引狗入室

    几天前,江山市卢市长家豢养的一条看家狗突然死了,偌大一片宅院,岂可一日没有忠诚的卫士守护?雇人嘛,卢市长夫人林主任觉得不妥,她生性多疑,从来谁也信不过,他一向认为,唯有守门犬最忠诚。现在卢市长又去省里的“三个代表学习班”学习去了,丈夫不在家,怎么办?于是市长夫人就把主意打在市公安局刑警队赫赫有名的功勋警犬—黄虎身上,她急忙给丈夫的铁杆兄弟——市公安局长陈大雄打电话。
    江山市公安局刑警队有一只警犬,名叫黄虎,雄性,今年3岁。黄虎是狼与犬的杂交品种,高大威猛,既有狼的凶狠顽强,又有犬的忠诚聪明,这狗身高个大,如一头小牛犊一般,凶悍异常,而且声音洪亮,声震屋宇,吠吼起来,让人听了浑身就起鸡皮疙瘩,浑身发抖,尤其是在夜里,只要它一见到训导员示意袭击的对象,老远就嘶嚎呼啸扑过来,将人扑倒在地上,真是让人谈狗色变。服役后,凭着超群的天赋,在侦破一桩桩疑难的重大刑事案件中,屡建战功,受到上级的嘉奖。
    黄虎由驯导员何文忠驯带,何文忠是由边防部队刚转业的警犬训练员,上班的时候,只有这条卷毛大狼狗为伴,他精心地喂着这只凶悍的绻毛大狼狗,用梳子梳理着它的绻毛,教它竖起两只前脚走路,同它握手,闷了同它谈话。这条大狼狗也够精灵,得到主人的宠爱,一见何文忠就拚命摇着尾巴,两只前瓜搭在他的膝盖上,伸出舌头舐着主人的手,文忠教它跟踪、潜伏、出击、跳高、跳远、越障碍物、钻圈、翻筋斗等动作。它和文忠之间建立了亲密无间的感情。文忠和这条狗简直成了亲密的朋友。每次它一见文忠,就竖起前半身,像电视台上的节目主持人,头部频频点着,亮晶晶的眼睛盯着主人,两只后脚像是踏着优美的舞步,逗得文忠哈哈大笑。几年的共同生活使他与黄虎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毫不夸张地说,黄虎已成为何文忠生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彼此谁也离不开谁了。
    然而,有一天,黄虎硬是被人强行从何文忠手里夺走了。它要去承担一项更为重要的任务——给卢市长家看家护院。
    市长夫人姓林名小雅,是市妇联主任,她不爱别人叫她什么市长夫人,喜欢别人叫她“林主任”,林主任出面找陈局长一说,陈局长正愁给卢市长抬轿摸不着轿杠呢,当然,一口答应下来。面对“局里的决定”,何文忠一个小小的干警当然无可奈何!
    第二天,林主任火急火燎找到局里,说黄虎自从去了她家后,不吃不喝,只是嚎吼着,声音非常令人害怕,它眼里满是泪水,给它烧鸡牛奶,它连看都不看一眼,还呲牙咧齿想扑向她。她担心黄虎会饿死,特来求援。陈局长喊来何文忠,交给他一项重要任务:速陪林主任回家,让黄虎吃东西!
    何文忠闻知黄虎不吃不喝只是吼叫,心里如刀割般难受,这一天一夜,他也不是一样思念着黄虎吗?他担心着黄虎的安危,当即便去了卢家。
    卢家一幢四层小洋楼,还有别致的庭院,豪华、气派、森严,高墙电网,固若金汤。
    黄虎老远就听到了主人那熟悉的脚步声,尾巴飞快地摇着,欢悦地跳跃起来,嘴里“欧欧”地叫着,要不是铁链缠脖,它准会箭一般冲出来,迎接它的主人。
    何文忠快步走进院来,一把将黄虎搂在怀里,脸贴着脸,不停地蹭着,抚摸着,嘴里喃喃地说:“虎虎,我的虎虎,你受苦了……”
    几天不见,黄虎像是瘦了一圈儿,眼睛灰蒙蒙的,满是泪痕。见到老战友,早把一切烦恼都忘了,兴奋地跳着、扑着、叫着,摇头摆尾与主人嬉戏在一起。
    林主任难得见黄虎这般模样,赶紧拿来烧鸡酱牛肉鲜奶让文忠喂它。由文忠给它食物,它也老实接受进餐了。但是对“林主任”呢?就一直以一种仇视的目光瞪着她,冲她龇牙狂吠,林主任几次喂它东西,差点让它咬了! 
    林主任看黄虎开始进食,很是高兴,叫道:“小何,屋里坐,我们商量件事情……”
    何文忠从心里厌恶这个依仗权势、颐指气使的胖女人,是她不顾人民的利益,勾结陈局长,夺走警犬为己所用的。但出于礼貌,他还是去了屋里。只见林主任笑嘻嘻地拿出一个红包道:“小何呀,这是3000元钱,这是你在这家里服务的奖金,我回头对你们陈局说,让你在我这里喂喂虎虎,等它跟我熟了,你再回去,收入嘛,我敢保证,绝对不比你在局里喂狗的工作低,行不行?我与你们陈局长打个招呼!”
    果然,翌日,何文忠接到局里的行政科长袁大琳电话,说为了黄虎的身体康复,命令何文忠滞留在卢家照料黄虎。
    何文忠心里十分气愤,心想,怎么我一个堂堂的人民公安战士,今天沦为卢家养狗的佣人?他非常气愤,马上打电话向市纪委控告自己所遭遇,但是市纪委书记只是强调说这是“工作需要”,命令他安心在卢家养好这条狗,最后,意味深长地说:“这是工作需要,熟悉环境嘛,古话:‘不入虎穴,哪得虎子啊!”
    何文忠是干公安工作的,他的臭觉当然是比较敏感,听到纪委书记话里有话,心里想,对呀,现在市区里,沸沸扬扬说卢市长卖官受贿,我何不趁这机会,查他一查,于是他果真安心下来,呆在卢市长养狗。
    林主任以为现在得了黄虎来给她家守门看院,又来了何文忠,当然,一切高枕无忧了。然而,自古祸福相倚。这一天,卢家发生了一件万难意料的事情:一个装有数百万元存单的塑料包,被人从院子的花圃地下挖了出来,不见了踪影。塑料包内除了巨额存单外,还有价值数十万元的“细软”——金元宝金首饰。林主任大惊失色,慌作一团。他们百思不得其解,谁有如此神通,能在威猛的黄虎眼皮子底下,盗走自己全部家财?黄虎干什么去了?呀!这个畜生,咋不见它的踪影,一定是它开小差后贼人才进来行窃的,可是贼人咋知道埋在地下的塑料包?莫不是何文忠干的?想到此,卢家的锅全炸了。林主任马上去找何文忠和黄虎,但是也不见何文忠和黄虎的踪影。她慌作一团,又不敢报案,心里老是求菩萨佑,希望是这个何文忠见财起意偷走就好了,他总不会见了这么多财物却无动于衷拿到纪委去举报吧?
    然来,林主任猜得没错,起出卢家万贯家财的果真是卢家要它做“忠诚卫士”的黄虎!
    原来何文忠有意想查一查这家豪宅,他把林主任脱下的一双皮鞋,作为臭源,给黄虎闻闻,黄虎是一个功勋警犬,它臭到臭源后,就像平时训练一样,在现场追踪,它一直追到卢市长家庭院的一个紫罗兰花圃,把花圃当成了案发现场,凭着灵敏的嗅觉,发现了埋在地下的赃物并将它扒出的……何文忠数着几百万元的银行存单和黄灿灿的金货,一时心里百感交集
    他见黄虎叼来这个塑料包,他并没感到很意外,一手接下塑料包,一手在黄虎头上拍了三下,以示鼓励。黄虎受到主人的夸奖,摇头摆尾非常高兴。
    原来江山市市长卢长盛是个大贪官,他任市长三年,干着卖官买官的勾当,现在他去学习班,市里反腐败风声甚紧,她老婆看见风紧,于是就将贪污受贿所得的几百万财物,埋在庭院里的紫罗兰花丛之下,近来因家里养的一只看门狗死了,心里感到不保险,就打电话给公安局局长陈大雄,这陈大雄原来只是下面一个派出所所长,是卢长盛的小兄弟,他花了10万元向卢长盛买了这个公安局长官位,当然,对市长夫人的指示,言听计从,指示行政科长派何文忠到卢家养狗。
    再说何文忠拍着黄虎的脖子道:“黄虎,好样儿的!不愧是咱公安战线上的勇士……我俩不枉此行啊!”
    何文忠将卢家的这些赃款、赃物交到市纪委,证据确凿,卢市长的特大贪污受贿案东窗事发,后来,卢市长坐在法院的被告席上听完法官的判决词后,他仰天长叹道:“事情全败在这混帐女人手上,她是引狼入室啊!”
    在旁听席上何文忠听了,轻蔑地说:“不!这不是引狼入室,这是引狗入室,是她利令智昏,忘记黄虎是一条功勋警犬,她更错误忘记我是一个忠于人民的警察,这叫做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
    (原创发表于《三月三》2004年第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