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服不行
今年正月初，王老汉的儿子在县城买了套二手房，接着便把他的孙子小宝转到县城上小学去了。半个月前，王老汉忽然接到儿子打来的电话，说县城的工资太低，他们两口子准备去外省打工挣大钱，让他去县城照顾孙子小宝。
尽管王老汉心里一百个不愿意，可架不住老伴的唠叨，加上好久没看到孙子了，接到电话的第二天早上，他便搭车去了县城。
王老汉进城才两天，他的儿子、儿媳妇就离开了县城去外省打工了，照顾小宝的任务便落在了王老汉身上。还好，住在同一幢大楼内有个李老汉，也是从乡下来带孙子上学的，已经带了一个学期了，他的孙子跟小宝正好在同一所小学。这下王老汉有了伴，天天和李老汉一起接送孩子上学。
这天中午，王老汉和李老汉一起把他们的孩子送进校园后，李老汉说要到步行街转转，顺便买点东西。王老汉自然乐意作陪，两个乡下老头便有说有笑去了步行街。
正值五月春夏交替的季节，步行街上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大小商店都在搞什么换季商品大甩卖活动，好多商家都让年青漂亮的女店员站在店门口给过往行人发小广告，上面印的尽是些打折、优惠的诱惑之词。
王老汉也想看看那上面到底印了些什么。可是他和李老汉走了大半条街，那些发小广告的女店员们硬是没递给他们一张。后来他实在忍不住了，就站在一个向路人发小广告的姑娘跟前，冲她笑了笑，用方言说道：“小姑娘，也给我一张广告瞧瞧好吗？”
可人家瞧也没瞧他一眼，好像听不懂他说的话似的。王老汉还以为那姑娘听不懂他说的话，就又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了一遍。但那小姑娘还是没理会他，只顾忙着给其他的过路人发小广告。
正当王老汉心里感到有些不快时，李老汉把他拉到一旁，悄声道：“老兄，我看还是算了吧！就你我这一身土里土气的衣服，人家小姑娘哪会拿正眼瞧我们呀，更别说赔着笑脸给你我发什么小广告了！”
这一说王老汉便来气了，大着嗓门儿嚷道：“听我儿媳妇说，她也在这条街的一家商店里做过几个月的店员，每月工资还不到1000元，所以才决定去外地打工的。我虽然是个种地的，可去年我和老伴前后养了十几头猪，加上卖茶叶、卖山核桃的收入，差不多有3万块钱哩！哼，他们凭什么瞧不起我们乡下人？”
李老汉笑了笑说：“我说老兄呀，俗话说佛要金装，人要衣装，你瞧我俩这一身打扮，怎么看也不像有钱人呀！人家的小广告也是花钱印出来的，给我们看了又不会去他们店里买东西……”
没等李老汉把话说完，王老汉就转过身，气呼呼道：“这些狗眼看人低的女娃，今天我非要让她们知道，我们乡下人过得不比她们差！你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来……”
李老汉刚想问他要做什么，可王老汉已汇入人流不见了。大约过了一刻钟，王老汉“呼哧、呼哧”地喘着气跑回来了。
走到李老汉跟前，只见他神气十足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沓百元大钞，少说也有三四千元。王老汉把这些钱拿在手里，向李老汉说了声：“老弟，你陪我再去刚才路过的店门口走上一遭，看看她们给不给我们哥俩发小广告？！”
原来王老汉是去银行提款了。李老汉不禁哑然失笑道：“老哥呀，你这又是何苦呢？其实那些女娃们大多都是从乡下来的，你又何必跟她们一般见识。”
没想王老汉听了更来气了：“既然她们大多是从乡下来的，那我就更要教她们学会拿正眼瞧我们乡下人啦！”
李老汉还想说些什么，可王老汉已经昂首阔步走到了一家正在发小广告的商店门口，他只好紧跟了上去。
这回那发小广告的女店员倒是瞧了眼王老汉，而且她的目光足足在他手里那沓百元大钞上停留了10秒钟，但随即她的脸上又泛起了一丝讥笑，又开始向其他路人发小广告了。
一连试过了几十家商店，竟然没一个女店员把小广告发给他。王老汉心里气愤极了，难道说乡下人手里的钱就不是钱吗？
正当他想找个发小广告的女店员问个明白时，陪着他的李老汉忽然一拉他的衣袖，形色紧张道：“老兄，我俩被人盯梢了！”
王老汉闻言一怔，回头看时，但见两个染着红头发的小伙子，正盯着自己手里的钞票在鬼鬼祟祟地说着什么。
看来是碰上扒手了！王老汉哪里还有心再去理会那些小广告，赶紧拉着李老汉朝回家的方向跑。眼看就要走出了步行街，可回头一瞧，那两个红毛小子仍跟在他们身后哩！
这下王老汉焦急了，怕那两个小子真要打劫自己。幸运的是，正在他惊惶失措时，有个巡逻的警察从一旁的巷口走了出来，王老汉赶紧冲过去，一把拉着巡警的手道：“警察同志，那两个红毛小子想打劫我呀！”
巡警瞄了眼他手里的那沓钞票，当即喝住那两个转身欲走的红毛小伙子道：“站住！这光头化日的，你们两个也太张狂了吧！”
两个红毛小子乖乖来到巡警跟前，狠狠地瞪了王老汉一眼，其中一个开口道：“警察同志，你冤枉我们了，刚才我们兄弟俩确实跟踪了这位乡下老汉，可我们根本没想打劫他，我们只是觉得他一个乡下老汉手里拿着一沓百元大钞在街上大模大样的走，实在太反常了。我们想赌一把，如果他手里的钱是真的，那就我请客吃午饭；如果他手里的钱是假的，那就……”
没等他把话说完，王老汉就气呼呼道：“放屁！我这些钱是刚从邮政储蓄所取出来的，你们的钱才是假的哩！”
巡警盯着那两个红毛小子道：“这么说你们是想从这老伯手里抢了钱，然后确定真假是吗？”
两个红毛小伙赶紧否认道：“我们哪敢呀！我们只是跟着他，等他花钱买东西时，那商店里的收银员不就帮我们确定真假了吗？”
这当口，好多路人都围了上来。巡警又问王老汉道：“我说这位老伯，你干嘛非要拿着一沓钞票在大街上走呢？看你老实巴交的，也不像臭显摆的人呀！”
王老汉脸一红，支唔道：“我……我是看那些发小广告的姑娘，凭什么不给我一张瞧瞧……”
围观的人都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有人笑道：这老头一定脑子有问题，不然怎么会手里拿着一沓钞票满大街乱跑呢？
幸好有李老汉在场，三言两语便说清了事情的原委。大伙听了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巡警也拍了拍王老汉的肩膀，“嘻嘻”一笑道：“我说老伯，你这不是没气找气受吗？那些小广告别人接过手看一眼就扔了，谁会把它当回事呀！你想看，随便在地上捡一张不就得了吗？”
王老汉满脸涨红道：“可我不明白，我手里拿了这么多钱，她们……怎么还不把小广告发给我呢？”
他这一说，大伙都乐了。巡警轻轻叹了口气道：“老伯，虽然你手里拿着一把钱，但你这身穿着，她们还是能看出你是不会买她们店里的东西的。她们的眼睛贼着哩，你不服也不行呀！”
（作者：江永年。此稿已发表在09年2月上的《百家故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