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理亲家

    一大早，村东李老倔家大红的“囍”字高悬，亲戚朋友进进出出，忙忙碌碌。今天，李老倔的独生女儿李小玉出嫁，嫁的是村西张大抠的儿子张家良。
    临近中午，一辆披红的小客车在震耳欲聋的爆竹声中开到了门口。媒人何三笑容可掬地下了车，和迎出门外的李老倔热情握手，大声寒暄。一会儿，李老倔开始招呼人将陪嫁的电器和被套等物一样样搬上车。
    这时，门前围满了看热闹的人。有人在廊檐下挂起长鞭，只等新娘子一上车，就要点炮开席。可是人们左等右等不见李小玉出来。正急切间，李老倔放出话来：“车可以走了。想接新娘子，再派一辆小车来！”原来，李老倔嫌小客车档次不够，跌了面子。何三不敢怠慢，马上徒步赶到张家，将情况告知张大抠。
    半个时辰后，何三带着辆小轿车匆匆开到门口，本以为这下可以顺顺当当将新娘子接走，哪知李老倔见了何三，却又爆出一句：“让张大抠再送5000块钱的彩礼来，新娘子才可以上车。”何三这才明白：李老倔是要修理张大抠。
    张家良和李小玉自小一起长大，是自由恋爱。可李老倔一心想把女儿嫁到城里去，可偏偏两个年青人爱得死去活来，打都打不散。没办法，李老倔才迫不得已答应了这门婚事。他向张大抠提了个条件，让张家在村里盖上两层小洋楼，才能把李小玉嫁过去。哪知张大抠依仗着儿子勾住了李小玉的心，根本不买帐。他说：“要嫁就嫁，不嫁拉倒！我张大抠三个儿子，要是都想盖小洋楼，老子累死了还得脱层皮！”
    为这事，李老倔没少和张大抠交涉，有几次还翻了脸。本来，李老倔就认为宝贝女儿嫁到张家委屈了，想靠小洋楼求点安慰，可偏偏张大抠软硬不吃。没办法，他只能怨女儿不争气。眼见着李小玉三天两头往张家跑，李老倔一想，女大不中留，再留要成仇，只得让张家请了何三来提亲。可心里头，他憋足了劲，要找机会修理一下张大抠。
    何三清楚一些两亲家之间的过节，只得又赶到张家。张大抠一听这时候要彩礼，当时就炸了，“李老倔以为他是谁？不给接就算了，让他将女儿养到老吧！”何三劝到：“老倔，你千万别赌这口气，抬头嫁姑娘，低头娶媳妇，这是老规矩，不要说5000块彩礼，就是还有什么过份的要求，你今天都得应承着。”
    新郎张家良在一旁也急了，“不行的话，我去和小玉说说情！”何三说：“此事与小玉无关，长辈间的事，你就不要去添乱了。一旦弄砸了，你以后还怎么和你岳父相处？”张大抠坐在凳上，连抽了两颗烟，然后对何三说：“家里为办这婚事已经山穷水尽，你何叔辛苦一趟，看李老倔能否再让一让，我这边最多只能出到3000块。”何三苦笑一声，又掉头去李家。
    此时已是下午一点多钟了，满院子喝喜酒的宾客坐在桌前，早已饿得前心贴后背，但新娘子不到，不能开席。大家不便多说，就把难听话扔给了何三，“你这个媒人可真霉，怎么到现在新娘子都接不来？”何三连声赔礼，“对不起，对不起，一会就来了，一会就来了。”
    听说张大抠要还价，李老倔吼上了，“让什么让？他张大抠以为我要这5000块，是为自己？我李老倔可不像他这般抠门。5000块我会全部给小玉压箱底，作陪嫁。张大抠现在给不起，能拿多少就拿多少，剩下的就打张欠条，我这不算难为他！”何三连连点头，说：“这不算难为，最终这钱还是带回了张家。”
    没多久，何三拿来3000块钱和一张欠条交给李老倔。一看欠条，李老倔差点气晕了，欠条是这样写的：“兹欠李小玉彩礼钱2000元整，婚后归还。特立此据！”落款居然是张家良。这世上哪有老公欠老婆的理，这张欠条等于没打。李老倔不想将女儿牵扯进去，就没多说什么，但心里想：张大抠，你和我玩，我有的是招修理你！
    见李老倔没在此事上纠缠，何三赶紧问：“新娘子可以上车了吧？”李老倔脖子一绠，说：“不忙，我这边开了席再走吧。你们也一起吃点东西。”
    这边的几桌客人边打着牌边混时间，也饿得心不在焉。李老倔一声吩咐：“开席！”几位帮厨早已准备妥当，瞬间菜便上齐了。何三哪有心情吃喝，挟了几口菜，正觉得菜有点不对劲时，那边桌上有人嚷起来，“这菜不对呀，怎么都好象没有放油？”
    李老倔应声而出，他站在了酒席中间，大声说：“对不起各位，这菜是没有放油，但这不能怪我，怪只怪张大抠将半边猪的猪油贪去了。”何三一听，完了，又节外生枝了。按当地的规矩，女方办酒席，男方要送半边猪过来。所谓半边猪就是除了半边猪肉外，还包括猪头、猪脚和下水全是一半。至于说到猪油也得一半，既可以说有理，也可以说找茬。
    有人对着何三嚷，“快去让张大抠将半边猪油送过来，连猪油都吝啬，他还娶什么媳妇！” 何三什么也不敢说，只得狂奔回张家。张大抠此时斗志尽丧，赶紧让人去找猪油。一会，张家良来说：“猪油没了，当晚全炼了。张大抠说，那就将炼好的油拎过去吧！”
    当何三领着人，将几大瓶炼好的猪油送到李家，满屋子的人都哄然大笑。大家都清楚，这李老倔，今天是在修理亲家。
    新娘子李小玉罩着件大红披风，终于扭扭捏捏上了车。临行，李老倔又提出个要求，车必须围着村子转上三圈！何三哭丧着脸哀求，“不要转了吧，那边的客人早等急了，现在又赶上村里修路，也不好走！”李老倔说：“不行！喜事当然要人都知道。客人等急了，让他们找张大抠算帐！”
    等接亲的车在村外转了三圈，到了原本只要数百米距离的张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了。众人开始起哄，“这哪是接新娘子，简直比公主的谱还大，晚上要好好闹一闹洞房，出出这邪火。”
    话音还没落，大家就发现洞房那边一阵骚动。接着几个妇女跑了过去，脸色都相当严肃和神秘。大家面面相觑，不知出了何事。这时，就听到一声婴儿的啼哭，接着，有人大笑着跑过来报喜，“闹不成洞房了，闹不成洞房了。新娘子生啦……”
    原来，李小玉早已怀孕，但她一直瞒着，加上她身材高大，喜欢穿宽松的衣服，家人也没有察觉。今天她知道父亲在修理公公，生怕将婚事闹黄了，一时急火攻心，嘴角起满了水泡，再加上道路难行，一路颠簸，竟早产了。
    事后，张大抠将张家良骂个半死，“你个不成气的东西，有这招杀手锏，何不早说？让我错失良机，否则我来修理李老倔，让他在家里当外公多好……”
    （此文发表于《古今故事报》2008年第897期绿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