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冤
这天,蒙面抢劫犯余立和贪污受贿犯沈长福同时被执行死刑,黄泉路上两人呼天抢地喊冤叫屈,在阎王殿上长跪不起,声泪俱下,请求判官秉公断案,从轻发落。
判官翻开阎王薄,仔细查看两人的档案后便心知肚明,遂首先对贪官喝道:“沈长福,你乃社会蛀虫,有道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一方水土乃至一个国家就往往毁在你们这些贪官污吏手中!你死有余辜,叫什么冤?!”
“大人有所不知,小的虽然贪污受贿四十多万元是有罪,但罪不该死啊。想我寒窗十年才走出穷山沟,在机关里夹着尾巴做人,整整奋斗了二十年,先后送出的血汗钱也不下十万元才坐上了这局长位置,总该连本带利赚回来吧?再说人家谭市长、欧厅长都是好几百万,还只判了个无期,我还不足他们的一个零头就该死,这难道公平吗?!”
“你真是浆糊洗脑,头脑不清。”判官道:“当官当得都像你这样也真够糊涂到顶了。我不妨给你指点一下迷津,让你死个明白。一是你不该急功近利吃独食。当初你一步步青云直上,靠的是什么?还不是跑官送官!可你一旦达到了目的,你就成了开了锁的猴子,得意忘形了,以为就可以放开手脚大捞一把了。殊不知,这个位置是谁给的,人家就白给,天下还有免费的午餐?!倘若你把贪污受贿的钱每次都拿出一部份送给你的上司,你不仅可以捞得更多而且高枕无忧,因为你和你的领导们就成了一根藤上的蚱蜢,谁也跑不了谁,否则就会牵动荷叶牵动藕,拔出萝卜带出泥。这样你无形中头上就有了一顶保护伞,身上就裹了一层金身罩。即使东窗事发,自然有人替你开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教育从严。处理从宽。万一事情弄大了,需要丢卒保车,至多也就是“两开”处分,过了这阵风,你又可以重出江湖。而你呢,只顾自己埋头苦干,叫化子烤火尽往胯下扒,这不,在处理你的问题上,市里常委开会研究时,不仅没有一个人为你说话,一些人还义愤填膺,慷慨成词,坚决要求从严处理,这无疑已从政治生命上宣判了你的死刑。其实这些人谁的屁股里没屎?干嘛如此激动,还不是在心里幸灾乐祸:谁叫你不知天高地厚,不懂得感恩图报,活该!”
“这第二就是你不该经不起考验,素质太差,交代问题时竟然老羞成怒胡说八道。”判官顿了顿道:“你大肆抨击本市当权者的隐私,说什么这个有豪华别墅,那个有进口小车,某某的子女公费出国,某某的亲戚走私逃税等等,你没有真凭实据瞎嚷什么?人家的官比你大,轮得上你去信口雌黄,恶毒攻击?!你这不是找死么?!当然上级组织一致要求将你移交司法部门严惩了。事实上,到这个地步,不用开庭,你就已经自掘了坟墓!”
桌上的油灯,不点不明。此时的沈长福才如梦初醒,后悔不已。这时就听判官道:“综上所述,你说你不下地狱谁该下地狱?来啊,将这个糊涂贪官下油锅,打入十八层地狱。”此时的沈长福已是心脉俱死,气息全无。
跪在一旁的余立听了又惊又恨:官场如此黑暗,难怪我当了替死鬼!
“余立,你有什么冤情,快快从实招来。”判官道。
“大人,要说冤,我才真是鳗鱼死在汤罐里,冤屈(圆曲)死了!怪只怪我一时拿来西瓜当脑瓜子剃,昏了头,和人家的‘码子’(情人)好上了,人家就逼我同他去抢钱,否则要割我的脚筋废了我。我被迫无奈只好跟他去了,我才抢了三千多元钱和一部手机,那个厂长的头上只破了一点皮。如果抢了几十上百万,我也值了,可我没分到一分钱不说,还要我抵命,你说冤屈不冤屈啊!再说我又不是为头的,人家为头的不知抢了多少回,伤了多少人,居然平安无事,这次本来是判他的死刑,我判的无期,不想几次下来后,竟然颠倒过来了,唉,我真是死不瞑目啊!”
判官点化道:“你确实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和人家比,你是先天不足后天营养不良!你孤生一人无职无业,从小父母离异,父亲远走他乡沓无音讯,母亲改嫁外地,听说你犯了死罪,居然都不来看你一下,像你这样的背景,不当替罪羊才怪!人家有钱有势,上上下下都有人,据本官掌握的资料,他家里在省里都有不少亲戚在政法部门,而且负了一定的责,这次为保一命,他们的家族就凑了三十多万到北京找关系,几番周折后,直到执行死刑的前一天才改了判,连关押你们的警察都百思不得其解。再则你就是不该轻信人家的鬼话,为头的那小子家里一帮人连哄带骗要你承担责任,说只要你一个扛住,保证只判个三、五年的,事后给你三十万元。可你不想想,入室持刀抢劫是重刑啊!真是石头脑子不开窍,这不,分文未见就搭上了身家性命。你后来反悔可就来不及了,他们都已打通了关节,说你反供是态度不老实,你想,那几天几夜的捆打折磨生不如死叫冤无门的滋味你受够了吧?这就叫野马进了套马杆,伸手(首)容易缩手难啊。”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你想发横财却找错了对像。你知道被抢者的来头吗?他可是国家二级大型企业的一厂之长啊,正厅级哟,又是省劳模,如果是个平民百姓,这事恐怕就好摆平多了,至少不会掉脑袋。你说你只在他家里搜出了那点现金和一部手机,似乎这厂长是一个清官,其实不然,本官就知道那人可不是等闲之辈,他的两个子女都留学在国外。钱都以子女的名义存在了外国银行,上个月我这里来的一个猝死的暴发户,就是靠那个厂长在厂里做生意发了横财,据说他两年中就送给那厂长170多万元哪。这厂长是老谋深算,精得很哩。你为他丢了一条命,他却因这次事件否级泰来,在公众中塑造了清廉的形象,下个月就准备进省级班子了哟!”
一席话让余立目瞪口呆,肠子也悔青了。
判官最后判决道:“余立,你其罪可恨,但其情可怜,本官网开一面,就判你到殿内当清洁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