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与牧师
一个虔诚的牧师从遥远的英国,漂洋过海,跋山涉水,不畏艰险,不辞辛劳来到陌生的东方,他发誓要向愚昧的中国人传播主的福音。
到达广州后,他自己掏钱办了一个餐会,遍邀当地的穷人来免费就餐,同时听他布道。信心十足的牧师在讲台上挥汗如雨地讲了好几个钟头,请来的人们则在下面甩开腮帮子大吃大嚼着,有的人还带带了酒,呦五呵六地猜起了拳,饿惯了的农民吃饱后还不忘记把桌上剩下的饭菜装进塑料袋准备带回家。
第一次宣讲结束了,牧师微笑着向台下的人群询问看法,以便就地答疑解惑。一个农民站起来问:“牧师先生,我代表全村的老老少少感谢您提供的好吃好喝。说实话,俺们好久没有吃过一顿饱饭了。不知道您讲的这个基督教是不是吃饭教。要不俺们每次来这里听你讲话,佻就给饭吃,俺们立马就加入您的教,接受您的洗礼。”
牧师说:“基督教当然不是吃饭教。我传播的是主的福音,是拯救人的灵魂的。凡是信我教者,都是上帝的子民,生可享受上帝的佑护,死可进入天堂体味极乐。”
农民说:“噢,我明白了,原来你是拿这顿饭做诱饵,诓我们来听这些没有东西的,俺们才不知道上帝是什么东西,卖几毛钱一斤。他姓甚名谁俺们更不想知道,你说的哪个天堂俺人也觉着没有什么屁用,唬不了人的。千百年来,俺们只知道死了死了,一死百了,人死了一切都了了,下地狱上天堂能有什么区别?”
牧师说:“上了天堂,可享受无穷快乐,下了地狱会遭受永久痛苦。”
农民说:“这和寺庙里那些老和尚讲的有球的区别,他们也说生时积德,死后可去西方极乐世界,可是我问一声,去了哪个地方的人,有一个回来没有。即使没有回来人说哪里的情况,眼见为实,俺们才不相信极乐世界是存在的呢,俺想,你说的天堂和才和尚讲的极乐世界差不多,都是你们这些人胡编出来骗人的,俺可不信。”
牧师说:“信了教后所有人就是一家人了,有困难可以相互帮助。”
农民说:“拉倒吧,你说的这就更离谱了。我问您一声,您不要见怪。我家里揭不开锅,孩子上不起学,老人看不起病,更买不起房,你能帮我解决这些实际问题不,不要玩虚的。我的要求再降低一些,我天天到您这里听讲,你每天能给我吃饭不,哪怕是吃糠咽菜养我一辈子行不?上回俺家没米,肚皮空空空,无奈厚着脸皮向二叔家借,人家一听来意嘴就撇得象瓢一样,硬生生把俺撵出来了。亲戚之间尚且如何,还奢谈什么陌生人互相帮助,实在是痴心枉想,做梦娶媳妇。我就当你是胡说八道。”
牧师说:“上帝的子民都是生而平等,无上的主定会让人间实现自由平等和谐。”
农民说:“什么叫平等?我看也是放屁。你看哪些当官的,个个脑满肠肥,肚皮滚圆,除了贪财好色是行家里手外,一脑门高梁花子,一肚子大粪汤。光知道欺侮老百姓,好话说尽,坏事做绝,都他妈的是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我不怕你说出这种没水平的话。您刚到这里,不了解情况,这种现象在这里已经延续了几千年了,根本不会有什么改变。还有你说的什么自由,和谐更是乱讲,古往今来,俺们穷人只有当奴隶的自由。光凭您讲几句教义,就有本事让当官的和我们平等,不是做梦又是什么?”
牧师说:“教民可以组织起来,向这些不公平抗争,必要时还可以采取暴力消灭这些不公平的压迫,实现真正的平等自由。”
农民说:“那我问你,洪秀全是靠你们基督教起家的吧,这家伙满嘴仁义道德,满肚子男盗女娼。腐败残忍透顶,比清朝的皇帝还坏上几百倍,吃人饭不拉人屎,说人话不办人事。你们的这个好学生是把穷鬼给组织起来了吧,除了自己,他有没有给别人平等自由呢?”
牧师说:“洪秀全是个异教徒。他并不了解基督教的真义。”
农民说:“异教徒也好,清教徒也罢。洪秀全在我们看里,可是念过大书的人,学富五车,才高九斗,人家的见识比俺们这些大老粗不知要高明上几千倍。他都成了异教徒,我们又有什么指望?”
牧师说:“我想请问一声,你们到底信仰的是什么?”
农民说:“俺们只知道,谁有钱谁好,谁吃了谁饱。能两饱一倒无灾无病过一辈子就心满意足了。”
牧师问:“难道就没有更高的精神追求吗?”
农民说:“吃饱了肚子再谈精神吧,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和你说了这么长时间的话,搞得我肚子又有点饿了。”
牧师说:“信了我教,你会明白很多世间的真理,人生的真谛,每个人都可以通过自身的努力改变穷困的状况。”
农民说:“改变个球呀,俺们压根儿就没这种奢望。古往今来,都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你摇唇鼓舌想让我造反吗?我可告诉你,我才不会给你们当炮灰呢。要反,你自己反去。”
牧师说:“人活着总得有些理想吧,还要有为理想献身的勇气。”
农民说:“理想我当然是有的,我打小起的理想,就是也他妈的弄个大官当一当。发大财,住别墅,开宝马,娶美妻。威风八面,吃香喝辣,想干啥就干哈谁也管不着,想玩多少女人就玩多少女人。谁他妈的也不敢惹俺,俺想欺侮谁就欺侮谁,想捞多少就捞多少。那才就个痛快。”
牧师说:“你这样做不是把痛苦转嫁给别人了吗?你怎么能忍心去奴役你的同类呢?你们的孔圣人不是教育你们:己所不欲,勿施予人吗?”
农民说:“谁他妈的把我当成同类了,这些狗日的当官的千百年来都把俺们老百姓当成案板上的肉随意宰割,俺们的骨头都要被榨干了。”
牧师说:“唉,你这种人幸亏没有当官,如果当上了官,你治下的老百姓非被你整死不可。”
农民说:“他们死不死和我有什么关系,全死了才好呢。只要我和我有家里人能好好地享受就行,哪怕全世界的人都死光,干我屁事?”
牧师说:“你只想奴役,不想造福。人人如果都像你这样,世界不就永无幸福了可言了吗?”
农民说:“别人好坏与我无关,谁当皇帝俺也不关心。我只关心我的肚皮是否饥饱。再说了,孙圣人教俺们:穷则独善其身,达则皆及天下,都他妈的是放屁。从来都是人穷志短,马瘦毛长。穷只能苟且偷生,达就会屠戮苍生。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这才是这个社会的真实。”
牧师说:“哪为什么不从你自己开始去造福别人,如果每个人也都有这样,这个社会不就会变得很美好吗?”
农民说:“你说的是大道理,听起来蛮好的,也很鼓舞人心。可谁愿意做第一个付出的人呢,即使我去做了,别人会学着我去做吗?我才没有那么傻帽呢。”
牧师说:“你还是心存报答的心理,你总认为付出就必须有收获。可真正的付出是不求回报的。”
农民说:“不求回报,我付出干什么呢,你以为我的脑袋被驴踢了吗?”
牧师问:“你一定烧过香拜过佛,你们信仰了几千年的佛教,佛教的教义也是劝人向善的呀。”
农民说:“这俺就不清楚了,每次去庙里烧香,俺只听见哪些和尚们敲着钟,嘴里依依牙牙地念经俺听不清念啥,更听不懂。说实话,你说的什么佛教教义俺压根就不明白。俺是看了《西游记>》知道佛的,佛主他老人家真是神通广大,法力无边,想干啥念一句咒语就成,没有办不妥的事。我给佛祖他老人家烧香,无非想敬他一点香炎,让他发发善心,给我点财运,给我点官运,给我减灾免祸而已。”
牧师问:“那你们国家最早的宗教——道教总应该了解一些吧。”
农民说:“当然了。玉皇大帝,原始天尊,也是法力无边的。我还每天给他们烧香磕头呢。要是他们能发发善心,从天上给我扔个宝贝下来,我可就大发了,还不是想要啥就有啥?谁要是敢欺侮俺,俺他妈的就这用这宝贝把他化成脓水。前几天我还买了一本道教的经典典籍《彭祖养生术》,哪里描写的《性交养生术》真是不赖,回家后和老婆一试,就弄得她高潮叠起。我要是有钱了,也包几十个二奶,好好实践一下彭祖的养生术,不枉到人间走一回。”
牧师最后问:“儒教在中国传播了几千年,孔子提倡的仁义你总能接受吧。”
农民说:“这当然了,谁要是对我仁义,我就对他仁义。不过,这么多年,我还没有发现别人对我仁义过一次。”
牧师叹息一声说:“原来你们这个民族是最奴性,最自私,最刻薄,最讲实用,目光最短浅的劣等民族。与其拯救,不如让它自生自灭。”
农民说:“你才知道呀,跟你说了半天,搞得我又饿了。你要知道在我们国家里,说真话是要冒很大的风险的,搞不好还会把脑袋混丢了。我也就是盾你是个外国人,在这里呆不了几天,说说也无防。不过,咱可把话说清楚,我和你说的这些话可不能白说,活是不能白干的,和你穷白活一通,得给我报酬,走的时候给我带几只烧鸡吧。”
牧师说:“我盘子里的哪只鸡还没动刀叉,我送给你行吧。但愿你从此会开始善侍别人。”
农民说:“咱可说清楚了,这鸡不是你白送的,我是用我的谈话跟你换的,咱俩谁也不欠谁。”
牧师结束了布道,第二天踏上回国的轮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