馋嘴的女人
文革期间,人们的生活过的一塌糊涂,尤其是农村,日子过的叮当响。那时的农村不叫村、叫大队,老百姓跟着大队干部瞎胡闹,生产搞不好,每年打的粮食交了公粮吃饭都成问题。好些人家忙活一年,到头来还得拿着布袋到处借粮,饿的常常楼紧裤带,害怕裤子掉了。就这样人们还是乐乐呵呵的穷开心,整天批这个斗那个。白天下地干活,晚上还得开会学习、批斗人。那时农村文化活动又少,没有电视、电影一年也看不了几场。农村没电,晚上都点煤油灯。偶尔那家点上一根蜡烛那就算是奢侈了。
因为缺少文化娱乐,晚上一吹灯,两口子就在被窝里玩游戏。穷的要命孩子可不能不生,你生三四个、我生五六个、我生五六个、他就生八九个,不是比能耐,关键是那时不搞计划生育,没有安全设施。那时候在农村女人会生孩子也是一种骄傲,一种光荣。话说这村有个小队长,结婚多年一直没能生子,不是他不勤快;也不是她地不肥沃,种子撒了不少,就是不见结果。按说这在农村都会被人小看,但由于他是小队之长没人敢说三道四。你可别把豆包不当干粮,小队长在农村那可是响当当的人物。
别人家里孩子多,玉米面馍都吃不饱,他家的白面馍都有剩余。那年月食油也缺,每家每年也就几斤油,而他家的油就没缺过,不是他家人口少,而是当队长可以多吃多占,偷着挪用。把媳妇养的白白胖胖的,家里好吃的东西多就把媳妇养成了馋嘴婆,养成了偷吃的毛病。一到晚上大队开会她就在家装病,又没人敢说,她就在家里偷吃。那年月也没啥好吃的,在农村炸个油饼,那就是上等的食品了。一般人家一年能吃上一两次,她家经常能吃到,馋嘴婆还是背着男人偷吃,晚上男人不在家她就偷偷的和面炸上两个,刚好解馋,等到男人回家,她就收拾干净,有时男人闻到油香味问她,她死活不承认,男人也没办法。后来几次油香味太重,男人就有所怀疑。那天晚上大队不开会,男人装着说开会,到外面转悠了一会,就偷偷溜回家藏在院子里。当闻到屋里飘出的油香味,他就悄悄的走到窗下,用舌头舔湿窗纸用手指戳了个小洞,就看见馋嘴婆手卷着油饼,沾着蒜油辣子,一口一口的往嘴里送。他不是心疼油和面,他是看不惯偷吃的毛病,于是他就想看看这馋嘴婆知道他回来了,会有啥反应,他慢慢的走到院门口,死劲的开了一下门,又慢慢的关上,嘴里还哼着歌慢悠悠的向屋里走去。馋嘴婆一听见声音就知道男人回来了,急忙把没吃完的油饼,和辣子碗藏到案下赶忙脱光衣服钻进被窝装睡,刚睡下想起案上还有面粉没有收拾干净,就连忙下炕拿起扫案的小笤帚扫了案上的面粉,又钻到被窝里装睡。男人走进屋,关了屋门。大声的说:这么早就睡了。她装着慢慢的睁开眼说:今晚开的啥会。男人说:开的批斗会;批斗一个馋嘴婆。她不知是计就说:斗哪个馋嘴婆了。男人说:“油饼蘸蒜、光沟子扫案”。她知道偷吃露馅了,就说案下还给你留了一个。男人拉开被子就打,边打边骂:我把你个馋嘴婆,我就说吗?弄点油完了、弄点油完了,原来是你这个馋嘴婆偷吃了,咋们家一个月赶上别人家一年吃的油了。她光着身子跪在床上哭着说:你别打我了,我再也不敢偷吃了。
你想养成了偷吃的习惯,那能说改就改,再说那年月好吃的东西太少了,人们总是吃不饱,吃不够,有好吃的谁不想吃。过了一段,她家里的老母猪下了一窝小猪仔,活泼可爱。一天几个女人在地里一起干活,有个女人说:城里人每月都能吃到猪肉,咱们一年才能吃上几次,真怨哪!那时钱少,东西也少,就是有钱也买不到肉吃。那时的肉都是供应,杀猪得有屠宰场管着,买肉得有肉票。说起猪肉,几个女人馋的都流出了口水。有个女人说:啥时能吃上一顿肥油油的猪肉,让我干啥都行。馋嘴婆一听说猪肉,肚里的馋虫就出来了,干活也没劲了,脑子里光想着吃猪肉。回到家里就问他男人:能不能弄到猪肉。男人说:这不过年不过节的,大队也不分肉票,我上那儿弄肉去,不过你放心一有机会,我就弄些猪肉回来,好好的解解馋。
过了好几天,男人连个猪毛都没弄回来,馋嘴婆可忍不住了,看着她家的小猪仔,她心里就产生了邪念,把小猪仔煮了、炸了、煨了,不就能吃到猪肉吗?于是大队开会,她又装病,到猪圈抓了个猪仔弄死,放进灶里煨着,煨熟了,肉香四溢,她拔了猪皮,馅了一块肉,蘸了点盐放到嘴里,嘴里流着猪油,那个香哪,真是人间的上等美味。吃不完她就藏起来,第二天再接着吃,吃完了再弄一个。一连吃了两个猪仔,男人发现少了两个猪仔,问她她说不知道,那年月野狼经常出没,那家少只鸡少只羊少了猪很正常,男人也就没在意。过了几天又少了一只,男人就有所怀疑。仍是上次的办法,晚上装着开会,又溜回家,他要看看这馋嘴的婆娘是咋个把活生生的猪仔吃了。
没过一会,只见馋嘴婆走到猪圈边上,眼睛看看四周,就从猪圈里抓上一只小猪仔,用斧头敲死,拿回屋放进灶里煨,男人强忍愤怒,想看看这个败家娘们咋个吃法。看着看着,肉香就飘了过来,猪仔烤熟了,看见馋嘴婆从灶里拿出来,熟练地拔了猪皮,斯了一块肉,还蘸了点啥,正往嘴里放,男人就冲过去,按倒就打,嘴里骂道你这败家玩意,女人疼的在地上打滚,哭着叫着,唤人救命,这下男人更生气了,越打越狠,边打边骂道:你这不会下蛋的母鸡,光会偷吃。女人哭着说:你的种子不好,还怪我的地不长苗。这句话可把男人逗乐了,气也消了一半,也打累了就说:今晚你就给我跪着,看你一后还敢不敢偷吃。他就找了个板凳坐下,看着烤的焦黄飘香的猪肉,也忍不住馅了一块放到嘴里。女人哭着说:“蘸点盐更好吃”。男人一听就笑了,说:那你还跪着干啥,还不快点拿盐。馋嘴婆说:你可别吃完,给我也留点……
柴俊浩 写于无锡
2010年10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