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医妙药

     县武装部新上任的军事科杨科长负责组织一期民兵训练,可这期训练安排得不是时候——在一个酷热难当的夏季。80多名参训民兵在“开张”第一天就躺倒4人,第二天又躺倒7人。这可把杨科长急得直跳脚,照此下去,别说训练任务完不成,就是病号饭也煮不起呀。
    这一天中午杨科长匆匆扒了两口饭就去请医生。他来到街上,七弯八拐跑了好几家诊所,不是医生忙得脱不开身,就是不愿意出诊,累得他气喘嘘嘘,大汗直冒。正在着急,忽见一家诊所空着,一位30岁左右的医生穿着白大褂正翘着二郎腿看报纸,心里一乐,便走上前去问道:“请问医生贵姓?”
对方头也不抬,不紧不慢地丢下一句:“免贵,姓钱。”
杨科长打了个颤,心想这个老爷看来也难请,于是口气温和地说:“噢,钱医生,我们那儿有几个民兵有些不舒服,想请您去看一看。”迟疑片刻,见对方还没有反应,又说,“出诊费我们可以多出一点。”
这话终于起作用了,只见那钱医生的眼光在报纸上定了格,沉思片刻,他把报纸一扔说:“好吧,看在你面上,就去一回吧!”
     杨科长喜出望外,帮助他关了店门,拎起药箱就走。
     其实这钱医生是才当两个月的学徒,单会打针,不会开药,今天他师傅有事外出,交给他的任务只是搞卫生、看看店。刚才听了杨科长的话,心里一亮,寻思道:现在的人惜命,稍有个头疼脑热就看医生,这些病不吃药自然也会好。既然有人求上门来,何不趁师傅不在,出去糊他一回,捞点外快买几包烟抽抽。于是心里一横,干起了他的假买卖。
     不一会儿,姓钱的跟着杨科长来到训练中心。当他看到十几个小年轻躺着时,心里又是一乐,赶忙放下药箱,拿出医生的气派,上前问道:“你们哪里不舒服呀?”“肚子疼”躺着的那十几个哼哼哟哟地叫着。
     “噢!”他一点头,装模作样地取出听诊器,逐个听子一遍,又是切脉,又是看舌苔,然后故意惊讶地说:“哎呀,病得不轻呀!”
    在旁的杨科长急了,问道:“有办法吗?”
    他心里想:打针可以多挣点注射费,师傅药箱的上层是常用注射药,管他三七二十一,给他们打一针,反正死不了人。于是取出十几支小瓶药水,对病人说:“这是特效药,每人先打一针,保证10分钟见效。”说着,上足药水,“噗、噗、噗”朝每人屁股上扎了一针。
    他打完这一针,心里暗暗得意,就要找杨科长结帐走人。没想到杨科长却是个认真的人,他一把把他按在藤椅上,沏上一杯茶,说:“钱医生,您还是等10分钟看看效果如何再走吧,您要理解我们,我们训练任务这么重,一天也担搁不起呀。”
    姓钱的原以为夸下海口说10分钟见效,可以让杨科长放心,没想到却反成了个话柄,被抓住了。他表面上只好冷静地说:“也好,也好。”可心里却盘算着对策。
     谁知对策还没想好,10分钟已过,杨科长把他拖到病员床前,只见十几个病员一个个“哎唷,哎唷”地叫着,见了医生都说,打了针反而更疼了。
     一听这话,姓钱的吓得面如土色,额上的汗珠像榨油一样往外渗。
     真是祖宗有灵,他这么一吓,却吓出个点子来,于是心里一喜,惊讶地说:“果然不出我所料,第一疗程药量用得太轻了,对付这样的顽症,还得加大药量,再打一针!”说着,心里一狠,取出个大针筒,安上老粗的针头,上足药水,在每个病人的屁股蛋上“噗、噗、噗”,又扎了一针,直扎得一个个龇牙咧嘴,嗷嗷大叫。站在一旁的杨科长又问道:“钱医生,要是这一针打了再不见效,那可怎么办呀?”
姓钱的手一挥说:“那就说明这病太严重了,得找兽医去借一支给牛打针的特大号针筒,加大药量再打一针。”
     病人听了,一个个都睁大了眼睛。
     姓钱的觉得此地不能久留,忙说:“我得走了,如有什么情况,可及时联系。”于是结了帐,收了钱,急匆匆走了。
     他逃回诊所,一杯压惊茶还没喝完,一抬眼,看到杨科长带着一条壮汉拥进门来。他暗吃一惊:难道那两针打出问题了。他想逃,可已来不及了,吓得他两腿直打哆嗦。
    谁知,杨科长一跨进门就壤道:“钱医生,你的医术确实高明啊!”说着向他竖起了大拇指。
    姓钱的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是“哎、哎……哪里……哪里”地哼着。
    杨科长更加激动了:“您那一针打下去,过了10分钟,不,确切地说是6分钟,我去问他们肚子还疼吗?谁知,一个个齐声回答:‘不疼了!’就在这时,出操铃响,您猜那十几个小年轻怎么着?杨科长舔一舔嘴唇,接着说,“只见那十几个小年轻‘嗖’地爬起来,穿好训练服,像箭一样冲向操场,没等我回过神,已笔挺挺、齐刷刷地站在了队列中。所以我们就赶紧赶来,向您道谢。”说着,还塞过来一个红包。
    姓钱的见钱眼开,心中大喜,可他怎么也弄不清这是咋回事。
    第二天,他师傅办完事回到诊所,得知这件事后,就问学徒用的是什么药?姓钱的拿出一只空瓶说:“想不到这药治肚子疼还真灵。”他师傅一看,大吃一惊:原来学徒用的是蒸馏水。
     奇怪,蒸馏水怎么治的病?原来那几个小年轻怕吃苦,没病装病。起先平白无故被扎了两针,已硬着头皮挨过,听说还要扎更大号的针,只以为被那个医生看出“秘密”了,哪个还有船耐再装下去呢?于是才出现了杨科长说的那一幕。
     这可真是假医遇到假病,瞎猫碰到了死老鼠。
 
(发表于《故事会》1996年第12期“东方夜谈”栏目)
附记:参加《故事会》培训班时,《故事会》编辑说,写故事要写自己最熟悉的东西,你没到过香港,最好别写香港;没到过日本,最好别写日本。我认真琢磨,自己最熟悉的莫过于干了七八年的武装工作了,但里头有没有故事可写呢?经过一番搜索,我发现了一个故事因子:我刚去武装部那时,乡镇要搞民兵训练,全乡百十号召民兵集中在一个生产队谷楼里,训练比较辛苦,一些民兵输懒,常常装病不出操,武装部长识破了,叫来赤脚医生给他们注射蒸馏水,这一办法还挺管用,赤脚医生只来几过次就没人敢再装病了。这件事本来也没啥噱头,但我安排了一个贪财的钱医生个角色,故事就有趣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