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的方言土话在全国闻名,犹以李伯清的“散打”艺术最为著称。
民间方言、语音本是文化之瑰宝,可这宝如在大众运用,却不但让人听来晦涩难懂,而且有时还令人误解。不仅语速快,而且有的声韵都是错的。比如我们这儿把将(jiang)军读成将(jian)军;把洗(xi)脸读成洗(shi)脸;把去(qu)读成去(ci)等等。在生活中长期形成了习惯,无论怎么改就是舌头圆不过来。
有一次,一个外地人在一个小旅馆住宿,第二天起来用凉水洗完脸正要出门。服务员提了一壶开水交给他说:“你去(ci剌)洗(shi死)了,我洗(shi死)。”这旅客一听:“平白无故要把我剌死,你还要死”。一大清早的,怎么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呢?再说,我们只住宿了一夜,又没有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要我死你死的?结果闹了一场大误会。
爸爸在县工商局工作,今年,为推进机关行政效能建设,提高公务员整体素质。爸爸单位掀起了学习运用普通话的热潮。已经五十开外的他,被本地方言土话熏陶了半辈子,而今要说普通话,不能不说是一种挑战。于是,只要下班回家,他就打开电视机听新闻,听语言类节目,他开始专心跟着播音员练习普通话。我和妈妈爱听的歌,爱看的韩剧,一时间都被他给抢占了。有时等他去方便的时候,我们立即把频道换过来,把摇控板藏起来。他来了,到处找摇控板,茶几底下瞅瞅,沙发后面翻翻。口中不断唠唠:“才怪,刚才还在,摇控板哪去了?”看到他那着急的样子,我和妈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才知道是我们装他的怪,便没好声气地吼道:“赶快把摇控板给爸爸拿来。”妈也偏袒他:“拿给你爸,让他学好普通话,不然下岗了,连我们娘儿俩的生活费都没有。”我实在犟不过他,就把摇控板扔给他,生气地回到自己房间去看到书了。
有时,爸爸看到我在屋里旋来旋去的没事一样,就对我说:“你来看吧,我要休息了”。我知道,爸爸是不想让我生气。当我路过他房间时,从门缝里透出了他在用蹩脚的普通话读着课文呢。
有一天,刚吃过午饭,他收敛了一向冷峻的面孔。突然变得温柔起来,不象平时那样对我大吼大叫,而是用很平和的口吻对我说:“我早上听到你用普通话朗读的课文很不错,”他很少表扬过我,可今天突然称赞起我来了,虽然知道他有居心,但仍然特别高兴。于是我俏皮地笑着说:“怎么哪?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他又严肃了起来:“喂!别把庇股翘到天上去了,我有几个字好象发音不准。你给我听听,纠正纠正。”于是,他拿出一篇课文,在我面前正二八经地读了起来,象一个谦恭的小学生在老师面前背课文似的。让我惊讶的是,他的普通话还真的不错,老土的乡音基本听不出来,只是语速、断句不恰当,个别字的发音不够准确。老是“鸟”“了”,“做”“住”,“西”“师”不分。我认真把这些问题给他指出来,他还用笔记了下来。又反复纠正他的发音,但他仍然发错音,简直不可教也。直教得我发气:“这么教都不会?你太笨了。这么大年纪了,还学什么普通话。干脆还是说你的“苕国“土话算了。”刚一出口,我就觉得有点儿过份,他这么爱面子的人能受得了吗?我真怕他给我打上。可爸爸没有向我发火,反而显得十分平静,他慢慢儿起身,回到了自己的房中。
从此,我再也没有看到他在客厅里学习普通话。直到一个星期天,他加班不在家,我收拾他房间时,无意间发现了他们单位给他颁发的荣获普通话比赛三等奖的证书。看到了他床头上那台录音机、几盒华东师范大学出品的普通话教学带和一对耳塞。
我的心为之震颤,我叹服父亲这种求学精神。于是,我给爸爸写了一张纸条:“爸爸,对不起。那天我不该对你发气,你原谅女儿吧。我会学习你这种精神,争取考个好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