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在这次“创建文明学校”活动中,苏局长要到青谷小学检查督导,这可忙煞了青谷小学校长严易成。真够倒霉的了!内山的小学有五、六所,咋偏偏选中我们这所师生合计才50多人的复式“弹丸校”。我看苏局长不是高烧不退,就是吃错药了。你说在这穷乡僻壤之地,鸟叫虫鸣之乡,师资如此严重匮乏,校舍简陋不堪的山区小校,要想戴上“文明小学”的高帽,除非半夜三更出了个大太阳!严校长嘟囔着,心里百思不得其解。
“我说严校长,都二十一世纪了,你这花岗岩脑袋也该改造改造了。我且问你,苏局长的绰号叫啥来着?”青谷小学教务主任兼总务主任又兼少先队辅导员赵大明问。
“不就叫‘苏野味’吗?”
“一点没错!我再问你,在我们这山沟沟,耳熟能详的顺口溜是什么?”赵大明又问。
“这我知道!不就是:青谷地,山老鼠,胆小怕事洞里住,滋阴壮阳人人爱,肉鲜味美不用补吗?”
“正是。现在你把‘苏野味’与顺口溜搭一块儿想一想,答案不就出来了!”赵大明神秘地笑了笑。
听罢,严易成斜斜眼,搔搔后脑勺,顿时恍然大悟道:“哦!难怪如此!原来是‘鼠怕出名猪怕壮’呀!”。
的确,青谷山的山老鼠早就闻名遐迩,它们性情温顺,白昼总是藏在洞里,夜晚才出来活动。大白天里,你只要瞅准一个碗大坑洞,用锄头沿坑洞一直深挖下去,洞藏在洞里的山老鼠被“曝光”后,旋即吓得把身子缩成绒线团,并且不跑也不动。这时,你只需拎起它的耳朵,把它放进布袋里即可得手。
事实上,关于苏局长对野味的独特嗜好,严校长早有耳闻。据说,每当苏局长下乡检查督导工作时,知趣的校长们总是以“烧炸鹧鸪”、“焖煨鹌鹑”、“熏蒸獐肉”等野味美食款待他,而你只要趁着‘苏野味’酒饱饭足、醉眼朦胧之际,将批条、报表、晋级证书等往他面前一摊,他一看不看、二话不说就刷刷刷地给批了。而要是在平时,他总是查斤问两、百般刁难。由此想来,苏局大驾,的确是福不是祸,何不以特色“腥餐”好好地为其接风洗尘,说不定苏局长乐呵后将大笔一挥,就把青谷小学的“助学公积金”给一笔勾销了。
当然,话虽这么说,眼前要办成一桌“鼠肉全席”谈何容易。因为,自从青谷地的山老鼠远近扬名后,山里山外扛锄的带耙的都一窝蜂地涌进山来。多年来,山老鼠几近被洗劫一空,而只剩下漫山遍野的坑坑洞洞了!眼看苏局大驾临近,这真真把严易成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校长莫急!到时你只管与苏局长搞‘创建’,‘鼠肉全席’的事就交由俺去办好了!”看到严易成的懊恼样,赵大明临危受命,这不能不让严易成感动不已。“可是,你能弄到那么多的山老鼠吗?”严易成满腹狐疑道。赵大明神秘兮兮地回答:“嘿嘿!不信任我?你难道忘记我的绰号‘捕鼠器’来着?”
苏局长如期光临,按照事先约定,严易成负责前台接客事宜,赵大明在后台负责置办“鼠肉全席”。不到半日,苏、严“创建”谈妥,“鼠肉全席”也闪亮登场了。好个赵大明!居然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弄出十二大碗的鼠肉来,且道道伴菜不同、花色各异。严易成暗自称奇。此时,宾主虽未坐定,苏局长的眼里早已露出了饥饿的光芒,两片肥肥的腮帮赘肉在眼前席肉热浪的熏蒸下,油光灿烂,一阵腥风袭来,可以看见苏局长不住地往口里咽口水。
“苏局大驾,敝处没有象样的东西招待您,只是草草凑成这些鼠肉做成的小菜,不合尊口,还望见谅。”严易成显得谦恭而拘谨。
“不打紧,本局此行目的全为‘文明校创建’工作而来,不谈吃、不讲喝,能填饱肚子就行。”苏局长嘴里虽这么说,眼看着为自己“量身定做”的满桌鼠肉美食,心里着实乐开了花,恨不得早点儿敞开肚皮,让腥香滋补的鼠肉急急入肚。
“苏局长,我向您简单介绍一下这些小菜。山老鼠的营养价值特高,具滋阴养肾、提神壮阳、舒筋活血之功效,它的营养成分主要在躯干部分,所以,我在做菜时,把鼠头、鼠尾巴、鼠四肢全部去除。为了确保营养成分不流失且口感滑润,我特意在蒸煮时分别采用焖、熏、蒸、烤等不同烧制方法,做成这些花样不同的小菜。此乃本人的雕虫小技,不合尊口,还望海涵!再有,因蒸煮时为了不至于使鼠肉的营养价值流失,必须以文火慢焖为主,所以这些鼠肉的腥味不是特别浓。”赵大明显得恭恭敬敬的样子。
“好!不错!今天我总算开荤了,这山老鼠的味儿就是地道!这么多的鼠肉,不把我变成山老鼠才怪呢!呵、呵、呵......”苏局长边大享口福边啧啧称赞,脸上笑成了一朵花。严易成和赵大明也跟着笑了起来。
酒饱饭足后,苏局长绕校园走了一圈,看他的样子,与其说是视察校园卫生,不如说是饭后百步走。看到苏局长那大腹便便的样子,谁都不会否认,这一顿“鼠肉全席”着实把他饱得难受。
“真好!校园环境不错!卫生工作也搞得很好嘛!如果今后我退休了,青谷山无疑是我首选的休闲场所。”苏局长笑吟吟地念叨着,显然,酒肉已在他的肥肚里发生化学反应了。一阵微风吹来,紧随其后的严易成闻到了一股呛鼻的酒腥味。
“苏局长错爱!我们这儿山高地远,除了满山遍地‘山老鼠’外,别无长物呀!”一旁的赵大明狡颉地应道。
“嗯!好!真好!......”苏局长喃喃自语,此时的他已飘飘然了。半小时后,苏局长与严易成和赵大明一一握手后,钻进桑塔钠轿车,“哧---”的一声便扬长而去。
一个月后,县“文明小学”名选尘埃落定,青谷小学的名字竟然占据其中。什么?天底下竟有这等好事!这真真把严易成楞得半天也回不过神儿来。10月3日,严易成应邀参加县教育局组织举办的颁奖会议。会上,苏局长盛赞青谷小学的卫生工作搞得好,还特别给青谷小学颁发了一本“卫生模范校园”证书,这还不算,在苏局长亲自布置下,“县助教基金会”当场增加青谷小学的“助学基金”数额。那一天,兄弟学校的校长们都说严易成是鸿运当头、福星高照,那么多好事儿都让他一个人给捧了去。甚至,有人还在会后冲着严易成喊:“谁说山沟里飞不出金凤凰呢?”
从县城回来的严易成,足不落地就直奔赵大明家,他喜滋滋地拉着赵大明的手说:“你这小子,真有你的!‘文明小学’的事儿可都是你的功劳啊!且不说你的做菜工夫如何,单就两天内能够捕捉到这么多的‘濒危’山老鼠,就足以证明你这个“捕鼠器”雅号的确是实至名归了!我......我......你知道我此时的心情吗?”说到这里,严易成已经激动得说不出话来了。他顿了顿说“那种感觉呀!就像大热天掉进冰窟里-----爽呆了!”
“瞧你乐的!好吧,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觉得一个月前的那一桌‘鼠肉全席’味道如何?”赵大明问。
“说实在的,兴许你把鼠肉煮得太烂熟的缘故吧,鼠肉的味儿不是特别纯正。”严易成笑着说。
“哈哈!我说老严呀,老严!都说你这人脑筋直,的确不假!你咋不静心想想,我赵大明也和你一样,只有一个脑袋一双手以及两条腿。我一天内能够弄到那么多的山老鼠?难道我是三头六臂不成?”
“嘿!有话直说,有屁就放。你的话,我咋越听越糊涂了?”严易成傻乎乎的样子,恨不得把话从赵大明口里掏出来。
“老实跟你说吧,这一桌‘鼠肉全席’的唯一腥肉不是山老鼠,而是十只麻雀......”
“什么?”严易成惊叫起来,他瞪大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把这些麻雀蒸煮烂熟以后,弄成一大碗汤,然后把这些汤分别撒在十二碗肉菜里,一桌‘鼠肉全席’不就成了!还有,你不觉得我这‘鼠肉全席’是歪打而得正点吗?你兴许还记得,当时我在苏局长面前说过,我这是雕虫小技,不合尊口,还望他海涵呢!你看这厮!竟毫无知觉,被我糊弄得服服贴贴。哈哈!那真是个爽啊!”这时候,赵大明显然比严易成还得意。
“你这家伙!难怪我越吃越觉得不对味儿。你这样做,万一暴露了咋办?你想把我往死里整吗?”
“嘿嘿!话可不能这样说。你看那个傻冒怎么说来着,他说这山老鼠的味儿就是地道!面对当时那满桌肉鲜味美不用补的鼠肉佳肴,他兴奋还来不及呢!哪有闲工夫辨别美味佳肴的真与假。再说啦,咱校获得‘文明小学’殊荣和‘助学基金’的数倍加码,能说不是俺的功劳吗?”赵大明已经乐不可支了。
“那么,碗里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
“猪肉呗!”
“哈、哈、哈......”严易成和赵大明乐得抱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