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尚武生涯

    我对武术的痴迷,源于八十年代初风靡一时的《少林寺》。首次目睹片中主人公扮演者李连杰那飞檐走壁的潇洒样,真真把我给服了。当时《少林寺》的票价特贵,还争相抢购。要说这部电影我看了五遍了,还没有过足“少林瘾”,你们肯定不信,但我确实是实话实说。当我缠着爸爸再看第六遍时,你猜他咋说:“不行!一则是因为这部片子在本市放足五场后,到别的城市去了;二则我的所有工资,也就是咱家的一个月生活开支,都被《少林寺》卷走了!”
    虽然《少林寺》走了,但是,偶像可没走,我一有闲思,便会津津有味地回味着偶像的神功与魅力。当然,想着想着,手心、腿脚就痒痒的,于是就自个儿弄弄枪、耍耍棍什么的,那一阵子,这几乎成了我每天必修的功课。
    于是乎,学习成绩像过山车一样急剧下滑不算,家里的锅碗瓢盆被我打坏的、敲坏的、踢坏的,不计其数。因为当时我还小。对于我那敲锅毁铁的尚武行为,妈妈不知狠批教训了几百次了,还是没辙。因为我总是早上改了,下午又犯,今天改了,明天又来。情急之下,妈妈只得把易碎怕摔的盆盆罐罐束之高阁,任凭我怎么搬桌搭椅也够不着。当然,妈妈能够限制我的尚武行为,但却管不了我的梦,我总能在梦中与偶像进行零距离接触,请他把神龙武功给我传道传道。
    星期六早上,我在睡意朦胧中醒来,赖在床上就可听见外面的声音。
    “小李,你家昨晚咋的,闹腾腾的?”这是邻居黄大妈的声音,她显然是在跟妈妈说话。
    “没,没啥事呀。”
    “真的?......那怎么昨晚三更半夜时,从你家传来嗨、嗨、嗨的声音,敢情不是你小两口大闹天宫?”黄大妈带着满腹狐疑的语气追问。
    “哦......哈哈哈!难怪你说呢,我以为啥。那不都是《少林寺》惹的祸!我那痴儿子呀,昨天半夜突然从床上跳起来,冲进客厅,傻叫着:王仁则!你这狗贼!哪里逃?看棍!嗨!、嗨!、嗨!......操起门背的扫帚,一顿猛打,等我上前制止时,客厅里的玻璃茶桌被他打出个碗大窟窿,窗台上的花盆栽倒在地,那只塑料高脚椅也只剩下三个脚。我急了,大声喊:‘正良,你咋的?’他居然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头也不回地上床去,不到十秒钟光景就打起呼噜睡着了。你说,这是什么,这分明是夜游不是?”
    怪了!我咋不知道昨晚起过床。听了他们的话,我心里闷闷地想着。   
    我的第二次尚武热情是被《霍元甲》点燃的。这部武侠电视剧热播时期,电视还是稀罕物,我和小伙伴每次都要跑到二里多路外的合成氨厂去观看。为了能准时赶上《霍元甲》播放时间,我甚至可以仅洗一半的身子,然后中停洗澡,抓衣带裤后以闪电般速度向外冲。当然,每看一集回来,我总少不了按照剧中武打明星的架式倒腾倒腾。   
    俗话说:学以致用,没错!自觉多年的武道痴迷也该“修成正果”了,只可惜英雄无用武之地,得找个机会检验检验一下自己的腿脚功夫,我这样想着。一天,机会来了,同学小胡冲进教室时,踩到了我的脚。好!算你倒霉!说时迟,那时快,我首先来一个“苍鹰展翅”,再一个“鲤鱼打挺”,外加一个“童子拜观音”,一边使着腿脚一边口念拳名,直把小胡整治得服服贴贴。看到小胡鼻青脸肿的丑样,我的心里那个乐呀,就像凯旋而归的大将。
    事后,老师这样对全班同学说:“鉴于张正良同学十分了得的腿脚功夫,我们欢迎他就什么苍鹰呀、鲤鱼呀、童子呀,来个45分钟的武打个人表演,也让大家开开眼界。鼓掌,欢迎!”我不能不表演呀!我一停,老师的教鞭伺候着呢!
    被老师这么一折腾,我浑身的骨头几乎全散架了。第二天起床时,我是被妈妈扶着坐起来的。
    第三次激起我高涨尚武热情的是《射雕英雄传》,看着这一部可令人幻化的功夫片,我真怀疑金庸“金大侠”整个人儿就是由“武侠细胞”构成。在《射雕英雄传》各路英雄中,要问我最崇拜的偶像是谁,答案非郭靖莫属了,他那出神入化的“降龙十八掌”,令我如痴如醉。
    那是个月光明媚的晚上,我和伙伴们在晒谷场上玩。玩着玩着,我发现晒谷场东边的一截短墙显得快要坍塌的样子,心想,这一截短墙只要用手稍微推一下,即可倒塌,何不找个便宜在伙伴们面前露一手,以再次显显伙伴们为我册封的“郭靖第二”美名。于是我向他们吆喝着:“快来,看看我的“降龙十八掌”吧。说完,我蹲好马步,嚯嚯连声,然后“呀——”的一声,举平双手,冲到短墙根,“嗨”的一声,使出吃奶的力气用力猛推短墙。哎哟!疼死我了!原来这截短墙铁硬,墙没被推倒,我却瘫倒在地而右手腕脱臼骨折了。
    这个教训太深刻了,我的尚武生涯由此搁浅了一些时日。直至读初二那年,我无意中认识了一位比我大十五岁,长得猴模猴样的忘年友。我的尚武热情再次死灰复燃了,原因很简单,他会耍猴拳。
    得知忘年友学得好几套地道的猴拳时,我立马拜他为师。不学则罢,这一学则一发不可收拾,我居然不到半年时间就把忘年友的各套猴拳学到手。“出山”前,师父交代:“猴拳以防身保健为主,在搏斗场上不合用。”话虽这么说,可哪有学武术不能用在搏斗场上的道理?我心里嘟囔着。
    永远难忘的是那个星期天上午,我在公园散步时,无意中邂逅了我的暗恋女友素云,她正在凉亭里与我的另一位同学秦天闲聊,这可把我的肺气炸了。这时,我心里盘算着来个“英雄救美”,于是我靠前去,把秦天约出来。
    “离她远点儿?”我说。
    “如果我不这样做呢?”秦天斜着眼看我,那种嚣张的眼神至今我还记得。这时,我热血沸腾了。
    “看拳!”我猛扑过去,秦天闪到一边。我转身一个斜踢腿,他又闪在一边。看来,不给你一点儿颜色,你是不知道我“郭靖第二”的厉害,我这样想着。于是用上了刚学到手的猴拳,没想到,秦天还是一味地闪。忽然,我觉得脑门嗡的一声,眼冒金星,嘴角发麻,一个趄趔,摔倒在地。这时,我突然发现眼前有一只还带着血丝的门牙。糟了!不好!我旋即一摸上牙床,门牙被打掉了。原来,秦天在我进攻时,故意卖了个乖,找出一个破绽,紧接着猛地一拳击中我的腮帮。这时,我再也无心恋战地仓皇逃走了。后来,我才听说,秦天的父亲是一家武馆的教头。好家伙!我心里一阵后怕。
    美人没救着,反掉大门呀!哎!经历了这次致命的打击以后,我发誓再也不尚武学武了。当然,我有时也会萌动起尚武余念,但只要摸一摸上牙床,这个心意便自行消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