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这儿,有一个小伙子,人长得眉清目秀的,手脚也麻利,口齿也清楚,可就是落下了个“说不清”的外号,怎么个说不清呢,看了下面的这个故事您就明白了。
说不清原来没有工作,经人介绍,在一家事业单位当上了临时工,活不忙,每天只是打打水扫扫地接接电话,哪个办公室忙不过来了就去打个下手,按理说说不清这个岁数干这种工作有点屈才,可眼下工作难找,再加上据内部消息说今年单位里大概有一两个内部编制要落实,万一说不清烧好了香,说不定就会落到他的头上,到那时就可以结束东游西荡的日子稳稳地坐办公室了,整天喝水聊天看报纸,那该多滋润!想着想着,说不清心里就美滋滋的,干活也就更卖力气了。
前几天,介绍人传过话来,说编制的事最近可能要有信儿,让说不清抓紧时间活动,这一来不打紧,说不清可慌了神——工作上是没得说,关键是局长那里必须要疏通,可怎么疏通呢?送钱吧,自己那点积蓄人家未必看得上,弄不好再给自己扣上个行贿的罪名,给人家挣个廉洁的帽子戴戴;送东西吧,贵的买不起,便宜的人家肯定不要,自己又没有什么家传的宝物;送个小姐,自己媳妇知道了还不……哎呀呀,可把说不清给急死了。
想不出办法,说不清只好和媳妇商量,媳妇听了哈哈一笑:“亏你还在那儿上了这么多天班,这里头的事儿你还不知道?我看电视就学会了,现在都兴‘曲线救国’懂吗?你们局长要钱有钱,要房有房,要‘二奶’有‘二奶’,咱没钱没势又没胆的就得想偏方。”
“偏方?啥偏方?”说不清瞪大了眼睛问。
“你们局长怕不怕老婆?”媳妇问。
“那还用说?比我怕得还厉害呢。”说不清说。
“那就好办,你想办法送件能让他老婆高兴的东西,说不定这事就办成了。”
说不清茅塞顿开,对啊,可……什么能让局长老婆高兴呢?
“那就要你仔细侦察了,”媳妇说:“平时多用点儿心,一定能找到办法的。”
听了媳妇的妙计以后,说不清可真用了心思,别说,工夫不负有心人,还真让他了解到了一个重要信息:原来局长老婆的父亲喜爱养鹦鹉,局长老婆自小没了娘,她父亲一直没有再娶,而是把心思全放在几个孩子身上,等几个孩子都有了出息,他也老了,不知怎么就喜欢上了鹦鹉,家里养了好些鹦鹉,老头整天教这些鹦鹉说话,和鹦鹉们聊天,倒也其乐无穷。这要是弄只好鹦鹉让局长大人给他的岳父送去,大事何愁不成?说不清连忙向媳妇做了汇报,媳妇也很高兴,拿出1000块钱递给说不清,让他上鸟市转转,买只好鹦鹉来好去“曲线救国”。
说不清揣着1000块钱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到鸟市,一问价,立时蔫了头:1000块钱买只好鸟,难啊!那些能说会道的鹦鹉人家张嘴就要几万,就连会说句“good morning”的也要几千,自己手里的那点钱,买几根鸟毛或许差不多。说不清转了一上午,才找着一个价格、样子都还说的过去的,好不容易谈好了价钱,可一掏兜,说不清头上的汗刷地一下冒了出来——兜里的钱不见了!他慌忙把全身的衣兜翻了个遍,除了衬衣前胸兜里百十块钱的零用钱外,裤子兜里的1000块钱不见了,这可怎么办?这可是媳妇和自己从指甲缝和牙缝里挤出来的啊!卖鸟的小伙子看说不清急得团团转,从身后的车里拎出一只装着鹦鹉鸟笼子来说:“哥们儿,钱让人偷了?这里小偷多的是,丢了钱怕回家交不了差吧?要不我把这只鸟卖给你,就收您手里那俩钱儿算了,这只鸟没别的毛病,就是体形肥点,说个‘您好’、‘再见’的也能对付,反正现在懂行的也不多,好歹能暂时应付一下。这只鸟,”他指着刚才说不清挑好的那只鸟说,“我再养两个礼拜,到时候您钱凑手了,再把这只肥鸟退给我,您还按今天谈好的价把它买走,行不?”
说不清看了看那只鸟,有点犹豫——这鸟去送给局长大人的岳父,说下大天来也应付不过去啊,可买不回鸟去又把钱丢了,媳妇那儿也不好对付啊,想了一会儿,他一咬牙,买了!当他把钱交给卖鸟的小伙子时,说不清又有点后悔了,“不行,弄只没人要的破鹦鹉卖给我,你得再给我搭只什么别的鸟。”
小伙子见说不清要反悔,忙从笼子里捉了只小黄鸟塞进说不清的鹦鹉笼子,说不清还想再饶上个笼子,小伙子死活不肯,手脚麻利地装好车跑了。
说不清拎着装着两只鸟的笼子回到了家,媳妇已经在门口等了好半天,说不清硬着头皮吹嘘了一气自己如何挑选如何侃价,用1100多块钱买了一只价值几千元的鹦鹉,还让人饶上了一只价值百十元的小鸟,媳妇听着他讲,看看鹦鹉长得非常壮实,小黄鸟又挺机灵,高兴得不得了,忙把说不清让进屋里,给他接风洗尘。说不清何时受过这种礼遇?那感觉真叫爽!
吃过午饭,媳妇就张罗着让说不清去送礼,说不清摇了摇头,故作神秘地说:“现在可不能急着送去,咱还得教它几天,让它学会说我的名字,这样局长的岳父听了就会问:‘谁叫说不清啊,这么会办事?’到那时,咱的大事就成了!”媳妇听了点了点头,高高兴兴地到屋里教鸟说话去了。
说不清见缓兵之计成功了,就悄悄出去张罗借买鸟的钱,下午回到家,看见媳妇正在逗鸟,说不清也凑了过去,只听媳妇一字一顿地说“说——不——清”,再看那只鹦鹉,嘴也不张一下,媳妇看见说不清回来,劈头就问:“说不清,你买的是不是只傻鸟?怎么我教了小半天它也不叫一声?”
说不清稳了稳心神,壮着胆子说:“你懂个啥?你以为教鸟说话就这么容易?它跟我们局长没什么两样,你也得好吃好喝地贿赂它,不然它会给你出力?拿鸟食来,先喂喂它,让它歇会儿。”说不清把一小撮鸟食放进笼子,鹦鹉还没动,那只小黄鸟雀早早地蹦过去吃了起来。“坏蛋,打死你!”媳妇一声大叫,把说不清吓了一跳,回头看看媳妇是在说小黄鸟,这才擦了把汗,耐心地教起鹦鹉说话来。
两个礼拜转眼就过去,虽然说不清两口子谁也没能教会鹦鹉喊说不清,不过说不清的1000块钱倒是借得差不多了,于是说不清决定收线。这天下半晌,他谎称局长知道他买了一只鹦鹉,让他拿去看看,找个鞋盒子把小黄鸟放进去,拎着盛鹦鹉的鸟笼子就出了门。看看媳妇返回屋里,他一转身就奔着鸟市赶去。
到了鸟市,说不清一边捂紧了裤兜,一边瞪大了眼睛找上次卖鸟的那个小伙子,左转右转怎么也找不着,说不清心里这才明白:自己是上了当了,这可怎么办?
说不清转到天黑也没找着卖鸟的小伙子,又不敢回家,溜达溜达竟然走到了局长的楼下。干脆把鸟给局长送去!反正他也不懂鸟,豁出去了!想到这儿,说不清觉得一股豪气从丹田直冲脑门,他噔噔噔迈开大步向楼上走去。
局长果然在家,看到说不清拎着的鸟笼,马上就明白了说不清的意思,他兴致勃勃地把老婆喊出来一块儿赏鸟,同时通知司机小王立即开车来接他两口子给岳父去送鸟,说不清看着局长两口子笑眯眯的样子,心里说不出来的美——这家伙,百十块钱搞定别人用几千几万才能搞定的事,俺说不清能耐的确非同小可。
“说不清,这鸟都会说些什么话啊?”局长一边看着鹦鹉一边问。
说不清一愣,这只鸟到他家后就像徐庶进了曹营——一言不发,这可怎么回答呢?他转念一想,反正局长今天晚上就把鸟送走了,就可劲的吹吧,“会的可多啦!”说不清咧着腮帮子说:“什么你好、再见都会说。环境熟了,它还能说万寿无疆,老当益壮等好多吉祥话呢!”说不清留了个心眼,万一你局长让鹦鹉表演也不怕,环境不熟影响发挥嘛,让鹦鹉到他老爷子那儿慢慢熟悉去呗!
“那你让他说两句听听。”局长老婆说。
“行!”说不清硬着头皮蹲下,对着鹦鹉说“您好!”
鹦鹉连看他也不看,缩缩脖,就是不张嘴。
说不清的汗忽地一下冒了出来,心里央告:“鹦鹉祖宗,您就开口说句话吧,就当我求你了还不成吗?”可嘴上还得不紧不慢地诱导鹦鹉:“您——好——”
鹦鹉还是一言不发。
局长老婆看出了蹊跷,她站起身,冷冷地问:“说不清,这鸟——不会是只傻鸟吧?”
“不会不会,在我家还好好的呢,可能是换了环境不适应吧,对了,”说不清一拍脑门“它今天下午还没吃饭呢,您看我喂喂它,它就说话了,说不定一高兴超长发挥还会说一些您意想不到的话呢?”说完,他从兜里掏出一把鸟食撒进笼里,鹦鹉动了动身子,还是不说话。
局长老婆见一粒鸟食掉在了笼子外面,就拿牙签挑起来想送进笼子,谁知牙签刚伸进笼子,就听见鹦鹉尖叫了一声:“坏蛋,打死你!”
说不清一下懵了,自己两口子教了两个礼拜,鹦鹉就学会媳妇骂小黄鸟的的一句话:“坏蛋,打死你!”。说不清再看局长两口子,那脸色从白到红,从红到紫……
说不清从局长家里逃出来,垂头丧气地回到家,刚一敲门,媳妇满脸泪痕地从屋里冲了出来:“说不清,你说,你背着我借那么多钱干什么去了,是不是包养了小情人?说!”
说不清这回可是百口莫辩了,媳妇见他不说话,气更大了,上来一把揪住他的上衣领子,举手就打,边打边说“坏蛋,打死你!”
听到这句话,说不清的火腾的一下上来了,要不是媳妇这句口头禅,自己会这么倒霉吗?说不清一把推开媳妇的手,啪啪给了她两耳光。
媳妇哭着回了娘家,家里就剩下说不清冷锅冷灶地守着两只鸟,说不清端详着笼子里的两只小鸟,苦笑了一声:“唉,把局长这样的贪官骂上一骂也好,至少他今后一段日子会有所收敛,能塌下心来干点实事。这不也是‘曲线救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