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相公
解放前的学徒叫相公,“相公”前加上姓就是学徒的名字,如赵相公,钱相公。
娄相公来师傅家学手艺有些时间了,但他似乎不是学艺的材料。提起他,师兄们摇头,师弟们叹气,师娘气不打一处来,师父更是五窍生烟。
按规定,相公在师傅家学艺期间,管吃管住,但没工钱,还要伺候师傅,洒水扫地倒尿盆儿干杂活自然是相公的事儿。师弟来了,师兄就不再干这种活儿了。小师弟来了,师弟就不再干这些活了。可是,娄相公的师弟也艺成出飞了,他还在洒水扫地倒尿盆。
师父又急又气,揪着娄相公的耳朵说:“我睡着也比你精!没人干的活你干!记住!”
娄相公连声说是是是。
一天上午,师父的亲戚打发人来送请帖,请师父中午去一趟,有要紧的事儿。别的人都不在,娄相公接过帖。来人再三叮嘱一定把帖交给师傅,就走了。
娄相公不敢怠慢,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上房,看见师父还在睡觉。蒲扇还攥在手中,鼾声一阵一阵。
娄相公挠挠因为经常被师傅拽而时时作痛的耳朵。师父睡觉,向来没人敢打扰。
娄相公把请帖在师傅的眼皮上晃了晃,丢下帖,就出去了。
师父醒来,已是下午。看见帖马上拆开读,看后勃然大怒。
“不长进的东西!咋不喊我看帖?”
“师父,您不是睡着也比我精吗?我不敢叫醒您,我把帖在您眼上晃了两遍。”娄相公一见师父又动了气,于是低着头,缩着手。
转眼间到了秋天。
娄相公一天到晚都在想有哪些活没人干,还真难找,地上干干净净,柜台上干干净净,劈柴码有一人高,灶下的灰也早给别的相公掏净了。
他突然看见了黑板。师父在上面写写,擦擦,别的相公从来不擦。
有了上次送帖的教训,他不敢造次,决定再看两天。
两天了,黑板上的一排字,愣是没人擦。
第三天早上,娄相公拿着头天晚上就洗干净的抹布,三下两下就把那一排排字擦干净了,又用水冲了冲。
师父迈着方步端着水烟袋来到柜台前。一看,黑板上的账单一字不剩。
“谁干的?”如同天上响一个炸雷。
“我。”娄相公笑着说。
“我找谁要账单去?猪脑袋!”师父跳着骂,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狠拽娄相公的大耳朵,娄相公疼得脸皱成了核桃皮。
“你不是说没人干的活儿我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