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电话

  这几天,警长汉克郁郁不乐。上司已经三番五次地对他提出了警告:“若再抓不住盗贼,我就摘掉你的帽子。”的确,最近一段时间这个城市发生了不少盗窃案,而警方连个鬼影都没抓到。一时间,警察局成了媒体和群众攻击的对象。“笨蛋”、“无用的家伙”、“小丑”、“蠢猪”种种恶毒的言语劈头盖脸地投向警长汉克,他心里实在不好受。
  凭经验断定,这伙人一定还会继续作案,下一个目标很有可能就是某个大型商场。
  “用什么方法可以把这伙混蛋一网打尽呢?”
  忽然一阵喧嚣声猛地将汉克从沉思中惊醒。
  一大群人正围在幸福大厦门前向上指指点点,大厦顶层站着一个头发凌乱衣衫褴褛的青年。汉克一眼瞧出他想跳楼自杀,拯救弱者是警察的天性。他迅速拨通了警局的电话,让他的属下尽快组织救援力量。他本人则飞快地跑上楼顶,准备晓以情理劝他放弃自杀的念头。
  青年神情悲伤,显然是受了重大挫折,汉克也知道这种人是很容易做傻事的,他的言语一不小心,就可能会造成青年生命的毁灭。
  “我们谈谈好吗?”汉克的脚步在向青年移动。
  “你不要过来,否则我马上跳下去。”青年有点紧张。
  “不要这样,我不过来就是。”他停住脚步接着说:“不过你可不可以听我说几……”
  “你说什么也没有用!像我这样的苦命人,活在世上又有什么意思。”
  “小伙子,千万别那么想,其实谁没有自己的苦衷呢?就看你以怎样的态度对待它。就拿我来说吧,我是个警长,够威风够显赫的吧!可是现在,在警局里被上司训斥,在大街上被百姓怒骂,在家里又被妻子讽刺,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青年欲说又止,双眼痴痴地看着他。
  汉克瞧着他的神色,心里有了几分底,接着说了下去:“我之所以受到如此对待,是因为我的工作做的不够出色,我相信只要更努力地工作,就一定会被人所理解,所欣赏,所尊敬。在我受到挫折的时候,我总是提醒自己不要放弃,黑暗迟早会过去,黎明的曙光终将会到来。小伙子,你又什么苦衷,不妨告诉我,或许我可以帮助你。”
  青年一脸迷茫,忽然黯然地摇了摇头,喃喃地道:“你不会明白的,你不会明白……”
  汉克鼓励他说:“小伙子,勇敢点,你一定要相信世上没有不能解决的事情,只要你肯去做,没什么能难倒你的。”
  “可是我不行。”青年哭丧着脸开始诉说了他的故事:“我本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慈爱的父母,体贴的妻子都非常地爱我,而我呢,有出色的手艺,受聘于一家大公司,经济上很富足。灾难发生在二个月前,公司里丢了一大笔钱,老板怀疑是我拿的,便炒了我鱿鱼,那时我并不悲伤,我想“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真正的贼被抓到,就可以洗清我的冤屈了,而我自己完全有能力重新找一份好工作,可是我想错了,没有公司愿意接纳我,不但如此,他们还给我极端的侮辱,我真的不明白怎么会这样。而回到家里,我蛮以为失落的心有丝慰藉,可事实却并非如此,父母斥骂我不孝,说我作贼败坏了门风,我努力解释,但他们并不相信我,一个礼拜后,两位老人家均郁郁而终,我大哭一场,就在这时候,妻子也离我而去,她说她耻于和一个贼共同生活。至此我美好的家庭已彻底支离破碎。无奈,为了糊口,我只好卖了房子,再携上一笔存款准备到其它城市去谋生,可我还没出这个城市,这些钱就被我最好的朋友骗去----”说到这里,他已泪流满面。
  汉克很同情他,这种情况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一次极沉重的打击。同时,他心里也在暗骂自己,要是能早一点抓住这些贼,小伙子就不会轻生了。
  青年擦了一把鼻涕,抽泣着接着说了下去:“这以后,我流浪街头,吃最硬最冷的面包,喝过期变质的牛奶,穿人家丢弃的衣服……我过的简直是连猪狗都不如的生活,有时,乞讨的钱被小流氓抢得一干二净,而我赖以生存的手也被这伙人打折了。这个世界上已没有任何人关心我,爱护我,甚至同情我,像我这样的残废人孤零零地活在世上只有更加痛苦……”
  这个青年的境遇着实悲惨,汉克在心里痛骂着那些可恶的家伙,总有一天,我要好好地教训一下这些混蛋,要不然,这将会给这个这个社会的人民造成多么大的灾难。
  而他明白,现在最紧迫的是给予这个青年生活的勇气,无论怎样,他都必须要将这个青年从悬崖边拉过来。
  思索片刻,他慢慢地说:“小伙子,我很同情你的遭遇,不过,我相信你会很快好起来的。当然发生的这一切与我们警察失职有很大关系,为了表示我们的歉意,我会将你的不幸告诉城市里的每一个人,为你洗清冤屈,让你的妻子重新回到你的身边。”
  青年盯着他片刻,忽又瞧瞧自己的手,立刻摇了摇头,眼里充满了绝望。
  汉克接着又说:“至于你的手,我们会找最好的医生为你治疗,你过去是个很有本事,很有个性的人,而如今我相信你也能,站起来吧!伙计,美好的生活正在向你招手,快放弃自杀这个懦夫的行为吧!现在,我诚挚地邀请你到我家做客,在你的手还未彻底恢复之前,我将承担你的一切生活费用。”
  青年的眼眶忽然湿润了,嘶哑着嗓子说:“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汉克挺起胸脯,坚定地说:“当然是真的。”
  青年忽然跑过来,紧紧地搂住汉克,激动地说:“先生,我将永远地感谢你,是你给了生活的勇气,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如今,我才知道自杀是一件多么愚蠢的事,它不能给我带来任何好处,反而让我永远背上贼的臭名----”
  汉克见青年终于被他打动了,内心十分欣喜,他拍拍青年的肩膀,快乐地说:“小伙子,现在就回我家,我将为你准备一顿丰盛的晚宴,庆祝你的新生。”
  青年热泪盈眶地说:“再一次谢谢你,先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你的言语已足够让我获取一大笔财富,我相信就算没有任何人的帮助,我也能很好地生存下去。对啦,我叫汉斯,你一定会记住这个名字的。再见!”
  青年给了他一个坚定执著的背影,汉克喃喃自语说:“好倔强的小伙子。”
  带着满心的喜悦,汉克到了楼下,眼前的景象把他吓呆了,商场前,街道上,对面的楼层上,人山人海,比肩接踵,所有的交通工具也全都停了下来。
  早有记者把汉克团团围住,莹光灯闪烁不停,嘴里夹杂的话语已完全被大众的喧哗所淹没。
  汉克的头都有点炫晕,好在他的助手布罗姆用警察特有的威严驱散了喋喋不休的记者,他热情地拥抱着汉克,向他祝贺说:“警长先生,你没想到吧,一瞬间,你就成了这个城市人人敬仰的英雄,我也为你的所为而感到自豪!”
  汉克也听到了民众的欢呼:“汉克好样的!”“汉克万岁!”“我爱你,汉克!”……几个月的闷气在汉克心中一扫而光,代替的是兴奋和得意。
  回到家中,妻子一反常态,热烈地亲吻着汉克,并撒娇地说:“汉克,你好伟大!”
  汉克简直有些飘飘然了,一切都是那么的美满。
  他准备先洗个热水浴,然后邀请好友共进晚餐,与他们一起分享快乐。
  就在这个时候,电话铃响了,“一定是上司向我祝贺来了。”汉克是这样想的,但事与愿违,电话中传来了布罗姆悲沉的声音:“警长先生,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就在你刚才劝服那名青年之时,本市又发生了五次重大的盗窃案……”
  汉克忿恨地骂道:“这群混蛋又开始做案了,这一次,我若再不能将你们捕获,我就不是汉克警长。”正准备赶往警局,电话铃又响了,这一次是汉斯打来的电话,汉克热情地问道:“你还好吗?”
  汉斯答道:“简直好极了,我说过,你的言语会给我带来一大笔财富,果然我的兄弟们托你的福做得非常出色,片刻就轻松地盗取了三百万,哈哈哈,再一次谢……”
  汉克“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怔怔地呆在那里。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大名鼎鼎的汉克警长竟也遭到了近乎耻辱的戏弄,他的心情简直糟透了。
  这时,电话铃又第三次响了,他拿起电话,不分青红皂白歇斯底里地大骂怒吼一番,直到他的嗓子吃不消了,电话那端传来了上司的声音:“很抱歉,汉克先生,我本来准备再给你一次机会,但由于你的言语粗鲁,现在我宣布,你已经正式被解职了。”
  汉克眼前一黑,倏地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