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事

    李有绪是个会计,四十多岁了还没娶媳妇。按说是不该打光棍的,尽管他相貌平平,在那个艰苦的年代里,也算是个高攀不上的文人了。
    有一次,我在半路遇到他,忙招呼道:“有绪!坐下歇会儿。”他走过来,找了个树荫坐下,一边乘凉一边拉呱。我问他:“怎么搞的?这般年纪了还没对象。是不是要求条件太高?”他叹了口气说:“别提了,有苦难言啊!”我问他因为何事,他摇首不答。我料定他有难言之隐,也就不多问了。随便扯了扯便分手了。
    一年夏季,我去他村驻队。晚上,同村干部李大兴谈起此事。他把李有绪以前的婚姻状况,告诉了我。
    还是在六七年。那时,李有绪在大队任会计。当时提亲的很多,他一个也没相中。有一天,姑姑来走娘家,对有绪爹说:“孩子这么大岁数了,还没个对象,别耽搁下来。” 有绪爹说:“这事咱作不了主,由他自已吧!”姑姑批评说:“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有绪找不到对象,你脸上还光彩吗?”有绪爹为难地说:“那怎么办?”姑姑说:“我村有个姑娘叫桂花,很能干,就是脸上长了几个浅白麻,五官倒挺端正。要不给有绪介绍介绍?”有绪爹说:“你跟他商量商量,看他愿意不?”
    傍晚,有绪回家了。吃饭时姑姑同他扯起此事,他说:“我有麻子,她也有麻子,生了孩子不也有麻子?”姑姑同他解释:“麻子是钱买的,没听说还有遗传牲?我不是个例子,你姑夫大麻套小麻,可你表哥长得多帅。”有绪一听也对,就当场定下来了。
    相亲那天,有绪的未婚妇多搽了点粉,脸蛋变得白生起来,远远望去还真有些迷人。他一看便相中了。父母高兴得稳不住脚,姑姑也喜得合不上嘴。二人在厢房里足足拉了半天,越拉越热乎。临别,有绪给她买了身衣服和一斤花糖,还给她一百元见面钱。
    后来,又经姑姑的串连,有绪便同桂花订了婚。议定腊月办公事。
    不知不觉婚期来临,有绪家开始筹备公事了。在族人的帮助下,家庭焕然一新。房子刷了一遍,又糊了个顶棚。招待客人用的烟、酒、糖、茶、鸡、鱼、肉,以及各种青菜,买了个一应俱全。门上的喜联也贴好了,单等媳妇过门。
    喜庆的时刻终于到了。大门口张灯结彩,一家人穿红着绿,神坛上方挂着毛泽东巨幅画像。只见一人急忙忙走进屋里说:“新娘来了!”大家一听,立即奔到门口。送亲的还真不少,足有二十来人,簇拥着新娘从村口缓缓而来。主人把他们迎到家中,分宾主在神坛前两边凳子上坐下。不多时,只见司仪和新郎带着语录本从屋里走出来。按当地习惯,拜天地时先学习毛主席浯录。可是,送亲的是外乡人,不懂这里的规矩,都空着手。这时有绪发话了:“婚姻乃终身大事,岂能当儿戏?”客人你望望我,我看看你,都傻了眼,呆若木鸡。其中一位年长的人说:“对不起!我们回家拿去。”拉着新娘就往外走,其佘的人都跟在后边。族人一看,傻了眼。有人说:“赶紧把他们追回来。”有绪却说:“就让他们走吧,这家人太看不起人了,不拿公事当牌抹。”
    送亲的拉着新娘走出村口,觉得不是个交待,便停住了脚步,聚在一起商议。他们寻思李家一定来人赔礼道歉,到那时来个顺水推舟,不就挽回局面了吗?然而等了多时,不见有人前来,便一气之下走了。
    中午,姑母来了。问明情况后,狠狠地把侄子批评了一顿:“不撒泡尿照照自已!人家刘桂花哪点配不上你?当个小官看把你烧的!”有绪说:“姑!你就别说了,桂花就是天仙女,我也不要了。”这时,看热闹的挤满了院子,有的说:“强扭的瓜不甜,已到了这种地步,就顺其自然吧!”
    姑母看侄子扭不过弯来,便一气之下嘟囔着走了。这时,道喜的全来了,听说此事后个个不欢而散。有绪也没放在心上,可名声传遍了四外八乡。后来,没一人到他家说媒。
    李大兴说到这里,深深地叹了口气说:“有绪是个好人,就是脾气执拗。上来那个劲,十头牛也拉不回来。”我说:“这么大年纪了连个对象也没有,实在可惜!大家操操心,有合适的失家妇女,给他介绍一个。”李大兴说:“小后婚找对象比未出嫁的闺女还快,难啊!”      
    三年后,我又在路上遇到有绪。他见我老远就喊:“王老师,你好?坐下聊一会儿。”我俩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没等我开口,他就兴高彩烈地说:“亏你惦念着我,我已有对象了。”我一听高兴得很,忙问:“哪村的?”他说:“化马湾的,比我小十二岁。”我接着问:“人品怎么样?”他说:“一表人材,同我很和睦,也很能干。”我说:“这就好了,以后要好好同人家过日子。祝你们幸福,早生贵子!”
    我俩谈了很久,方分手而别。
    李有绪总算有了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