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尿桶粥
这个故事是听来的,但却是真实的。听罢让我好笑,却又有些笑不出来。
说的是某年6月的一天,一支由壮劳力组成的小工程队在荒郊野修一段县乡公路。天太热,大家干不一会就得停下,到帆布帐篷里喝点绿豆汤。太阳还不算太高,那一大塑料桶绿豆汤就喝光了。老刘头提着一个空桶走了。
老刘头年近七旬,且眼神不好,大家就没让他修路,而让他负责后勤。
工程队的人近得离家也有好几里地远,中午都不回家,中午饭都是早上从自己家里带来的。午饭前,老刘头负责从附近一个村挑一桶大锅菜和一桶稀粥来。
到了中午,大家嗓子都冒烟了,还没见老刘头来。几个汉子就高一句低一句的骂,骂得最凶的是黑蛋。黑蛋长得五大三粗,一身蛮力气,同样挣工钱活比别人干得都多,自然脾气也大一些。
日头有些偏西的时候,老刘头终于挑着粥和菜来了。大家都去摸缸子拿碗的时候,老刘头一边歇着去了。
大家拥到粥桶前,黑蛋第一个抢到舀子,他刚要舀,突然有人“哎呀”了一声。
黑蛋扭回头去,见是贵子,厉声问:“你哎呀啥?”
贵子连忙解释:“你们看看,这盛粥的是什么桶啊。”
“咋了?”
贵子说:“这哪是粥桶啊,这是我们晚上用的尿桶啊,猛一看和粥桶差不多,可尿桶上面写着字哪,你看看,这是我写的‘圣水’两个字。”
“呸。”黑蛋一下把舀子摔成桶里,溅了好几人一身。他瞪着眼各处找老刘头却没看到人影,愤愤地骂:“不看他是个老梆子,我非砸扁了他。”大家也都跟着骂。
骂得差不多不骂了,骂多了嗓子受不了。大家蹲在帐篷前一棵大树下开始吃饭。
没有粥,也没有水,本来渴得要命,硬馒头塞到嘴里越嚼越难受。但出了半天力,都饿了不吃又不行,大家硬挨着。黑蛋开始吃第二个馒头时,多数人只吃了一半。而耷拉眼只吃了两口就不吃了。
耷拉眼是外号,他两个上眼皮就像永远抬不起来一样,整天一幅无精打采的样子,所以大家都叫他耷拉眼。耷拉眼眼前是半碗菜,手里始终端一个空碗,他一会看看左,一会再看看右。
看着看着,他就看到好几个人像他一样不吃了或吃不下去了,接着又有几个。最后只剩下黑蛋几个人嘴里一边往外掉馒头沫,一边很痛苦地往下吞着。
“其实喝着也没什么,也就是个心病。”耷拉眼看看不远处那一尿桶粥说。
“放屁,我宁肯喝一0五九(一种剧毒农药)也不喝那臊玩意。”黑蛋的馒头沫从嘴里喷出来。
沉默,黑蛋骂过这句话时,大家竟都是沉默。
最后只剩下黑蛋一个人在啃馒头了。
“那个桶倒也不多脏,我见了,里面的一点水水早晨就晒干了”贵子这时说。
“其实尿这种东西本来就不脏,屎就是蒸馏水。”,“是啊是啊,听说日本人就是喝尿健身呢。”有人附和。黑蛋哼了一声。
又是沉默。
这时,耷拉眼突然拿着空碗径直那个尿桶走去。大家都把目光聚集到他身上,又聚集到他摸起舀子的手上,大家只见他边舀粥边说:“我来舀桶中间的,中间的没尿。”耷拉眼边走边喝了两口,说:“别说,还真没味。”
耷拉眼坐在大家中间,边喝粥边大口吃起馒头。耷拉喝粥喝出“噗噗”地声响。
这时,刚才哪个说尿是蒸馏水的汉子拿着碗也到了桶跟前,说:“我也来碗桶中间的。”
接着是贵子和那个说日本人喝尿的。
接着大部分人都围上来了。
“我来碗中间的。”,“我也来碗中间。”
最后只剩下了黑蛋,他听到周围人将粥喝成了一片“噗噗”声,终于忍不住了,“我也来舀中间的吧”,他拿起他那个大缸子,也向那桶走去。
黑蛋走到桶跟前傻了,“咦,见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