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二的绸裤
周老二是老实巴交的穷汉,祖上八辈儿没人富过。穷就穷吧,好好过穷日子也就罢了,可他,周老二偏偏还不安分,想当一回富人!
充富人得有钱啊,可周老二除了上山砍柴卖,啥路也没有。平日里瞅着本族的周富贵财主穿绸挂缎,摇风打扇,吃香喝辣,周老二既眼红得要命又恨得牙齿咯蹦响!他做梦都在想,我要是能过上周财主那样的一天日子,死了也闭眼啊。
光想有啥用?得行动!于是乎,周老二暗自发力,做起了真正能当一回财主的准备。他天一亮就上山砍柴,每天嗨哧嗨哧背到街上去卖,换来的钱一个子儿都舍不得花,哪怕饿得头发昏眼发花,嗓子干得直冒烟,多早晚也要走回家去了才就着干馒头和白开水来对付。
有人见他白天黑夜地砍柴卖柴,笑问周老二:老二,砍柴卖攒钱娶媳妇啊?
周老二那时都快四十岁了,是远近无人不晓的穷汉,光棍汉。
周老二也不回答,依然天天上山砍,上街卖,一个铜板一个铜板地攒着他的财主梦。
春去夏来,夏去秋至,转眼间,北风呼啸着送来了冬天。周老二的钱也攒了不少了。他想,当一回周富贵那样的财主,从哪儿开始呢?这点钱肯定买不来他那样的深宅大院,更置不了良田千顷,至于三妻四妾,那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早晨起来像周财主那样端着个茶壶慢打逍遥地吮茶?不像!摇风打扇?可眼下是石头都冻得掉渣的季节啊,更不行!像周富贵那样七盘子八碗地吃肉喝酒?恐怕自己的这点钱连那样一顿酒也不够吃,罢!思来想去,脑子一时竟如乱麻一般了,干脆上床睡觉。
说也奇了,也真是天助人愿,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劳累了几个月的周老二还没有像今晚这样睡得沉睡得香。在梦中,周老二来到一家绸布衫店,老板热情得不得了,给他推荐这个挑选那个,弄得周老二浑身不自在。但转眼一想,马上就要做财主了,人家对我热乎点也是应份儿的。老板陪他把一个大绸布店子转遍,在一个角落里,周老二突然眼睛放出异样的光来,对店老板大叫一声:就是那套了!原来,他看见了一套绸布衫和周富贵财主身上穿的那套一模一样!这一声叫不打紧,竟把个周老二从悠悠的美梦里拽了回来。
天已大亮,周老二眨巴眨巴眼睛,回味一会儿梦境,想,这可能是神人在指点我啊。他立刻在心里做出了一个决定:对,就买一套绸布衫!哪个财主不都是穿着这东西啊?也只有穿一套绸布衫才最像个财主!
于是,在街上寻找梦中的那家绸布店。在街中最热闹的地方还真就找到了那店子,似乎和梦里的差不多,就连那胖乎乎的老板也像梦中陪自己的那个人。
这个店子的老板却不比梦中那老板对他热情。他顾自在店里找着,终于找到了那套和周富贵财主一样的颜色和花纹的绸布衫时,周老二怯怯地问,老板,这套要多少钱啊?老板不冷不热地连说带比划,周老二终于明白了。可瞅瞅自己手里提着的钱袋子,就是全部空出来也只够买条绸布裤子啊!他就磨磨唧唧地再一次问老板,可不可以就卖条裤子给我?老板想了想,说,好吧,就把裤子卖给你吧。
周老二回到家里,插上门来,像大姑娘出嫁换妆似的,在镜子面前试穿,先是把绸裤子笼在粗布裤子上面穿,但里面已经穿了很厚了,看上去就像里面有两窝小猪儿在那儿拱,鼓得老高,疙里疙瘩的,看上去好生别扭。就顾不得天寒地冻,脱了粗布棉裤,单穿那条宝贝绸裤。咦——还真有周富贵财主那味儿了!闪闪的,滑溜溜的,还放着暗绿色的光呢!但仅仅是在冷窖似的屋里走了一两个来回,周老二的腿都冻得起鸡皮疙瘩了,筛糠似的,牙齿直打磕儿。赶快脱了绸裤,换了凉在一边的棉裤。这时才想起眼下正是大冬天呢。但谁能知道我有了财主才穿得起的绸裤呢?我怎么才能实现当一回财主的心愿呢?这下,周老二又犯上愁了。
情急之中,他想到了本村的张秀才。张秀才到底不亏为见多识广的读书人,听了周老二的诉说,稍一皱眉就把周老二百思不得其解的事轻松地给摆平了!让周老二高兴得不行。
这天街上正逢集,周老二草草吃了早饭就来到了熙熙攘攘的街上。他从上街走到下街,又从下街走到上街,在人流中一趟趟地穿梭着。
周老二今天成了整条街所有人关注的对象!准确一点说是他的屁股成了众人眼睛的聚焦点。因为他的粗布裤子上别着一条鲜红的纸,上面是张秀才的墨宝,很是醒目:内有绸裤一条。在人们追逐的目光和嘻嘻哈哈的笑声中,周老二今天着实风光了一把!大家都知道他有一条财主才能穿得起的绸裤了!
但乐极了总会生悲。在周老二在街上穿梭了不知多少回的那一刻,他伸手往屁股上一摸,红纸条居然不知啥时没了!
接下来,人们又看见周老二好像丢了魂似的在街上急匆匆地穿梭了起来。他在寻找他的红纸条。两三个来回后,他终于在上街的一家人门头上发现了让他风光无比的红纸条。心里说,原来你还在这儿躲着的啊,叫我好找!
周老二连忙揭了下来,别在屁股后面,又在街上风光无限地穿梭了起来。
人们看看那字,猛地哈哈大笑起来,有些人一起一字一顿地大声念出来:卫—生—清—洁!
哈哈哈……
周老二莫名其妙,想:他们笑啥呢?
金元
2009-11-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