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地球

    假如有天堂和地狱，你想去哪里？
    这是老张这两年来每见到一个人必须要问的话。当然，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多数是靠对话为基础的，关键在于所说的话适不适合其场合——人总不能在葬礼说嚷着说：愿你们新婚快乐!
    老张不管是什么场合，都会问人这句话，就像问好那样自然。
    然而，很多人都不会觉得老张是个神经病，从外表看不是，他身体瘦削可精神矍铄，脸色苍白却满是慈祥……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是神经病呢？
    老孙一直坚信老张绝不会是神经病。
    两人邻居几十年，老孙十分肯定自己的想法，甚至个别人在老张问话结束走远后，会指着他的后背说真是神经病，老孙会极力维护：你才神经病呢！
    这一天是难得的凉爽，老张出门遇见老孙，挂在嘴边的那句话自然接踵而至：“老孙，你说假如有天堂和地狱，你想去哪个地方？”
    无数次同样的问题，老孙都会这样回答：“真有那两个地方的话，我会去天堂。”然而，他这次看到老张愈加苍白的脸色，想了想说了另外的话：“老伙计，今早晨真凉快，咱们去公园走走吧。”
    老张有些不依：“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老孙笑着说：“到公园后，我自然回答你。”
    公园不大，这个清晨时候，都是些老头老太太在做晨练。
    两个人找了个地方坐下来，老孙说道：“老伙计，我知道你为什么总是问同样的问题。”
    老张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你知道？”
    老孙点头后说道：“两年前，你的儿子开车带着你和老伴出去旅游，结果路上出了车祸，你的老伴和儿子都没幸免……”
    老张的眼神有些黯然：“是啊，我老伴活着的时候，别人都说她是个好人，死后肯定会去天堂；我儿子却是个贪官，其实那天他是带我们老两口逃跑的……”他擦了擦眼睛，“老孙，别人说我是神经病，可我不是，我是害怕：我的儿子是个贪官，他死后去的是地狱啊……”
    老孙说道：“老伙计，你不能把这件事总挂在心上啊，毕竟活着的人还得接着活下去！”
    老张摇头道：“不是的，我就老伴和儿子两个亲人，他们如今一个在天堂一个在地狱，我不知道自己死后去哪里啊。”
    过了好一会儿，老孙说道：“老伙计，你刚才不是让我回答你的问题吗？我现在说给你听——我不去天堂也不去地狱，因为我还在地球——我还活着，活着就操心活着的事情，死后的事情死后再考虑吧……？”
    这天以后，老张再没问过那个问题，他明白了他现在还在地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