租个媳妇回家过年

刚进腊月，我就接到父亲打来的电话，他在电话里严厉的向我下达命令：今年春节务必回家过年。我离开家乡两年多了，何尝不想回家看看呢？但想起自己离家时夸下的海口没能实现，哪有脸面回去见江东父老呢？
其实，我是因为“逃婚”而跑出来的。前年夏天高考落榜后，我想出去学一门技术，可父母大人怕我跑野了心，托邻居胖婶给我张罗了一门亲事，姑娘是胖婶娘家村的，叫赵小荷，据说长得不错。我心里不乐意，脾气暴躁的父亲却不容我说半个不字，硬逼着我去相亲。母亲包了个二百块钱的红包让我带着，说如果满意就把红包递给小荷姑娘，只要小荷接了红包，婚事就算成了。我哭笑不得，相亲怎么像买牲口一样呀。结果在和胖婶去姑娘家的路上，我假装解手逃了出来，用那个红包作路费，辗转来到省城。我在一个建筑工地找到活后，立即给父亲打电话，告诉他我已经进了一家大公司，把那还没见到影的工资乘以5后说给他，并大言不惭地说等过春节时就给他带回家个儿媳妇。然而残酷的现实是，眼看第三个春节就要来到了，我的媳妇却八字还没有一撇。
现在离春节还有二十来天，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找个媳妇显然不大可能，何况建筑工地是清一色的男儿国。于是这天我向工头请了假，溜达到街上，寻找能做我媳妇的姑娘。走着走着，来到一个婚介所门前，我心里一动，决定进去碰碰运气。一个中年女人热情地接待了我，问我想找个什么样的姑娘。我说什么样的都行，但时间要短，像电视上一样速配最好。中年女人说这个不难，收了我三百块钱，拿出几个姑娘的照片让我挑。我随便挑了一个，中年女人打了个电话，不一会照片上的姑娘来了，她落落大方的对我说：“我叫小丽，咱们出去走走吧。”
我和小丽走在街上，感觉阳光明媚，天空格外的蓝。我搜肠刮肚说着各种奇闻趣事，小丽一旁听着，不时笑一下。谈恋爱的滋味真好！在经过一个路口时，我们只顾说笑，忽然一辆汽车向我们冲来，我猛地把小丽往旁边一推，自己被汽车挂到了……
这场车祸在我额头上留下一道美丽的疤痕。出院时已是腊月二十九了，小丽在饭店摆了个场面为我压惊。喝了几杯暖啤后，小丽忽然对我说：“大哥，不要和我浪费时间了，再找个好姑娘吧。”我说：“你不会是嫌弃我脸上的疤痕吧？”小丽摇摇头：“是我不配做你的女友，因为我是个婚托！”我一愣，早就听说婚介所里有婚托，没想到让自己碰到了。小丽告诉我，她来这个城市本想找一份正经工作，谁成想误入黑婚介，被迫做起了婚托。现在她不想再做这骗人的勾当，她说骗了像我这样的好人，她的良心会一辈子不得安宁。
听小丽说完，我不由叹口气，正计划把她领回家向父母交差呢，看来要泡汤了。小丽见我唉声叹气，问我为何事发愁。我把自己怎样逃婚出来，向父母夸下海口带回家个媳妇，现在承诺兑现不了无脸回去的事说了一遍。小丽听完眨了眨眼，说道：“为什么不租个媳妇回家过年呢？”我一听这主意不错，问她上哪里去租。小丽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惊喜不已：“租金是多少？”小丽说：“你不是交了三百块吗，就算是今天的租金吧。”我吓了一跳，一天三百，今天是二十九，就算初二赶回来还得一千多块呢。小丽见我不言语，说：“嫌贵就算了，我还要回家过年呢。”我忙说不贵不贵，拉着她上车站买票，坐上通往家乡的长途客车。
车到县城时天已经快黑了，紧赶慢赶，总算赶上了开往我们村子方向的最后一辆中巴车。越晚越出事，中巴车在爬一个慢坡时息了火，趴在那里动不了窝。这时天完全黑了，天上飘起了雪花。小丽说：“我们下车吧，附近村子我好像有个亲戚。”我一看车子不知啥时能修好，只好跟着小丽下了车。小丽的亲戚就在前面不远的村子里，我受到了那家人的热情招待。雪越下越大，人不留客天留客，我们只好住了下来。
第二天雪终于停了，我向小丽亲戚道了谢，领着她步行回家。出了村子，忽然发觉这个村子有点眼熟，就问小丽这是什么村子。小丽说：“赵庄啊。”我一愣，赵庄？邻居胖婶娘家不就是赵庄的吗？于是我问小丽，认识不认识一个叫赵小荷的姑娘。“当然认识，”小丽从身上掏出一个身份证，“喏，这个人就是赵小荷。”我接过身份证一看，上面的姓名是赵小荷，相片却分明是小丽。这时我才明白，眼前这个小丽就是赵小荷，也就是胖婶曾经给我介绍的那个对象。可她怎么又改名叫小丽呢？小荷看出我的疑问，说：“做婚托哪能没有化名呢，小薇、小红、小兰，这样的名字我都用过。”我说：“那你知道我是谁吧？”小荷一笑：“你不是早已把你的情况告诉我了吗，要不我也不会租给你当媳妇啊。”呵呵，原来只有我蒙在鼓里。
到了家，我的父母见到小荷笑得都合不拢嘴了，不用说，他们对这个“儿媳妇”非常满意。我的脸面是找了回来，但不知道那个“租”字能不能去掉。于是我向小荷探听虚实：“小荷，你现在是我租来的媳妇，可这个‘租’字多难听呀，去掉吧。”小荷用手点了我的额头一下：“你是想省下那一天三百块的租金吧，真抠门！”
额头上挨了这一手指，我幸福的晕眩，知道这事就算成了。于是说：“小荷，哪天领着我去见见你的父母吧，怎么也得征求一下老人的意见啊。”小荷说：“我父母已经见过你了，对你的印象是——基本满意。”我纳闷：“他们什么时候见过我？”小荷嗔道：“你呀，昨天在我家住了一宿，现在就忘了？”
（此稿原载《文艺生活-精品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