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痘痘惹的祸
城市与农村的夜晚就是不一样，尤其是夏天，大街上依然灯红酒绿，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燥热的空气无孔不入，人们的心也跟着躁动起来，说笑怒骂着就像吃了兴奋剂一样， 打工仔小成叼着烟漫无目的的走在街头，白天的工作劳累和烦闷一下子被这种热烈的气氛稀释的荡然无存，马路对面景乐歌舞厅里霓虹闪烁、震耳欲聋，小成看了一眼就快步走到马路上横穿过马路栅栏朝舞厅走去。
舞台上两个衣着单薄的女孩忘乎所以，肆无忌惮的扭动着身体，台下的男男女女也跟着舞动起来并大声呐喊着，小成捡了个空位坐下来，燃了一根烟，眯着眼“观光”，他并不会跳舞，也听不懂音响里传出来的到底是什么音乐，只觉得地球好像要爆炸了。
“真他妈个个吃饱了撑着没事干跑这野来了。”小成不肖的怒骂着，骂了别人也骂了自己。
正当小成感到百无聊赖，东瞅西望的时候，一个白衣女孩从他面前经过，坐在了他斜对面的空位上，白衣女孩没在意任何人，她从包里陶出一瓶可乐喝了几口，就面朝台上台下的舞动者，她好像能听懂音乐，轻轻点着头随口轻哼着。
小成下意识的观察起了白衣女孩，女孩披肩长发，一袭白色紧身连衣裙显得身材凸凹有致，面容清秀，还戴着个金边眼镜，嘴角时不时会露出甜蜜的笑容，小成就像在疯狂的地狱遇见了圣洁的天使一样，彻底臣服了，他目不转睛的盯着白衣女孩。
“你这有人没？”白衣女孩走到他跟前轻声一问。
“没有，没有。”小成惊喜不已连忙答声。
“这音乐超动感，超有活力。”白衣女孩朝她温柔一笑。
“就是就是。”小成已经心猿意马。
“咋称呼你？”
“就喊小成，认识的人都这么喊。”
“小成哥，你常来吗？”
“不常来，哦，不，不，常来，常来。”
“是嘛？我也常来，我们能一起跳个舞吗？”白衣女孩向小成伸出了千千玉手。
舞厅里一下子就他们两个人，白衣女孩温柔的打着他的肩膀，他轻轻的搂着白衣女孩的腰肢，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伴随着动听的音乐，撩人的灯光，还有白衣女孩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清香，真令人陶醉啊！
嘎然停止的音乐声把小成惊醒了，小成定睛一看，白衣女孩根本没坐过来，仍然在斜对面，周围依然嘈杂一片，原来自己产生幻觉了。
“哎，黄粱梦啊！”小成自嘲。
一天都没见小成了，李刚端着洗脸盆边朝屋外水池走，边问刚洗完脸的小成“小成，昨晚到哪逛去了？回来都不知道。”
“热得睡不着就到外头随便转了转。”
“待会过来吃饭，你嫂子做扯面，有蒜辣子。”李刚说。
“真的？太好嘞。”
“小成，辣子要多些还是要少些？”风铃嫂的声音从窄小的厨房传了出来。
“他辣子王还用问么？”李刚收拾着桌凳笑着说。
小成嘿嘿一笑朝厨房一喊：“凤玲嫂，多些。”
“我给你没弄太多辣子，你看你脸都叫辣子吃成啥了，到处都是痘痘，还管不住手老抠，现在痘痘，斑点都占全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有啥皮肤病嘞。”风铃嫂系着围裙，端着两碗面走过来给小成和李刚每人一份，接着又对李刚说：“你也少吃些，老爱上火，又不爱喝水，一天在厕所能蹲上半天”
“咋了？”小成不解的问。
“这还不明白，便秘嘛。”风铃嫂也给自己端了碗面，嘲笑了李刚一句。
“行了行了，我就想不通那白开水有啥喝头？咱是没钱，又是有钱，我天天就喝那可口可乐饮料，喝那蒙牛牛奶，喝那汉斯啤酒。小成，爱吃就吃，别人爱咋想咋想，咱又不是跟那夜总会的男服务一样靠脸吃饭，便秘又咋了？咱厕所又不收钱。”李刚有些不高兴了，立刻反驳老婆的话。
“不管咋样，嫂子也说得对，可我就是爱吃辣子，尤其是蒜辣子扯面，见了都没命了。”小成说完就大口吃起面来。
风铃嫂看着小成和李刚狼吞虎咽的样子摇摇头，叹声：“不忌口咋行么？”
昨晚的幻觉告诉小成，白衣女孩今晚还会去歌舞厅，小成随便吃完晚饭，也不好好回答李刚的问话就匆匆往景乐歌舞厅赶，按昨晚的时间看，白衣女孩应该来得晚些，小成想了想没有马上进去就在舞厅门口徘徊起来，焦急的等待着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的出现。
小成的猜测没有错，晚上八点半左右，白衣女孩终于出现了，依然是昨天的打扮，她优雅的朝舞厅门口走过来，小成就直勾勾的盯着人家看，全然不顾自己呆滞的形象。
白衣女孩好像察觉了小成的眼神，她走到门口，也盯着小成看了足有二十秒钟，然后朝小成欣然一笑就进去了。
近距离的凝视让小成见识了什么是纯美什么是心动，他就像着了魔了一样跟着她走了进去。
正巧白衣女孩昨晚的位子上这会儿也没人，她径直走过去坐下，小成心里很想鼓起勇气也走过去坐在她旁边，但还是泄气了，他只是个打工仔，相貌平平，甚至大字都识不了很多，而她不仅漂亮迷人，气质更是优雅非凡，他怕这天与地的距离只会让他出丑，况且舞厅是什么地方呀？他也不敢轻易去接触女孩，免得招来无妄之灾。虽然他坚信白衣女孩不会有什么复杂的背景。
想起这些小成随便捡了个座位坐下，眼睛却没有离开白衣女孩半秒。
“能碰见，看着也就行了。”小成自我安慰。
白衣女孩突然转脸也看着他，这让小成始料未及。
“一定是人家感觉到我偷看她了，哎呀，这可咋办呀？”小成紧张羞愧的无地自容，虽然这根本算不了什么，他赶紧把目光移向舞台上的跳舞女孩，装出镇定自若的样子。
等他再偷看白衣女孩的时候，还好人家目光已经不在他身上了，小成松了口气，眼睛又不听使唤的偷偷看着白衣女孩。
过了一会儿，白衣女孩又看他了，小成这下子慌了神了，他赶紧起身朝卫生间走去，一泡尿由于紧张提前来了。
“这样子下去不行，得想个办法接近她，哎，不行不行，急不得，万一人家女娃根本就没啥想法，是自己老看她，人家警觉起来咋办？”小成在灰暗的卫生间里矛盾着，冥思苦想着。
“伙计，进去半天了，出不出来？”一句问话从门外传过来，小成才想起舞厅只有一个男卫生间能用，赶紧大声回答：“马上马上。”
“半天也没个动静，还以为你有啥事呢？伙计都快憋死了。”走进卫生间的是个红头发青年，说着提着裤腰带赶紧朝进跑，小成想起了白衣女孩，赶紧走了出去。
回到位子上，看到白衣女孩还在，小成再也坐不住了，他掐了烟头打算回去睡觉，第二天还要上班。
他刚走到舞厅门口，背后就传了一个女孩声音：“等一下。”
小成愣了一下但很快继续前行，“在喊别人吧。”他是这样想的。
白衣女孩跑过来拦住了小成的去路，还没等小成回过神就把一张纸条塞进他手里转身跑进了舞厅。
“这不是在做梦吧？她居然主动找我。”小成握着纸条狠狠掐了自己一下，疼。
“你家伙总算回来了，跑哪疯去了？ 还神神兮兮的。”李刚从厕所解手出来正巧碰上回来的小成，看到他满脸喜洋洋的样子就想打探一下。
“李刚，到我房里来，我有话给你说，别让风铃嫂看到。”小成觉得他应该和李刚分享自己的艳遇，一是因为李刚是他铁哥们，二是也让李刚这过来人帮他分析分析情况。
“咋，捡钱了？要么就是彩票中奖了？”李刚问。
“都不是，我哪有那财运？是桃花运，你看这。”小成把白衣女孩塞给他的纸条让李刚看。
“明天下午三点半，青年路新星幼儿园门口见。”李刚读完纸条疑惑地问：“这谁给你的？”
“一个女孩。”
“啥，女孩？给伙计说说咋回事。”
小成就把他这两晚上与白衣女孩的奇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李刚。
“哎呀，我说你小子不简单嘛，还真碰到桃花运了。”李刚不由得对小成刮目相看，在他记忆里，小成满脸的痘痘一没女人缘，二没追女孩的勇气，今天倒有人给他送上门了。
“谁知道人家咋想的？不过她居然能给我纸条还约我见面，确实挺让人高兴的。”小成心理燃起了爱情的希望。
“就是嘛，如今这社会，女追男也没啥，她要是对你没意思，舞厅了那么多人，为啥就只给你纸条不给别人呢？没结婚之前，我干活忙，你风铃嫂老主动给我洗衣服，我还以为她是看在老乡的份上帮忙，就没想到那是她喜欢我的表现。虽说我们没多大文化，就是个打工的，可爱情这东西不挑人，说来就来，不是钱能买到的。”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我还是不放心，你说咱没钞票没文化是事实，可咱也长得不怎么样啊，就是想不通人家那么好的女娃找咱图个啥？”
“图个啥？管它的，有人爱就行了，要理由干啥？这世上没理由的事多了。”李刚燃了一根烟抽起来，与小成相比，他很信心十足的样子。
“这话我爱听，给兄弟我打气了，明天不是上班么，我下午请半天假，收拾收拾，得尊重的人家女娃给咱的机会，不是嘛。”听了李刚的话，小成就像吃了颗定心丸。
“你说得对，要不，把你风铃嫂叫过来让她帮你收拾收拾，参谋参谋？”李刚提议。
“怪不好意思的。”
“有啥不好意思？要不是你这老不好意思，早结婚抱娃嘞。”李刚说着就去喊老婆风铃。
“小成，这两天舞厅没白跑啊，听说你娃有对象了。”风铃嫂笑盈盈的走进来。
“风铃嫂，还没到对象份上。”
“还不一样嘛，明下午见面吧，去理发厅整整头，把干净的衣服穿上，不要抽烟，不要说脏话，说普通话，机会难得呐。”
“风铃嫂，要不让我把李刚结婚那套西服借上穿一下，我的都几年了，也不是啥好货，都退色了。”看着自己挂在墙上的灰西服小成一脸窘相。
“行么，待会儿回去给你拿过来，唉，我说小成，你脸咋弄啊，疙疙瘩瘩的，要不把我粉拿过来明给脸涂涂？”
“行不？”小成觉得用女人的东西别扭了些。
“咋不行？”李刚说。
“叫你平时少吃辣子少吃辣子，这会儿意识到重要性了吧。”风铃嫂见风使舵。
“人家女娃又不是没见过他的脸。要那么好的脸又不能当辣子吃。”李刚在吃辣子这个问题上总和老婆风铃持不同意见。
小成听了凤玲嫂的话下午请了半天假来到一间美发厅。
“哥们，你这脸咋回事？这么帅些，因这脸都可惜了。”理发师是个男青年，烫着大卷发，浑身散发着刺鼻的香味。
“嗨，辣子吃多了，爱吃，没办法。”小成附和着回答。
“这与吃辣子没关系，你得保养皮肤，人家四川妹那么爱吃辣子，皮肤不要太好哦。”
“咱男的还讲究啥保养啊？用水抹两下就行了。”小成不喜欢理发师的话，更无法忍受他身上的味道，要不是正在理头，他早走了。
“这你就不懂了，现在男的也得讲究美容，女孩喜欢帅气的男孩的道理就像男孩喜欢漂亮的女孩一样。”
理发师这句话倒得到了小成的认同，是呀，他喜欢漂亮女娃，那女娃也应该喜欢漂亮男娃啊。风铃嫂不常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哥们，你这有能把我这脸上的疙瘩遮住的擦脸的吗？”小成希望理发师能帮他。
“不好意思，我这没有，你可以到化妆品店看看。”听了理发师的话，镜子里是小成失望的表情。
“好了，满意吧？”理发师收拾起了工具。
“还行。”头理的是不错，可看到自己满脸的痘痘，小成觉得确实不好看，突然他窃喜起来。
“你们这有卫生间吗？”小成付钱的时候问理发师。
“有，就在门口那个小房间。”理发师朝门口扬扬下巴。
“运气好的不服不行啊，正好有个镜子。”小成掏出风铃嫂给他的粉对着镜子在脸上涂了起来。
一会儿镜子里出现了一个脸色煞白的男青年。
“哎呀，好多了，虽然还能看到不少痘痘，比起刚才强多了。白了些，没事，那些老外比我白多了。”小成左看右看感觉挺满意。
小成没在幼儿园门口等很久，白衣女孩就从幼儿园里走了出来，依然和前两天的衣着打扮一样。小成高兴得迎了上去。
“来得早啊，挺热的，怕你认不出来，所以就没换衣服。”白衣女孩先开了口，声音很甜美。
“没事，刚到。”小成控制住激动的心情礼貌的回答，风铃嫂交待过，得有风度。
白衣女孩把小成领进了幼儿园，绕开园内草坪，穿过一排白色的平房，来到一间房子。
“你先坐在沙发上，我待会儿就过来。”白衣女孩笑着说了声就像云一样飘了出去。
看到墙上贴满了各种卡通图片，地上还散放着一些儿童玩具，小成断定白衣女孩是一位幼儿园老师或是跟幼儿园有关系的人，这不正是他心目中的女孩吗？有爱心，有耐心，漂亮纯美，以前自己只敢想，没想到今天都变成了事实。
“好一个打工仔啊!你运气咋这么好些？”小成自我陶醉着。
“你是谁？怎么在这？”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走进来厉声问小成。
“我是小成。”小成聚局促着说。
“你什么人？怎么进来的？”中年妇女穷追问。
“我是……”小成不好说自己是打工仔这句话，他忙说：“我是从大门进来的。”
“知道你是从大门进来的，大门不是有门卫吗？”中年妇女口气不松，一脸严肃。
“噢，是一个穿白衣服……”还没等小成说完话，白衣女孩走进来说：“薛姨，是我带进来的，没事，你忙去吧。”
中年妇女“哦”了一声，再看了小成一眼就出去了。
“小朋友们，快进来吧，你们要见得叔叔来了。”白衣女孩朝门口一喊，小成来不及想怎么回事，一群三四岁的小家伙们就刷得一下子围了过来，他本能的蹲下来准备和小家伙们玩玩，没想到小家伙们胖嘟嘟的小手全都落在他脸上抚摸个不停，弄得他直痒痒。
“叔叔，叔叔，你脸上为什么那么多疙瘩？”
“叔叔，你脸怎么这么白啊？”
“叔叔，叔叔，你是不是没洗手就老抠脸啊？”
……
小成窘迫万分，白衣女孩笑容恣意，小家伙们肆无忌惮。
“小朋友们，老师经常告诉你们吃饭不要挑食，要注意个人卫生，要不，你们以后就会变成叔叔那样因为挑食营养不良而脸色煞白，因为不注意个人卫生而满脸痘痘，你们总不听爸爸妈妈和老师的话，老师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才给你们请来了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你们以后可要听话啊！”
小成听完此话，一屁股坐在地上差点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