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吃

贾稳定和王进宝是1971年1月1日同时入伍的老乡兼战友。这两位陕西哥们相处甚笃且有着近似的偏好。一致的是,他们都酷爱抬杠打赌;稍有差异的是,两人虽然都爱吃,而王进宝爱吃酸、贾稳定爱吃甜。于是就有了下面的“进口”趣谈。
贾、王二人的本职都是航空机械员。一个偶然的机会,部队领导安排这两名活宝弟兄同时到伙房帮厨一周。这可好比老鼠掉进米仓里,厨房内甜的酸的应有尽有,就等着H(音:爱吃)大师各显身手了。
机务中队炊事班的规矩是,正式开饭之前半小时,全体炊事员包括帮厨的应该提前解决好自己的肚子。王进宝利用这个契机近水楼台先得月,无论大伙的饭菜是什么,自己总是为自己下一斤挂面,待面条煮熟装盆之后再往面盆里舀上一斤陈醋,然后嫣然自得地受用起来。连续两天王进宝都是如此这般,贾稳定看在眼里、计上心头。第三天上午,贾稳定趁人不备,悄悄地将醋坛子和酱油坛子倒了个位子,并且特意把写着“醋”和“酱油”醒目大字的坛盖子作了张冠李戴的安排。王进宝哪知就里,一斤酱油进入面盆以后,才吃上一口就戛然停顿。
“怎么咽不下去了?!”贾稳定见王进宝中了招得意得一脸灿烂:“我敢打赌!你错把酱油当成醋了,可这一斤面条要是浪费了你会受到处分的,看你咋办!”
“谁、谁说那是酱油了!”王进宝犹豫的时候就会略带结巴:“我、我可以与你打赌,我要是全部吃了,你咋说?”
“打赌就打赌!”贾稳定成竹在胸:“谁输了就为对方洗衣服!”
出乎贾稳定意料之外的是,一番大眼瞪小眼之后,王进宝竟然把那一盆酱油泡面完全彻底消灭干净了。回到宿舍,王进宝甩出军服、工作服各一套共计四件,颐指气使道:“拿去洗了!”
贾稳定不能硬顶只能软抗:“洗衣粉拿来!”王进宝照办了。“再来一块肥皂!”王进宝也照办了。
贾稳定先将洗衣粉和肥皂入库进自己的床头柜,然后把洗涤对象放到水龙头下冲了个半干半湿,连搓揉的动作都没有做就胡乱晾晒出去了。
“你这人怎么输了耍赖啊?”王进宝不提意见才怪:“再说了,没有用完的洗衣粉和肥皂总该还我吧。”
“谁耍赖了?我们赌的是输者洗衣服,又没赌把衣服洗干净!”贾稳定从容镇定:“再说了,洗衣粉和肥皂是我凭技巧节省下来的,这‘节约归己’怎么就违反打赌原则了?”
吃了哑巴亏的王进宝也总是要瞅准机会反击的,这不,机会来了。
贾稳定在厨房干活没有偷懒,只是他干活期间时不时地会习惯性地从糖罐子里舀一调羹白糖往嘴里送,并且其频率还不低。灶台上的糖罐和盐罐式样相同、并且并联陈放着,王进宝的招数是撤掉糖罐、在原来糖罐的位置再放上满装的一个盐罐。贾稳定老吃老做惯了,凭经验主义操作,一个没有留神,一调羹咸盐就进了嘴里。
“偷糖吃的老鼠改偷盐了,吃啊吃啊!”王进宝终于可以幸灾乐祸了。
“谁说那是盐了?”贾稳定满口拥堵、口齿不清。
“如果不是盐是糖,你就吃下去啊!”王进宝进一步得意:“要不要打赌?”
“吃就吃!怎么赌你说。”贾稳定的声音不是十分有底气。
“谁输了谁把厨房里的十个拖把洗干净”,有了上回的经验教训,王进宝强调:“所谓的干净,就是不许留下一点油渍!”
不得不说,贾稳定确实不情愿就此败下阵来的。然而,要将一口咸盐完整吞咽入肚,绝不是痛苦一下就能实现的。几番决心、几番无果,只听得扑的一声,贾稳定含蓄许久的口腔还是演绎了一场火山喷发。
要把油里吧唧的拖把洗干净,这难不倒贾稳定。他扛着十个拖把步行三华里来到机场的停机屏,找来使用后回收的汽油做二次利用,很容易就洗去了拖把上的油渍和污垢。停机屏左近有一个修机场时遗留的地下水池,水池口很小、只容得一人轻身上下,贾稳定上上下下近十次,才把所有拖把漂洗完毕。贾稳定还算得上是个做事不留尾巴的汉子,洗完拖把,他看见池子的水面有一层微微的油花,他不想拉下屁股让别人擦。贾稳定用打火机去点水面的油花,只听见轰的声响,整个地下水池的回火顿时涌向那小小的出入口,而贾稳定此时正处在水池出入口贴近水面的位置,贾稳定是满头满脸冒着青烟、并以亚音速的速度飞出池口的。
集合晚点名的时候,全中队只缺席贾稳定一人。几乎是中队长宣布“解散”的同时,随着一声弱弱的“报告!”贾稳定出现。这时的贾稳定头部和右手缠着绷带,右手还另外用绷带悬挂脖颈,其状之惨简直就象电影《南征北战》中那个失守火车站的打破了头打折了右胳膊的“国军”团长。由于是点名解散了,就有战士中的活跃分子对着贾稳定学起了《南征北战》中“国军”军座训斥“国军”团长的台词:“笨蛋!一个团守个车站都守不住,你还有脸回来!”有人跟着起哄,但王进宝不声不响地搀扶贾稳定回宿舍去了。
故事的最后,请允许我衷心祝福我的两位战友、同辈人稳定健康、招财进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