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条板凳

    厥昆听说大茶楼里臧龙卧虎有神人，于是便常来逛逛,想找机会长长见识。
    这天，一位点着拐杖的老伯进来，厥昆见他腿脚不便，忙立即让座。可是，老伯并不领情，独自拐着去了一角落；一会，只见老板从墙上取下半条两只脚的板凳递给他。老伯慢慢坐下后才开始徐徐品茶。厥昆纳闷：“此人本来就腿脚不便，为何还要挑一放手就倒的两脚板凳呢？”老伯坐下后，拐杖靠在一边，那条好脚与板凳的两只脚合在一块，恰巧成了三个支点，坐上那凳子喝茶竟不见晃动。
    “这可是位奇人。肯定有神功。”厥昆心生敬意。
    老伯走后，那条凳子又被茶楼的老板重新挂回了原处——因没有谁敢坐。
    回到家，厥昆把一条四只脚的板凳故意敲掉两只，然后好奇地坐上去试试；他刚落下屁股，腰一闪刹时昂天重重摔了一跤。爬起再坐，费了好大劲也没能坐稳那半条两脚凳。“这老伯的武功不得了。我一定要好好拜他为师，学几招硬功夫。”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次日，厥昆有意与老伯套近乎。
    几天过去，他才知道，老伯姓严，家住城西的九曲巷。
    “严师傅，请教我一手吧，我愿做你的小徒弟。”厥昆跑到严伯家里，跪下求师。严伯笑了，真诚地说：“我哪有什么武功啊。你去找别的高手吧，别误了你的大事。”厥昆见他一次次推辞，只得实话实说：“你老腿脚不便，还能坐稳两条腿的板凳，没有功夫哪行？我不信。”严伯听了哈哈大笑，说：“这也算功夫吗？这种功夫又有啥用？熟生巧，坐久了不就成了？”厥昆早听人讲，武功越高的人越谦虚。他更加坚定信心，非要严伯教他一手绝招不可。
    严伯被他纠缠得没有办法，只得如实地告诉厥昆：他早年染上了毒瘾，因而弄得倾家荡产、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我老娘寻了短见；我自已也残掉了一条腿，三次进了班房。为了戒掉毒瘾，我常坐家里仅存的半条两脚板凳，以示警戒！”严伯沉重地诉说。“那半条两脚板凳，是我昏头昏脑时打老婆的工具；一次，板凳劈在她头上，断了一半。老婆当即送进了医院抢救。我也因犯过失伤人罪进了班房。劳改释放后，家没了……老婆、孩子不肯原谅我。茶楼的老板是我老舅，他有心留下了我家唯一的、血迹斑斑的半条两腿凳。见了这罪证，我彻底醒悟了……”
    厥昆听罢，回到家沉默了三天三夜。
    三天后，厥昆又跪在了严伯的面前，流着泪说：“大伯，感谢你救了我。”原来，厥昆也已染上了毒瘾，为弄毒资，他正暗地里策划，打算先学几手硬功夫再去外地行凶抢劫。听了严伯的可怕经历，他猛然震骇了。
    厥昆听了严伯的规劝，自动进了戒毒所，决心脱胎换骨，重新做人。
    严伯又来茶楼喝茶，又坐那蹊跷的半条两脚凳；这次，只是他叫老板在那板凳的反面加刻了一道深纹——这已是第十三道刻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