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堆鹅毛

    提起靠山屯‘收鹅毛’的王老板,十里八村的乡亲们都很熟悉。 
    王老板今年也就50多岁,中等个,黑黑的脸膛、身体很结实。不笑不说话,一笑起来,眼睛合在一起,很惹人笑。但是,也有例外,严肃起来也很吓人。 
    这几年,老王的身影来往于屠宰场——收购站——羽绒服厂之间;穿梭于讨价还价‘一堆鹅毛’之间。几年打拼,逐渐解决温饱,草房翻盖成瓦房,给一天不听话、‘驴轰’的儿子娶上媳妇,抱上孙子,家中变得很殷实。 
    这不,一大早,老王开着三轮车来到屠宰场。车停稳后,老王跳下车,望见院中那一堆鹅毛,悠闲地往屋里走去。 
    正在杀鹅的小刘说道:“老王啊,这两天怎么换车了?那辆新车呢?不骑——留在家里下崽啊!” 
    老王看他一眼,说道:“我儿子大光骑着呢!” 
    另一个正在煺鹅毛的小张说道:“老王,那天你说新三轮车花多少钱来的?你买赔了,我外甥才花4000多,和你那牌子一样。” 
    听见别人说自己买的车吃亏了,老王有些不满,说道:“你可别逗了——一个牌子的,型号还不一样呢。别看我这花5200,但是世界最先进技术生产的,你懂个屁呀——你那是啥玩意。” 
    小张也骂道:“就你懂!你那个熊样!” 
    小刘接着说道:“行啊,老王,去年还骑自行车——今年‘鸟枪换炮’啦!行啊,一整就两个、两个的,挺有钱啊,大款啊!” 
    老王连忙解释说:“哪有钱啊?贷款买的。” 
    小张挖苦说道:“瞧瞧,不管你借钱呀,瞧把你吓成那样!” 
    老王临进屠宰场场长屋内,甩出最后一句话:“借钱也没有啊!” 
    钱场长坐在沙发上,看见老王进来,说道:“刚才,跟谁说话?谁借钱?” 
    老王一摆手,笑眯眯说道:“没事,瞎闹!” 
    钱场长也不客气,直接说道:“老王,现在鹅毛的行情有点变化,就我这点鹅毛,多少人惦记——你小子,知足吧。如今物价上涨,水费也涨、电费也涨,这帮倒腾大鹅、小鸡的,这帮家伙就交那么点屠宰费,你看这个……” 
    老王连忙打断他的话,说道:“我跟你说,你少扯!你想涨价——没门。” 
    “你让我把话说完……”钱场长不好意思地说道。 
    “说什么说!”老王拿出不讲理的劲来,“还说,你一撅尾巴——我就知道你拉几个粪蛋。我对你多够意思,我回回给你现钱,你还不知足?我不收鹅毛,你那每天一堆鹅毛,还不烂在院子里,天天闻臭味!嘿嘿。” 
    几句话说得老钱不吱声了。老钱嘴上叼着香烟,默默地盘算着,怎么对付老王。 
    老王从上衣怀中吃力地掏出一包香烟,扔到沙发上,说道:“这次就这样——有钱大家赚,你放心,亏待不了你!” 
    老钱咧嘴笑了,他心里清楚:每天要不靠老王,运那一堆鹅毛,这些垃圾,天天这个臭味,他都愁死。但是嘴上却说道:“你小子,净能挣好烟。红塔山还没有抽完呢……” 
    验斤、过秤,满载而归。 
    王老板开着满满一车的各种家禽毛,停在一间简易工棚围成的大院子里。老婆、儿熄正在清洗鹅毛。 
    戴着口罩、身上爬满各种小绒毛的老伴,走上前来,说道:“他爹,我早就想说:你直接把鹅毛拉倒羽绒服厂去卖,多省事啊……” 
    话音未落,王老板火了,一边下车解拦在车上的绳索,一边训道:“妇道人家,知道什么?洗干净和不洗干净,能是一个价吗?你看,这都带血呢,给你,你要啊?——你就弄吧,用点心,别糊弄!”老伴没有犟嘴,转身去洗鹅毛了。远处,他儿媳妇,一位老实的农村姑娘,正抱着一堆鹅毛,在忙活着。小孙子在一旁欢跳着。 
    甩开膀子,老王先卸下车上的脏鹅毛,又把车开到里面,把洗好的鹅毛装上车。老伴又匆忙赶来,说道:“他爹,家里大米不多了,稻子也没有磨呀,怎么整呀——要不你上街,先买10斤、8斤,要不,吃啥呀?” 
    “中午,我不在家吃。——让大光去买,我还送货呢!” 
    “大光,去临县羽绒服厂,不是没回来吗?!” 
    “去两天了,还没有回来?这小子,有点钱,就不知道‘北’了。——不是,还有点白面吗?对付一下;再不先上邻居老周家借点米,等我下午,抽空去磨点稻子。”边说着话,老王开着三轮车走了。 
    很快来到╳╳羽绒服厂。门卫老吴,50多岁,有点口吃,热情地开大铁门,又怕认错人,就喊道:“你是老王……王……王吧!” 
    老王随口骂道:“你是小王八!快开门!” 
    ‘一堆鹅毛’直接开到库区,后边已经过来几个人,准备验收开票。 
    老王诉苦道:“付厂长——不,厂长!”姓付的厂长苦笑一下,说道:“这老王,没正事。” 
    老王笑着说:“厂长,现在什么都涨价,我这‘一堆鹅毛’是不是也得涨价。”说完,那双小眼睛盯着付厂长看。 
    “涨什么价?你这‘一堆鹅毛’也就是我要,一堆破烂,能收你的就不错了,你连正式发票都没有。” 
    “咳,少扯这个,我一个农民,哪来发票,”说着话,老王的香烟已经递到厂长嘴边,“抽这个!”并及时从怀中掏出一盒大中华,偷偷塞在厂长的口袋里。心知肚明的厂长推脱道:“这次就这样,下次,等我们研究研究再说。” 
    揣好一卷现金,已经到中午了,老王客气地说:“中午了,安排厂长吃点‘冷面’?” 
    “谢谢了,中午有安排,老王你先走吧,——我也不留你吃饭了,改日再会!” 
    “那就以实为实啦——走了,厂长!下次说话算数啊。”老王开着三轮车‘突突突’的走了。 
    感觉肚子也饿了,找地方吃点饭,应当保养保养身体,咳,人生应当会享受,潇洒走一回嘛。这钱,挣多少是多?儿子也结婚了,够花就行。靠山屯又开一家酒店,新来的几个小姐都很靓。尤其是叫‘丹丹’和‘娟娟’的小姐,太温柔了,前几天,由于时间太匆忙,没有玩好,今天要好好潇洒走一回。 
    开车进院,发现停着一辆摩托车,旁边停着一辆新三轮车很面熟,是自己家的?大光开的?不会!同样的车多了,看见新车,就是自己的,那我不发了?再说,大光,去临县羽绒服厂了,怎么会在这里?不可能。这样想着,老王停车、下车,先到酒店后厨,打水洗脸等擦洗一番,把爬在身上的鹅毛都摘掉后,神采奕奕的王老板终于大驾光临了。 
    酒店魏老板一看老熟人来了,又是大款,特别高兴。“王老板驾到,我们酒店蓬荜增辉啊!里面请!里面请!”把老王安排在雅间落座,老王急猴似地说道: 
    “丹丹和娟娟呢?赶紧找来,今天我老牛,也要吃嫩草、也要啃啃白菜心,老白菜梆子,我是啃够了。”“好说!好说!”魏老板嘴上说着,心里可犯难了,来的客人,都点名要丹丹和娟娟,咳,此时丹丹和娟娟正在陪客人喝酒。 
    陪谁呀?大家都认识,那个‘驴轰’的儿子大光,他今天终于打开了销售给临县羽绒服厂鹅毛的销路,特意领着该厂的牛厂长来酒店潇洒。 
    魏老板很难,悄悄走进屋内,小声告诉坐在大光大腿上的丹丹,丹丹又告诉了娟娟,两个女孩子兴奋地站起身,‘妈呀’一声就往外跑,大光一楞,问道:“魏老板,谁来了?” 
    “你爹!” 
    大光又一楞,连忙说道:“我爹?我是他爹!我爹收鹅毛去了,那有空来这里?这靠山屯我说了算!美国总统布什不来,我就是一把手!操!我看是谁!” 
    魏老板也管不了他,就假意推拦一下,大光就撞进去,幸亏没有发出声响。一眼看见丹丹和娟娟左右坐在一个男人的大腿上,王老板正在亲一口、亲一口地享受,吓的大光连忙把门关上。魏老板还在装好人,说道:“我没有骗你吧。还有丽丽和娜娜,走,接着玩!” 
    “玩个屁!”气得大光回屋拉着牛厂长的手说:“走!我再领你去一个更好的地方……” 
    …… 
    家里的婆媳还在清洗那‘一堆鹅毛’,两人,一身疲倦的身影……小孙子拉着妈妈的手说道:“妈妈,我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