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大爷遇鬼记

    现在年轻人都有知识,很少有迷信的人。要说解放前的老人迷信的就不是少数了,为什么呢?第一因家穷读不起书,没知识;第二那时没有电视这种视觉传媒,到晚上不是早点睡觉,就是在油灯下听老人讲故事。故事中少不了神仙、鬼怪、狐狸迷人,狼装外婆之类。
    小孩家家就爱听闹鬼的故事,听了还害怕,尽往大人怀里钻。明天还想听,越听越怕,越怕越要听。鬼怪故事越传越广、越传越离奇,于是就让人相信世上真有鬼魅存在了,这就是迷信。
    我二大爷是个木匠,手艺那是对着门缝吹喇叭——名(鸣)声在外,十里八村有个婚嫁迎娶,做床、柜、家具;老死装殓,置棺寿木都首先想到找我二大爷。可说我二大爷整年没有空闲时间,忙完这村儿的活,又到那村儿。好歹混个不愁家中揭不开锅,这在旧社会也实属不易。
    我二大爷有个短处,就是迷信,怕鬼也是远近有名。每天早早收工,急赶落日前能进家门。要是到外村做活要经过个坟地,非有伴接送不行,否则给多少钱,也是拒之不接。
    这一天丰都村老财吴富贵的老爹要不行了,请我二大爷给做一口棺材。我二大爷着实是不想去:第一他认为犯忌的是丰都两个字——大家都知道丰都城是有名的鬼城,虽说与这丰都村相隔万里,风马牛不相及,可这同名就不吉利;第二是给没死的人打棺材,这不等于帮阎罗王办事吗?那阎罗王要是知道有他这样好手艺的木匠,多暂找到他去做木工活,可不是好玩的——能不能拿到人间的工钱是小事,要是阎罗王惜材,把自己留在阴间可就回不来了。
    可家中人都逼他去。说,人家丰都村人祖祖辈辈都在那儿住,不也活得很滋润吗?至于阎罗王叫不叫你去,阎罗王说了算。就是明天阎罗王叫你去,你还能推辞了不成。不该你死,自己去人家也把你送回来。再说人家出的价钱好,这是别的木匠抢也抢不到的好活计。
    我二大爷一想也对,去吧。拿上木工家拾到丰都村去了。刚一进吴家大门,还没等抽上一袋烟的工夫,吴富贵老爹“噢”的一声咽气了。这把我二大爷窝囊的——这是怎么了?怎么偏巧让我遇上呢?要是死人怪罪我,说我催他的命,可吃不了兜着走。
    既然来了就开工干吧,给死鬼做一口顶呱呱的棺材,让他在阴世间住得舒服,大概能感谢我,不至于找我的麻烦。
    三天棺材做好了,吴家的祭典也完了。吴家说,大热天的,死人再放就臭了,一事不烦二主,就请一块装殓了吧。我二大爷又忙活开了,在帮忙把死人装棺时,我二大爷因害怕太紧张,低头时把别在耳朵上的木工笔掉到棺材里。人家有钱人讲究,棺材里不应有多余的东西。 我二大爷硬着头皮,把头探到棺材里去拿笔,你看这笔掉的地方,刚好在死人肩头上。我二大爷低头取笔正和死人打个照面。我二大爷喘着粗气把死人的胡须吹动了,我二大爷吓的:怎么,要乍尸呀?等最后 一根钉子钉进去,我二大爷才舒了一口气。
    吴家办完白喜事,也搞个宴席——犒劳忙活了数天的活人,留我二大爷喝两盅。我二大爷嗜酒如命。心想吴老财家的酒错不了,不喝白不喝,喝了也白喝。好在离天黑还早着呢!
    谁知,我二大爷这酒一沾嘴,酒盅可撂不下了。喝多了,睡了一觉。醒时人家都掌灯了。我二大爷要回家,人家说今天可倒不出人送你。我二大爷爱面子,不愿在人家面前说害怕,加上酒精在肚,拍胸脯说:“我一个人能回去,你看那大月亮把外面照得像大白天。”说着收拾好木工工具,就动身上路了。
   话是这么说,等一出村,我二大爷一个人走时,可就心虚了。小风一吹后脊梁的汗毛直竖,总觉有鬼跟着。于是就加快脚步,越走越急。突然身后“叭哒”一声。把我二大爷吓得七魂出窍,头也不敢回,跑吧! 后面的“叭哒”声一直跟着,跑得快,“叭哒”声跟的急。
    我二大爷心想,今晚直是让鬼跟上了,跑慢了准被鬼抓住。于是撒开丫子跑,鬼是跟定了,根本甩不掉!
    进村了,到家门了,一头撞进门去,好在家人知他会回来,没有插门。一进门,就喊:“快关门! 鬼在后面跟着呢。”我二大妈赶忙栓上门。 可我二大爷说什么也往前挪不了步。我二大爷说:“不好,我被鬼拽住了。”
    我二大妈点灯一看门缝夹着一根绳,笑了。打开门从门外拉进绳后面的墨斗。
原来我二大爷跑时,墨斗掉到地上,墨斗的线绳一头缠在锯子上,他一直拖着墨斗跑,难怪“鬼”一直跟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