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一回大侠梦

  我自小喜欢舞枪弄棍,参加过什么“技击硬气功班”、“实用太极拳班”,一路叨念着“拳不离手,曲不离口”,学习成绩一直不太好。好在有个铁哥们儿在刑警队当队长,我在大专毕业后也顺利进入公安局工作。为一展“武功”特长,我没有像其他人那样热衷于留在机关,而是到刑警队当了一名警察。
  最近热播的《射雕英雄传》又唤醒了我儿时的英雄梦。我憧憬着自己像郭靖那样一展身手,打败像西毒欧阳锋那样的坏蛋,当一名伸张正义的大侠。
  这天傍晚,我开着警车在街上巡逻,心里老盼着快点下班好赶回家看《射雕英雄传》大结局。忽然,一个瘦子猛地从路边跳出来,张开双手拦车,把我吓了一跳。瘦子气喘吁吁地说:“快……快抓强盗!我的包……被抢了,里面有5000元啊!那强盗还在小巷里……”
  好大胆的毛贼!竟敢打扰我回家看电视,今晚得好好收拾你!我暗骂了一句,就停了车,跟着瘦子冲进了一条小巷。里面果真有一个大汉的身影快速闪动。我当即走上去,大喝一声:“站住,哪里逃!”大汉一惊,连忙往后面跑。
  我哪肯容他脱身,飞身上前,一记“无影脚”朝大汉直踢过去。大汉忽然转过脸,和我打了个照面。我心里猛地打了个颤,“无影脚”霎时间停在空中,然后无力地放了下来。仿佛遇上了西毒欧阳锋,我只觉得头皮发麻,手心冒汗,心跳加速,差点尿了裤子,于是赶紧回身就跑!
  瘦子看到我跑,也条件反射般地跟在我后面,一边跑一边问:“你……你不是警察吗?怎么跑了?!”我顾不上解释,一口气跑回警车,拿起通话器,气喘吁吁地说:“请注意,我……我是王达!这里发现非典疑似病人陈刚……在抢劫!请求增援!”
  原来,我昨天看电视新闻,知道市里最近又出现了一例非典疑似病例,患者很害怕,当场跑掉了,不肯接受隔离治疗。市里有关部门担心已经绝迹的非典又死灰复燃,马上在电视上打出了疑似病人的照片和名字,呼吁市民一有线索马上举报。
  过了一会儿,几辆警车很快呜呜地赶到了。队长领着十几个警察,和我一道冲进小巷里仔细搜查,但再也没找到那强盗了。同事们给瘦子做了笔录,让他先回家。队长气呼呼地对我说:“小王,你胡闹什么?医院中午就打来电话,说陈刚已经主动回医院接受隔离治疗了,一直没有再走出医院。你呀,都快给非典吓糊涂了!”
  我一下懵了,突然灵机一动,端正地敬了一个礼:“报告队长,既然抢劫犯不是非典疑似患者,我保证在两天内将他捉拿归案!”队长冷笑一声,拍拍我的肩头,低声骂道:“你这小子有多少本事?难道我不清楚吗?!放心,这回警队的下岗分流轮不到你头上!”
  其实,我并不是担心下岗分流,而是知道配合这次队伍精简,队里还要提拔一个副队长。这几年来我虽然没有突出表现,但跟领导的关系处得好,队长又是我的铁哥们儿,要是现在能抓住机会破案立功,那副队长的帽子就很可能落到我头上了!我刚才看得很清楚,强盗的面相和电视上看过的陈刚照片几乎一模一样,既然陈刚现在医院,那肯定可以在他身上找到破案的线索!
  第二天一早,我就赶到医院,出示证件后,直接来到病人陈刚的床前。陈刚看到我的警察打扮,吓得浑身打颤,很快说清了事情的原委:由于家贫,陈刚被检查出非典疑似后,担心治疗费用高,跑掉了。他的孪生哥哥陈强努力劝服他到医院接受治疗,并承诺医疗费由他负责,昨晚还送来一个装着5000元的手提包,想不到这竟是抢劫所得!
  陈刚把手提包交给我,并保证劝服哥哥下午来投案自首,请求给予宽大处理。我也不愿意在医院多待,就同意了,走的时候叮嘱:他哥哥陈强投案自首时,要特别说明是经我说服他来的!
  下午,我在街上执勤,想起那抢劫犯要来投案自首,心里不禁乐滋滋的:当大侠不但要有郭靖的勇猛,更要有黄蓉的机灵。这回,我在24小时内说服抢劫犯来投案自首,以后还有谁敢小瞧我?!手机突然响了,低头一看,是队长打来的。肯定是陈强去自首,队长要表扬我呢!
  在电话里,队长先核实了我劝服抢劫犯来自首的事实,然后说,队里有压缩编制的压力,今天决定把你作为下岗分流对象报上去了!
  仿佛晴天霹雳,我一下子惊呆了:“什么?昨天还说下岗分流不会落到我头上哪!而且我刚刚劝服犯人自首,好歹也算将功补过,怎么会是我下岗啊?哥们儿!”我觉得自己太委屈了!
  队长带点惋惜地说道:“你昨天犯点错误,我们本来可以原谅你,帮助你,但你今天不该让一个和非典疑似患者长得一模一样的犯人来局里自首啊!局长刚好来队里检查工作,吓得当场尿了裤子……”
  哎,我这回圆大侠梦的代价实在是太大了!

(本文首发于2005年总第180期5A《快活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