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连载】掌舵——告诉你一个真实的政商圈子(资深记者首次爆料)

  2014年5月19日,沪深股市大跌,2000点看似风雨飘摇。我也是个股民,心情自然晦暗。哎,账多不愁,索性管它个球!
  也是这一天,我在天涯连载的帖子《掌舵》点击量突破10万。嘻嘻,笑一个;呵呵,再笑一个。对于许多大神来说,10万点击量实在不足挂齿。不过兄弟我初来乍到,发帖不过半月有余,就能有这么多朋友捧场,实在是……所以,哈哈哈,大笑一个!
  江湖上卖艺的人常说,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我要说一句,跟帖的捧个帖场,不跟帖的捧个点击量场,只要来鄙帖溜达过一圈的都是朋友。
  这半个多月,大家给了我许多支持,也提出过一些质疑。趁着今天股市大跌的好日子,我也在此尽可能做些说明。
  有朋友说,《掌舵》都已经出版上市,还发么子个帖,不就是忽悠大家买书吗?
  我坦白,希望大家买书,不是我发帖的唯一目的,但绝对是极其重要的一个目的。再者说来,从已故的马尔克斯,到如今还在娘肚子里,若干年后将横空出世、横扫文坛的未来大师,只要是个码字的,谁不想自己的书多卖几本?
  前些日子,米帝头子奥巴马走访亚洲,就是不来。小子忒无礼了!我发言人义正言辞,语惊四座:“不管你来与不来,中国就在这里。”众所周知,我国外交部向来以立场鲜明,敢讲硬话著称。我一个升斗小民,实在无此气魄。没错,不管你买与不买,我的书就在这里,但你买与不买,在这里的书却大不一样!
  希望朋友们买书不假,但却绝不能忽悠。毕竟,卖书不是卖拐!想来想去,还有比发帖更不忽悠人的方式吗?如今这年头,封面不可信,全是些搏眼球的噱头,书评更不可信,没准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发帖多好啊,一是一,二是二,赤裸裸摊在所有人面前,任人评说。这才是真正的“不看广告,看疗效”。
  顺便汇报一下,靠着朋友们大力支持,在点击量破10万之际,《掌舵》一书的销量也持续走高。再次感谢大家了!
  还有朋友问,《掌舵》是否会推出第二部?答案应该是肯定的,第二部目前正在创作中,出版协议也已签署,相信很快就会面世。当然,万事无绝对。如果沪指一飞冲天,直指七千点,没准兄弟我投笔从股。只是可惜,短期内这种可能微乎其微。哎……
  《掌舵》是先出版,而后开始在天涯发帖。为了感谢各位朋友的支持,第二部一定会在出版前就在天涯亮相,让大家一睹为快。
  另外许多朋友也提意见,说《掌舵》发帖较乱。既然整本书已出版,为了阅读方便,能否弄个畅读版,把章节标示清楚,读着也轻松些。这一点的确是我疏忽了。所以连夜按章节整理出来,待会就发到网上。以后新发的帖子,也会比照这种模式。让朋友们阅读时轻松一些,原本就是我的应尽之责。
  再求助朋友们两件事。因为我正在创作第二部,急需得到大家指点,对于故事情节、人物命运,大家有什么建议,望不吝赐教。第二件事,我看有些朋友正在猜故事发生地河州究竟是哪座城市,小说中的官员、商人,原型是谁?诚恳拜托大家,这类游戏适可而止。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新书被下架。发帖苦,顶帖苦,帖子被和谐最无助。
  最后,还是要向大家说声感谢!
  第一章 空手套白狼
  第一节 洪西首富万顺龙被深夜抓走(1)
  洪西省的省会河州,刚遭遇了骤雨遍扫。大雨从下午三点一直下到晚上七点。
  闷热了许久,这雨一下,浇熄了蝉鸣,淋湿了天地。世人莫不盼望天行霹雳,地作汪洋,将那秽物一并涤清。可惜纵然大雨倾盆,也不过一时爽利,只待云收雨散,不多时便又是肮脏世间。
  眼看大雨已停,杜林祥与周志斌勾肩搭背、踉踉跄跄地走出酒店。头发已经谢顶的周志斌从电梯到大堂,口里一直哼唱着慷慨激昂的革命歌曲,只是没人能听懂他到底哼的是哪一支?
  今晚喝的酒不少,还在兴头上的杜林祥高声说道:“现在是八点半!这个时间嘛,吃喝已然结束,嫖赌即将开始!周总,下一个节目怎么安排?”
  周志斌摆摆手:“今天喝多了,没法表演下一个节目。改日吧。”
  杜林祥拍了拍周志斌的肩膀:“老大哥,这可不是你的风格。要不再去整点啤酒,正好解一下酒。”熟悉周志斌的人都知道,此人不仅酒风彪悍,还喜欢打“加时赛”——喝完白酒,再去喝点啤酒。周志斌有一句口头禅——白酒醉了,正好用啤酒来解。
  周志斌摇着头:“今晚真不行,我还要赶回文康。明上午有个重要会议。”
  杜林祥立即说:“你是总经理,管它什么会议,说改期就能改期。我马上打电话,叫人在河州给你订宾馆。”
  周志斌苦笑了一下:“我和你可不一样。杜总的企业虽然小,但你是老板。天大地大,老板最大。而我,说白了只是一个打工仔。明天集团公司的头头要来厂里听汇报,我一定得参加。”
  周志斌是洪西省文康市一家大型机械设备制造厂的总经理。论企业规模,自然比杜林祥的建筑公司大出许多。但诚如周志斌所言,他这个总经理,只能算高级管理人员。周志斌头上有集团公司,而集团公司的老板,则是在洪西“鼎鼎无名”的徐浩成。
  与那些喜欢抛头露面的富豪不同,徐浩成从不接受媒体采访,至今在网上连他的照片都搜不到。甚至在洪西商界,知道徐浩成的人也不算多。就说杜林祥吧,若不是因为周志斌这层关系,他恐怕也不知道徐浩成是何方神圣。但是,在洪西省政商高层的圈子里,徐浩成却是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
  一句话,如果没听说过徐浩成,只能证明你还没有跻身洪西的上流社会。
  见周志斌去意已定,杜林祥也不好强留。他只是叮嘱道:“周总,从省城回文康,还有两百公里。今天又刚下过大雨,你可要当心。”
  说话间,周志斌的司机已经把车开出了停车场。一看是辆崭新的奥迪A6,杜林祥打趣道:“周总,你终于也鸟枪换炮,把那台坐了多年的老别克扔了。”
  周志斌说:“你小子早几年前就开上奥迪了,如今怎么就不许我坐一下?还有三年就该退了,老子不用再装腔作势挣表现,抓住机会享受一把。”
  周志斌上车后,打开车窗朝杜林祥挥手:“今天先到这,有机会来文康,我们再好好聚一聚。”
  趁着道别的工夫,杜林祥把一条软中华塞给了对方,然后双手作揖道:“一路顺风!”
  送别周志斌后,杜林祥也坐上车。尽管酒喝的不少,但他对自己的驾驶技术很有信心。加之当年清查酒驾的力度不是很严,杜林祥悠闲地点火启动,然后轻踩下油门,汽车便平稳地驶上街道。他打开奥迪车里的音响,又从兜里掏出一杆红塔山,颇为享受地抽了起来。
  每每出入高档酒店应酬结束,杜林祥总有些志得意满的感觉。就说今晚吧,当年那个穷得叮当响的农家娃,也能与周志斌这样曾经的正处级官员、如今的大企业老总推杯换盏、称兄道弟!
  杜林祥的老家在洪西省文康市,祖祖辈辈都是贫农。在家中排行老三的杜林祥,十五岁就跟着师傅进城当起泥瓦匠。离开老家时,父亲只吩咐了一句:“三娃,以后你进城打工就能自己赚钱了,把腰上的皮带取下来,留给弟弟妹妹们拴。”父亲的这句话,他一辈子都忘不掉。这个故事,杜林祥不知给老婆、儿子讲过多少次。而在几年后,当一群文人骚客要为他庞大的商业帝国树碑立传时,他也特意交代,一定要把父亲的这句话加进去。
  成为泥瓦匠以后,杜林祥凭着自己的踏实勤奋,很快摆脱了贫困。此后,他拉起一支队伍单干,成为文康小有名气的包工头。在30岁时,他注册成立了一家建筑公司,并把生意做进了省会河州。今年42岁的杜林祥,已累积了上千万的身家,不仅住上花园洋房,开着奥迪汽车,还把儿子杜庭宇送去国外留学。昔时一文不名的杜三娃,终于成为今日殷实富足的杜总。
  刚才在一起喝酒的周志斌,便是杜林祥的老客户。周志斌十年前就官居文康市经贸局局长,后来却因官场倾轧而黯然落马。所幸徐浩成是个惜才之人,将周志斌延揽进自己的企业,让他出任集团旗下一家大厂的总经理。
  周志斌在局长任上,曾将机关办公大楼的装修工程全部交给杜林祥,让他大赚了一笔。事后,杜林祥捧着30万来到周志斌家中,可小心谨慎的周志斌却怎么也不收。后来好说歹说,周志斌只同意让杜林祥的施工队免费为他家的新房做装修。
  杜林祥记着这份人情。哪怕周志斌如今已从政府官员变身民企高管,但只要来到河州,他都会热情招待。
  快到家了,杜林祥将烟头扔出车窗外。抽十块钱的红塔山,是他多年来养成的习惯。在以后那段风云激荡的岁月里,杜林祥身上的太多东西都发生了改变。只有这一点,从来没有变过。
  酒精的作用让杜林祥很快进入梦乡,而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又将他拉了回来。杜林祥打开台灯,问了问身边的妻子周玉茹:“现在几点?”
  周玉茹说:“凌晨三点。”
  杜林祥狠狠地骂道:“TMD,谁这么晚还打电话!”
  周玉茹拿过他的手机看了看:“是玉杰的电话,没准有什么急事,你快接!”周玉杰是周玉茹的弟弟,也是杜林祥公司里的副总。
  杜林祥担心工地上出了什么事,一把抓过电话:“玉杰,什么事?”
  只听周玉杰气喘吁吁地说:“三哥,万顺龙今晚被公安抓走了。”
  “万顺龙?”杜林祥一下子从床上蹦了起来,“他的后台那么硬,也会被抓?”
  周玉杰说:“千真万确。公安厅的人连夜行动,去公司把许多账册也查抄了。”
  杜林祥沉默了一会说:“明天一早就到公司去,大伙一块商量一下。”挂断电话,杜林祥却再也睡不着。
  万顺龙不仅是河州最大的房地产企业顺龙集团的董事长,更堪称杜林祥的衣食父母。杜林祥一大半的业务,都是承接顺龙集团的建筑工程。双方的合作已持续好几年,就说现在吧,顺龙集团还欠着杜林祥四百多万工程款。顺龙集团的信誉向来很好,放在平时,杜林祥丝毫不担心对方会赖账。可要是万顺龙被抓进去,企业就此垮掉,自己这四百多万去哪要?
  杜林祥很难想象,平日里威风八面的万顺龙被公安逮走时是怎样的狼狈相。尽管承接了顺龙集团的许多工程,可杜林祥与万顺龙接触的机会并不多,也就是国庆、春节顺龙集团席开几十桌,举行答谢宴会时,万顺龙会出来发表致辞,敬一圈酒。跟杜林祥打交道的,主要是企业建筑部的几个经理,偶尔分管工程的副总也会出面。说到底,杜林祥只是个包工头,人家万顺龙才是叱咤风云的大亨。
  论年纪,万顺龙只比杜林祥大两岁。但与杜林祥的泥腿子出身不同,万顺龙来自书香门第。万顺龙的父亲是洪西大学数学系教授,他本人则毕业于复旦大学。在洪西省统计局工作了10年后,万顺龙下派到永隆市铁柱县当了两年县委副书记。之后他弃官从商,迅速将顺龙集团打造为洪西顶尖的房地产企业。街谈巷议中,有不少人把万顺龙称为洪西首富。
  与徐浩成的刻意低调不同,万顺龙喜欢将自己暴露在镁光灯下。他不仅著书立说,还经常出席各种论坛,就经济发展趋势发表看法,堪称各路媒体的宠儿。
  然而,在商场上也有一个传言,说万顺龙当县委副书记时,与时任永隆市委书记的姜菊人攀上了关系。姜菊人后来一路擢升,到如今已是洪西省委常委、常务副省长。万顺龙在地产界的呼风唤雨,便少不了姜菊人的暗中相助。当然,喜欢抛头露面的万顺龙,在那些大大小小的论坛上,以及各种书籍中,只会大谈自己的企业管理之道,对于他打理政商关系的高超手腕闭口不提。
  江湖上的传言,不是杜林祥这种层级的人所能核实的。但他清楚地记得,连续两年顺龙集团的新春团拜会,常务副省长姜菊人都会出席并发表讲话。那些坐在台下,包括杜林祥在内的建筑老板们也因此认定,万总是有背景的,跟这种人合作,错不了!
  连万顺龙也会被抓?杜林祥一脸迷惑地摇着头。
  第一章 空手套白狼
  第一节 洪西首富万顺龙被深夜抓走(2)

  第二天一早,杜林祥就来到公司。其实所谓公司,就是在居民小区里租了两间连在一起的商品房。以杜林祥的财力,要去租个正儿八经的写字楼并不是难事。但他觉得,承包工程关键是工人们能把活儿干漂亮,其他的花架子倒无关紧要。
  公司有三个股东,除了杜林祥之外,还有副总周玉杰与工程部经理林正亮。林正亮与杜林祥是发小,创业之初两人就在一起。周玉杰是杜林祥的小舅子,他不仅是三人中文化最高的,更是河州建筑圈子里难得一见的硕士。周玉杰八年前从洪西大学中文系研究生毕业后,放弃了去北京大型国企的机会,跟着姐夫做起生意。除了学历高,周玉杰也有着俊朗的外表。大学时代就是著名的“校草”,哪怕来自农村,家庭经济状况并不好,可身边还是围着一大群女生。有人评价过,如果把杜林祥比作《水浒传》里的玉麒麟卢俊义,周玉杰就是当之无愧的浪子燕青。
  公司里的人员构成也很简单,杜林祥的妹妹担任出纳,林正亮的老婆是会计。在林正亮手下还有三四个刚从大学毕业的技术员,专门负责在电脑上绘制工程图纸。像这类的建筑公司,平时几百号工人都分散在各个工地,真正待在办公室的就几个管理和技术人员。
  杜林祥的办公室是由居民房里的主卧改造出来的,当他进入办公室时,周玉杰、林正亮已坐在里面。周玉杰第一个开口:“万顺龙被抓的消息已经传开了,现在很多人都担心工程款收不回来。据说下午就有一拨人,要去顺龙集团催债。”
  林正亮说:“顺龙集团可还差着我们四百多万啊,它要一下垮了怎么得了?”
  杜林祥思忖了一会说:“咱们这点工程款还不是大头,据说顺龙集团欠着银行好几亿的贷款。银行现在可比我们还急。”
  周玉杰说:“银行的钱是国家的,咱们的钱可是自己辛辛苦苦挣来的。人家亏得起,我们亏不起。”
  杜林祥说:“刚才也有几个老板给我打了电话,说是下午大伙一起去。我看也只有这样,先去顺龙集团,看看他们有什么说法?非常时期,反正咱们记住一点,多得不如现得。管它三七二十一,只要能先刨回点现金,就不错。”
  林正亮点着头说:“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对了,玉杰你消息灵通,万顺龙到底因为什么事被抓?”
  周玉杰点燃一支烟,不紧不慢地说:“外面的说法很多。有说他偷税漏税的,也有说他涉及违规骗贷的,甚至还有一个版本,说这事牵扯到姜省长。”
  杜林祥说:“人家的事我们就不要瞎操心了,还是先把钱要回来。”
  吃过午饭后,三人便开车前往顺龙集团总部。企业的会议室里此时已坐满了人,都是来讨债的建筑老板,相互间也彼此打着招呼。一位做混凝土生意的老板凑过来说:“杜总,我现在已经把供往顺龙集团的混凝土全停了,你那边怎么样?”
  杜林祥苦笑着:“你的混凝土都不到场,我那边工人当然也得停工。虽然万顺龙被抓了,但顺龙集团的家底子还在,不会说垮就垮吧?”
  那位老板说:“谁知道呢?可话又说回来,但凡是房地产企业,只要银行收紧银根,咱们这些建筑商不再去垫资,任凭它家底再厚,也撑不下去。”
  杜林祥说:“你还好啊,你做混凝土的,都是一个月结一次账。不像我这边,半年结一次。我现在可在里面陷着好几百万。”
  那位老板笑了笑:“都不容易啊,就自求多福吧。”
  大约半个小时后,一行人进入会议室。领头的那个杜林祥认识,是顺龙集团的常务副总孙兴国,孙兴国后面还跟着一位打扮得体的中年妇女。这女人三十七八岁,皮肤白净,一看就过着养尊处优的生活。尤其是那凹凸有致的身材,丝毫不输给妙龄少女。浓密的短发乌黑油亮,眼睛虽是单眼皮,但秀气、明亮,高高的鼻梁下是涂着淡淡口红的嘴唇。
  孙兴国坐下后,便向众人介绍:“这位女士是马晓静,她是我们万总的夫人。马女士一直以来都是顺龙集团的董事,只不过很少过问具体事情。今天企业正处于非常时期,马董也想趁此机会和各位建筑商见面沟通一下。”
  哦,这便是万顺龙的夫人!杜林祥早就听说过,万顺龙的夫人过去是洪西大学的老师,创业初期,马晓静一直陪伴在万顺龙身边。后来企业越做越大,马晓静就退居幕后。外界都传说,万顺龙的夫人是一位美丽、知性的成熟女人,今天一看,果然名不虚传。
  马晓静喝了一口白开水,说:“感谢各位建筑商长期以来对顺龙集团的支持!大家也知道,昨晚上万总去公安机关,协助调查一些案件。具体的案件情况我们也不清楚,但请大家放心,顺龙集团是一家管理规范的现代企业,不会因为哪一位管理人员个人的原因,就影响企业的正常经营。”
  这时,底下一位建筑商说道:“马姐,在座的都是和顺龙集团合作多年的人。现在你们这边出了事,按说我们不应该落井下石,可你也要给我们吃颗定心丸啊。毕竟这工程款,都是大伙辛辛苦苦挣来的,谁也亏不起。”
  马晓静使劲挤出一丝笑容:“你们既然跟顺龙集团合作多年,就应该知道我们的资金实力。放心吧,不会拖欠大家的工程款。现在顺龙集团在银行的账户上,还躺着一亿多现金呢。”
  底下又有人说:“顺龙的账户上的确有一个亿,可你们欠的贷款更多。据说今天上午银行已经把账户冻结了,要是顺龙集团就这么垮掉,不仅那一个亿没了,银行还要拿你们的房产来抵债。”
  孙兴国接过话:“企业出现一些情况,银行暂时冻结账户也是正常的。我们已经派人去沟通,估计问题很快就能解决。现在部分建筑商停止施工,甚至还停止供应材料,这样做可不够朋友啊。城南的两个楼盘,下个月就能开盘销售了,现在停工损失可就大了。”
  那位做混凝土的老板开口了:“既然孙总说账户马上能解冻,那想必是没什么问题。要不这样,等你们资金解冻了,先把前面的工程款结了,我这边马上恢复供货。”
  孙兴国显得有些气愤:“按照双方合同,现在根本不到结账的时候。你们这么做,可是违约。”
  那位老板也不甘示弱:“刚才你不说了,现在是非常时期,非常时期就应该用非常的办法。大伙说是不是?”会议室里的建筑商闻言纷纷点头附和。
  马晓静这时开口说道:“刚才孙总已经说了,顺龙集团一直在按合同履行义务,倒是那些停工或停止供货的建筑商存在违约。按照合同,单方面违约是要承担责任的,到时不仅收不回工程款,还要赔偿顺龙集团的损失。当然了,大家都是多年的合作伙伴,肯定不愿意走到那一步。我今天也不瞒大家,顺龙集团的确处于困境。但这种时候,大伙更应携手并肩,支持我们渡过难关。你们苦苦相逼,又能得到什么?顺龙真垮掉了,我敢确信各位讨债的本事一定不如银行,银行可以把账上的现金冻结,可以把这栋大楼也拍卖掉,你们能抢得过?”
  马晓静的话暗含机锋,底下的人一时哑口无言。就在双方僵持着的时候,一位身着工作服的员工跑进来,在马晓静跟前耳语了几句。
  马晓静听完后,脸色陡然显得很慌张,眼角甚至都开始闪烁泪花。只见她站起身来说道:“刚才我得到消息,有人去学校绑架了我的小女儿,还打来电话说,不把工程款结清,就绝不放人。我不知道,在座的诸位中,是谁想出了这种下三烂的主意。将心比心,我家万顺龙当年可没亏待谁,他昨晚刚出了事,你们今天就这么欺负人!”马晓静说完后,竟大哭了起来。
  底下的老板们也炸开了锅,还有人骂道:“是哪个王八蛋干的?”在座的人,想讨债不假,可大多数还是干不出绑票的事。
  第一章 空手套白狼
  第一节 洪西首富万顺龙被深夜抓走(3)

  杜林祥心中也很气愤。曾几何时,万顺龙也算是在座所有人的衣食父母。即便要讨债,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家孤儿寡母。他站了起来:“马姐,你们报案没有?”尽管年纪比马晓静大,但看在万顺龙的面子上,杜林祥还是称呼对方“马姐”。
  马晓静擦拭着泪痕,这才回过神来:“我一时急得都忘了,快去报警。”
  “慢!”杜林祥说道,“大伙都是在一个圈子里混的,今天就容我老杜说两句。本人虽然读书不多,可也知道绑架是犯法,一旦警方介入就是刑事案件,到时后悔都来不及。讨债归讨债,可也不能这样干。趁着马姐还没报警,赶紧把人送回来,这件事就当是个误会。”
  马晓静感激地看着杜林祥:“对、对、对!只要赶快把孩子送回来,这就是个恶作剧。”
  底下有人说:“被欠着工程款的人可是成百上千,也许不是我们在座的干的。能坐在这里的,谁没有几千万身家,估计干不出这事。倒是那些小包工头,没准急红了眼干蠢事。”
  杜林祥说:“你说的有道理。不过河州做建筑的圈子就那么大,咱们在座的人现在就去放消息、做工作,叫那个干了蠢事的王八蛋立刻把人送回来。我相信大伙一起动手,这个蠢蛋很快就会知道自己捅了篓子。”
  听杜林祥一说,在座的纷纷点头,各自离开会议室,抱起手机一阵狂拨。果不出杜林祥所料,这几十位建筑老板动用一切关系,很快就找到绑架小孩的人。对方只是个做油漆工程的小承包商,没啥文化,根本不知道绑架小孩的严重后果。最后听人一说,吓得屁滚尿流,乖乖把小孩送了回来。
  马晓静的女儿回家了,可一场讨债会议却因为这个插曲无果而终。回去的路上,周玉杰愤愤地骂道:“都他妈怨那个蠢货,他这么一闹,大伙好像都不好意思讨债了。”
  杜林祥说:“就算那蠢货不闹这么一出,咱们也讨不回钱来。今天这架势明摆着,顺龙集团没钱。”
  林正亮问:“明天我们还继续施工吗?”
  杜林祥说:“先停停吧,上游的材料商都断货了,我们还做什么。唉,但愿万顺龙能够没事,不然咱们这钱怕是难收。”
  说话间,杜林祥的电话响了,他一看是个陌生号码,接起来是个优美的女声:“是杜总吗?我是马晓静。今天下午的事太感谢你了,你今晚没什么事吧,我想请你吃饭。”
  杜林祥说:“马姐呀,你好!下午小事一桩,何必挂齿。”
  马晓静说:“你别客气。那咱们就说好了,我到时把孙总也叫上,还有其他事顺便和你商量一下。”
  挂掉电话,杜林祥心里美滋滋的。倒不是因为有位美丽成熟的贵妇请自己吃饭,而是因为马晓静说叫上孙兴国一起,到时还要商量其他事。杜林祥不禁憧憬,马晓静会不会出于感谢,破例先把自己的工程款先结了?要真是这样,今下午这一番原本无意的临机表现,可是赚大发了。
  杜林祥看看时间不早了,就把周玉杰、林正亮甩在路边,叫他们打车回去。他猛转方向盘,调头去赴马晓静的晚宴。
  第一章 空手套白狼
  第二节 大生意都是砍价看出来的(1)

  马晓静就把晚宴安排在顺龙集团总部大楼的顶层。杜林祥开车赶到的时候,孙兴国已经等候在外面。杜林祥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怎么好麻烦孙总亲自来接?”
  孙兴国笑了笑:“应该的,你今天下午帮了我们大忙。”
  孙兴国把杜林祥领进电梯,趁着电梯上行的空隙,孙兴国说:“马董亲自交代,叫把晚宴安排在楼上。当初修办公大楼的时候,我们专门在顶楼装修出一个包间,这可是过去万总招待最尊贵客人的地方。”
  杜林祥感激地说:“马姐实在太周到了。”
  出了电梯来到包间门口,只见一股潺潺的水流缓缓从顶部流下形成三米多高的人工水幕。水流流入脚下锦鲤交错的鱼池中形成了一道独特风景。配合上周围青砖灰瓦、雕梁画栋的装饰,令人仿佛置身江南水乡。走进包间,古色古香的木椅与原色的石板、墙壁相得益彰。点缀其间的还有手绣的云幔、石雕的皮丘、浮凸的麒麟,古朴、典雅且带着悠悠汉风。
  河州的豪华酒店,杜林祥也去过不少,但跟这里比较起来,实在相形见绌。杜林祥暗自感叹:“别看万顺龙夫妇如今处境不妙,终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
  坐在主位上的马晓静一脸笑容地站起来:“杜总来了,快请坐!”
  当初为揽到工程,杜林祥对顺龙集团的项目经理又是送红包,又是赔笑脸,可今天,自己却成为顺龙集团老板娘的座上宾。又惊又喜的杜林祥显得有些拘谨,还是孙兴国一把将他按到座位上,并问道:“老杜,今晚喝什么酒?”
  杜林祥说:“客随主便。”
  孙兴国又看了看马晓静,马晓静说:“我知道像杜总这样做工程的,肯定是喝白酒。那就来瓶茅台吧!我平时都是喝红酒,今天也破例陪陪杜总。”
  酒菜端上桌后,马晓静举起酒杯:“杜总,今天多亏你仗义执言,我女儿才转危为安。我敬你三杯,聊表谢意。这三杯是我的意思,你喝多少随意。”
  这么多年来,杜林祥早就练出一身好酒量,今天当着女人的面更不会示弱。他端起酒杯,毫不犹豫地一连干了三下。
  孙兴国随即也端起杯子:“老杜,我再敬你三下。今天的情形我都看在眼里,你不光在关键时刻仗义执言,而且那帮人气势汹汹逼债的时候,你也坐在那里没吭声。够朋友、够仗义!”
  杜林祥喝下三杯酒后,憨憨地笑了起来:“孙总这可夸奖错了。我不是不想要钱,而是我这人从农村来的,嘴笨,没有人家能说会道,所以才一直没出声。”
  马晓静笑了:“杜总可不笨,我看你精明得要紧。刚才这一句话,既是客气,又把主题引到讨债上去了。”
  杜林祥说:“我只是实话实说,哪里晓得马姐想象力这么丰富。”
  马晓静问:“顺龙集团差你多少工程款?”
  一听这话,杜林祥心中一阵狂喜。没准马晓静为了答谢,真要破例把钱先还了。如今要结清所有建筑商的工程款,顺龙集团的确力不从心,可要应付自己那几百万,对马晓静来说只是小事一桩。
  杜林祥按捺住欣喜,一脸平静地说:“不多,就四百多万。”
  不料马晓静只淡淡地说了句:“我当是多少,就这么点小钱。你放心,挺过这阵子,顺龙集团是不会赖账的。”
  杜林祥先前的狂喜一扫而空,但他还是不甘心,继续说道:“马姐和万总都是做大生意的,这点钱当然是小钱。可我是小本经营,没这四百万,连工人的工资都发不出去。”
  孙兴国拍了拍他肩膀:“老杜,你也是闯荡江湖多年的人物了,今天怎么也一副磨磨叽叽的样子?”
  “江湖老,胆子小。出来闯荡的人,谁心中又能没个怕字。”杜林祥感叹道。
  马晓静扑哧一声笑了。她随后拿餐巾纸擦了擦嘴角,优雅地说:“没想到杜总的语言还挺幽默!不过下午我就说了,按照合同现在没到结账的时候。你们跑来讨债,没道理啊!”
  杜林祥说:“马姐这话说得没错。但现在不是出事了吗,大伙心里都是七上八下。不瞒你说,过去我做工程时就碰到过,老板被抓进去后,企业几天就垮了,欠我的工程款一分都没要回来。”
  孙兴国说:“所以啊,想讨回债,就不能让顺龙集团垮掉。这就需要杜总出把力。”
  杜林祥一脸茫然:“我有什么办法?”
  马晓静放下筷子,不疾不徐地说:“实不相瞒,今天请杜总来,其一是感谢你仗义执言,其二也是有件事想请杜总帮忙。”
  杜祥林更加糊涂:“要我帮什么忙?”
  马晓静说:“你不是想讨债吗?明天你就可以带上手底下的工人,去市政府门口讨债。”
  杜林祥还是不明白:“你们顺龙集团欠我的钱,关政府什么事?”
  马晓静说:“你就说万顺龙被抓,顺龙集团危在旦夕。工人们担心企业赖账,自然要向政府求助。”
  杜林祥不解地说:“以往那些民工领不到工钱去围攻政府,摊上事的企业害怕得不得了,唯恐把事情闹大。马姐怎么鼓励我们去闹?真要一闹,顺龙集团不是垮得更快?”
  马晓静犹豫了一会说:“杜总,我欣赏你是个耿直的汉子,今天也不把话藏着掖着。咱们省的常务副省长姜菊人,你认识吗?”
  杜林祥点点头,随即又摇头:“我认识他,他不认识我。外面不是说姜省长跟万总关系很好吗?”
  马晓静说:“实话告诉你吧,这次抓万顺龙,就是有人想借机扳倒姜省长。他们用的罪名是偷税漏税,那根本只是个幌子。可姜省长不分管政法工作,针对这种独立个案他不便插手。只要有工人围攻政府,这事便从单纯的经济案件演变成影响社会稳定的群体性事件,姜省长作为省领导,就可以堂而皇之地过问。”
  杜林祥这时不禁想起周玉杰上午讲述的传闻,“这事牵扯到姜省长”。看来,有时谣言竟是遥遥领先的预言。
  杜林祥为难地说:“这事牵扯到省领导了,是不是闹得太大?”
  孙兴国说:“那是因为我们相信你,把真相告诉你了,你才觉得大。如果只是民工去政府门口讨薪,有什么大不大的?老杜你做工程这么多年,这种事还见少了。就算闹起来,谁还敢把你怎么样?”
  杜林祥仔细一想,孙兴国说的不无道理。他又问:“马姐,这种事干吗找我?”
  马晓静说:“这事我们亲自出面肯定不行,得找个信得过的人。你今天仗义执言,令我十分感动。后来我又专门问了你的情况,底下人说这么多年合作下来,你做的工程质量很有保证,而且在圈子内口碑也挺好。我觉得你就是一个值得信赖的耿直之人。另外嘛,你是做土建工程的,手底下工人最多。你指挥着人往前一冲,那气势才够壮。”
  杜林祥笑了笑:“原来马姐把我的情况都调查清楚了。”
  马晓静知道杜林祥还在犹豫,便说:“按道理说,现在我们不会给任何一家建筑商结账。但你要是肯帮忙,我明晚就特批先给你结两百万。要是万顺龙最后平安出来了,顺龙集团还要再单独给你50万,算是给你手下的工人发出场费。”
  如此优厚的条件,杜林祥开始动心了。他又仔细掂量了一下,找一拨工人去政府门口讨薪,只要不出现打砸抢烧,自己就不会担多大责任。再说了,这种事在建筑界可谓稀松平常,太多人都干过,也没见出什么大事。
  杜林祥是个商人,风险低、收益高的生意自然不会拒绝。他端起酒杯:“感谢马姐瞧得起,这事我愿意效劳。”
  马晓静高兴地举起酒杯,说道:“杜总果然是性情中人!记住,明天去政府门口,既不是真闹,也不是假闹。《红楼梦》里写得好,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红楼梦》我没看过,但如何把握分寸,做到亦真亦假,我还是知道的。”杜林祥拍着胸脯保证。
  “亦真亦假才是最厉害的!”马晓静莞尔一笑,说,“中国的事,不怕真,不怕假,就怕亦真亦假。我过去喜欢买名牌手袋,大商场里七八千的LV,我很喜欢,人家是牌子货,该卖这个价。地摊上五六十的LV,我也不害怕,因为人家假得很纯真。就怕外贸店里那些二三千的LV,每一个包还搭配着一段什么工厂尾单、出口转内销的故事。真要下手买了,不知道究竟是捡了便宜还是上了大当。”
  一桌人都笑了起来。杜林祥心中很是羡慕,马晓静不愧大学老师出身,一件女人们生活中经常遇到的事情,竟被她讲得如此富有哲理。自己那个从农村带出来的老婆,恐怕永远讲不出这种故事。
  晚宴结束后,杜林祥顾不上回家,立即把周玉杰、林正亮召集到办公室。遵照马晓静的再三叮嘱,杜林祥没提姜菊人的事,只是说找工人去政府面前闹一下,没准能帮上万顺龙。
  周玉杰一拍大腿:“只要明晚上她马晓静兑现那两百万,找工人小事一桩。咱们不就是干这行的嘛!三哥,你说要多少工人?”

  第一章 空手套白狼
  第二节 大生意都是砍价看出来的(2)

  杜林祥说:“既然收了钱,就得把活干漂亮。咱们手下四百多号工人全上,另外再临时拉几百人过来,凑够整数一千,有问题没有?”
  周玉杰斩钉截铁地说:“没问题!”
  马晓静找杜林祥,的确是找对了人。作为土建工程的建筑商,杜林祥平时的用工量极大,这么多年来,在他手下工作过的民工少说好几千人。周玉杰、林正亮分头打电话,只用了个把小时,就召集到一千多工人。当然,这年头出工就得算工钱,按照河州的行规,去政府门口坐一天,每人一百块,当晚八点之前就要全部兑现。
  第二天一早,大队人马就浩浩荡荡开往河州市政府。周玉杰还特意安排了七八个民工,叫他们把老婆孩子全带上,走在队伍的最前面。民工们手举“顺龙公司昧良心,不给工人付工钱”、“万顺龙,还我工钱”等标牌,瞬间就把市政府前的广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林正亮特意换了身破旧衣服,藏匿在民工队伍中现场指挥。杜林祥、周玉杰则在广场对面的酒店里包下一个房间,随时关注广场上的动向。杜林祥最担心的,是有人干出什么过火的事情,那样就偷鸡不成蚀把米。他隔半小时就与林正亮通一次话,告诉对方注意控制工人的情绪,同时还反复叮嘱:“如果公安强行清场,千万不要发生冲突,就叫工人们散了。”
  下午四点过,马晓静打过来电话:“杜总,你不仅做工程的质量好,干这事也是驾轻就熟啊。你的工人把政府广场一堵,现在整个市中心一带都在塞车。”
  杜林祥笑着说:“马姐你满意就行。”
  马晓静说:“晚上别收工太早,安排两三百个工人坚持到十二点,那样影响就更大。”
  杜林祥有些心虚地说:“动静是不是搞太大了,别适得其反?我看广场周围的公安越来越多,他们要强行清场就麻烦了。”
  马晓静笑着说:“杜总,你放一万个心,不会有事的。今天中午,河州市公安局的唐局长还和我在一起吃饭。另外,今天六点以前,我就安排财务先打两百万到你账上。”
  杜林祥的胆子也壮了起来:“好,就听马姐的!”
  按照杜林祥的布置,整个静坐示威活动一直持续到晚上十二点才结束。一整天的活动,没发生什么意外。最关键的是,马晓静也按约定打过来两百万,这让杜林祥十分开心。他拉上周玉杰、林正亮一起去滨江路喝夜啤酒庆功。
  三人刚坐下,周玉杰就说:“三个大男人喝酒有什么意思,要不找几个美女来?”
  林正亮说:“好啊!只不过三哥可是你姐夫,有你这个小舅子在,他好多事放不开。”
  周玉杰哈哈笑道:“三哥,这个你放心。大家都是男人,我是不会去打小报告的。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只要你在家对我姐好,在外面耍几个女人,我一点意见也没有。”
  杜林祥说:“有你玉杰担着,我还怕什么?”
  周玉杰说:“好,我马上打电话,叫几个美女过来。”他拨完电话,又跑去路边的烟店,买了三包软中华,过来扔给杜林祥与林正亮一人一包。
  杜林祥说:“咱们玉杰现在混得好啊,都是抽软中华的人了。”
  周玉杰说:“一会儿有美女来,咱哥仨也得撑撑面子不是。再说今天刚讨回来200万,怎么着也得奖赏一下自己。”
  林正亮问:“你给我们找的都是什么样的美女?”
  周玉杰说:“有一个叫江小洋,是我的小情儿。她是河州春光百货商城的财务部副经理,我让她在公司里再找两个美女过来,怎么样?”
  杜林祥笑道:“玉杰你行啊,春光百货可是河州专卖奢侈品的商场,那里面的女人,真是个顶个的漂亮。”
  林正亮也打趣道:“我和三哥的老婆,都是刚出来打工那会儿就在乡下找的。只有你,后来在城里找了个公务员老婆。可你竟然不知足,又出来泡个小情儿。我看你小子一天到晚打扮得珠光宝气的,估计都是在照顾那骚娘们的生意吧?”
  周玉杰说:“那是当然,不然人家怎么肯跟我好。你们也多去春光百货买点东西,顺便泡几个妞。”
  林正亮摆摆手:“算了,那里面的衣服实在太贵。你小子一天到晚抽高档烟,穿名牌衣服,也太会享受生活了!”
  “人活着就得享受生活,只会拼命工作有什么劲!”周玉杰说:“我听说过一个故事,浙江有位企业家工作太玩命以致英年早逝,他死后妻子携带巨额资产嫁给了公司里的司机。司机大发感慨,说以前以为一辈子都只能为老板打工,现在才明白老板一辈子辛苦是在为自己打工。”
  这则故事,杜林祥也听说过。他笑着说:“玉杰,你的故事有断章取义之嫌。人家老婆嫁给司机时可是订好了规矩,遗产只能由前夫的儿子继承,司机沾不了边。据说他儿子后来在父亲坟前也发了一通感慨:爸爸你真伟大!你的司机娶了我妈,帮你给我妈过性生活,把我带大,那些钱又被我继承了。你在世时司机为你开车,你死了他还在为你服务,一辈子都在给你打工。”
  三人今天的心情本就不错,听了这两个段子,更是笑得直不起腰来。半小时后,江小洋便带着她的两位同事赶到。有了美女助阵,气氛更加活跃。周玉杰叫老板拿来一副骰子,众人一边喝酒,一边玩骰子,好不快活!
  开怀畅饮时,杜林祥也不忘仔细瞧了瞧江小洋。这女人确实很有风韵,一头长而飘逸的卷发披在肩上,眼睛里时刻闪着令男人为之疯狂的秋波。瓜子脸上铺着一层淡淡的妆容,水水的红唇性感而妖媚。低胸的衣服将她那一对酥胸暴露在外,米白色的衣服将她原本就白皙的皮肤衬得更加白嫩。杜林祥在心中骂道:“周玉杰这小子真是艳福不浅!”
  喝完酒已是凌晨三点,众人还没有散去的意思,又跑去酒店打麻将。难得今晚上开心,大伙的言语也越来越放肆。有一局,周玉杰摸到一张一条,他看了看江小洋:“哥哥知道你要胡这张牌,就不给你点炮。”
  在旁边围观的江小洋的同事笑着说:“周哥,你也真是!你那一条早就给江姐玩腻味了,今天怎么还舍不得去放一炮?”
  江小洋娇滴滴地说:“谁稀罕!他那一条又小又短,还是留着去和老婆放炮吧,本姑娘大不了自抠。”
  林正亮一本正经地叹了口气:“江小姐这么美丽的女人还要自抠,实在是委屈了。”
  杜林祥听到这,笑得一口茶立时喷了出来。旁边江小洋的同事赶紧来给他捶背:“杜哥,别理这些坏人。他们打色情麻将,你正好做大牌。”
  麻将七点半结束,杜林祥开车挨着送人回家。江小洋说自己下午还要上班,家又离得远,所以想就近找个宾馆休息一会。周玉杰知道附近有个不错的宾馆,叫杜林祥直接开车去那。
  下车后,周玉杰与江小洋一前一后走进宾馆。坐在副驾位置上的林正亮满含羡慕地说:“你看他们那如狼似虎的样子,今上午别想睡觉了。”
  杜林祥笑着说:“他年轻,身板硬朗。咱们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还是回家老老实实补瞌睡吧。”
  接下来的几天,杜林祥一直关注着顺龙集团的情况。先是听说银行不仅将顺龙集团的账户解冻,而且还发放了一笔贷款,后来,那些停工的工地也开始陆续复工。这段时间,一直是马晓静在主持顺龙集团大局,她将各方面关系打理得井井有条。杜林祥甚至觉得,哪怕万顺龙真是难逃一劫,凭马晓静的本事,这家企业也垮不了。
  半个月后,杜林祥忽然接到孙兴国的电话:“杜总,晚上没别的安排吧?还在老地方请你吃饭。”
  杜林祥问:“有什么事吗?”
  孙兴国说:“你来了就知道了。”
  晚上六点,杜林祥准时赶到顺龙集团总部。走进顶层的包间,只见马晓静、孙兴国分坐在两旁,而中间的主座上,坐着一位穿休闲西装的中年男人。杜林祥定睛一看,我的乖乖,这不是万顺龙吗?他什么时候给放出来的?
  第一章 空手套白狼
  第二节 大生意都是砍价看出来的(3)

  杜林祥赶紧跑过去握手。万顺龙还不认识杜林祥,旁边的马晓静介绍说:“顺龙,这就是我刚才给你提到的杜林祥杜总,他这次可帮了我们大忙。”
  万顺龙热情地伸出双手:“林祥,你好啊!咱们以前应该见过面吧。”
  杜林祥说:“见过、见过,每年顺龙集团的新春团拜会,我都要参加。只不过下面坐着的承包商太多,万总不一定认得我。”
  万顺龙说:“以往是我失礼啦,还望林祥多担待。以后咱们就是熟人了,常联系,多走动。”
  万顺龙接着招呼杜林祥坐下:“前段时间的事你也知道,公安部门叫我去协助调查一个案子。有一些误会,正好借这个机会全部澄清了。所以啊,我也就平安无事地回来了。我听晓静说了,林祥这次为顺龙集团出了不少力,今晚我一定要多敬你几杯酒。”
  杜林祥暗自思忖,万顺龙平安无事地出来,顺龙集团的难关也就算过去了。那位姜省长的本事,的确不小啊!
  万顺龙今晚的心情很好,他频频举杯敬酒。不一会工夫,一瓶茅台就被他们消灭干净。万顺龙招呼人又开了一瓶,他对杜林祥说:“患难见真情啊,林祥够朋友。晓静已经给我说了,那天安排工人去政府,你一路忙前忙后,当初承诺给你的五十万,明天就安排人打到你账上。另外,往后顺龙集团所有楼盘的土建工程,同等条件下都会优先承包给你。”
  杜林祥感动地举起酒杯:“万总不愧是大生意人,说话做事就是大气。以后小弟的那点买卖,就靠万总多帮衬了。”
  万顺龙此刻已喝得不少,他颇有豪气地说:“放心吧,在河州做工程的人,只要跟着我万顺龙,保证他赚个盆满钵满。”两人立时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就在杜林祥放下酒杯的时候,忽然记起一件事!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一个无比大胆的计划浮现在他脑海。此时,杜林祥还不知道,此刻的灵光乍现,将从此改变自己的人生。
  杜林祥又将整个计划在大脑中迅速地过了一遍,然后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对万顺龙说:“我知道顺龙集团在城北有座楼盘叫北国天骄,开盘已经一年多了,一直卖得不好。我如果想买下这个楼盘,不知万总愿不愿卖?”
  万顺龙收敛起笑容,点燃一杆烟说道:“我修房子就是为了卖,有人买我当然愿意卖。关键是这价格,你要是砍价太凶,我也受不了啊。”
  杜林祥说:“在万总面前我就直话直说。都在这个圈子里混着,我也知道北国天骄开盘后,才卖了几套出去,是顺龙集团旗下卖得最差的楼盘。现在这里的市价也就不到五千元一平方米。我一次性全部拿下,出价三千元一平方米如何?”
  万顺龙哈哈笑道:“林祥,我那可有五百套房子,总面积接近五万平方米。每平方米少两千,合起来就优惠了你一个亿。你这要求,可着实让我为难啊。”
  望着万顺龙一脸为难的表情,杜林祥心中窃喜。在商场摸爬滚打多年,杜林祥深知,任何大生意,不可能一蹴而就,都是砍价砍出来的。你报出一个价格,对方没有断然拒绝,而是做出一副为难表情,恰恰说明他已经动心,这样才有谈下去的可能。
  杜林祥说:“万总,人情归人情,生意归生意。我现在是想把整个楼盘吃下来,那跟单独买一套的价格肯定不能一样。”
  万顺龙的脑筋也在飞速运转。提起北国天骄,的确是一块心病,在江湖上混了这么多年,这算是最失败的项目。楼盘地处市郊,紧邻工业园区,城里的人几乎都不愿去那置业。开盘一年多了,才卖出去几套,占用了自己大笔资金。现在有人愿意接盘,哪怕便宜点儿扔出去也不是坏事。不过眼前这个土里土气的杜林祥,为什么对这座楼盘情有独钟?连我万顺龙都玩不转的项目,他有本事起死回生?
  万顺龙沉默了一阵后,说:“林祥,我跟你说句实在话,修这个楼盘,各种成本加起来,一平方米也就两千七左右。尽管三千元的价格对我来说也算略有盈余,但实在有些不甘心。这样吧,你要诚心买,我三千五拿给你。”
  杜林祥想了一会,然后狠狠心说:“就依万总的。不过我首付只能拿出一千万,剩下的钱,三个月内付清。你也知道,我手头的现金不宽裕,需要时间筹钱。”
  万顺龙说:“这个好说。但有一点,要三个月后,你没能筹到足够的钱怎么办?”
  杜林祥说:“那先前付的一千万,就当违约金送给顺龙集团。”
  万顺龙一拍大腿:“好,一言为定!剩下的细节问题,孙兴国和你谈,如果一切顺利,下周就能签合同。”
  离开顺龙集团后,杜林祥心中很是亢奋。脑海里那个大胆的计划若真能实现,无疑将是自己商业生涯的重要一跃。
  今天的晚宴,马晓静很少说话。看来这个女人很懂规矩,老公既然安全归来,自己就该退到幕后。杜林祥记起了老辈人常念叨的一句话:“家有贤妻,夫不得横祸。”万顺龙真是好福气啊,娶了个这样精明干练、知书达理的老婆。杜林祥还想起了江小洋,要论风骚妩媚,马晓静当然不如江小洋,可要说到身上那股成熟端庄的贵妇韵味,江小洋真不知差了多少。
  如果将女人比作汽车,马晓静无疑是气质尊贵的商务型,江小洋大概属于动感刺激的越野型。那么自己的老婆周玉茹呢?杜林祥下意识地叹了口气,她过去就是个村姑,如今跟自己进了城,不过是个普普通通的家庭主妇,唉,权且当作的经济型家用轿车吧。
  想到这,杜林祥心中暗骂:“总觉得别人的老婆好,那可不行啊!”杜林祥赶紧中止这些奇怪的念想,并告诫自己,接下来还有正事要办。他一踩油门,连家都顾不上回,便驶上高速公路,直奔文康而去。
  第一章 空手套白狼
  第三节 做生意只算自己的账,从不算别人的账(1)

  外面的夜寂静而漆黑。杜林祥打开轿车的远光灯,飞一般行驶在高速公路上。那些夜空中循着灯光扑来的飞蛾,一只只都被奥迪轿车的钢铁身躯撞得粉身碎骨、肝胆俱裂。
  要说地产楼盘的营销,万顺龙是当之无愧的河州一哥。杜林祥不过是做土建工程的包工头,连万顺龙都回天乏术的项目,他自然是一筹莫展。更重要的是,要买下北国天骄整座楼盘,需要一个多亿的现金,杜林祥就算砸锅卖铁也凑不齐这么多钱。首付的那一千万,差不多就是杜林祥辛苦打拼多年的全部身家。
  杜林祥不是疯子!他之所以敢同万顺龙谈这笔生意,是因为事先得到了一条消息。就在二十多天前,杜林祥在河州宴请周志斌时,周志斌说自己任总经理的那家工厂,即将迁往河州。不仅生产线要搬往河州,员工住宿的小区也要拆迁。因此,企业还要负责为员工在河州购置新住所。
  工厂派人去看了河州的多个楼盘,都不是很满意。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那些正在销售的楼盘,里面的许多房子已被其他人买走了。企业想买一个相对完整的楼盘作为员工小区,几乎不可能。可如果自己买地盖房子,又担心时间来不及。
  北国天骄开盘以来销售状况很差,这在外人看来是个劣势,但到了周志斌那儿,就成了得天独厚的优势。吃下整个楼盘的周志斌,完全可以把这里打造成相对独立的员工小区。
  北国天骄还有一个缺陷,因为临近工业园区,购房者都嫌弃这里距市区太远,环境又不好。可周志斌的新厂就在工业园区里,员工把家安在这,上班很是方便。
  所有令万顺龙头疼的事情,现在都成了宝贝,杜林祥怎能不兴奋!再加上自己与周志斌多年的交情,杜林祥有信心把这个滞销楼盘成功转卖出去。
  还有一点更关键,那就是万顺龙答应给自己三个月的缓冲期。杜林祥琢磨着,先拿出自己的全部家当,把一千万付给顺龙集团,然后将整个楼盘卖给周志斌。等三个月期限到了,自己也从周志斌那拿到了钱,可以把余款打给万顺龙。
  在路上,杜林祥把自己的计划打电话告诉了周玉杰。周玉杰听后也兴奋异常:“三哥,你这一招太妙了。要能成功,这一次赚的钱,比我们过去那么多年加在一起赚的钱还要多。”
  来到文康后,杜林祥找了家宾馆住下。第二天一早,他便驱车前往周志斌的工厂。这家工厂位于文康市郊二十多公里的小镇上,上世纪六十年代,因为备战备荒的原因,工厂从沿海迁来这里。前几年企业改制,这家国营老厂被徐浩成低价买下。徐浩成十分看重周志斌的管理才干以及政府机关工作经历,便委派周志斌来厂里主持大局。
  讲到这里,就不能不说一下“鼎鼎无名”的徐浩成。徐浩成祖籍山西,出生于洪西省的产煤大市清河。他的父亲是位南下干部,曾担任过清河矿务局党委书记。在许多人眼里,徐浩成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学习成绩一塌糊涂,还不时打架斗殴,惹是生非。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改革开放的大门刚刚打开,徐浩成就仗着老爹的关系,从沿海弄回来许多港台流行歌曲的磁带,还整日扛着一台音箱,在矿区里招摇过市。
  父亲一怒之下,把当时还是合同工的徐浩成发配去煤矿挖煤。可一次安全事故,却让徐浩成在矿井下被埋了两天两夜。人最后虽然被救了出来,却留下终身残疾——徐浩成不仅成了瘸子,而且终身无法生育。也是因为这一次突发的安全事故,徐浩成的父亲被免职。老子丢官,儿子伤残,真可谓祸不单行。
  矿务局当时给了病床上的徐浩成两种抉择:要么转正成为正式工,一辈子在矿务局做些收发文件的轻巧活;要么领一笔赔偿金,但以后的生老病死,矿务局概不负责。所有人都劝徐浩成选择前一种方式。在那个年代,铁饭碗可是个来之不易的东西,徐浩成却出人意料地选择了后一种。为此,免职在家的父亲气得已经快不认这个儿子。
  出院后的徐浩成,拿着这笔赔偿金,在清河开了一家餐厅。餐厅的生意很红火,徐的身边也聚集了不少狐朋狗友。这家餐厅,甚至还一度成为清河市那些游手好闲的社会青年的重要据点。逐渐地,徐浩成的名字被人淡忘,江湖上却多了一个绰号“徐瘸子”的大哥。
  在清河,徐瘸子干了两桩惊天动地的大事。第一件就是在一次数百人的械斗中,徐瘸子身先士卒,领着一帮弟兄彻底扫荡各门各派,成为道上人人敬畏的狠角色。第二件就是在清河市中心,开张经营了当时市内最高档的夜总会,一时间,门前车水马龙,夜夜歌舞升平。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洪西省公安厅展开专项打击。已是富甲一方的徐浩成仓皇出逃,去到澳门。按说在那个各路好汉云集的东方赌城,徐浩成只能算一个不入流的土鳖。但他秉持“手够黑、心够狠”的信条,硬是打出了一片天地。就连香港新义安、台湾竹联帮的那些江湖大佬,都知道有伙洪西来的亡命之徒,没事最好别去招惹。事业鼎盛时期,徐浩成在香港有家外贸公司,在澳门、深圳有三家夜总会,还在缅甸开了一座赌场。每天从各堂口收来的现金太多,徐浩成必须手压脚踹一番,才能把保险柜的门关上。
  六年前,江湖大佬徐浩成突然决定转型。他将旗下的夜总会、赌场悉数转手,并在香港成立了一家投资公司。此后,徐浩成回师内地市场,大肆跑马圈地。仅在洪西,他便投资了两家五星级酒店,还收购了众多国有厂矿。此时的徐浩成,似乎要和自己的黑道背景做最决绝的告别,生活中待人彬彬有礼,生意上也决不仗势欺人,甚至还捐资兴建了多所希望小学。
  昔日的街头混混徐瘸子,此刻俨然已是洪西众多名流的座上宾。他投资兴建的五星级酒店开业时,一位副省长亲自到场剪彩。就连周志斌这样的机关干部,最后也下海投奔,甘愿为之驱使。
  也许是顾忌自身的背景,徐浩成刻意保持低调。不要说外界,就连企业内部的员工,除了周志斌等少数高层之外,一般人也不知道自己老板究竟长什么模样。还有他旗下的那些酒店、工厂、房地产项目,也是各有各的名称。外人一眼看去,根本不知道这众多产业背后,其实是同一个老板。
  不过几年前,洪西发生一起窝案,公安厅常务副厅长等数名高官落马。也就在那时,徐浩成远遁国外。据周志斌说,整件事的处理颇为蹊跷。公安部门从未正式通缉过徐浩成,他在洪西的生意也没受多大影响。但不知为什么,徐本人就是不肯再踏足故乡的土地。徐老板尽管身在国外,但跟国内许多人的关系都不错,逢年过节还要托人捎礼品回来。
  如今徐浩成的生意重心,除了中国大陆就数非洲。他在西非国家收购了好几座矿山,并与一家荷兰公司共同出资修建了大型冶炼厂。周志斌工厂里生产的矿山挖掘设备,绝大部分也是运往非洲。
  周志斌有一次在酒桌上评价过,如果说徐浩成的发迹是靠着争强斗狠,但如今已是一位通晓人情世故、满腹机谋权变的老练商人。徐浩成有一个特点,就是只管宏观,具体事情对下属充分授权。比方说周志斌的工厂,徐浩成就是签收购协议时来过一次,此后的大小事情都交给周志斌打理,他本人极少过问。
  徐浩成这种“抓大放小”的管理风格,外人无从置喙。但对于杜林祥来说,却是难得的福音。因为搞定一个有交情的周志斌,自然比搞定一个素未谋面的徐浩成,简单得多!
  第一章 空手套白狼
  第三节 做生意只算自己的账,从不算别人的账(2)

  杜林祥怀着忐忑且激动的心情,走进了周志斌的办公室。杜林祥当然不会说自己在玩空手套白狼的把戏,他点燃一杆烟缓缓说道:“有一家房地产企业欠我的工程款,最后没办法,就把他们的一个楼盘拿来抵债。一开始我还在发愁,手里捏着个楼盘怎么卖出去?前些天想起周总曾说过,你们厂正想买一处小区。我的楼盘刚好在工业园区附近,各方面都符合你们的要求。”尽管还没和万顺龙签合同,但在杜林祥口中,俨然已把北国天骄当成“我的楼盘”。
  周志斌听完杜林祥的介绍,也很感兴趣。他问:“那里的房子多少钱?”
  杜林祥说:“四千五百元一平方米,在河州这可是最低价了。”
  周志斌说:“那里的位置很偏,本来就该卖河州的最低价。但四千五这个价,还是太贵。实话告诉你吧,这次企业搬迁,徐老板下拨了解决员工住房问题的专项资金,平均下来就每平方米三千块。你这四千五的价格,太贵!”
  杜林祥说:“周总,这你还说贵啊,满世界可找不到更便宜的了。徐老板拨下来三千,可以再发动员工集资啊。员工每平方米出一千五百元,就能在河州买房子,这可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周志斌叹了口气:“咱们这厂情况特殊,既是不折不扣的民营企业,又有许多老国企的旧毛病。要让员工自己再掏钱,做工作的难度大啊。”
  这时,杜林祥想起了那晚周志斌坐的奥迪车,还有周志斌说的那句话——老子不用再装腔作势挣表现,抓住机会享受一把。杜林祥意识到,要让周志斌促成此事,不出点血是不行的。
  杜林祥低声说道:“周总,我也不瞒你。我既然做这单生意,肯定是为了赚钱。但我赚了钱是不会忘了你的。这生意要成了,我私下再表示你两百万。你年纪也不小了,尽管现在拿着高额年薪,但也要多为以后的生活谋划一下。那些来路不明的钱,你收着有风险。咱们的交情不是一年两年,我是什么人你清楚。跟我合作,事情不会搞砸。”
  周志斌抬头看了看他,笑着说:“你小子就是鬼点子多。这样吧,明天我就给徐老板汇报,同时再让几位副总去你那楼盘考察一下,如果各方面条件合适,就按你说的办。”
  身在国外的徐浩成,显然对这些小生意不大关注。他还是那句话,反正每平方米补贴三千元,你周志斌有本事发动员工集资,那是你们自己的事。上面已经点头,周志斌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做厂里员工的工作。
  杜林祥也很会办事,让周玉杰对那几位副总不仅好吃好喝招待,分别时还每人塞了一万块的红包。加之北国天骄的各项条件,的确符合他们的要求,周志斌这边很快就拍板,按四千五百元一平方米的价格,吃下整个楼盘。
  在周志斌这边吃下了定心丸,杜林祥便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同顺龙集团商谈具体细节。一个礼拜后,杜林祥已经与孙兴国谈妥了所有条款,就在签合同前的最后一刻,万顺龙把杜林祥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杜林祥还是第一次走进万顺龙的办公室。办公室大约一百多平方米,宽敞明亮,古色古香。硕大的红木桌椅,威严地衬托出主人的身份。万顺龙办公桌的后面,是一幅巨大的山水画,两边的书架上摆满了线装书。办公室的东角上,摆着一个翘头案,是万顺龙平时练习书法的地方。翘头案上方的墙壁上,挂着一幅“龙腾虎跃”的行书,落款是“菊山书人”。几年之后,当杜林祥也能穿梭于高官显贵之间长袖善舞时,才知道所谓的“菊山书人”,就是在洪西省权势熏天的姜菊人。
  杜林祥坐在名贵的红木沙发上,不禁感叹:“万总这间办公室,在河州可没人比得了。”
  万顺龙笑着说:“我这人对于办公环境,其实没什么讲究。只是当年装修时,晓静给我讲了一个故事。她说西汉初年,丞相萧何主持营建未央宫。高祖刘邦回来,看到宫殿非常壮观,便很生气。刘邦对萧何说,天下动荡纷乱,苦苦争战好几年,成败还不可确知,为什么要把宫殿修造得如此过分豪华壮美呢?萧何回答说,正因为天下未定,所以要造这样的宫殿,不豪华壮丽,不足以威重天下。”
  “我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如今顺龙集团还在发展阶段,正是需要立威的时候。办公室弄气派一点,让所有来谈生意的客户,都能感受到一种震慑力。”万顺龙不无得意地说。
  中国有个很奇特的文化现象,许多知识程度不高的人,竟也对楚汉争霸与三国鼎立这两段历史时期的故事耳熟能详。粗通文墨的杜林祥点头附和道:“万总与马姐的想法,的确有远见。”
  只是杜林祥不知道,仅仅一百多年前,刚打下南京城的太平天国天王洪秀全,也用刘邦与萧何的典故,来说明自己大兴土木营造天王府的良苦用心。所不同的是,刘邦成功了,洪秀全失败了。洪秀全一定会纳闷,一样是修造宫殿供自己享乐,怎么刘邦就成了威重天下的壮举,到了我这就是贪图安逸、不思进取的口实。
  历史上许多事,原本只能尽付笑谈中。
  当然还有一点很重要。那就是同样一句话,从成功者或失败者口中讲出,效果是大不相同的。美国苹果公司CEO乔布斯在斯坦福大学演讲时,说出了那句有名的“Stay hungry,Stay foolish”。最后,这句英文竟被中国那群不知应该叫有才还是无耻的文人翻译成“好学若饥,谦卑若愚”。有人说,如果纽约街头的流浪汉讲出同一句话,那么正确的翻译只能是“很傻很天真”。
  万顺龙开始切入正题:“林祥,你们谈的合同我已经看了,你真准备签字?”
  杜林祥说:“当然。”
  万顺龙笑了一下:“你可想好了,要是三个月之内你不能把余款付清,这一千万可就白白归我了。”
  杜林祥说:“万总你放心,我既然在签合同,就一定有办法付钱,不会赖账。”
  万顺龙说:“那晚谈了之后,我又让人去了解了一下你的情况。这些年你在河州做工程,的确赚了些钱,不过首付的这一千万,大概也就算是你的全部身家了。楼盘总价大概要一亿七千万,也就是说,后面的钱你根本付不出来。”
  杜林祥显得有些慌张:“这个万总不用担心,我能去外面借到钱。”
  “是吗?”万顺龙说,“都是生意人,各自有几斤几两还是清楚的。你是做土建工程的,企业里根本没有抵押物,所以银行不会贷款给你。剩下的一条路是民间拆借,也就是俗称的高利贷。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外面拆借一亿多现金,我万顺龙自问努努力还办得到,但林祥你,恐怕够呛。退一步说,就算你借到钱了,这高利贷的利息可不少啊。我卖给你每平方米三千五的价格已经不算低,再加上高利贷的利息压力,你怎么可能赚钱?”
  杜林祥说:“万总,你不是打算反悔吧?”
  第一章 空手套白狼
  第三节 做生意只算自己的账,从不算别人的账(3)

  万顺龙点燃一杆烟,缓缓说道:“我打一开始就奇怪,连我万顺龙都做不好的楼盘,在河州还有哪路高人能反败为胜?现在我可以得出一个结论,按照常规操作手法,你必死无疑。你不是傻子,如今又心急火燎地想吞下这楼盘,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你已经找好下家,而且是一个团购大单。你先拿一千万把我的楼盘攥到手上,之后立马转手卖掉,三个月后,你就能用卖房子的钱来还我的余款。”
  杜林祥刚想分辩,万顺龙就挥手制止了他:“别担心我会抢你的生意!我这人有个原则,做生意只算自己的账,从不算别人的账。就说北国天骄这个楼盘吧,按三千五的价格卖出去,我已经赚了钱,同时还能盘活大笔资金,所以我只会乐见其成。至于你拿到手上能赚多少钱,那是你自己的本事,我决不眼红。”
  万顺龙接着说:“但咱们毕竟是朋友,而且你曾经帮助过我的家人,所以为了你,我想把合同改一改。”
  杜林祥很紧张:“怎么改?”
  万顺龙笑着说:“原来合同上说,三个月内你要不能支付余款,首付的一千万就归顺龙集团。我想改一下,如果你到期不能支付余款,我将收取两百万的违约金,剩下八百万退还给你。”
  杜林祥几乎不相信自己耳朵:“万总,你这是?”
  万顺龙说:“空手套白狼的事,我以前也做过。所以我深知,这既是冒险,也是赌博,里面有很大的不确定性。我希望你能赌赢,但如果你赌输了,我也不希望你把全部身家赔上。再说,即便是最坏的结局,我也不损失什么。楼盘还在我手里,大可不必把那一千万据为己有。当然了,在商言商,因为你这一倒腾,害的我下面三个月都不能卖房子,你要真是功亏一篑,自然要赔偿我的损失,依我看嘛,两百万也差不多了。”
  杜林祥感激地说:“万总,你真是我见过的最仗义的生意人!”
  万顺龙说:“过誉了。还有一点,咱们不要签楼盘买卖合同,而要签股权转让合同。”
  杜林祥不解地问:“为什么?”
  万顺龙说:“尽管咱们这是一手房买卖,但各种税收加起来也不低。就拿你买方来说,按3%的契税,3%的公共维修基金,还有0.5%的印花税来计算,一亿七千万的交易额,缴税就得接近一千万。我作为卖方,负担也不轻,什么营业税、城建税、教育费附加、企业所得税、土地增值税,加起来也得一千多万。”
  “如果是股权交易,税收就低多了。”万顺龙接着说,“开发北国天骄时,我在太平洋群岛的小国萨摩亚登记了一家境外公司,对外也是用这家公司的名义在运作。林祥你也可以赶紧去境外成立一家公司嘛。前几年,发生在境外的股权交易,买卖双方并不需要向中国的税务部门缴纳相关税费。就按现在最新的文件规定,境外股权交易的税费也不过是股权买卖差价的10%。而且所谓买卖差价,里面有许多手脚可以做。总而言之,股权转让比起房产交易,起码能节省80%的税。”
  这里面的名堂,确是过去的杜林祥从不知道的。他问:“我人在国内,怎么去境外成立公司?”
  万顺龙笑着说:“成立境外公司很简单,不用你亲自去。我让兴国帮你处理这些事,很快就能搞定。”
  走出万顺龙的办公室,杜林祥有种五味杂陈的感觉。人家的亿万身家可不是白混来的,自己肚子里的小九九,早被万顺龙看得清清楚楚。万顺龙还给自己上了一课,将楼盘买卖合同换成股权转让合同,轻而易举就规避掉巨额税款。这些手段,过去接触的那些小老板们可不会玩。
  万顺龙那句“做生意只算自己的账,从不算别人的账”,更是令杜林祥有醍醐灌顶的感觉。如果说合理避税的手段只能算商术的话,这句话无疑堪称商道。
  杜林祥也对万顺龙的耿直豪爽心怀感激。因为担心杜林祥空手套白狼的把戏耍砸了,居然提出只要两百万保证金,这大大降低了自己的压力。转念一想,万顺龙的耿直,还和书里面那些仗义疏财的豪杰不同。万顺龙的确仗义,却绝不疏财。不管最后成败如何,万顺龙都能保证获取合理的利润,同时又给合作伙伴留有余地——这才是一个精明商人应有的耿直!
  然而在心底深处,杜林祥也有一丝桀骜不驯。顺龙集团顶楼的豪华包间,万顺龙宽敞大气的办公室,还有对方说话时那种居高临下的口吻,都刺激着这个野心勃勃的男人。杜林祥没什么文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内心感受。直到后来,杜林祥闲来无事翻书时,才发觉自己彼时的心态,竟很像刘邦见到秦始皇仪仗时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大丈夫当如此也!”
  第一章 空手套白狼
  第四节 赤条条对坐,有什么话都能敞开说(1)

  杜林祥佩服万顺龙的精明,但他对自己的计划更是充满信心。局势尽在掌控之中,是不会有什么“不确定性”的。
  接下来的过程十分顺利,与孙兴国签署股权转让的正式合同后,杜林祥又奔赴文康,同周志斌签署了协议。这段时间,周玉杰就住在文康,随时协调双方的合作事宜。
  离三月之限仅剩一个月时间,周玉杰打来电话:“三哥,最新的消息,周志斌在厂里组织的集资已经完成。周志斌做了很多工作,员工们集资也很踊跃。中午跟周总吃饭时他已经表态,下周一就把购房款打到我们账上。”
  杜林祥高兴地说:“好!玉杰你这段时间在文康辛苦了,等到他们把账打过来,这事就大功告成了。”
  杜林祥放下电话,又兴高采烈地让老婆周玉茹烧几个菜,晚上叫林正亮夫妇过来一起吃饭,提前庆功。周玉茹是个典型的家庭妇女,丈夫与儿子就是她生活的全部。在家中,她总会精心照料杜林祥的生活,对于杜林祥发出的一切指令,更是言听计从。一听说杜林祥晚上要请客,周玉茹便忙不迭跑去农贸市场买菜,回家后整整一下午又在厨房里忙活。
  杜林祥夫妇与林正亮夫妇都是文康人,而且相互的村子挨得很近,四人在一起,难免又会聊到老家的话题。林正亮举起杯子:“三哥,你现在可是我们方圆好几个村子里最大的老板。我这些年也是跟着你,才能捡点散碎银两。”
  林正亮的媳妇也恭维周玉茹:“周姐,还是你眼光独到。早些年就看准三哥能发大财。”
  周玉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们刚认识时,他还在文康当泥瓦匠。也不知道他这几年是撞上什么狗屎运?”
  杜林祥哈哈笑道:“正亮你客气了,跟着三哥,一定不会亏待你。不过话说回来,咱们这点钱也能算多?跟万顺龙接触了几次,我才知道什么叫有钱人。”
  林正亮说:“那咱们就跟着三哥苦干几年,把那个什么万顺龙踩下去。”
  杜林祥端着酒杯摇了摇头:“不容易啊!不过真有那么一天,倒不枉在这世上走一遭。”
  四人越说越开心,酒也喝得不少。这时,杜林祥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周玉杰打来的。杜林祥笑着说:“玉杰,我和你林哥正在喝酒。刚才还说起,今晚就差你们一家人。”
  周玉杰口气急促地说:“三哥,出事了!就在半小时前,周志斌出车祸了。我听说他那台新买的奥迪几乎撞报废了,人正在文康中心医院抢救,能不能救过来还两说呢。”
  杜林祥问:“怎么会这样?”
  周玉杰说:“我听他们工厂的人说,周志斌晚上在文康市区喝了酒,然后自己开车回工厂,在路上和一辆卡车撞在一起了。”
  杜林祥说:“周总是我的好朋友,也是咱们的恩人。你赶快去医院看一下情况,安慰一下嫂子。我这就赶过来。”
  杜林祥本想自己开车去文康,但一想到周志斌因为酒后驾驶出了事,便有些心有余悸。最后他和林正亮招了一辆的士,急匆匆赶往文康。
  杜林祥赶到时,手术还在进行中。他们三人便在医院的走廊里一直守着,直到凌晨三点过,医生才走出手术室并告诉周志斌的老伴:“人是救过来了,不过估计下半身得瘫痪,以后只能在轮椅上过日子。”
  周志斌的老伴听后泣不成声,杜林祥在一旁安慰说:“嫂子,别难过,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眼看周志斌脱离了危险,杜林祥这才离开医院。临走时,他还给周志斌的老伴塞了五千元的信封,说是让周志斌好好养伤,多买些营养品。
  周志斌酒后驾车本就违反交规,加上他身体残废,已不可能重返工作岗位。集团公司第二天便下发文件,让副总经理李云松主持厂里的工作。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李云松上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通知财务,暂时不要给杜林祥的公司打款。
  周玉杰这几个月在文康,整天泡在酒池肉林中,因此也在厂里结交了不少朋友。第一时间便有人打电话给周玉杰,向他通报了消息。正在宾馆中的杜林祥听后火冒三丈:“双方可是签了合同的,他李云松不能这样无赖吧。走,一起找他去!”
  杜林祥与林正亮正要起身时,周玉杰拦住了他们:“等一下。碰到这种事,肯定要去找李云松这个王八蛋,但咱们三个一起去也不行。”
  林正亮说:“人多声势壮,怎么不行?”
  周玉杰说:“咱们又不是去打架,造那么大声势干吗?我的意思,就我一个人去找他。一来嘛,我估计李云松觉得自己在这个项目上没捞着好处,想敲诈咱们一笔。这种事,人多了他反而不好开口,人少更好谈。二来嘛,咱们公司三哥你是老大,我只是个副总,要我先去没和他谈拢,三哥还能出面收拾残局。可要是三哥一开始就出面,真要谈崩了就不好收场。”
  杜林祥想了一下:“玉杰说的有道理,就按你说的办。你先去找这姓李的谈一谈。咱们现在人在屋檐下,有些事只得先隐忍着。”
  周玉杰说:“我知道。三哥你就放心吧。”
  与杜林祥在着装上从不拘小节,让人一看就觉得是个包工头不同,周玉杰出去谈生意时,都会穿一套价值不菲的西装,再搭配一条精致的领带。这一次也不例外,周玉杰在镜子前梳了梳头发,整理了一下衣服,出门打了一辆的士,便直奔李云松的办公室。
  周玉杰与李云松也算认识,当初周志斌就是派李云松来考察楼盘,那一次,对于杜林祥奉上的一万元红包,李云松也堂而皇之地笑纳。看到周玉杰到来,李云松很热情地招呼:“周总来了,快请坐!”
  周玉杰坐在沙发上,说道:“李总新官上任,我是特意来恭喜的。”
  李云松说:“我一个老头子,隔几年就要退休了,现在不过替人暂时看会儿摊子,有什么恭喜不恭喜的。倒是周总,三十出头就做这么大生意,前途不可限量啊。”
  周玉杰说:“李总也是咱们的老朋友了,我想你上任后,咱们的合作应该更融洽,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李云松说:“但愿如此啊。都是生意人,谁愿意找些磕磕碰碰的事情。”
  周玉杰说:“不过我听说李总下令,不准给我们公司打款。所以专门跑来跟你沟通一下,看这里面是不是有些什么误会。”
  李云松喝了一口茶,不紧不慢地说:“是这事啊,你不说我倒忘了。咱们以前签那合同,有些问题啊。合同上说楼盘的建筑面积是五万平方米,可我们实际丈量了一下,只有四万八千平方米。这少了两千平方米,是怎么回事啊?”
  周玉杰说:“是这样的,整个楼盘里有许多公用面积,比如休闲广场、楼梯过道之类的,所以你们丈量房屋的实际面积,比合同上少二千平方米很正常。”
  李云松忽然拉高音调:“话不能这样说吧!按照我们的合同,一平方米是四千五百块钱,两千平方米就是九百万真金白银。我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送出去啊。”
  周玉杰笑着说:“李总,你看咱们这合同都已经签好了,五万平方米的面积,也是周总以前认可的,似乎没有必要节外生枝。”
  李云松说:“周总认可是周总的事,他当老总,自然会对徐老板负责。可现在是我主持工作,就不能装糊涂。”
  周玉杰搬出周志斌,是希望李云松看在前任的面子上,有些事不要太较真。周玉杰知道,李云松是厂里的老员工,可惜此前一直不得志。倒是企业完成改制,周志斌来主持工作之后,李云松才出任办公室主任。李云松整天在周志斌面前阿谀奉承,像孙子一样。但刚才听这一席话,对于那个躺在病床上的废人,李云松压根不会给半分颜面。“真是个翻脸不认账的小人。”周玉杰在心中骂道。
  周玉杰强压住怒火,赔着笑脸说:“如果李总真要较真,那我回去跟我们杜总请示一下,看双方能否商量出一个折中方案。”
  李云松说:“不是争取,而是一定,本来就要实事求是嘛!再说了,原来的合同漏洞很多啊,你看,连起码的面积都没弄准,叫双方怎么执行?我还咨询了法律顾问,如果签合同时你们故意隐瞒了面积,就属于欺诈,我方是有权解除合同的。”
  周玉杰真想一耳光扇过去,但他忍住了:“李总,都是朋友,没必要走到那一步。我这就回去跟杜总说说。”
  李云松说:“好,我也不想把事做绝,大家毕竟还是朋友嘛。对了,你一会去趟财务。上次我去考察楼盘时,你们送了我一万块钱,这可是违反企业规定的,我怎么能要!你一会去把钱领走吧。”
  第一章 空手套白狼
  第四节 赤条条对坐,有什么话都能敞开说(2)

  周玉杰说:“别介呀,李总你这也太认真了。”
  李云松正色道:“我劝你还是领回去。现在这事还控制在内部,你把钱领走,大家就当没发生过。要是捅到集团公司,这可是行贿,你们是要承担刑事责任的。”
  周玉杰连拿刀捅李云松的心都有了,他强迫自己不要发作,轻轻说了句:“好,我这就去。”
  临出门时,李云松又笑着说:“你给杜总带句话,我请他过来坐一坐。哪怕生意不成,咱们还是朋友,酒还是要喝的嘛。”
  周玉杰连忙点头:“好,谢谢李总的美意。”
  杜林祥在宾馆听完周玉杰的汇报,气得把手里的茶杯都摔在地上:“这王八蛋是在存心使坏!”
  周玉杰说:“是啊,他收了咱们的红包,之前几个月都不上缴,周志斌一出车祸就上缴了。这摆明是想甩开膀子和我们干一场。”
  林正亮说:“咱们可是签了合同的,大不了去法院告他。”
  周玉杰说:“说到这事吧,理的确在咱们这边,真要打官司,胜算应该很大。可真要走司法程序,没个半年一年下不来,到时三月期限早过了,怎么向万顺龙交代?说到底,咱们是在玩空手套白狼的把戏,任何一个环节也出不得纰漏。”
  杜林祥冷静了下来,他问:“玉杰,依你看这事怎么办?”
  周玉杰说:“现在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李云松最后不还叫我带话,邀请你去喝酒。我看他就是想吃一笔钱。只要他谈钱,这事就好办。”
  杜林祥点点头:“好,你马上跟他联系,我今晚上就请他吃饭。”
  对于周玉杰的邀请,李云松倒一点也没推辞。双方约好,晚上六点在文康大酒店的包间里见面。杜林祥与周玉杰提前半小时就到了,李云松却是快七点了才赶过来。李云松一进屋就说:“不好意思,刚才厂里开会,实在脱不开身,所以才迟到了。”
  杜林祥知道,李云松故意迟到其实是在摆谱,他笑了笑说:“李总公务繁忙,我们等一等是应该的。”
  双方坐下后,李云松自罚了三杯酒,说是自己迟到了,理应认罚。此后,他又反客为主,主动敬杜林祥与周玉杰的酒。一圈酒喝完,李云松感叹道:“自己临时主持工作,不过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现在要做的事就两件,第一是稳住厂里的局势,千万别出什么乱子,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第二嘛,就是好好规划自己的退休生活。我这个年纪的人,想法自然和两位老弟不同了。”
  杜林祥知道,李云松是在暗示自己,他一个快退休的人,就想趁这最后机会大捞一笔。杜林祥说:“李总放心,小弟我绝不是不懂事的人。关于那合同的事,李总你看……”
  李云松摆摆手:“今天咱们是兄弟聚会,只谈感情,不谈工作。来,喝酒!”
  杜林祥心里有些发毛,李云松既然想要钱,怎么一跟他提正事,就把话题岔开?杜林祥、周玉杰只好赔着小心,跟李云松继续推杯换盏。席间,杜林祥又多次提出合同的事,都被李云松挥手制止了。
  眼看到了晚上八点半,李云松主动说:“今天时间不早了,要不先到这,有时间改日再聚吧?”
  杜林祥一看有些急了:“李总,兄弟我也是耿直人。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小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云松指着杜林祥笑了笑:“你老弟就是太心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嘛。这酒喝完了,我还有下一步安排。”
  杜林祥这回到文康没有开车,李云松也是一个人来的,没带驾驶员。出了酒店大门,李云松招了一辆的士,然后回头说:“要不周总先回去,我和杜总再聊聊?”
  周玉杰当然明白李云松的用意,便说:“好,你们再聊会儿,我先回去了。”
  上了的士车后,李云松问:“杜总,今天这一身酒气的,要不咱们去洗浴城放松一下?”
  此时的杜林祥,不怕李云松提要求,就怕对方没爱好。他赶紧说:“好啊,听李总吩咐。”
  李云松说出一家大型洗浴中心的名字,的士司机很快就将两人送到。进入洗浴中心后,杜林祥赶紧去前台,订了一个VIP包间。进入包间后,杜林祥问:“难得李总有兴趣,要不叫两个小姐来?”
  李云松笑着说:“你看我这大腹便便的样子,每次做事时为了把下面那玩意儿塞进去,还得使劲把自己肚子提起来。唉,太麻烦了。今天就安安心心泡澡吧。”
  李云松的回答,令杜林祥更疑惑了。主动提出来洗浴中心,可是又不想玩女人,这王八蛋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不过看看李云松那肥胖得有些夸张的体型,哪个女人真要跟他上床,还必须得有一颗坚强的心脏。
  两人在浴池泡了一阵后,李云松说:“杜总,咱们去蒸桑拿。”
  此时的杜林祥,当然是有求必应,他乖乖地跟着李云松进了桑拿房。桑拿房四周都是木板,室内温度很高。两人坐了不到一分钟,已是大汗淋漓。李云松转了转脖子说:“杜总,如今江湖险恶,我不得不防呀。谁知道你们的衣服里、兜里有没有装录音笔、摄像机?现在多好,你我赤条条对坐,一丝不挂,有什么话都能敞开说。”
  杜林祥终于明白,李云松今晚上绕这么大圈子,其实是怕中了别人下的套。这些年来,送钱的事杜林祥干过不少了,但像李云松这么谨慎的,还是头一次碰到。
  杜林祥说:“李总的担心,我完全理解。现在有什么话,你但说无妨。”
  李云松说:“我也不藏着掖着,北国天骄这个楼盘,杜总赚得不少啊。但好处不能一人独吞,你准备给我分多少?”
  有种说法,越是文静的女人,脱光衣服在床上越疯狂。眼前这个李云松,一开始谨小慎微闭口不谈,真要一开口,倒也直白得要紧。
  杜林祥说:“李总为这事费心不少,当然少不了你的。事成之后,小弟我立即往你的账上打一百万。”
  李云松笑了笑:“我不是周志斌啊。周总和你是朋友,朋友之间当然可以事后分账。我和你没什么交情,你要翻脸不认人,我找谁去?”
  杜林祥说:“李总的意思是?”
  李云松伸出三根指头:“三天之内,你把钱给我,我们厂的购房款就一分不少打到你账上。另外,我要的不是一百万,是三百万。”
  “三百万?”杜林祥惊得合不拢嘴,“李总,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杜林祥心想,当初承诺给周志斌的,不过才两百万。这个李云松,真是狮子大开口,一点不客气啊。
  “为难不为难的,杜总自己考虑吧。”李云松站起身来,“桑拿房里太热,我待不下去,先出去了。”
  看着李云松矮短肥胖的身躯踱出桑拿房,早已汗流浃背的杜林祥,内心深处竟是彻骨冰寒。“黑,真黑!”杜林祥不禁骂道。
  然而此时的杜林祥,还有什么办法吗?自己的成败,就捏在李云松这王八蛋手里,哪怕城下之盟也只好认了。转念一想,自己这单生意的利润,可有好几千万,分出去三百万,也不至于伤筋动骨。
  杜林祥快步跑出桑拿房,一把拽住李云松:“李总,就按你说的办。不过三天肯定不行,请你多给我一点时间。”
  李云松哈哈一笑:“最迟一周,到时我恭候大驾。”
  放在几个月前,区区三百万不会难倒杜林祥,不过如今,他的全部身家都作为首付款给了万顺龙,身边实在没有多余的现金。三天之内,杜林祥自然凑不来三百万,即便是一周时间,杜林祥也没把握能找到这笔钱。
  第一章 空手套白狼
  第四节 赤条条对坐,有什么话都能敞开说(3)

  杜林祥、周玉杰、林正亮三人坐在宾馆里,闷头抽着烟。林正亮第一个开口:“为了付给万顺龙的一千万,三哥把他在河州的那套铺面都抵押了,现在他身上实在没钱了。要不这样,把我和玉杰的房子也拿出来抵押。我在河州有两套房,玉杰去年不也买了一套房吗?”
  周玉杰说:“把咱俩的三套房子抵押了,也不够三百万啊。再说了,抵押住房不同于抵押商铺,手续麻烦着呢,没有半个月肯定办不下来。”
  听了周玉杰的话,杜林祥没有吭声,只是低着头大口抽烟。周玉杰又问:“李云松是不是说拿到钱后马上打款?”
  杜林祥说:“没错。”
  周玉杰说:“那就是说,我们不管去哪借到这三百万,几天时间就能还回去。”
  杜林祥说:“是这个意思。”
  周玉杰掐灭了烟头:“没准我有办法。”
  杜林祥问:“什么办法?”
  周玉杰说:“我去找江小洋试一试。”
  林正亮说:“那小妖精难道还是个富婆?”
  周玉杰说:“她自然是没钱。但她不是春光百货的财务部副经理吗?她公司的账上可有钱。”
  林正亮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周玉杰猛地站起身来:“一两句话我跟你说不清楚。我现在就连夜赶回河州,不管结果如何,总得去试一试。”
  周玉杰记得,江小洋曾告诉过他,如今的百货商场都是实行招商联营、统一管理的模式。就是说,商场里的每一个柜台,其实都是承包给经销商的。不过,消费者购物时,钱并不是交到经销商手上,而是到商场的收银柜台统一结账。这笔钱到了商场手上,一般会扣上两三个月,然后再按照合同约定的返点比率返还给经销商。
  比方说吧,商场与经销商谈的返点率是70%,那么消费者购物花的一百元钱,就要在商场手里待上几个月时间,之后,商场再返给经销商七十元,剩下的三十元归商场。
  这样的经营模式,导致百货商场账上总是趴着大笔现金。有许多百货商场哪怕实体经营处于亏损状态,但因为有源源不断的现金流,它们便利用这个时间差,把账上的现金拿出去做投资,结果投资的获益反而抵销了商场本身经营的亏损。
  就拿春光百货来说吧,一天的营业额一百多万,如果是三个月结账的话,实际上就占用了经销商近一亿元的现金。商场老板是台湾人,据说这几年在河州做百货没赚什么钱,倒是利用账上充沛的现金流,去上海炒楼赚了个盆满钵满。
  看着老板搞资本运作,下面的财务部经理也动起了心思。大笔款项他没办法,倒是能经常截留个一两百万的资金去做短线投资。周玉杰琢磨着,能不能让江小洋跟她们经理说一下,短期拆借三百万出来。
  江小洋听了周玉杰的计划,却摇起了头:“咱们经理是那台湾老板的亲戚,他平常谨慎得很,放出去的高利贷,都是熟门熟路,保证能收回来的。他也怕一旦露了馅,最后不好收场。你跟他又不认识,他不会借钱给你的。”
  周玉杰说:“他不认识我,但认识你啊。你说你去借不就行啦?”
  “我?更不行。”江小洋说,“他知道我是个穷人,是没有偿还能力的,肯定不会借给我。”
  周玉杰说:“你们经理不用担心我还不了钱。我把我的房子,还有林正亮的两套房子,全部抵押给他,房产证都交到他手上。再说我只借一个礼拜,完了之后就支付五十万的利息。这么高的利息,平常可碰不到。”
  江小洋问:“你们既然有房子做抵押,干吗不去银行贷款,非要弄这么麻烦?”
  周玉杰说:“不是去银行贷款慢嘛,我们现在就是在争分夺秒。”
  周玉杰一把搂住江小洋:“宝贝,你不是说你买的房子还欠十万按揭款吗?这事要成了,我亲自去给三哥说,给你十万的中介费。”
  江小洋眨了眨眼睛,说:“好吧,我明天去试试。”
  江小洋也不是省油的灯,她担任财务部副经理期间,把经理挪用资金的事都记得清清楚楚,眼看话不投机,她便撂下一句话:“要么借钱,大家一起发财,要么我把知道的事全抖出来?”
  经理心想有三张房产证押在手上,应该不会出太大篓子,更没必要为此同江小洋拼个鱼死网破。最后他狠狠心,便答应借出三百万。期限一周,不过利息得按20%计算,一共六十万。此时的周玉杰,只怕借不到钱,哪管利息高。他一口应承下来,三天后,便如约拿到三百万现金。
  不知这次拆借资金的成功,是否在某种程度上点拨了周玉杰,日后,他将这种截留商家货款、以钱赚钱的经营模式,演绎到了极致。
  杜林祥更是大喜过望,他忙不迭地赶往文康,在路上也给李云松打了电话:“李总,东西我凑齐了,你看怎么送给你?”杜林祥知道李云松是个谨小慎微的人,怕引起对方误会,所以在电话中只说东西,而不会提到钱。
  电话那头的李云松很高兴,他说:“东西先不急,你直接到我办公室来吧。”
  杜林祥来到办公室后,李云松热情地招呼他坐下。隔着宽大的办公桌,双方寒暄了几句后,李云松说:“你就这么坐着,不要站起来,把公文包也放到桌子下面。”
  杜林祥明白,李云松还是担心自己身上或公文包里藏有窃听、偷拍装置。他按照对方要求完成动作后,李云松拿出一张A4打印纸交给他。杜林祥一看,上面打印着一串银行卡号和一个叫杨小林的开户人姓名。杜林祥打听过,李云松的老婆姓刘,这个杨小林,不知是他的什么七大姑八大姨。或者,杨小林根本就是一个和李云松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只是借他的名头开个账户而已。
  李云松挥挥手示意杜林祥什么话也不要讲,之后俯下身子,在笔记本上写下一行字。写完后,李云松将这页纸撕下来交给杜林祥,上面写道:“把钱直接汇入这个账户,汇钱之后给我发条短信,就说‘周末快乐’。 之后的事,我会安排。”
  这时,李云松终于重新开口:“杜总,看明白了?”
  杜林祥说:“明白了。”说完后,他很知趣地把这页纸还给李云松。
  李云松立刻把这页纸点燃,再用这张正在燃烧的纸点上一杆烟:“杜总,合作愉快。”
  杜林祥笑着点了下头,自觉地离开了房间。关上办公室大门时,杜林祥狠狠地朝地下吐了口唾沫。饿汉见多了,可没见过吃相这么难看的。杜林祥认为,李云松的举动,已经超越了谨慎的范畴,只能叫作猥琐。

  第一章 空手套白狼
  第五节 要不要兑现承诺,把两百万送给一个废人(1)

  回到河州后,杜林祥第一时间就安排周玉杰把三百万汇到这个户头上,然后他便给李云松发去了“周末快乐”的短信。
  接下来的两天,杜林祥心中充满焦虑,甚至有一晚上彻夜失眠。回想当初信心满满,却不想周志斌突遇车祸,弄得自己方寸大乱。天有不测风云!杜林祥终于明白了万顺龙那句 “这既是冒险,也是赌博,里面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实在是经验之谈。
  现在一切看来都回归正轨,可有了上次的教训,杜林祥却总是担心是否又会冒出什么问题?那个李云松,会不会拿钱不办事?真要那样,自己可还抓不住这王八蛋的把柄啊!“江湖老,胆子小”,过去自己说这话时,还有些戏谑的成分,如今的体验可谓更加深刻。
  当然,所有这一切都隐藏在内心深处,当着外人他还装出一副“局势尽在掌握之中”的样子。甚至林正亮一天到晚念叨着,“李云松会不会耍咱们?”杜林祥还不忘训几句:“看你那熊样,慌什么?天塌下来我撑着。”
  第三天上午十点,林正亮打来电话:“三哥,我刚去查过账,那笔钱已经到了,一分不少。”挂掉电话,已经42岁的杜林祥竟像个年轻人,握紧拳头振臂一挥,朝天空中大吼了一声。
  这次空手套白狼的游戏,他成功了!
  坐在那间由居民房改装的办公室里,杜林祥、周玉杰、林正亮脸上都是喜气洋洋。林正亮算起了账:“李云松收了钱后,还是按五万平方米来算的面积。我们从万顺龙那接盘时是三千五百元,卖出去是四千五百元。每平方米赚了一千元,合起来的利润就有五千万。咱们以前做了二十多年工程,也没赚着这么多!”
  周玉杰笑了笑说:“你别光算利润,就把成本给忘了。为了做成这单买卖,咱们可给李云松送了三百万,还有借款的利息六十万,给江小洋的中介费十万。再加上请客吃饭、送红包的钱,合起来也有四百多万了。”
  林正亮说:“扣掉这四百多万,咱们不还有四千五百万,那也是前所未有的大胜仗!”
  杜林祥感叹道:“有一句话叫女怕嫁错郎,男怕入错行,看来做生意也得找对门路。咱们以前做工程,整天风里来雨里去的,二十多年下来,也不过赚一千多万。这下倒好,当个二传手就弄这么多。”
  林正亮说:“那还多亏三哥,要不是当初你临机决断,哪里能有今天?”
  杜林祥说:“别这么说,这次你和玉杰都出了不少力。按照公司的股份,咱哥仨都有份。”
  周玉杰说:“三哥,经过这次一倒腾,你是不是对做工程已经没兴趣,下一步要准备进军地产界了?”
  杜林祥笑了笑:“你别说,我还真有这意思。”
  这时,杜林祥忽然想到一件事:“对了,周志斌那边的情况如何了,近段时间一直忙这边的生意,也没去看他。”
  周玉杰说:“听说人现在还住在医院,不过已经可以坐在床上吃饭、说话了。”
  林正亮叹了一口气:“唉,可惜了!下半辈子,周总就成了个废人。每天就是从病床到轮椅两点一线的生活,再也站不起来了。”
  杜林祥点燃一杆烟,若有所思地说:“一提起他,我还想到一件事。当初谈这生意时,可是承诺过,事成之后给他两百万。现在出了这事,咱们还要兑现承诺吗?”
  “当然不能给他钱了。”周玉杰说,“当初他是总经理,承诺帮我们搞定这事。他中途出了事,总经理换成了李云松。咱们可是花了三百万才摆平了李云松,怎么可能再给周志斌钱?”
  杜林祥说:“周总出了事,不当老总了,咱们就不给这钱,是不是有点过河拆迁的味道?”
  周玉杰说:“三哥,你想多了!当初承诺这两百万,是因为周志斌能帮我们搞定这事,两百万就算是对他的酬谢。他现在自己出了事,已经没有能力帮我们,最后也是我们自己去把事情摆平的。他当然没有资格再拿我们的钱。”
  杜林祥吸了一口烟:“玉杰,话不能这样说吧。这生意,一开始就是我和周志斌谈的,签合同时,也是周志斌签的字。没有他,整桩生意都无从谈起!再说了,我同他也是多年的朋友……”
  “三哥,你不是真打算给周志斌两百万吧?”周玉杰打断了杜林祥的话。
  杜林祥斩钉截铁地说:“于情于理,我觉得都应该给人家。”
  “我不同意。”周玉杰说,“三哥,咱们辛辛苦苦赚点钱不容易,凭什么白给那姓周的?你想过没有,他已经是个废人,往后对我们来说,半毛钱的价值都没有。他这种朋友,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没必要再去刻意结交了。”
  杜林祥说:“我当然知道周志斌往后对我们没啥价值,可人要在江湖上混,总得讲点道义。你也晓得,刚来河州做工程那阵,谈好的回扣我杜林祥一分钱都不会赖。哪怕最后我做这个工程亏了钱,但该给的回扣、中介费照样一分不少。当初不是靠着这份信义,咱们几个从文康来的土鳖,怎么能在河州立足?”
  周玉杰涨红着脸,顶了一句:“你要给是你的事,反正我就是不同意。”
  杜林祥说:“好,这个公司我有60%的股份,玉杰和正亮各有20%。反正我是决定要给周志斌那两百万的,你们如果不同意,就从我那一份里面单独拿。”
  说完这话,周玉杰、林正亮都坐在座位上不吭声。杜林祥没好气地说:“那行,今天先这样吧。”
  周玉杰没精打采地站起来,耷拉着脑袋走出办公室。林正亮也跟在后面,缓步走了出去。隔了十多分钟,林正亮又回到杜林祥的办公室:“三哥。”
  杜林祥瞟了他一眼:“有什么事吗?”
  林正亮说:“玉杰这会已经出去了。我就是进来跟你说一声,钱怎么分,我全听你的,你说给谁就给谁,我一点意见都没有。”
  杜林祥问:“那你刚才为什么不说?”
  林正亮不好意思地说:“当时玉杰不是跟你顶上了吗?我要是开口说话,玉杰认为我偏着你,反而火上浇油。”
  杜林祥指着林正亮的鼻子:“你这人,一天就知道和稀泥。”
  林正亮憨憨地笑了笑:“说实话吧,我这人没啥文化,脑子也简单。我觉得刚才你和玉杰说的都有道理,究竟谁对谁错,我也分不清。但这些年来,我认准了一条道理,不管什么事,只要听三哥的,保准没错。”
  杜林祥又点上一杆烟,感慨地说:“正亮啊,你是个老实人,也是个聪明人。你的聪明之处就在于,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就不去动那些没用的脑筋。玉杰呢,他比你精明,很多时候也比我精明,可我就是担心,有时他精明过头,最后算来算去算自己啊。我是他姐夫,过去还能训他两句。现在他也三十好几的人了,我是不好再怎么说他了。”
  林正亮说:“三哥你别生气,玉杰就是一时冲动,过段时间就好了。”
  杜林祥摇摇头:“你不懂啊,我不是生气,而是有些担心。算了,不说这些了,我刚给周总打了电话,一会就去文康。”
  林正亮说:“行,三哥你放心去,家里什么事有我盯着。”
  离开办公室的周玉杰,心里也窝着一团火。他对杜林祥的感情很复杂,从个人角度,杜林祥是他姐夫,从工作角度,杜林祥是他上司,从事业角度,杜林祥更是对他提携有加的恩师。周玉杰打心眼里感激杜林祥!这单生意成功后,周玉杰也有近千万的身家了,如果大学毕业后不是跟着杜林祥闯荡,他是不会有今天的。也许,周玉杰还跟他的许多同学一样,在北京、上海拥有一份看似体面的工作,早出晚归挤地铁,每个月为了还房贷,还得过着拮据的生活。
  另一方面,周玉杰也认为,杜林祥这些年来累积的财富,他功不可没。就说这次吧,要不是自己借来那三百万,整件事就将功亏一篑。有时,周玉杰甚至会瞧不上杜林祥,觉得对方没啥文化,为人处事太看重感情因素。
  除了工作,周玉杰很少与杜林祥、林正亮交流其他话题。自己毕竟是科班出身的才子,有时读了一本小说,看了一部电影,想找个人交流一下,出身草莽的杜林祥、林正亮显然不是理想对象。自视甚高的周玉杰有种感觉,如果离开杜林祥单干,或许自己的成就会更大。
  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周玉杰忽然想起了江小洋。他打电话问:“你在哪呢?”
  江小洋有气无力地回答:“还在睡觉。”
  周玉杰说:“这都中午十一点了,你还没起床?”
  江小洋说:“昨晚上打麻将打得太久了,早上六点过才睡。”
  第一章 空手套白狼
  第五节 要不要兑现承诺,把两百万送给一个废人(2)


  周玉杰说:“还没吃饭吧?这样,我去餐厅给你打包点东西,送到你家里。”
  江小洋开心地说:“好啊,正好我也有件东西送给你。”
  附近就有家麦当劳,周玉杰进去打包了几个汉堡,出门后招了辆的士,便赶往江小洋家里。
  周玉杰是在牌桌上认识江小洋的,双方在一起打了几次牌后,周玉杰便主动约江小洋出来吃饭,看电影。再到后来,什么开房、上床之类的事,便顺理成章了。第一次上床时,江小洋怯生生地说:“我怕疼。”心急火燎的周玉杰还安慰道:“别怕,我会轻轻弄的。”
  可周玉杰进去不到三分钟,就发觉江小洋起初的害羞、矜持都是装出来的。这个女人抓住自己的手臂,不停地大叫:“用力!用力!”后来,江小洋又一把将周玉杰摁在下面,自己坐到上头美滋滋地“荡起秋千”。
  对于自己那玩意,江小洋也毫不排斥。就像在盛夏里捏住一根奶油雪糕,贪婪地舔吸了五六分钟。周玉杰清楚地记得,家里的老婆可是在结婚半年后,才勉强同意自己的这个要求,用舌尖轻轻触碰了一下。
  一夜大战下来,周玉杰的下半身被掏空了不说,后背也被江小洋抓得伤痕累累。第二天回家前,周玉杰专门去洗浴中心刮痧、拔火罐,借此掩饰背部的伤痕。刮痧的师傅是位中年妇女,她一看周玉杰的后背就笑了:“这又是碰到一位功夫小姐了吧,多几个这样的人,我们的生意也好做啊。”听了这话,周玉杰不好意思地笑了。
  自那以后,周玉杰便和江小洋过上了“地下夫妻”的生活。几天时间不见江小洋,周玉杰便感觉无论心理上还是生理上都受不了。最难能可贵的是,周玉杰想见江小洋时,对方总能如约出来,可平时,江小洋很少主动联系周玉杰。周玉杰觉得,江小洋很懂如何当一个情人,不会有任何越界之举。
  周玉杰与老婆的感情并不好,但即便是离婚,他也没想过和江小洋在一起。周玉杰认为,一个适合当情人的女人,是不适合做老婆的。一个成功的男人,必须规划好自己的生活,对于老婆与情人,也要做出合理的人事布局。
  中文系毕业的周玉杰老爱讲一个故事,民国大才子徐志摩就因为没能将合适的人放到合适岗位,以至于一生命运多舛。林徽因是一个多么好的老婆,徐志摩却将她当成情人;陆小曼又是一位多么好的情人,徐志摩却将其娶进门做了老婆。结果到后来,可谓误人误己!
  进屋后,江小洋还睡在床上玩笔记本电脑,周玉杰对她说:“快起来吃饭了。”
  江小洋笑嘻嘻地说:“还是宝贝疼我,这就起来。”
  江小洋有裸睡的习惯,掀起被子后,雪白的胴体呈现在周玉杰眼前……
  完事后,周玉杰起身催促江小洋赶快去吃点东西,自己则把床头柜上的笔记本电脑拿了过来:“你这电脑里都有些什么电影?”
  江小洋有气无力地说:“在F盘里,大多是些好莱坞大片。”
  周玉杰点开F盘,只见里面有几十部好莱坞大片,而屏幕左下角还有一部电影是《金瓶=梅》。周玉杰笑着说:“好妹妹,你也喜欢看《金 瓶 梅》?”
  江小洋有些不好意思:“死鬼,为了把你伺候好,我不也得学点新招术?”
  周玉杰摇着头说:“现代人拍的《金=瓶梅》,当作毛=片看看倒也无妨。只是可惜,把这样一本巨著糟蹋了。”
  江小洋说:“《金瓶梅》不就是本古代的淫秽小说吗?它也算巨著?”
  “胡说!有位伟人说过,中国小说写社会历史的只有三部:《红楼梦》《聊斋志异》
  《金瓶梅》。《金瓶=梅》是《红楼梦》的老祖宗,没有《金=瓶 梅》就写不出《红楼梦》。”周玉杰说道。
  周玉杰在洪西大学中文系读研时,导师就是一位研究《金瓶梅》的专家。大学时代,他不止一次通读过《金瓶梅》,对这部小说的研究可谓颇有心得。以江小洋的功底,当然没有资格来和他切磋文学问题。不过,周玉杰觉得两人完事后赤裸身体聊聊《金瓶梅》,倒显得别有一番情趣。
  周玉杰说:“我个人以为,中国能称得上雅俗共赏的小说,只有三部:《三国演义》《水浒传》《金瓶梅》。大名鼎鼎的《红楼梦》好则好已,就是太过阳春白雪,下里巴人是看不太懂的。而《三国》与《水浒》都是由俗到雅,只有《金瓶梅》是由雅到俗。”
  “什么意思?”江小洋问。
  周玉杰说:“三国与水浒,是根据许多民间传说整理而来,最后却成为能登大雅之堂的皇皇巨著,这就是由俗到雅。而《金瓶梅》,原本是一部细腻雅致的小说,最后却成为民间广为流传的淫=书,便是由雅到俗。”
  江小洋瞪大眼睛:“你的知识还挺渊博!”
  “别忘了,哥哥可是正儿八经的中文系研究生。”周玉杰笑着说,“其实哪怕是淫=书,也能看出许多门道。就说《金瓶梅》吧,尽管里面大多在描写荒淫无道的生活,却还是有很多伦理纲常的东西。西门庆本是色中饿鬼,有五个老婆,但书中却没有他同时找两个老婆来搞3=P的描写。还有,西门庆是家中的绝对权威,他可以任意把哪个老婆抓起来一顿暴打。但是,当他要和下人发生性关系,比如说家奴来旺的媳妇宋惠莲,那么苟合的场所一定是野外或伙房,而不会是正儿八经的卧室。上下尊卑有别,下人是不能入正室的。”
  周玉杰接着说:“《金瓶梅》大概写于明代中晚期。这就说明,经过宋明理学的教化,三纲五常已深入人心。你再看看唐朝人写的香艳小说,比如《赵飞燕外传》之类,那里面的性爱场景就更加开放露骨,几乎跟如今的日本A=V不相上下。读这些所谓的淫=书,也能一窥中国人传统观念的演变过程。”
  斜卧在床上一丝=不挂的江小洋,眼睛里满是崇拜之情。没想到外人口中的淫书,在周玉杰那里还能演化出那么多名堂。几分钟前,周玉杰用下=半=身征服了江小洋,现在则是用上=半身让对方无比折服。
  周玉杰顺势搂住江小洋问:“对了,你不是说有什么东西送给我吗?”
  江小洋笑着说:“死鬼,你一进门就想着那事,人家哪有时间给你。”江小洋翻过身去,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一个盒子递给周玉杰:“自己看。”
  周玉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块卡地亚男表。江小洋又伸出自己的手臂,在周玉杰面前晃了晃。周玉杰这才发现,江小洋今天戴的手表,也是崭新的卡地亚。他明白了,江小洋买了一对情侣表,两人各带一只。
  周玉杰仔细看了看这表,有些惊讶地说:“这可是卡地亚蓝气球系列的情侣表,得十万左右吧。”
  江小洋笑了笑:“算你还识货,就是卡地亚蓝气球。这在春光百货里要卖十一万,我托人去香港买的,只花了八万多。”
  周玉杰问:“你哪来的钱?”
  江小洋说:“你不是给了我十万吗?”
  周玉杰有些惊讶:“我不是说,让你去把按揭款还清吗?”
  江小洋说:“以我现在的工资,还按揭款没什么压力,不用这么着急。买块表,当作我们两个的纪念,有什么不好吗?”
  周玉杰点点头:“好,当然好!”这一刹那,周玉杰有些心动的感觉,看来江小洋是对自己动了真感情。但自己真的爱江小洋吗?周玉杰一时也说不清答案。
  江小洋问:“你们那单生意赚了不少钱吧?”
  周玉杰怅然若失地说:“钱是赚了不少,可最后还闹了个不愉快。”
  江小洋问:“怎么回事?”
  周玉杰说了上午同杜林祥顶嘴的事情,江小洋安慰他说:“三哥毕竟是你姐夫,也是你上司,这种事过了也就算了。”
  第一章 空手套白狼
  第五节 要不要兑现承诺,把两百万送给一个废人(3)

  周玉杰叹了一口气:“也只有这样了,不然还能怎么办!”
  江小洋说:“你有没有想过隔段时间出来自立门户,以你的本事,一定能超越三哥。”
  周玉杰说:“我早有这个打算,只不过现在还没有合适的项目。这段时间我也在留心考察,既然要干,就要干得轰轰烈烈。”
  江小洋说:“你一定行的,我看好你!”
  周玉杰看了看江小洋红彤彤的脸蛋,又一把捏住她的胸部:“我要出来自己干,一定很忙。到时就没时间cao你了,怎么办?”
  江小洋妩媚地笑了笑:“没关系呀,我们就忙里偷闲。在车上,在办公室里,人家都可以拿给你cao嘛!”
  周玉杰控制不住自己,猛地一翻身,又将江小洋压在身下……
  就在周玉杰同江小洋颠鸾倒凤之时,杜林祥赶到了文康中心医院。看见躺在病床上的周志斌,杜林祥关切地问:“周总,好些了吗?”
  周志斌痛苦地摇摇头:“命是保住了,但以后就只能在轮椅上过日子了。有时候觉得,与其当个废人,不如当时去见阎王。”
  杜林祥安慰道:“周总,你可千万别这么想。如今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周志斌感激地说:“杜总,你是个仗义之人啊!我老伴都跟我说了,出事那天晚上,你连夜就赶到医院,一直等我出了手术室才离开。说实话,厂里那些中干,平时在我跟前像条狗一样,可一听说我残废,没法再工作了,一个个躲得远远的。比起你,不知差了多少倍!”
  杜林祥说:“人与人不同,就别说那些人了。对了,我这次来还有一件事。楼盘已经正式卖给你们厂了,当初我给你承诺过,事成之后给你两百万。你看这钱我怎么给你?现金还是转账?”
  周志斌显得有些惊讶:“杜总,你还记着当初的承诺?”
  杜林祥说:“我自己说过的话,当然记得!”
  周志斌使劲地坐起来,问道:“我听说,李云松上台后,为难过你们?”
  杜林祥说:“周总,我一直把你当成老大哥,今天也不瞒着你,李云松明目张胆地敲诈了我三百万。”
  周志斌说:“你给了?”
  杜林祥说:“不给怎么办?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周志斌叹了口气:“杜总,这次是我自己的问题,没能帮上你们,这钱没脸再要。”
  杜林祥说:“周总,我既然答应你的事,绝不会反悔。今天我坐到这里,就是实心实意地要把钱给你。”
  周志斌感激地看着杜林祥:“林祥,难得你有这份心。我现在已经退休,不用担心什么影响,你就把钱直接打到我账上吧。”
  杜林祥说:“好,我马上吩咐人去办。”
  周志斌伸出自己还裹着绷带的手,握住杜林祥:“你是我见过最仗义的生意人。今后有机会,我一定要帮你。”
  杜林祥说:“感谢周总瞧得起。你就安心养病,争取早日康复。”
  走出病房,杜林祥心里有一种石头落地的感觉。忙活了好一阵,终于把所有事都处理妥当了。想起分别时周志斌的话,杜林祥不禁哑然失笑。周总啊周总,你如今无权无职,纵然真想帮我,也是有心无力。所幸的是,今天来送钱,也不指望你帮我什么,只是兑现当初的承诺。
  第二章 珍珑棋局
  第一节 怎样才能与土地爷爷搭上线(1)
  北国天骄项目的成功,就像一剂鸦片与一碗鸡血,既让杜林祥对地产的暴利上了瘾,又充满歇斯底里的亢奋。他将工程上的事全部交给林正亮打理,自己则和周玉杰成天泡在外面,四处去寻找项目。
  一晃半年多过去了,杜林祥前前后后接触过十多个项目,吃饭喝酒、请客送礼花了好几十万,最后竟没有一个成功,甚至连他自己都有些心灰意冷。
  一个礼拜五的上午,杜林祥拖着疲惫的身躯走进办公室。刚在座位上坐下,周玉杰便兴冲冲地走了进来。看到杜林祥脸色憔悴,周玉杰关切地问:“三哥,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哎,别提了。”杜林祥摇着头说:“昨晚喝了三轮酒,自己都记不清吐了几回。先在酒店喝白酒,去到KTV歌城,又一边唱歌一边喝红酒,最后去烧烤摊上喝啤酒。到结束时已经凌晨一点,还得陪客人去洗脚城洗脚。实在是太累,昨晚就睡在洗脚城里。”
  周玉杰说:“你辛苦了。现在谈生意,没有不喝酒的。最近我也大醉过几次,胃里翻江倒海,吐得一塌糊涂。”
  杜林祥苦笑着说:“关键是喝成这样,生意还是没谈成。酒桌上倒是相互称兄道弟,可对于我看上的那些地,人家在价格上却一点不松口。”
  周玉杰说:“三哥,别着急。谈生意嘛,哪有谈一次就成功的?对了,我最近倒是发现一块地,感觉很不错。”
  杜林祥问:“哪块地?”
  周玉杰说:“就是原来河州市食品机械厂的那片厂房,具体位置在河西区,一共有五十多亩。”
  杜林祥来了兴趣:“你快说说具体情况。”
  周玉杰说:“河州市食品机械厂是家老国企,如今已经破产。工厂唯一值钱的东西,就是那五十多亩地。这块地位于河西区的黄金位置,离它一公里远的地方,正在建设一座购物中心。关键是,现在政府也有意把这块地卖出去。”
  杜林祥点燃一杆烟:“地的位置确实不错,价格怎么样?”
  周玉杰说:“我初步接触了一下,现在政府方面的意思是每亩两百万。只要咱们肯下功夫,估计还能把价往下压。”
  杜林祥又问:“拆迁难度大吗?这半年我们可谈了不少项目,其中有许多就因为拆迁难度太大,最后才不得已放弃。”
  周玉杰说:“三哥,我之所以看好这个项目,就因为拆迁难度很小。这里面全是厂房,没有居民楼,只要政府一句话,说拆就拆。”
  杜林祥深吸了一口烟,开始在心里盘算起来。如果按两百万一亩的价格计算,买地就需要一个亿。当然,按照地产界的操作惯例,只需要首付10%,也就是说一千万,就能把地拿过来。剩下的买地款,将会在两年内分期付清。地到了自己手里,就能去银行贷款。按照这块地的价值,起码能从银行贷出三四千万。
  有了地和钱,剩下的事就是盖房子,那更是杜林祥的老本行。杜林祥深知,只要是开发商与建筑商合作,都会要求建筑商先行垫资,而后再统一结算。有了从银行贷出的钱,开工建设是没有问题了。等房子建到一半,有了预售许可证,就能对外销售,到时又会有大笔现金回流。无论是支付剩余的购地款,还是结清建筑商的欠款,都不会有太大压力。
  杜林祥心中思忖着:“尽管这是个价值几亿元的大项目,但手头有个两千万左右现金,就足以应付。以自己目前的实力,完全没有问题。”
  杜林祥问:“这么好的地,你小子从哪打听到的?”
  周玉杰说:“河西区城市建设开发公司的总经理安幼琪,就是我在洪西大学的师姐。她毕业后留在大学工作,后来还当过洪西大学团委副书记。这几年她到政府工作,现在已经是河西城建公司的总经理。我也就是在一次聚会上,听她这么随口一说才知道的。”
  周玉杰又说:“河西城建公司是河西区下面的一家国有企业,专门负责区内土地的整理、储备、出让。安幼琪到公司任职前,就是河西区政府办公室副主任。而公司的董事长卓伯均更是大名鼎鼎,在河西区被人称作土地爷爷。”
  杜林祥笑道:“你小子门路挺广呀!连这种关系都发掘出来了。”
  周玉杰也笑了笑:“没办法呀,为了找项目,我是龙门也跳了,狗洞也爬了。要不我今晚就把安总约出来,大家先见面认识一下。”
  杜林祥点了点头:“好吧,就听你的!”
  下午五点过,杜林祥便跟着周玉杰一起赶往酒店。杜林祥没有开自己的奥迪A6,而是坐着周玉杰新买的路虎越野车。北国天骄项目运作成功后,按照事先约定,大部分利润都留在公司作为后期项目的运作资金。但杜林祥也分给周玉杰与林正亮每人一百五十万现金,说是让他们平时手头宽裕一点。
  林正亮拿到钱,赶紧去市区买了一间门面房。周玉杰却拿着这笔钱,买了一台路虎揽胜。为这事,周玉茹还骂过周玉杰,说他手里一有钱,就只知道胡乱挥霍。哪像人家林正亮,懂得精打细算过日子!
  面对姐姐的责备,周玉杰却说:“你懂什么?林正亮的那间门面,每年也就收个几万块租金。我开着一辆好车,却能出去谈上亿的生意。相比之下,恐怕还是我更会精打细算。”听了这话,周玉茹一时气的不知说什么好。
  周玉杰悠闲地开着车,并从兜里掏出软中华香烟。他递给杜林祥时,杜林祥摆摆手:“你知道,我只抽红塔山。”杜林祥点上一杆红塔山,一边抽着一边问:“你那个什么安总,人长得不咋样吧?”
  周玉杰好奇地问:“你从没见过人家,怎么会得出这种结论?”
  杜林祥哈哈笑道:“因为我以前从没听你念叨过啊。你小子整天色迷迷的,要有个像神仙姐姐一样的师姐,还不成天在我耳边吹。”
  周玉杰也笑了:“三哥,这回你可说错了。就说安幼琪吧,肯定长得不丑。我之所以不经常提她,是因为她不是我喜欢的那一种类型。不过萝卜白菜各有所爱,没准在其他人眼中,安幼琪就是个神仙姐姐呢!”
  两人一路闲聊,很快就到了酒店。为了营造气氛,周玉杰还特地叫来几位同学。这几位同学杜林祥以前都见过,众人纷纷起身,恭敬地称他“三哥”。大约十分钟后,一位穿着黑白搭配裙装的女士走了进来。周玉杰立刻站起身来:“今天的主角终于到了!”
  杜林祥知道,这女人应该便是安幼琪。杜林祥仔细打量了一下安幼琪,只见她细皮嫩肉,眉清目秀,长相虽谈不上妩媚,却也十分精致。身上穿着一件很合身的裙装,显现的大腿晶亮丰满、很有丰姿。
  周玉杰介绍说:“安总,这就是我以前跟你提起过的,我的老板兼姐夫杜林祥。”
  安幼琪嫣然一笑,很有礼貌地伸过手来:“杜总,您好!久闻您的大名。”安幼琪的手很柔软,凉凉的。两人靠近时,杜林祥还嗅到一股华美的香水味道。
  众人坐下后,便开始天南海北地畅聊开来。杜林祥坐在一旁很少开口。不是他不想说,而是的确插不进嘴。人家聊大学校园的生活,你一个初中文化的泥瓦匠,能插什么嘴?人家聊目前畅销的小说,热播的电影,杜林祥更是浑然不知。
  周玉杰倒是兴致很高,一会儿追忆参加校园文学社的往事,一会儿又对国外的经典名著评头论足。看着周玉杰唾沫横飞的样子,杜林祥不禁佩服起自己这个小舅子。在工地上,周玉杰什么龌龊下流的脏话都能骂出口,他甚至能和那些大字不识几个的工人师傅一起打牌、划拳、聊女人。而此刻的周玉杰,又活脱脱一副文艺青年的样子。
  在杜林祥看来,聪明过人的周玉杰已经练就了一种本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而且不管是人是鬼,他都能搭上话。
  杜林祥又想起周玉杰刚才在车上说的话,“她不是我喜欢的那一种类型”。杜林祥不自觉地将江小洋与安幼琪对比了一番,一个热情奔放,一个知性婉约,一个好比玫瑰,妩媚性感,一个仿佛兰花,清香怡人。就说给男人的第一感觉吧,安幼琪的胸前波澜不兴,而江小洋则是地地道道的波涛汹涌。杜林祥心中暗笑:“玉杰这小子,年纪轻轻口味倒挺重。那些较清淡的菜,看来是下不了饭的。”
  吃完饭后,一行人又转战到KTV歌城。杜林祥不喜欢唱歌,就在一旁与人玩掷骰子的游戏。周玉杰同安幼琪倒是兴致颇浓,唱了一曲又一曲。尤其是两人深情款款地合唱了一首《广岛之恋》,顿时博得满堂喝彩。
  第二章 珍珑棋局
  第一节 怎样才能与土地爷爷搭上线(2)

  晚上十一点半,聚会终于结束,杜林祥与周玉杰开车送安幼琪回家。车上,安幼琪笑嘻嘻地说:“玉杰,今晚上咱们玩得尽兴,可就是委屈了你姐夫。我看他坐在包厢里一首歌都没唱,完全是陪太子读书。”
  杜林祥说:“能和你们在一块玩,我就很开心了。至于唱歌嘛,的确不是我的强项。玉杰知道,我是黄家音乐学院毕业的,那个黄,就是开黄腔的黄。”在洪西话里,开黄腔就是五音不全的意思。杜林祥如此一说,安幼琪立时呵呵地笑了:“看不出来,杜总也是个这么幽默的人。”
  说话间,杜林祥从后排座位上拿出两个礼品袋。他递给安幼琪说:“安总,初次见面,这两件小礼品就算见面礼吧。”
  安幼琪拆开一看,里面是一个普拉达女包与一条巴宝莉围巾。安幼琪连忙推辞说:“杜总,你这见面礼太贵重了,我可不敢收。”
  杜林祥说:“安总别客气,这只是我的一点心意。这些女士的服饰,我根本就不懂,随便到商场买了几个,希望安总别嫌弃。”
  安幼琪不好意思地说:“真让杜总费心了。”
  送女包和围巾,其实是周玉杰的主意。周玉杰上午告诉杜林祥,自己与安幼琪接触的过程中,发现这女人整天打扮得珠光宝气,想必在奢侈品方面有相当的爱好。另外,自己曾几次想直接送钱给安幼琪,都被对方婉拒了。因此,周玉杰觉得,不妨先用女人们都喜欢的奢侈品作为敲门砖。
  快到家时,安幼琪拿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只听她冷冷地说:“睡了吗?我十分钟后回家,身上没带钥匙,帮我开下门。”
  杜林祥猜想,这肯定是在对老公发号施令。不过,安幼琪对老公的口气,可不像对外人那样甜蜜。
  送别安幼琪后,周玉杰问:“三哥,这人今天算是认识了,你感觉怎么样?”
  杜林祥说:“还行吧。这位安总可是个人精,他很清楚自己手中权力的含金量,也知道咱们是做什么生意的。她既然愿意出来吃饭,也收下了礼物,就说明并不十分排斥同我们合作。这只是第一步,究竟能不能成,我心里也没底。”
  周玉杰说:“生意上的事,你今天怎么一句都不提?”
  杜林祥说:“现在提显得太心急了,再说场合也不对,慢慢来吧!这交朋友、谈生意也像炒菜做饭,一开始用温火慢慢熬,等到了时机,再用大火猛炒几下就能入味。咱们现在就用女包、围巾这些小恩小惠慢慢和人家套交情,等有了交情,生意上的事就水到渠成了。”
  杜林祥又笑着说:“套交情归套交情,不过你也得小心。我看这个安总的家庭生活应该不怎么幸福,你又是出了名的帅哥,别为了做生意,把自个都搭进去了。”
  周玉杰问:“三哥,你怎么知道人家的家庭生活?”
  杜林祥说:“刚才在KTV,我看安总玩得很起劲,根本没有离开的意思,还是你那几位同学执意要走,聚会才结束。一个晚上不想回家的女人,家庭生活能幸福吗?再说了,安总一路上笑呵呵的,可跟自己老公打电话时,口气一下就冷淡了。”
  周玉杰说:“三哥,你那眼睛、耳朵可是一刻也没闲着啊。不过话说回来,你不用担心我,倒是要把自己看好。像安幼琪这样的成熟女性,可对年轻男人没兴趣,人家没准喜欢你这种大气稳重的。”
  杜林祥一巴掌拍在周玉杰肩上:“开你的车,少胡说八道。”
  接下来的几周,杜林祥与周玉杰屡次邀安幼琪出来小聚。当然,每次聚会结束,杜林祥也不忘施以小恩小惠。礼品的档次越来越高,从几千元的女包到上万元的美容健身卡,直到最后将价值数万的名牌手表奉上。
  眼看交情套得差不多了,杜林祥决定终止细水长流、温火慢炖的状态。他亲自打电话,邀请安幼琪周末去郊区的农家乐。得到对方肯定的答复后,杜林祥将一张准备送给安幼琪的二十万元储蓄卡装进兜里。他认为,是时候将所有作料扔进锅里爆炒一番了。
  三月的洪西,正是一年中最美的季节。一望无际的油菜花,在白墙黑瓦和小桥流水的衬映下,仿佛一幅写意的水墨画。杜林祥操控着方向盘,在蜿蜒曲折的乡村公路上前进。安幼琪坐在副驾位置上,车内弥漫着从她身上散发出的香水味。
  杜林祥觉得,几乎每次同安幼琪见面,这个女人身上的香水味都会有所不同。安幼琪对于香水的偏好,已经达到痴迷的程度。只是要很久以后,杜林祥才明白安幼琪迷恋香水的真实原因。
  第二章 珍珑棋局
  第一节 怎样才能与土地爷爷搭上线(3)


  前段时间,周玉杰利用各种关系,已经将安幼琪的经历基本弄清楚了。如今一副贵妇派头的安幼琪,竟是个不折不扣的农家女。直到上高中时,她的名字都叫安淑蓉。安幼琪,是安淑蓉在高二时给自己改的名字。高考时,成绩优异的安幼琪发挥失常,只考上当地的师范学校。父母觉得,将来能当个老师,也是不错的选择,再说贫困的家境,也不希望她继续复读。不过,好强的她却顶住父母压力,坚持复读一年。第二年,她终于如愿考入洪西第一学府,也是全国重点大学的洪西大学。
  研究生毕业那一年,安幼琪留校工作,并在同一年结婚。她的老公,就是当时洪西大学副校长的儿子。安幼琪能够顺利留校,是否就因为她嫁给了副校长的儿子,外人不得而知。只不过,那位副校长的儿子,这么多年都还在学校教务处当一个普通干部。倒是安幼琪,先是担任学校团委副书记,后来利用到地方挂职的机会,留在了河西区政府。
  杜林祥同样来自贫瘠的农村。他明白,农家子弟要想出人头地,就要吃更多的苦,付出更多的努力。安幼琪能走到今天,一定经历过许多波折。从她高中时为自己改名,到如今时髦高贵的打扮,似乎说明在这个女人内心深处,还是隐藏着一丝自卑。同时她也急于与年少时的凄苦生活,做最决绝的告别。
  杜林祥预订的农家乐就在一口池塘的边上,他连周玉杰都没有叫来。在他看来,越是谈重要的事,参与的人就越少越好。
  有了前几次的交往,杜林祥现在说话也能开门见山:“安总,有一个项目,不知咱们能不能有合作的机会?”
  安幼琪问:“杜总说的是哪一个项目?”
  杜林祥说:“就是原来河州市食品机械厂的那片厂房。我知道那块地现在就在政府手里,而你们河西城建公司,就是专门负责把政府手里的地卖出来。”
  安幼琪笑了笑:“杜总的消息真灵通。”
  杜林祥说:“生意人嘛,自然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安幼琪说:“杜总眼力不错啊,那块地可是不可多得的风水宝地。实不相瞒,打这块地主意的人还真不少。”
  “所以啊,才需要安总你关照。”杜林祥从兜里掏出那张储蓄卡,“这是一点小意思,希望安总笑纳。只要我能拿到那块地,事后自当重谢。”
  安幼琪嫣然一笑:“卡里有多少钱?”
  杜林祥说:“里面有二十万。如果最后能成功,到时再将一百万奉上。”
  安幼琪抿了一口茶:“杜总说话,倒是很直接!不过你要知道,河西城建是代表政府进行土地出让的国企,你这么做,可算是行贿。”
  杜林祥笑了:“哪有这么严重,不过就是想和安总交个朋友。”
  安幼琪说:“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就不必再破费。另外再说一句朋友间的话,杜总真打算送钱,你也送错了人。”
  杜林祥问:“此话怎讲?”
  安幼琪说:“杜总应该听说过,河西区的土地爷爷是卓伯均,他才是城建公司的一把手,而且在政府里也兼着职务。我这个总经理,说到底只是卓董事长的助手。真正拍板的人是他!就算我使出浑身力气,最后也抵不上他一句话。”
  杜林祥微笑了一下:“刚才安总说我讲话直接,其实你也是豪爽之人,说话不会拐弯抹角。实不相瞒,我以前就是个包工头,钱挣了不少,可认识的达官显贵真不多。我和那位卓董事长,没有一丁点交情,就是去送钱,也找不到门路。所以,还得麻烦安总牵线搭桥。”
  “杜总,你错了。”安幼琪说,“要我不出面,你或许还有机会。我要真出面,你恐怕连半点机会都没有。今天邀我出来谈正事,为什么不叫上玉杰?因为你明白,做这种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如果卓董事长知道咱们的关系,他收起钱来也会有顾虑。”
  杜林祥觉得安幼琪的话不无道理,他搓了搓手掌:“不过,我的确从不认识卓董事长,就算临时抱佛脚,也不知道该去哪抱?”
  安幼琪指了指桌上的银行卡:“交情这东西,一回生两回熟。你已经知道庙在哪里,就看自己带的香火钱够不够?”
  杜林祥点点头:“安总说的有道理,咱一个大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只要动脑筋,总会有办法。不过还是感谢安总指点迷津,这二十万,就当是我付给你的咨询费,如果事情真能成功,我承诺的一百万也会分文不少地奉上。”杜林祥向来认为,越是爱财如命,就越要挥金如土。尤其是送钱时,一定得大气豪迈!
  安幼琪盯着杜林祥,脸上露出捉摸不定的笑容:“杜总,事情真成功了,在土地爷爷那边你可要花不少钱。我这里一席无关痛痒的话,就值得你破费一百二十万?”
  杜林祥说:“我杜某是个粗人,没啥脑筋,只知道出来混,江湖信义最重要。我说过的话,绝不会反悔。”
  安幼琪说:“杜总可不是个粗人。半年前你运作北国天骄的项目,硬是从万顺龙这头河州地产界第一猛虎的嘴里,拔出一颗镶着钻石的象牙。你这本事,好多人都自愧不如。”
  杜林祥心中一惊。看来,不光周玉杰去探听了安幼琪的经历,人家也把自己的底细摸了个清楚。杜林祥憨憨地笑起来:“那都是运气好。不过我刚才说的钱的事,一定会兑现。”说话间,杜林祥就把卡装进安幼琪的口袋里,同时叮嘱道:“密码是六个8。”
  安幼琪点了一下头:“杜总果然仗义。刚才我说了,这件事上我帮不上什么忙,不过出出主意倒是可以。”
  杜林祥顿时来了精神:“请安总指教!”
  安幼琪说:“你们现在毕竟还不是万顺龙,想直接和卓伯均搭上线有些困难。不过,咱们卓董事长是位‘妻管严’,对老婆的话言听计从,他老婆叫袁琳,是河州人民医院的医生。这个女人,倒不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主,不过她有一个特殊的爱好,就是集邮。你们要是能奉上一枚珍贵的邮票,我想起码和卓董事长之间,就能搭上线。刚才说了,这事我不能出面,但我有一个好朋友,是河州市集邮协会的副秘书长,叫严家赣。他同袁琳也是好朋友,我可以私下和他联系,让他为你们引见。”
  杜林祥赶忙点头:“多谢安总!”
  安幼琪将茶杯端在手上,不疾不徐地说:“俗话说,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我既然拿了你的咨询费,也不能不有所表示。你们去和卓董事长套交情,自然需要时间。往后三个月,我会以各种借口,延缓那块地的出让。如果三个月后,你们还不能搞定,我也无能为力了。”
  杜林祥感激地说:“有安总出手关照,我心里就有底了。”
  据说,世界上有两种东西,能让人与人之间的距离迅速靠近。一种是性,一种是钱。上床之后,许多原本私密的话题,两人都可以开诚布公地交流,比如,你更喜欢那种姿势,你每个月几号来例假?同样,钱也是个好东西!安幼琪收了杜林祥的钱,两人的关系无疑更近一步,从个人兴趣到成长经历,两人尽情地聊开。
  整整一个下午,无论是在乡村小路上散步,还是在池塘边垂钓,杜林祥与安幼琪都聊得很开心。同样出自农家的背景,同样在事业上苦苦奋争的经历,让他们能找到许多共同话题。杜林祥说起自己年轻时在家做农活,挑水换肩也不用手帮扶,只需头一低,颈一硬,脖一扭,桶担就从左肩移到了右肩。听了这话,安幼琪扑哧一声笑了。那神情,仿佛卸掉了平日里沉重的面具。
  第二章 珍珑棋局
  第二节 杜林祥冒充起了集邮爱好者(1)

  吃过晚饭,杜林祥开车送安幼琪回到市区。紧接着,他便按照安幼琪的吩咐,去找河州市集邮协会副秘书长严家赣。安幼琪说严家赣烟瘾很大,杜林祥便去超市买了两条软中华作为见面礼。当然,他也不忘包好一个三千元的红包。
  尽管安幼琪再三说,她同严家赣之间是好朋友,彼此之间不需要送钱。不过杜林祥觉得,在如今的社会,无论多深的交情,也需要金元攻势助阵。一旦需要,杜林祥会毫不犹豫地将其扔出去。
  严家赣的家,在河西区水利局的家属院里,严家赣退休前,就是河西水利局的办公室主任。严家赣热情地将杜林祥迎进屋里。接过杜林祥送的烟,严家赣开心地说:“杜总,刚才安总给我打过电话了。我叫她放心,她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一定会尽心竭力帮忙的。”
  杜林祥说:“严秘书长,想必刚才安总也给你说了,我想送袁琳一枚邮票。可对于集邮,却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袁医生喜欢收集哪一类邮票?所以才特地来请教你。”
  严家赣抿着嘴笑了笑:“袁医生可是咱们河州集邮圈子里的大家。别看我有个副秘书长的头衔,要说收集的邮票,比起人家不知差了多少。”
  杜林祥皱起眉头:“照你的说法,袁医生该收的货都收了,那我还能送什么?”
  严家赣说:“搞收藏的人,收的东西越多,遗憾也就越多。因为他收了这一件就想着下一件,总想把一套东西收全了,可世界上哪有这么多十全十美的事情?”
  杜林祥说:“那袁医生缺什么?”
  严家赣说:“我上礼拜才和袁医生吃过饭,她目前朝思暮想的,就是一枚蓝军邮。”
  杜林祥赶紧问:“说起邮票,我好像只听说过全国山河一片红,蓝军邮是什么?”
  严家赣点上一杆烟,慢慢说道:“收藏界曾经盘点过全世界最珍贵的十三大邮票,比如英国的黑便士、瑞士的三先令、美国的美邮之王,像这三枚邮票,价值都在两千万人民币以上。而咱们中国能跻身全世界最珍贵的十三大邮票的,只有两种,那就是全国山河一片红与蓝军邮。实话实说,如今留在市面上的全国山河一片红,是少之又少,因此集邮的人也断了念想,不去打它的主意。倒是这蓝军邮,市面上偶尔还能看到,直叫那些藏家们心痒痒。”
  杜林祥好奇地问道:“什么是蓝军邮?”
  严家赣说:“1953年,为优待现役军人免费寄信,由当时的邮电部负责设计印制一套‘军人贴用’邮票,供解放军干部、战士寄信使用。全套邮票共三枚,邮票图案为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徽,军徽下方印有‘军人贴用’‘ 中国人民邮政’和‘800元’字样。三枚邮票图案和面值均相同,只是底色分别为橘红、棕红、蓝色。后来集邮界便俗称其黄军邮、紫军邮、蓝军邮。当邮票印就并部分发往军队后,就有部队反映,说邮票极易暴露部队的番号、驻地、调动情况等,也不便控制使用范围。后来,军队有关部门做出决定,将没有下发的邮票全部销毁。这三种邮票都流出了一些,其中蓝军邮印成较晚,留存下来的数量最少,因此极为珍贵。”
  严家赣深吸了一口烟,继续说:“上次吃饭时袁医生说,她家里已经收集了黄军邮与紫军邮,唯独这最珍贵的蓝军邮,始终没收集到。她还说,越往后,估计收集到蓝军邮的可能性就越小。”
  杜林祥此时很直接地问:“这枚邮票大概要多少钱?不会也像你刚才说的什么黑便士、三先令,要两千万吧?”
  “那倒没有这么贵。”严家赣说,“在1994年第一次参拍时,蓝军邮就达到八十万元的天价。而后价格有所回落,但数次拍卖都在四十五万到六十万之间成交。”
  一听这话,杜林祥心中的巨石总算落地。几十万的价格,还是自己能够承受的。杜林祥说:“现在如果要买蓝军邮,还能买到吗?”
  严家赣说:“正好我认识一位上海的集邮爱好者,他手里就有这枚蓝军邮。最近听他说,只要有人出高价,他愿意出手。”
  杜林祥问:“这事袁医生知道吗?”
  严家赣说:“我估计她知道这事。”
  杜林祥有些疑惑地说:“既然她知道,那我还绕这么大圈子干吗?不如直接送她几十万,让她自己去买。”
  严家赣哈哈大笑:“你们这些大老板啊,永远不明白收藏爱好者的心思。据我所知,袁医生也是个雅士,而且为人很谨慎,真要捧几十万到她跟前,估计她不会收。可要是一枚蓝军邮放在她面前,那种诱惑力,是她绝不能抵挡的。再说了,像袁医生这样的人,想要钱随时都能挣到,而像蓝军邮这种稀罕货,拒绝之后可不容易再碰到。”
  杜林祥点点头:“严秘书长所言有理。不过我同袁医生从不认识,就算买到这枚蓝军邮,又怎么送给她呢?”
  严家赣续上一杆烟,若有所思地说:“这的确是个问题,太唐突了也不好!”
  杜林祥意识到,自己准备的红包该发挥作用了。他掏出红包,塞到严家赣手里:“这事还得麻烦您多费心。”
  严家赣赶忙推辞:“这可使不得,我同安总是好朋友。她的事就是我的事,怎么能收钱?”
  杜林祥语气坚定地说:“您刚才说那么多邮票知识,简直令我大开眼界。这点钱就算学费!”
  拗不过杜林祥的一再坚持,严家赣终于把钱揣了起来。过了几分钟,严家赣拍了拍大腿:“要不这样,我来牵线,就说你也是个集邮爱好者,想同袁医生认识、交流一下。大家在一起喝茶聊天时,你就同她交换收藏的邮票。用你手上的蓝军邮,交换他手上的黄军邮。到时我在一旁,也会为你帮腔的。”
  严家赣接着说:“如此一来,就是一场藏友间的互相交流,显得水到渠成。袁医生是行家,她也知道蓝军邮与黄军邮的价值,相差何止数倍。她会记住你的一片心意的。”
  杜林祥说:“就按你说的办!”
  严家赣说:“我这边尽快联系上海的朋友,一旦谈妥,我就跟你联系。”
  杜林祥说:“好,到时我们一起飞去上海,早日把这事落实。”
  三天之后,严家赣就打来电话,说他已经同上海的朋友谈好,对方愿意以五十万的价格,出手一枚蓝军邮。杜林祥回话说,自己马上准备,钱一凑好,便立刻飞往上海。
  五十万,对于如今的杜林祥,绝不是问题。他之所以让对方等几天,是因为心里还是有些没底。他左思右想,这五十万丢出去,究竟起不起作用?如果袁琳对送上门的蓝军邮并不领情,如果袁琳无法左右手握大权的卓伯均……所有这些不确定性,都困扰着杜林祥。这些年来,杜林祥送出去的钱海了去了,可还没有哪次像如今这样,送钱之前心里七上八下的。
  杜林祥甚至想给安幼琪打个电话问一下,但后来还是忍住了。主意就是人家出的,现在再去问别人,岂非摆明了不信任?无奈之下,杜林祥只好找来周玉杰与林正亮。关键时刻,还是跟随自己多年的兄弟靠得住。
  林正亮的心里,比杜林祥还慌张,他说:“三哥顾虑的都有道理,现在咱们什么事都不清楚,就凭着姓安那娘们一席话,就把几十万扔出去?谁知道她安的是什么心,没准是她和严家赣合起伙来骗咱们。”
  杜林祥点点头,又把目光转向周玉杰:“你怎么看?”
  周玉杰缓缓地说:“安幼琪这个人,咱们都接触过好几次了。先不说她的人品,起码她是一个对自己事业很看重的人,否则一个农村姑娘,也走不到今天。我看她不会为了几十万来骗咱们,那样风险太大。”
  林正亮接过话茬:“就算她一番好心,谁能保证袁琳会收那枚邮票?邮票不是钱,钱送不出去,还在咱们手里,还能拿出去用。邮票到时送不出去,五十万就打了水漂了。”
  周玉杰说:“三哥你知道,安幼琪可是个聪明绝顶的女人,卓伯均又是她的顶头上司,她应该对其很是了解。既然她为我们出了这主意,想必还是有些把握的。”
  林正亮说:“这简直就是在赌博!”
  “没错,是赌博。可要是不敢赌,怎会有赢的机会。”周玉杰说,“我也承认,把五十万砸出去,不一定能赢。可要舍不得这钱,咱们就一定没机会赢。整天围在卓伯均身边打主意的人,可不止咱们一家。”
  第二章 珍珑棋局
  第二节 杜林祥冒充起了集邮爱好者(2)

  杜林祥在心里默念着周玉杰的话。是啊,自己毕竟不是万顺龙,背后没有姜菊人这样的靠山,想和手握重权的人物攀上关系,除了钱又还有什么方法呢?
  杜林祥缓缓开口:“咱们就赌这一把。”
  林正亮说:“三哥,你真想好了?这次要失手,撒出去的银子可就化成了水。”
  “只要风险尚在可控范围内,就应该赌上一把。”杜林祥解释说,“就算输了,也不过是几十万的事,不至于伤筋动骨。再说了,即便拿不到那块地,总归是和卓伯均、安幼琪套上了交情,以他们手中的权力,迟早能帮上咱们。”
  周玉杰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对,三哥!干大事就得这样!”
  杜林祥当即给严家赣打了电话,两人下午就飞去上海。所有事情严家赣都已提前联系妥当,交易也十分顺利。第二天吃过午饭,两人又搭机飞回河州。飞机上,严家赣说:“杜总,东西咱们已经买到,我下飞机就和袁医生联系。不过,我既然说你是集邮爱好者,那你也应该了解一些集邮的基本知识,否则双方见面坐到一起,连聊天的话题都找不到。”
  杜林祥这下慌了神:“严秘书长,你知道我是个粗人,对集邮一窍不通。对于你们那些东西,我哪里知道?”
  “别急!”严家赣从包里掏出一本书,“这集邮不是造原子弹,并没有多么深奥。我这有一本书,你这几天好好看一遍,对集邮的大概知识也能有些了解。见面时我再在一旁帮腔,就不会穿帮。”
  杜林祥怯生生地接过这本书:“那我就试试吧。”
  回到河州,杜林祥整晚都把自己关在屋里,恶补起集邮的知识。然而,对于一个仅有初中文化的人来说,书上的知识还是令杜林祥如坠云里雾里。想起当初在农村上学时,一本薄薄的课本都读不进去,现在面对一本几十万字的大部头,哪里啃得动?越看不进去,杜林祥心里就越急,整整一个晚上,他都没睡好觉。
  第二天,杜林祥唤来周玉杰,一脸气馁地说:“玉杰,这事还是你去吧。你文化高,把这本书看一道,就能和袁医生说上话。我昨天看了一晚上,脑袋里还是一团糨糊。”
  周玉杰说:“三哥,这哪行?这种事还得你老大出面。”
  杜林祥很是无奈:“那可怎么办?我本来文化低,这么厚一本书,哪里读得进去!”
  周玉杰说:“但凡写书的人,总喜欢云遮雾绕,把很多简单的问题搞复杂。你不就想临时抱佛脚,见面时和袁医生有话聊吗?把这本书给我,我先看一遍,然后把里面认为有用的东西归纳出来。你到时把我归纳的东西看一遍,应该也能应付了。”
  杜林祥心里还是没底:“这样就能行?”
  周玉杰说:“先试试吧。”
  三天后,周玉杰就把这本三十多万字的书籍,压缩成不到一万字的提纲。所有学术性的东西统统弃之不用,提纲里就剩下许多集邮圈子里的行话,还有关于集邮的有趣故事。更关键的是,经过周玉杰这番翻译,原本生涩难懂的书籍,杜林祥读来竟像讲故事一样娓娓道来。只一个上午时间,杜林祥就把这份提纲通读了一遍。
  杜林祥高兴地说:“你小子行啊!”
  周玉杰笑了笑:“书有不同读法!本来咱们就不打算十年寒窗去考个状元,不就到时装模作样说几句内行话,应付一下场面。我看有这个东西,再加上严家赣在一旁帮腔,应该差不多了。”
  杜林祥连连点头:“好、好、好!”
  杜林祥也是一个有心人,他将这本书与周玉杰整理的提纲都留了下来。几年后,他还专门聘请了一名秘书,要求人家按照周玉杰的方法,去整理、归纳各种大部头著作。一部几十万字的著作,往往被压缩成万把字的提纲。而杜林祥读了这些提纲后,也能在各种场合故作高深地引经据典。有些阿谀奉承之辈,最后还将杜林祥描述为自学成才的“儒商”。听到这种赞誉,杜林祥自己都会发笑。
  一周后,杜林祥带着那枚蓝军邮,还有一肚子生吞活剥的集邮知识,坐到了袁琳对面。会面地点就在市区一家古色古香的茶坊,严家赣向袁琳介绍:“这位就是我上次跟你提到的杜总,他也是一位集邮爱好者,而且手里就有一枚珍贵的蓝军邮。”
  袁琳倒没急着看那枚邮票,而是问道:“杜总你一个生意人,也喜欢收集邮票?”
  “说来惭愧啊!”杜林祥搓着手说,“我打小出来做生意,没念过几天书。后来没事时去邮票市场瞎逛,才发觉邮票里面的世界真是博大精深。每个国家发行邮票,无不尽选本国最优秀、最具代表性或纪念性的东西,经过精心设计,展现在邮票上。涉及的内容更是政治、经济、文化、军事等方方面面,各行各业应有尽有,使得方寸之间的小小邮票成为包罗万象的博物馆。像我这种人吧,收集邮票既是爱好,更在这一过程中学到很多知识,一定程度上弥补了读书少的遗憾。”
  这个开场白,是周玉杰为杜林祥精心设计的。既顺理成章,又显得不卑不亢。坐在一旁的严家赣听了,也不住地点头微笑。
  这席话令袁琳很是受用。她不再把杜林祥当成一个土里土气的老板,而是当做一个虽然读书不多但却爱好相投的藏友。袁琳接着问:“杜总,如今对于中国的第一套邮票,究竟是哪一套,还有各种说法,彼此间也存在一些争论。对此,你有什么看法?”
  其实,杜林祥仅知唯一的一种说法。而且还是他估计到袁琳会聊到这个话题,提前做了准备。他为自己的先见之明暗自得意,说:“这个问题自然是见仁见智,不过我个人以为较为靠谱的,还是大龙邮票,这是由当时德国人把持的海关邮政局发行的。”
  袁琳点了一下头:“很多人也都是这个看法。”
  杜林祥手心开始冒汗,继续任由袁琳这么问下去,自己那点囫囵吞枣的东西还不露馅。不过杜林祥也非等闲之辈,既然是藏友间的交流,他自然可以主动制造话题,反客为主:“实话说吧,现在喜欢集邮的人,比过去少多了。随着电话、电脑的普及,人与人之间的交流,已经很少依赖信件了。甚至有人说,邮票就快退出历史舞台了。袁姐,你认为呢?”
  杜林祥这一招果然厉害!将问题抛给袁琳,不仅化解了自己的尴尬,还触发了对方的情绪。袁琳在那侃侃而谈了十多分钟,杜林祥与严家赣则坐在一边默默地倾听。
  眼看火候差不多了,严家赣说:“杜总听说你现在正缺一枚蓝军邮,便想成人之美。像杜总这么大度的人,如今可不多啊!”
  袁琳抿了一口茶,说:“这事老严前几天给我说了,我也很纳闷啊。杜总,这蓝军邮可是珍贵的东西,你怎么愿意拿它来和我交换一枚普通的黄军邮?”
  杜林祥笑了笑:“我当然知道蓝军邮的价值。不过这些年我将收藏的重点转到国外邮票方面,蓝军邮放在我这,也不能和其他中国邮票搭配成系列。倒是袁姐,收集了不少国内邮票,蓝军邮到了你这,正好是珠联璧合。”
  严家赣插话道:“这枚蓝军邮,正是不久前杜总从上海那位朋友那里得到的。袁医生,也怪你自己犹豫不决,下手太慢,才让杜总抢了先。所幸杜总是大度之人,听说你特别喜欢这枚邮票,愿意成人之美。”
  说话间,杜林祥便将这枚蓝军邮放到了袁琳面前。袁琳小心翼翼地拿起邮票,仔细观摩了起来,喜爱之情已是溢于言表。
  袁琳不是傻子,之前严家赣也向她提过,杜林祥是做房地产生意的,她闭着眼也知道对面的人在打什么主意。杜林祥那番所谓“珠联璧合”的说辞,袁琳认为四分之一是客套,四分之三是瞎掰。但是,她太喜爱这枚邮票,已经到了爱不释手的地步。况且,刚才的一席对话,也令袁琳感觉到,杜林祥不是那种来路不明的人,而是蛮有品位的集邮爱好者。
  在外面,卓伯均是风光无限的土地爷爷,在家里,袁琳才是说一不二的当家人。不过,袁琳也知道丈夫手中的权力是把双刃剑。她几乎从不向丈夫引见什么人,甚至还经常提醒卓伯均做事要谨小慎微。然而今天,她实在难以抵御蓝军邮的诱惑。一般说来,蓝军邮往往几年时间才在市面上出现一次,错过这次机会,没准真成终身遗憾。这种遗憾,可不是金钱能弥补的。
  袁琳权衡再三说道:“那就谢谢杜总的美意了。”听了这话,杜林祥与严家赣都哈哈笑了起来。
  三人又继续闲聊了一阵,袁琳便起身告辞,说要回医院上班。杜林祥赶紧说:“我开车送你回去。”
  路上,严家赣打着哈哈说:“你老公可是个大忙人,最近很少回家吃饭吧?”
  袁琳说:“唉,他就是个劳累命。我跟他说过多次了,要他注意身体。”
  杜林祥这时插话道:“袁姐最近有空没有,我请你和你家人一起出来吃个便饭?”杜林祥此时还是很小心,他没有直接提卓伯均的名字,而是说“你家人”。
  袁琳很爽快地答道:“好啊!什么时候有时间了,我就主动联系你。”
  第二章 珍珑棋局
  第三节 卓伯均说话办事,活像包公再世(1)

  接下来的几天,杜林祥一直在忐忑不安中度过。他不知道,价值50万的蓝军邮,能否换来土地爷爷的垂青?后来实在憋不住,他又给安幼琪打了电话。安幼琪倒是很轻松:“老严把那天的情况都给我说了,他对你赞不绝口,说你当时的表现,简直就是一个专业的集邮爱好者。”
  杜林祥不好意思地说:“那都是临时抱佛脚学来的。不过一连几天过去了,袁琳却一直没和我联系。”
  安幼琪说:“别着急,再等等。该说的话你已经说了,她既然说要请你吃饭,应该不会食言。袁琳是行家,她知道蓝军邮的价值。而且以我的了解,她对卓董事长的影响力,可是别人望尘莫及的。”
  杜林祥说:“好吧,就再等等。”
  安幼琪笑着说:“趁着空闲,你再把老严送你的书多读两遍,说不准以后还用得着。”
  安幼琪又叮嘱道:“这段时间你千万不要主动联系袁琳,让她觉得你太猴急,对你的形象会打折扣。”
  杜林祥“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他又不由得在心里骂了一句:“敢情不是你家的钱,当然不心急。”可仔细一想,又觉得安幼琪的话很有道理,无奈之下只好继续等待着。严家赣送的书,杜林祥无论如何是读不进去了,他只好拿来周玉杰整理的提纲,又细细地翻了几遍。
  可是看到后来,杜林祥还是不禁摇头:“什么狗屁收藏,都是他妈一群闲得蛋疼的人,没事鼓捣出来的破玩意。再是雅士,丢到农村的穷山恶水里,整天围着一亩三分地劳作,看你有啥心情去玩收藏!”
  尽管已是身家几千万的老板,可幼年饥寒交迫的生活,还是让杜林祥对所谓的雅致情趣,提不起一丁点精神!
  一个礼拜后,正在办公室里百无聊赖的杜林祥,忽然听到手机响起,拿起一看,竟是袁琳打来的。杜林祥激动地快跳起来,他摁了一下接听键,尽量装出一副平静的口吻:“喂,袁姐,你好!”
  袁琳说:“杜总,你好!今晚上你有没有时间?”
  杜林祥连忙说:“有时间。”
  “那好。”袁琳说,“今晚上我叫上我们家老卓,大家一块聚一聚吧。”
  杜林祥答应道:“好的。”
  袁琳说:“在市区餐厅里吃饭,熟人太多。要不咱们去郊外找家有特色的馆子?”
  杜林祥说:“好的,听袁姐安排。”
  袁琳说:“你下午五点半,到医院门口来接下我。”杜林祥赶紧应承下来。
  下午五点刚过,杜林祥便早早把车开到医院门口。大约半个小时后,袁琳走了出来。坐上车后,杜林祥问:“要不要再去接一下卓董事长?”
  袁琳说:“不用。他知道那个地方,司机会开车把他送过去。”
  从医院到郊外大概有四十分钟路程,这时,杜林祥近段时间恶补的集邮知识再次派上用场。有好几次,杜林祥也担心自己露馅,所幸袁琳是个很健谈的女人,聊到关于集邮的话题,总会自己先说上一大段,这也为杜林祥分担了不少压力。
  按照袁琳的指引,杜林祥把车驶进一户农家院落,院落门口挂着一个“南郊野菜馆”的牌子。走进订好的包间,一位中年男人已经坐在里面。袁琳介绍说:“杜总,这就是我老公。”
  杜林祥赶紧伸出双手:“卓董事长,您好!”
  握手时,卓伯均客气地说:“杜总,最近一直听袁琳提到你。像你这样一边经营生意,一边还爱好集邮的人可不多。”
  杜林祥说:“哪里哪里,跟袁姐比起来,我简直是自愧不如。”
  落座后,袁琳说:“别看这馆子不起眼,其实很有特色。各种野味应有尽有。”
  卓伯均也说:“是啊,真正的美味在民间。我看这里的味道,不知比那些星级酒店好多少。”
  杜林祥瞄了一眼菜单,上面有什么烤青蛙、回锅野猪肉、红烧果子狸、清蒸团鱼。杜林祥暗想,看来这位土地爷爷,已经把高档酒店里的鲍鱼燕窝吃腻了,只能到这种野菜馆里寻找刺激。
  卓伯均自己带了一瓶五粮液,袁琳本来平时不喝酒,可今天为了感谢杜林祥,也破例干了一杯。三人吃饭时,卓伯均有意无意间聊起了河西区土地开发的事情,也问了问杜林祥的相关情况。在杜林祥看来,这无异于卓伯均对自己的“面试”,尽管有了夫人的引见,可卓伯均还要亲自考察一番。
  宴席结束时,服务员端上一盆汤。卓伯均用筷子指了指:“这叫白水菜,在贵州一带很流行,不过在咱们洪西还不多见。说来很简单,就是把各种野菜扔在井水里,什么调料也不加,煮上两、三分钟就起锅。”
  杜林祥好奇地说:“咱们洪西人熬汤,总爱放点盐、味精、生姜之类,像这样岂不是什么味道都没有。”
  “吃的就是这个味。”卓伯均说,“野菜与井水熬出来的味,最好喝,加其他调料就画蛇添足了。”
  杜林祥喝了一口,刚开始觉得太清淡,后来嘴里慢慢有了回甜的滋味。杜林祥赞叹道:“以前不知道,还有这种做法。”
  “简单就是美啊!”卓伯均说,“现在的人,大鱼大肉吃多了,就需要喝点清汤寡水。”
  卓伯均又说:“杜总,你现在既然做地产生意,在我们河西区有什么项目没有?”
  杜林祥心头一阵狂喜,看来自己已经通过卓伯均的“面试”。他说:“目前还没在河西做项目,不过正有这个想法……”
  杜林祥还想继续说下去,却被卓伯均挥手打断了:“这样吧,你明天到我办公室来一趟,有什么项目,可以互相交流一下。”
  杜林祥激动不已,开始憧憬自己是否将正式进入土地爷爷的圈子?他又吃了一口白水菜,感觉这浑然天成的野菜,竟是那样甘甜。
  第二天一早,杜林祥便来到河西区城建公司办公大楼。卓伯均的秘书亲自到楼下,把杜林祥引进了办公室。卓伯均的办公室在九楼,大约三十平方米,里面除了办公桌、书柜,就是一套沙发跟茶几,看起来十分简朴。卓伯均办公桌后面的墙上,挂着一款条幅,写着“有容乃大无欲则刚”。
  卓伯均招呼杜林祥坐下,并让秘书泡了一杯茶。卓伯均说:“昨天杜总说了,你好像有意从事河西的地产开发项目?”
  杜林祥欠身点点头:“的确有这方面的意向。”
  卓伯均说:“杜总你看上哪块地了?”
  杜林祥说:“就是河州食品机械厂的那片厂房。”
  卓伯均笑了:“杜总的眼睛真毒啊,一来就瞄上这么一块风水宝地。这块地的位置好,拆迁难度又小,打它主意的人可不少。”
  杜林祥说:“所以,才来麻烦卓董事长。”
  卓伯均顿了顿说:“河西区的所有土地整理、出让业务,都由区政府下面的河西城建公司负责。我虽然是公司的董事长,但具体事情都是下面的人在处理。城建公司的总经理安幼琪,杜总和她接触过吗?”
  杜林祥记得,安幼琪再三叮嘱,千万不要让卓伯均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杜林祥摇摇头:“我和安总从不认识。”
  卓伯均坐在沙发上面无表情,接着问:“你知道这块地现在卖多少钱一亩吗?”
  杜林祥答道:“听说是两百万。”
  卓伯均说:“那是刚开始的价格。现在来抢这块地的人很多,我正准备把价格往上涨一涨。杜总,你真有实力拿这块地?”
  杜林祥说: “卓董事长,我今天既然敢来找你,肯定是做好了准备。没有三两三,不敢上梁山。”
  卓伯均说:“上周城建公司的安总向我汇报,说再等两个月,这块地就要正式对外出让。你就抓紧时间,去城建公司做下登记。到时我们会在众多竞买者中,择优选择的。”
  听了卓伯均的话,杜林祥心想安幼琪果然信守承诺,硬是把这块地的出让推到三个月后。但我杜林祥也没爽约,这才一个多月,不就和卓董事长搭上了线!然而,杜林祥心里也在犯嘀咕,卓伯均就这样让自己去做登记,什么交底的话也不说?
  卓伯均喝了一口茶杯里的茶,转身走回办公桌,从抽屉里取出一张银行卡。他把银行卡递到杜林祥面前:“杜总,这张卡里有五十万,密码我昨天刚改成六个6,开户人就是我本人。你拿着卡,把五十万取出来,然后把卡还给我。”
  第二章 珍珑棋局
  第三节 卓伯均说话办事,活像包公再世(2)

  杜林祥一脸疑惑地看着卓伯均,不知对方是什么意思?
  卓伯均笑了笑说:“袁琳都给我说了,你为她找来了一枚珍贵的蓝军邮,我们全家都很感谢你。不过这枚邮票太珍贵了,我们就这么收下实在不妥。实话说吧,这五十万,也是我这么多年的全部积蓄,但为了满足夫人的爱好,只得全部贡献出来。”
  杜林祥一下明白过来,卓伯均是要把买蓝军邮的钱退给自己。他赶忙推辞道:“卓董,这可使不得!”
  卓伯均正色道:“杜总,你想做生意无可厚非,大可以正大光明,没必要偷偷摸摸。你把这五十万收下,咱们还是朋友,我和袁琳也都感谢你成人之美。下一步,对于你看上的那块地,咱们还可以按照正常程序来操作,你依旧有机会。可你要不收,我就把钱交到纪委,到时你一点机会也没有。”
  卓伯均的话斩钉截铁,不容杜林祥有一丝转圜的余地。杜林祥极不情愿地把卡揣进包里。卓伯均笑了笑说:“我今天很忙,就不多留你了。你把钱取出来后给我来个电话,到时我再请你吃饭。”
  杜林祥出门时,卓伯均又提醒道:“别忘了去城建公司登记,要过了规定期限,可没机会了。还是那句话,一切按正常程序操作。我既不会偏袒哪一方,也不会打压哪一方。”
  走出办公楼,杜林祥感觉浑身冰凉,心情沮丧到极点。一个多月的忙活,看来又白费了。这个卓伯均,说话办事就像包公再世,简直是个油盐不进的主。说实话,杜林祥以往还没同卓伯均这种手握大权的人物打过交道。几次接触下来,他甚至觉得许多外界的传言并不可靠。就说卓伯均吧,没有一丝半点土地爷爷的派头,活脱脱一位清正廉洁的人民公仆。
  回头转念一想,杜林祥也颇为感激卓伯均,人家毕竟把五十万退了回来,而且还明确告诉你,可以在公平、公正的条件下参与竞争。自己并没有失去什么!倒是安幼琪那女人,收了二十万,却出了个屁用没有的馊点子。
  回到办公室,林正亮气愤地拍起桌子:“叫那姓安的婆娘退钱,她出的鬼点子,折腾我们好一大阵,结果却碰了一鼻子灰。”
  冷静下来的杜林祥摆摆手说:“我看安幼琪也是自己失算了。但她毕竟帮了咱们,她把土地出让的时间延后了三个月,为我们创造了有利条件。再说当初我承诺过,那二十万就当咨询费。”
  林正亮没好气地说:“三哥,你这人就是太仗义!”
  周玉杰说:“三哥,要不你今晚把安幼琪约出来,再听听他的看法。”
  杜林祥思考一阵后,点了点头。
  晚上七点,安幼琪如约来到一家僻静的西餐厅。见到杜林祥,安幼琪笑了:“上回在农家乐,杜总不是说你从不吃西餐吗?”
  杜林祥说:“我哪里是为了吃西餐?不是这里的环境较为隐秘,不会撞上熟人吗?我现在是听从安总的吩咐,尽量不让外人知道咱俩的关系。”
  安幼琪问:“事情进展如何?”
  杜林祥摇摇头,把上午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安幼琪听后也叹了口气:“看来是我失算了。人家卓董事长都高风亮节退钱了,我自然不能落后。”安幼琪从包里掏出那张银行卡,递给杜林祥:“杜总,上面的钱一分都没动过,现在退给你。”
  杜林祥说:“叫你来可不是讨债的。我杜林祥说过的话,从不反悔。不管成功失败,这二十万就当是咨询费。今天就是请你出来,想听听你的看法。”
  安幼琪直勾勾地盯着杜林祥:“真不收回去,到时可别反悔!”
  杜林祥说:“我还不知道什么是反悔!”
  安幼琪笑了:“像个爷们!你现在不要听我的意见吗,我就告诉你,这事还没完!”
  杜林祥问:“什么意思?”
  安幼琪说:“我不是算命的,事情究竟怎么发展,一时也说不好。不过我在卓伯均身边工作好几年了,应该说对他还是有些了解。如果事情就这么简单地结束,那他就不叫土地爷爷了!”
  杜林祥一脸疑惑:“卓董事长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安幼琪莞尔一笑:“作为下属,是不能随便评价上司的。卓董事长不叫你取完钱给他打电话,他还要请你吃饭吗,你就按他说的做。”
  杜林祥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好,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二章 珍珑棋局
  第四节 一份毫无亮点的开发方案,竟然喊出了天价(1)

  二天后,杜林祥去银行将五十万取了出来,之后便打电话通知卓伯均。卓伯均在电话中笑着说:“好啊,你把钱取走,我心里的石头也算落地了。这样吧,今晚还是在老地方,我请你吃饭。”
  杜林祥答应下来后,当晚便提前赶到南郊野菜馆。大约六点半左右,卓伯均也亲自开车来到这里。卓伯均平时坐的公务车是一辆本田雅阁,今天他却开的是一辆捷达。杜林祥之前听袁琳说过,这辆捷达还是去年他们家买的一辆私家车。从办公室的装修到私家车的档次,这位卓董事长可谓简朴到家。
  今晚就卓伯均与杜林祥两人,他们在院外的一座小亭子里坐下。杜林祥掏出那张银行卡还给卓伯均,同时把取款时的手续一并附上:“卓董事长,这些都是我取款时的凭证。”
  卓伯均点点头:“杜总倒是个心细之人。有了这些凭证,就不怕外面那些闲言碎语,咱们之间,可谓君子之交淡如水了。”
  趁着上菜的功夫,卓伯均也讲起了自己的经历:“杜总,我和你一样,也是农家子弟出身。大学毕业,就到河州市人民医院后勤科当了个小办事员。在医院时,我认识了袁琳,而袁琳的父亲就是当时医院的党委书记。蒙他老人家提拔,我才当上医院办公室副主任,后来袁琳的父亲出任河州市卫生局局长,我也就被调到河西区城建局任副局长。”
  杜林祥听着卓伯均的叙述,一直没有搭话。不过心里却在想,怪不得卓董事长要对老婆言听计从,敢情你的荣华富贵,都是蒙老丈人的恩赐。
  卓伯均接着说:“我在河西区,一干就是十多年。我今年五十多岁了,仕途上没有什么指望,就想着平平安安干完这一届,然后退休颐养天年。”
  杜林祥不明白卓伯均为何对自己说这些?但他又觉得卓伯均的话听着似乎很耳熟。杜林祥仔细回忆了一下,原来类似的话,周志斌与李云松都说过。周志斌与李云松当时是在暗示自己送钱,可眼前的卓伯均,给人的印象却十分正派。远的不说,主动退还五十万就是明证!
  卓伯均夹了一口菜,而后缓缓说:“现在是改革年代,各种规矩都在建立过程中。就拿这土地出让来说吧,真是一团乱麻。我坐在这个位置上,看似风光无限,其实自己很清楚,不过是头戴金灿灿的皇冠,背负沉重的十字架,脚下还踩着鬼门关。稍不留意就会粉身碎骨啊!”
  杜林祥这时说道:“卓董事长行得正坐得端,没什么可怕的。”
  卓伯均笑了笑:“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
  过了一阵,卓伯均又说:“平常在家里,袁琳很少过问我工作上的事,她还老是在我跟前提醒,要我处理任何事都慎之又慎。杜总是这么多年来,袁琳向我引见的为数不多的人,因此,只要在公平、公正的前提下,能帮的忙我会尽量帮。”
  杜林祥感激地举起酒杯:“让卓董事长费心了。”
  卓伯均也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谈不上费心,只要不违背党性原则,能交一个朋友也是好事。”
  杜林祥烟瘾很大,无奈卓伯均从不抽烟,便只好克制住自己的烟瘾。他夹了一口菜,然后问道:“卓董事长,我已经去城建公司登记了,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卓伯均说:“接下来我们会要求那些有意向的开发商报价,提出各自的开发方案。”
  杜林祥心里没底地说:“不瞒卓董事长,像这种拿地开发的事,我们公司也是第一次,不知道有哪些要注意的?”
  卓伯均说:“最后我们会组成一个评审委员会,对所有开发商进行一个综合评审,我本人就是这个委员会的主任。我向来有一个主张,不是哪家报价高,就把地批给谁,而是要统筹考虑。比如有些开发商,哪怕报价并不高,但他们的开发理念很先进,能够提升城市形象,我也愿意把地批给这样的公司。”
  杜林祥追问道:“什么样的开发方案算是比较先进?”
  卓伯均哈哈笑道:“杜总,看你的样子,以前都在做工程,还没接触过这方面的事情吧?”
  杜林祥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卓伯均说:“这也的确为难你了。不过,我倒是认识一家房地产咨询顾问公司,他们在这方面比较专业,没准能帮上忙,要不我给你们引见一下?”
  杜林祥高兴地说:“那样最好!”
  卓伯均顿了顿说:“好吧,我叫他们那边的人明天跟你联系一下。”
  第二天下午,正在开车的杜林祥接到一个电话。来电号码的前四位是“0755”,杜林祥知道这是从深圳打过来的。接通电话,立刻响起一个悦耳的女声:“请问是杜林祥杜总吗?”
  杜林祥说:“对,你哪里?”
  对方说:“你好,我这里是深圳创智房地产咨询顾问公司。是卓董事长让我们跟你联系的。”
  杜林祥说:“哦,你好,你好!”
  对方说:“杜总,听说你正在做一块土地的开发方案。你看这样好吗?我一会用短信给你发个传真号,你就把这块地的相关情况传真给我们。我们了解具体情况后,再和你联系。”
  杜林祥爽快地说:“好吧!”
  把材料传过去一周后,深圳方面又打来电话。对方表示,他们的董事长想飞赴河州,实地考察一下这块地,这样才能做出符合实际的开发方案。对于这一提议,杜林祥自是欣然接受,还在电话中约好了时间,表示自己到时亲自去机场迎接这位董事长。
  四天后,董事长一行如约飞抵河州。为表示庄重,杜林祥叫上周玉杰、林正亮,开上路虎越野与奥迪A6,一起奔赴机场接机。航班很准时,中午一点过就到了。董事长带着一男一女两名助理,他与杜林祥热情握手后,递上自己的名片。杜林祥看了下名片,这位董事长叫高志鹏,还是该公司的首席策划师,此外,名片上另外密密麻麻印着一大堆各种头衔。杜林祥仔细打量了一下高志鹏,是位三十出头,精精瘦瘦的年轻人。杜林祥不禁在心里感叹,真是后生可畏,这么年轻就成为地产界专家了。
  整整一下午时间,杜林祥等人都陪着高志鹏在河州食品机械厂的厂房附近转来转去,高志鹏很少发表意见,只是叫两位助理不停地写写画画。晚上,杜林祥在酒店设宴款待高志鹏一行。
  上桌后,高志鹏操着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说:“忙活了一下午,终于有了些头绪。明天一早我就赶回深圳,抓紧把这些材料整理一下。”
  心直口快的林正亮问:“高总,你一个下午就考察完了?附近的楼盘开发情况,还有周边商业环境等等,你不去看一下?”
  高志鹏面露不悦地说:“那些东西,你们传真过来的资料里都有,不用再浪费时间了。”
  借此机会,杜林祥也想向高志鹏请教一下其对全国房地产市场的看法,以及过去曾操盘过哪些项目?不料,对这些话题,高志鹏统统避而不谈。后来,周玉杰又同高志鹏聊起香港、深圳等地的歌舞厅、酒吧以及丰富多彩的夜生活,这一下高志鹏的话才开始多起来。杜林祥也没多想,他认为越是卓有成就的专家,越会对自己专业领域的事情惜墨如金,否则就不足以显示其高深莫测。
  宴席快结束时,高志鹏接到一个电话,听那语气十分恭敬。放下电话,他说:“卓董事长听说我到河州了,特意要赶过来敬一杯酒。唉,弄得我挺不好意思。”
  半小时以后,卓伯均就赶了过来。他同高志鹏热情地握手,并从高志鹏开始,挨个敬了一圈酒。杜林祥想趁机汇报一下开发方案的事,话刚出口,就被卓伯均挡住了:“杜总,方案的事,你和高总他们去谈,我就不瞎搅和了。”
  而后,卓伯均又对高志鹏说:“杜总可是我的好朋友,在制作开发方案这方面,你可要多费心,帮帮杜总他们。”
  高志鹏赶紧说:“卓董事长交代的事,我敢不从命。”
  待了十多分钟,卓伯均说还要去赶下一个场,便匆匆离开了。高志鹏也说今天酒喝了不少,想早点回宾馆休息。
  第二天一早,杜林祥亲自开车,把高志鹏一行送去机场。临别时,高志鹏说:“杜总,我回去把思路理一下,争取在一周内跟你联系。”
  第二章 珍珑棋局
  第四节 一份毫无亮点的开发方案,竟然喊出了天价(2)

  从机场回市区的路上,杜林祥想到了安幼琪。对于这个年纪轻轻的高志鹏,杜林祥心中有些没底,他更疑惑的是,卓伯均将此人介绍给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所有这些,杜林祥很想听听安幼琪的分析。此外,好久没同安幼琪联系,杜林祥发觉自己下意识里,也想见见这个女人。
  电话响了很久,安幼琪才接:“杜总,今天可是周末!你一大早就打来电话,有何吩咐?”
  杜林祥不好意思地说:“哎哟,我这都忙昏头了,忘记今天是周末。主要是有些事情,想向你请教。”
  安幼琪在床上伸了一个懒腰:“那好吧,你要有事就过来。”
  杜林祥说:“好的。”
  正要挂断电话,就听见安幼琪说:“对了,我住在香格里拉酒店,你别跑到我家去了。”杜林祥应承了一声,却又觉得有些奇怪。明明在河州有家,干吗住酒店?
  赶到酒店时,安幼琪又打来电话:“酒店里人来人往太多,你就直接到我房间来吧,我在1507房间。”
  此时安幼琪已经洗漱完毕,屋内弥漫着一股名牌香水与女人体香混合着的味道。杜林祥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安总真是会享受啊,过个周末,都要住到五星级酒店来。”
  安幼琪笑了笑:“昨晚上在外面打牌玩得太晚,我们家那位已经睡了,不想影响人家,就出来住宾馆。”
  老婆因为回家太晚,不想影响老公休息,就出来开宾馆。杜林祥不明白这是什么狗屁逻辑?经过这几次接触,杜林祥已经确信,安幼琪同老公的关系并不是太好,今天的事更加深了这一种印象。他随口问道:“你老公平时睡很早吗?”
  安幼琪说:“我们家那位啊,一般晚上十点过就上床了。不像我,是个夜猫子。”杜林祥注意到,安幼琪并不像其他女人那样,喜欢直呼老公,而是用“我们家那位”替代。
  杜林祥感觉现在与安幼琪的关系已十分亲密,便开起玩笑:“安总你多虑了,其实只要是打牌,不管多晚回家都可以。”
  安幼琪问:“为什么啊?”
  杜林祥说:“你要大大方方地告诉老公赢了钱,老公肯定高兴。输了钱也不要紧,你就一边宽衣解带,一边告诉老公今天准备输个精光,老公一样欢喜。”
  安幼琪扑哧一声笑了:“杜总你要输了钱,就这么回去跟老婆交代的吧。”
  杜林祥继续问:“你老公喜欢早睡,你又是个夜猫子。这上下班时间都不统一,平时怎么在一起工作啊?”
  不知安幼琪是真没听懂还是故作清纯,一本正经地问:“什么工作啊?”
  杜林祥笑了笑:“就是进进出出、上上下下的工作。”
  安幼琪说:“睡得晚没关系,只有都能早起,就不影响第二天的工作。杜总你是不是喜欢五加二、白加黑,没日没夜地工作啊?”
  杜林祥摇着头说:“唉,不行喽!鞭长莫及、力不从心啊。”
  安幼琪说道:“鞭长莫及证明你短,力不从心说明你软,杜总你可不要妄自菲薄哦。”
  被安幼琪反将一军,杜林祥只得不好意思地憨笑。一边笑着,杜林祥也情不自禁地仔细瞧了瞧坐在沙发边上的安幼琪。丰盈的大腿,华贵的装束,还有那充满风情的言语,杜林祥下面的机器甚至已经有了启动迹象。
  杜林祥赶紧控制住自己的情愫,他告诫自己,今天是来办正事的。他点燃一杆烟,向安幼琪讲述了这几天的经历,然后问道:“这个高志鹏是什么来路,你清楚吗?”
  安幼琪耸耸肩:“没听说过此人。”
  杜林祥又问:“卓董事长把高志鹏介绍给我们,究竟啥意思?”
  安幼琪一脸苦笑:“领导之所以是领导,就在于他总比我们高明。他这么做究竟有何深意,我一时也猜不到。没准,他就是想让高志鹏帮助你们,设计出一个精彩绝伦的开发方案。”
  杜林祥叹了一口气:“但愿如此吧!”
  安幼琪说:“杜总要是信得过,有什么事可以随时告诉我。大忙帮不上,敲敲边鼓、出出主意还是没问题的。谁叫咱们是朋友呢?”说最后一句话时,安幼琪的声音有些不自觉地发嗲。
  杜林祥心头一震,说:“好,谢谢安总。”
  一周之后,高志鹏果然打来电话:“杜总,开发方案我已经做出来了。你看是不是抽空到深圳来一趟,有些想法我们当面交流一下。”
  杜林祥说:“好啊,我马上订机票,明天就赶到深圳。”
  杜林祥带上周玉杰,第二天便飞抵深圳。高志鹏驾驶着一辆黑色宝马,亲自到机场来迎接。高志鹏倒没有急着谈开发方案的事,而是直接把车开到罗湖区的乐园路。乐园路是深圳有名的美食一条街,几十家海鲜酒楼集中于此,酒楼门口摆满了海鲜池,宛如海鲜大超市。许多挂着粤港两地牌照的车停在路边,高志鹏介绍说,乐园路的海鲜最受港人青睐,刚兴起时,这里百分之九十的食客来自香港。到如今,来自香港与深圳本地的食客,也不过基本能平分秋色。
  品尝完海鲜后,高志鹏又提议去酒吧找乐子。周玉杰是有名的花花公子,自然颇好此道,他说:“好啊,早就听说蛇口酒吧街,号称深圳的兰桂坊。今天正好去逛一逛。”
  高志鹏却说:“蛇口酒吧街没什么意思,今天我带你们去玩点有特色的。”
  在高志鹏的引领下,众人来到一处叫做枫林晚的歌城。高志鹏说:“这歌城外面看上去破破烂烂毫不起眼,里面却是别有洞天。单说这名字就取得不错,枫林晚,加上前面那四个字,可谓意境十足。”
  “哪四个字?”周玉杰故意问。
  “停车坐(做)爱。”高志鹏哈哈大笑。
  周玉杰也跟着笑了起来。他知道,唐代诗人杜牧的《山行》中,写的是“停车坐爱枫林晚”,不过在高志鹏口中,“坐爱”变成了“做爱”。
  枫林晚里面的装修,可谓美轮美奂。三人进入包间后,高志鹏大手一挥,点了六个小姐。他还笑着说:“到这里面玩,就得人多才有意思。”
  五分钟后,六个穿着比基尼的美女走了进来。此刻,周玉杰总算明白过来,高志鹏所谓的特色,就是喝花酒。六个美女身材高挑,丰乳肥臀,看得杜林祥与周玉杰直流口水。一旁的高志鹏还不忘提醒:“歌城有规矩,包间里可不能干那事。要干只能带美女出去开房,这里面只是喝花酒的地方。”
  “喝花酒好啊!比起简单的吹拉弹唱,实在有趣得多。高总,你可真是会找地方!”杜林祥笑呵呵地说。
  第二章 珍珑棋局
  第四节 一份毫无亮点的开发方案,竟然喊出了天价(3)


  已是乐不可支的周玉杰,此时还不忘自己中文系高材生的本色,说道:“刚才进门时,高总念了杜牧的《山行》。此时看着满屋的美女,我又想起了李白的《静夜思》: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此情此景,与《静夜思》有什么关系?”高志鹏问。
  周玉杰说:“这首诗写得好啊!翻译成白话文就是,我的床前有位叫明月的姑娘已脱光,她的皮肤白嫩的就像地上的白霜。抬起头望着这位光溜溜的明月姑娘,低下头不禁地想起夫人远在故乡。寥寥数语就描写了一个正常的男人,独自流浪异乡时,寻花问柳时的矛盾心情。你看这和我目前的心境,不正好契合吗?”
  周玉杰这一番临机改编,逗得满屋人哈哈大笑。接下来的喝酒、唱歌、做游戏,更是让杜林祥与周玉杰眼界大开。在高志鹏的安排下,他们玩了三种游戏。首先是“可口可乐”,就是美女们把酒喝进嘴里,再趴到男的身上,嘴对嘴喂给男人。接下来的一招叫“高山流水”,难度更高。一位美女将酒从肩膀上倒下,男人则咬住女人的乳头,拼命把流下来的酒吸进嘴里。还有一种玩法叫“穿心莲”, 男的端着酒杯,穿过女人胸前的内衣,把酒送进自己嘴里。
  无论哪一种玩法,都要求做到滴酒不漏,否则就要罚酒。高志鹏与周玉杰的技术都不错,可杜林祥却总是笨手笨脚,把酒洒了一地。犯规就只好认罚,在美女们的轮番攻势下,杜林祥肚子里灌满了红酒。
  休息了一晚,第二天早晨高志鹏才派人把杜林祥接到自己的公司。高志鹏的公司就在深圳东门步行街的一栋高档写字楼里,为杜林祥等人沏好茶后,高志鹏说道:“不瞒二位说,回深圳后我领着一班人熬了好几个通宵,才赶写出一份较为粗略的开发方案。如果双方有进一步的合作意向,我们可以在这几十页纸的基础上,进一步细化完善,拿出一套完备的方案。”
  高志鹏接着说:“尽管大家已经是朋友,但在商言商,钱还是要谈的。如果杜总采纳这份方案,我们也要收取咨询费用。”
  杜林祥翻阅着高志鹏递过来的方案,点点头说:“这个是当然,不知你们这个咨询费,大概多少钱?”
  高志鹏伸出三根手指头:“三百万!”
  杜林祥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多少钱?”
  高志鹏重复了一遍:“三百万!”
  杜林祥几乎懵了过去!就这么几十页纸,就要卖三百万?杜林祥又看了一下这套方案,说实话也不过就是中规中矩,谈不上有什么独特的亮点。杜林祥抬头看了看,只见周玉杰坐在沙发上也是一脸茫然。
  隔了几分钟,周玉杰说:“高总,这价格是不是贵了一点?”
  高志鹏笑了一下:“这还贵啊!说实话,我可是看在卓董事长的面子上,给你们打了折的。”高志鹏说这句话时,“卓董事长”四个字的发音特别重。
  这时,高志鹏的手机响了。他拿起电话说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卓董事长,我刚提到你,你的电话就来了。”
  杜林祥听见高志鹏继续说:“是这样的,你介绍的杜总来深圳了,我正把制作的开发方案交给他看。”
  “好的!”高志鹏这时起身把手机递给杜林祥,“卓董事长说他要和你通话。”
  杜林祥接过电话,只听卓伯均说:“杜总,志鹏他们制作的开发方案,据我所知还是很专业的。当然了,具体的事情你们谈,我就不搅和了。不过,你和志鹏都是我的朋友,我刚给他打了招呼,让他在深圳一定要把你接待好。”
  杜林祥说:“卓董事长你太客气了。”
  卓伯均笑了笑说:“那好吧,你们慢慢聊,我先挂了。”
  放下电话,杜林祥继续低头翻着开发方案,不过,他的心思已不在那薄薄的几十页纸上。卓伯均与高志鹏,开发方案与拿地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关系?
  高志鹏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便微笑着说:“要不这样,杜总先回宾馆考虑一下?”
  杜林祥求之不得地说:“也好,我们先回去商量一下。”
  第二章 珍珑棋局
  第五节 钻进了卓伯均布下的迷魂阵(1)

  回到宾馆,杜林祥点上一杆烟,问周玉杰:“你怎么看?”
  周玉杰说:“什么狗屁开发方案也值不了三百万。不过卓伯均这位土地爷爷,倒是值这个价。现在的问题是,卓伯均与高志鹏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杜林祥叹了一口气,无力的眼神盯着天花板,他缓缓说:“让我静下心好好想一想。”杜林祥陷入沉思中,他正力图把自己与卓伯均接触的每一个细节复原出来,并从中探寻出蛛丝马迹。周玉杰见状也不再开口,只是默默地沏好一杯茶放到杜林祥跟前。
  价值五十万的蓝军邮,看来还是发挥了作用。否则自己一个泥瓦匠出身的包工头,是无法成为权势熏天的土地爷爷的座上宾。从几次接触的情形来看,安幼琪所言非虚,袁琳对于卓伯均的影响力,是其他人无法比拟的。而向来深居简出的袁琳,也正是因为那枚珍贵的蓝军邮,才肯破例为自己引见卓伯均。
  让人猜不透的,还是卓伯均。此人风度翩翩,温文尔雅,说话做事也是一副清官派头。他如果真贪钱,干吗把五十万退还给自己?可卓伯均真要是刚正不阿,又为何把高志鹏介绍过来?
  杜林祥在脑海里反腐咀嚼卓伯均曾对自己说过的话。一开始,卓伯均就声称自己“仕途上没有什么指望了,就想着平平安安干完这一届”,卓伯均是否在暗示自己,他现在没有再上一步的可能,就想捞点钱?卓伯均又说过,他本人就是项目评审委员会主任,这是否可以理解为,对于将地批给谁,卓伯均握有生杀予夺的大权?同高志鹏接触的过程中,无论是在河州的饭局上,还是在深圳的那通电话,这位卓董事长总会在关键时刻出现,或明或暗地表达某种意思。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有意安排?
  然而,杜林祥始终不明白,既然自己已经通过袁琳进入到卓伯均的圈子,也在一定程度上获取了对方信任,那么卓伯均想要钱,大可以直截了当地说,为何要绕这么大圈子,一开始还要退还那五十万?
  杜林祥深吸一口烟,脑海中竟不自觉浮现出赤身裸体的李云松的形象。那个王八蛋,当初把自己邀到桑拿房里,而后就狮子大开口地索要三百万。李云松一番费尽心机的安排,为的就是安全。
  卓伯均的所作所为,不正有异曲同工之妙吗?
  杜林祥又想起了卓伯均说过的话,“我坐在这个位置上,稍不留意就会粉身碎骨啊!”老道的卓伯均看来是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想想也是,如果对那枚蓝军邮安然受之,或是直接开口要钱,那卓伯均的把柄就永远被杜林祥攥在手里。但透过这一番运作,钱是给高志鹏的咨询费,卓伯均大可以撇清得干干净净。
  高志鹏喊出的虽然是天价,但一套开发方案的价值,确实比蓝军邮更加难以衡量。你可以说它是废纸,也可以说智慧无价。日后纵然翻脸,那也是你杜林祥同高志鹏的纠纷,与卓伯均扯不上半毛钱关系。从这点来看,卓伯均捞钱的手段可比李云松高明!
  杜林祥不禁感叹,卓伯均能在土地爷爷的位置上稳坐这么多年,其手腕果然了得!在河州,想给卓伯均送钱的人大有人在,卓伯均还不一定都会笑纳。一枚蓝军邮,只能让杜林祥进入卓伯均的圈子,却远远满足不了土地爷爷的胃口。换句话说,五十万换来的,不过是能够进一步给卓董事长送钱的资格。
  等等!杜林祥又猛然提醒自己,如今的一切,不过是自己的臆测。如果事实并非如此,而是高志鹏狮子大开口,连卓伯均都被蒙在鼓里,那自己的钱,岂不是打了水漂?
  杜林祥重重地叹道:“卓伯均啊卓伯均,你摆下的迷魂阵,可把老子害苦喽。”
  杜林祥续上一杆烟,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周玉杰:“你是怎么分析的?”
  周玉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与杜林祥刚才的判断可谓不谋而合。周玉杰说:“现在咱们有九成把握,高志鹏根本就不是什么地产专家,他不过是卓伯均收钱的白手套。但也不能排除另一成可能,就是事情没这么复杂,就是高志鹏自己喊了个天价。”
  “是啊!”杜林祥点点头说,“尽管可能性很小,但也不能不防。毕竟这是三百万,就这么扔出去,必须慎之又慎。”
  周玉杰想了一下说:“三哥,要不你给卓伯均打个电话,求证一下?”
  杜林祥说:“那怎么行?真要是卓伯均摆出的迷魂阵,不就给人家戳穿了,这项目也没戏了。”
  周玉杰说:“卓伯均装傻,我们也能充愣。你就给卓伯均打个电话,说这方案的确不错,就是三百万的价格太高了。既然卓董事长和高总是朋友,能否麻烦他给高总说一下,把价格适当优惠一些?”
  周玉杰接着说:“这样做,既不会戳穿卓伯均,也能达到我们的目的。如果是高志鹏捣鬼,卓伯均一定会立即有反应。如果他还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说什么‘方案的事,你们自己去谈’,那就可以肯定这是他设好的局。”
  杜林祥拍了周玉杰的肩膀:“你这办法好!”
  杜林祥立即给卓伯均打电话,并按周玉杰设计的说辞表述了一番。末了,杜林祥还加上一句:“卓董事长,我的意思就是麻烦您跟高总说一下,能优惠一点是一点。如果高总那边实在为难,也就算了。”杜林祥说这句话,其实是怕卓伯均误会自己来砍价。他要明确地告诉卓伯均,钱不是问题,关键是这钱要给得放心。
  卓伯均在电话那头说:“你和高总都是我的朋友,你们生意上的事,我不好介入啊!”
  听着卓伯均那为难的口气,杜林祥彻底放心了,他立刻说:“那就算了,不麻烦卓董事长了。”
  放下电话,杜林祥朝周玉杰点了一下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此时的杜林祥,心中交织着喜悦与愤懑。能搞定卓伯均,顺利拿下那块地,当然是好事一桩。但对于卓伯均这种翻手云覆手雨,把自己当猴耍的收钱手段,杜林祥却只能逆来顺受。
  此后很长时间,杜林祥总能在报纸上,看到有人站在道德高地夸夸其谈,对商人尤其是民营企业家群体大张挞伐。一会儿说什么无商不奸,一会儿又说企业家是腐蚀干部队伍的蛀虫,发展历程充满原罪。
  对这些言辞,杜林祥往往怒不可遏。在他看来,两种说法本就自相矛盾。既然无商不奸,那么哪个商人又愿意把自己的血汗钱,无端赠予他人?如果那些手握重权的领导干部都能大公无私,秉公办事,老子一毛钱也不会去送。
  就拿卓伯均这事来说,如果不是被人捏住了命门,王八蛋才愿意把自己的利润拱手让出。要说原罪,也不该是商人的原罪!
  下午,杜林祥又来到高志鹏的公司。有了卓伯均的交底,杜林祥爽快地说:“高总,我们仔细研究了你这个开发方案,的确很好。我们愿意花钱把它买下来。”
  高志鹏说:“感谢杜总信任。”
  杜林祥说:“方案很重要啊!我记得卓董事长以前跟我说过,只要方案好,能提升城市形象,哪怕报价低一点,政府也会倾向于同这家公司合作。因此我想这份方案一定要足够精彩,能够打动评审委员会,最后哪怕我们的报价并不高,也能拿下这块地。”
  高志鹏说:“方案做精彩没问题,但那要耗费更多的人力、智力,因此价格肯定不一样。”
  杜林祥微笑了一下:“只要方案足够好,我们当然愿意加钱。”
  高志鹏顿了顿说:“如果杜总想凭借精彩的开发方案,最后以低价胜出,起码还得再加两百万。”
  杜林祥思索了一阵,说:“没问题,成交。”
  杜林祥与高志鹏,都在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们的话中,句句都提到方案,可其实没人在乎方案。杜林祥所要的,不过是将五百万送到卓伯均手上后,让自己低价拿地。
  回到河州后,杜林祥便开始紧锣密鼓地工作。拿地的事他已经不用发愁,现在要做的是赶紧联系银行的人,一旦拿下土地后,便能在第一时间融资,并尽快启动工程建设。为此,杜林祥与周玉杰联系了多家银行的领导,酒没少喝,红包自然也没少送。
  第二章 珍珑棋局
  第五节 钻进了卓伯均布下的迷魂阵(2)

  一个月后的礼拜一上午,是河西城建公司评审委员会正式召开会议的日子。杜林祥还是有些怯场,便让周玉杰带上高志鹏制作的开发方案,以及每亩地一百八十万元的报价,去到会上向评审委员会成员进行介绍。一百八十万的价格是高志鹏提出来的,比原先的两百万足足便宜了二十万。杜林祥当然知道其中的玄机,因此显得信心满满。整整一个上午,卓伯均、安幼琪都坐在台上,一本正经地听各家公司做汇报。其间,卓伯均还多次打断企业方的发言,仔细询问相关情况,并不时在笔记本上做记录。
  下午是评审委员会的闭门会议,就在这次会议上,将做出最终决定。下午五点半的时候,远在深圳的高志鹏给杜林祥发来短信:“大功告成!”一小时后,安幼琪又打来电话:“杜总,那块地已经确定交给你们公司了。卓董事长对你们的开发方案大家赞赏,用他的话说,哪怕这块地卖便宜了,但通过这块地的运作,却能带动河西区整体土地的升值,值得!”
  杜林祥高兴地说:“谢谢安总了!”
  安幼琪说:“我今下午可一句话也没说,全是卓董事长力排众议定的。有家公司出价到了两百三十万,最后还是被你们挤下去了。”
  杜林祥说:“这是最后结果吗?不会还有什么意外吧?”
  “应该不会了。”安幼琪说,“今天的结果已经写入会议纪要,明天一早就会对外公布。按照以前的运作模式,剩下的就是到区政府那边走一下例行程序,然后就签署正式协议。”
  放下电话,杜林祥又找到了当初北国天骄项目成功时的感觉,压抑已久的狂喜在心中释放。可不知怎的,兴奋的大脑中总会不自觉地浮现出卓伯均办公室的那幅字:“有容乃大无欲则刚”。他不知道卓伯均与李云松,究竟谁更猥琐,谁的吃相更难看!
  整理了一下情绪,杜林祥问周玉杰:“今晚上银行那边的人约好了吗?”
  周玉杰说:“约好了,包间都订好了。”
  杜林祥说:“那好,咱们快赶过去。现在的工作重心就要放到融资上面。”
  站在一旁的林正亮附和道:“三哥,照你这么干下去,没几年就要当亿万富翁了。”
  杜林祥也不谦虚:“那是必须的!”
  当天晚上,杜林祥又和银行的一帮人喝得大醉。晚上十一点过,周玉杰开着他的路虎送杜林祥回家。杜林祥觉得车上的音乐太吵,就叫周玉杰换一个频段。周玉杰把频段调到河州交通广播,里面正在播放新闻。只听播音员用标准的普通话说道:“在今日召开的洪西省人大常委会上,选举姜菊人为省长。”
  周玉杰说:“三哥,姜菊人又升官了,这下万顺龙的生意只怕做得更大。”
  杜林祥说:“那是他命好啊!”迷迷糊糊的杜林祥,心头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苦楚。人家万顺龙,已是省长大人的座上宾,自己在这忙活半天,不过就围着一个卓博均打转。
  广播里继续说:“经省委研究决定,吕有顺同志任河州市委委员、常委,提名吕有顺同志为河州市人民政府常务副市长人选。”
  周玉杰说:“常务副市长通常都会分管全市国土工作。卓伯均这么一个角色,就已经牛成这样,常务副市长又该是个什么样?三哥,那个吕什么的,你以前听说过吗?”
  杜林祥摇着头:“这些个官老爷,谁他妈认识!”
  此刻的杜林祥,当然还不知道,吕有顺这位洪西省会城市的新任常务副市长,会令自己的人生出现多么重大的转变。
  第二章 珍珑棋局
  第六节 土地爷爷出事了(1)

  其实,吕有顺也是洪西省文康市人,同杜林祥是地地道道的老乡。不过,两人此前的生命轨迹却毫无交集。当杜林祥因为贫困的家境辍学,不得已进城跟着师傅当起泥瓦匠时,与杜林祥同岁的吕有顺,却在文康一中那间有些简陋的教室里发愤苦读。
  后来,吕有顺以全市文科状元的身份考入北京大学,据说那也是文康一中建校以来第一个被北大录取的学子。本科毕业后,吕有顺又在北大继续攻读经济学硕士。之后,吕有顺便进入中央部委,开始了自己的京官生涯。从办事员到副处长,再到处长,吕有顺的仕途颇为顺遂,其间他先是被下派到安徽,当了两年副县长,后来又被选派赴美国的大学进修一年。既有基层锻炼经历,又出去喝了洋墨水,这样的人自然会进入领导视野。38岁那年,吕有顺被提拔为副司长,正式迈入厅级干部的序列。
  不过此后,吕有顺却离开政府机构,进入一家大型央企工作。先在北京总部工作了一年,而后被外放到香港,担任香港分公司的总经理。这一次,吕有顺又从企业回到政府,由香港直接空降河州担任常务副市长。河州是副省级城市,吕有顺这个常务副市长,自然就是正厅级。
  吕有顺履新的第三天,恰逢河州市国土资源会议召开。分管国土、城建工作的吕有顺,理所当然地作为全市国土系统的新老板,坐在主席台上发表了讲话。除了冗长无味的官样文章,吕有顺也在会议上扔出了一颗重磅炸弹——从即日起,冻结全市经营性国有土地使用权的出让。凡是还没有签署正式转让协议的,一律不再签署。
  会议结束后,市政府就发出紧急通知,要求各区县无条件地执行市政府的决定。吕有顺还责成市纪委、国土局组成督察小组,赴各地展开督察。
  对于报纸上铺天盖地的报道,杜林祥其实并没怎么看懂,直到河西城建公司的工作人员打来电话,通知他土地出让的事已被叫停,并叫他来取回已经缴纳的保证金,杜林祥才意识到大事不好。他赶紧给卓伯均打去电话,可一连两次,卓伯均都说正在开会,过段时间再联系。杜林祥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他又给安幼琪打去电话,可手机刚拨通对方就挂掉。
  一会儿,安幼琪发来短信:“正在开会,有事发短信。”
  杜林祥立刻回了一条:“那块地出什么事了?”
  等了好几分钟,不见安幼琪有任何回复,杜林祥又发了一条短信:“万分焦虑中,盼速回!”
  安幼琪终于回了短信:“一两句话说不清楚,晚上八点,香格里拉咖啡厅见。”
  心急火燎的杜林祥,七点刚过就坐到香格里拉的咖啡厅里,不过安幼琪却一直到八点半才姗姗来迟。
  安幼琪见面后说道:“杜总,坐在如此优雅的咖啡厅里,听着悦耳的音乐,感觉还好吧?”
  “好什么?心乱如麻!”杜林祥说,“本来就心烦,满耳朵又尽是些听不懂的洋歌。我叫服务员换首邓丽君的歌来放,他们却说没有。”
  安幼琪说:“来香格里拉听邓丽君的歌,杜总可是找错了地方。这里怎么会有邓丽君的歌?”
  杜林祥随口问道:“为什么,难道邓丽君的歌还配不上它一个区区的五星级酒店?”
  安幼琪说:“香格里拉的老板,就是纵横东南亚、香港以及中国大陆的商界大亨郭鹤年。郭鹤年的儿子郭孔丞,当年与邓丽君有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不过郭鹤年的母亲,却不怎么喜欢作为艺人的邓丽君。几经周折,这段恋情也以邓丽君含泪退婚而宣告结束。从此以后,香格里拉酒店里就不再放邓丽君的歌曲。”
  “还有这么一段故事。”杜林祥感觉到自己的孤陋寡闻,不过此时他更关心的,还是那片眼看交易在即的土地是否也面临“退婚”。杜林祥说,“那个什么吕市长,怎么一来就整这么大动静?我给卓董事长打电话,他老说在开会。”
  安幼琪说:“卓董事长这回倒没说谎,市政府的通知下发后,我们都是忙得脚不沾地,卓董事长昨晚开会就一直开到午夜一点。这次的动静的确不小,可也不是吕市长一个人能搞出来的。”
  杜林祥不解地问:“什么意思?”
  安幼琪说:“你听说过8?31大限吗?”
  第二章 珍珑棋局
  第六节 土地爷爷出事了(2)

  杜林祥说:“在报纸上瞟过一眼,具体啥意思却不懂。”
  安幼琪缓缓说道:“今年3月,国土资源部、监察部联合下发了《关于继续开展经营性土地使用权招标拍卖挂牌出让情况执法监察工作的通知》,要求从今年8月31日起,所有经营性的土地一律都要公开竞价出让。也就是说,从今年8月31日起,以前盛行的以协议出让经营性土地的做法被正式叫停。以后所有土地的出让,都得采用招拍挂的方式。”
  安幼琪接着解释道:“像你这次拿地的方式,就是协议出让,相关单位内部开个会,由卓董事长拍板,这块地就批给你了。要是实行招拍挂,那么就得在招标会上公开竞价,最后由价高者得。”
  杜林祥说:“我明白了!不过这不是从8月31日才开始执行吗,现在才6月,咱们应该还能搭趟末班车啊!”
  安幼琪说:“原先都这么以为,至少还有几个月时间作为缓冲期。可谁知道吕市长来了后,动作这么大!仔细想想也不难理解,新官上任嘛,他在河州率先执行中央的统一部署,对上既能挣表现,对下也能立威。”
  杜林祥越听越急:“那块地,可是你们召开了评审会,并且对外发布了评审公告的。”
  安幼琪说:“按照以前的惯例,评审结果出来后,半个月之内就能签署正式的转让协议。但吕市长现在发话了,凡没有签署正式协议的,一概不再签署。”
  杜林祥气愤地说:“这是政府单方面违约!”
  安幼琪说:“连正式的转让协议都没签,哪里谈得上什么违约。”
  杜林祥说:“照你这么说,就因为那个吕有顺,这块地的事就泡汤了?卓董事长就不能去争取一下特殊政策?”
  安幼琪无奈地表示:“据说卓董事长也跟上面反应过,说有些已经对外发布了评审结果的地,能否特事特办?结果引来吕有顺一阵痛斥,卓董事长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你也知道,官场上可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杜林祥问:“他不是土地爷爷吗?就没有一点办法?”
  安幼琪加重语气说:“我的杜总呀,卓伯均的官位可比吕有顺小得多,他能和副市长顶着干?胳膊拧不过大腿啊!邓丽君都有含泪退婚的时候,何况咱们这些普通人。”
  安幼琪又说:“杜总,你上次给我的银行卡,我已经寄到你公司去了,上面的钱一分没动过。我如果直接退给你,你碍于面子不好接,所以只好采用邮寄的方式了。我也有自己的处事原则,那就是无功不受禄。”
  杜林祥默默地掏出打火机,不过点烟的手却在颤抖。他不知道,安幼琪这样做,是出于仗义,还是担心事情败露的善后之举。不管怎么说,安幼琪的二十万只是小钱,真正的大钱在卓伯均那里,那可是货真价实的五百万啊!
  杜林祥问道:“现在河州所有的土地出让都暂时冻结了,如果解冻后,那块地会怎么处理?”
  安幼琪说:“当然还是会出让,只不过就是采取招拍挂的方式。杜总,恕我直言,以你的资金实力,在价高者得的招标会上,恐怕占不着便宜。”
  与安幼琪的谈话结束后,杜林祥面如死灰。那天晚上,他一连给卓伯均打了好几个电话,对方却都没有接。杜林祥最后又给高志鹏打电话,高志鹏却说自己人在新加坡,有些事回国之后再联系。
  在焦虑中度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清早,杜林祥却意外地接到袁琳的电话。袁琳说:“杜总,听说你拿地的事,因为政策变动遇到了麻烦。”
  杜林祥说:“是啊,市里新来了一个什么吕市长,叫停了全市的土地出让,而且以后都要采取招拍挂的方式,实行价高者得。”
  袁琳说:“这其实是好事,现在的土地市场太混乱,随便哪位领导批个条子就能拿地。国家推行招拍挂的新政,也是把所有交易都摊到阳光底下。”
  杜林祥不明白袁琳讲这番话是什么意思,便说道:“关键是我为了拿地,前期已经投入了不少,光是为了制作开发方案,就给深圳的咨询公司付了五百万。”杜林祥也是借此提醒袁琳,老子可是送出了真金白银的,这钱总得有个说法。
  袁琳明知故问道:“你是同高志鹏合作的吗?”
  杜林祥赶紧答道:“对!”
  袁琳说:“这人我知道,他是我们家老卓的朋友。按道理说,你掏钱让人家制作开发方案,人家也按时做出来,完成了任务。你没有拿到地,可不干高总的事。毕竟,咨询公司是提供咨询,不能保证你拿下地。不过嘛,既然大家都是朋友,有些事总能通融一下。老卓说了,等忙过这一段,他会亲自给高总打招呼,让他看在朋友的面子上,把收取的咨询费退给你。”
  杜林祥仿佛抓到一根救命稻草:“那就太谢谢卓董事长了。”
  袁琳笑了一下:“都是朋友嘛,应该的!你也知道,吕市长来了后,老卓他忙得连家也回不了,所以你那事,还得稍微等几个礼拜,他忙过了这一段,就去和高总说。”
  杜林祥说:“行。”
  袁琳接着说:“实行土地招拍挂后,老卓身上的担子也轻一些了,不管什么地,都拿到招标会上公开交易,不用像以前那样事无巨细地操心,末了还担上骂名。但我给老卓说了,哪怕批地的权力小了,可你只要还在位置上,就得记着关照杜总。老卓也说,杜总这个朋友,他是交定了。”
  杜林祥感激地说:“谢谢卓董事长、袁姐的关心。”
  袁琳又问:“最近你收集什么邮票了吗?”
  杜林祥本来就是个冒牌集邮迷,加之如今五百万羊入虎口,谁还有空关心那破事。不过嘴上却说:“最近工作太忙,还没抽出时间去收集邮票。”
  袁琳说:“我最近倒是收集了一套不错的邮票,抽有空时就邀你来欣赏一下。”
  杜林祥说:“好啊,袁姐收藏的,肯定都是好东西。”
  放下电话,杜林祥心里绷紧的弦稍微松弛了一点。在他看来,袁琳破天荒地打电话给自己,温婉的语气中却传达出三层意思。第一,自己送出去的五百万,卓伯均愿意退回来;第二,最近卓伯均很忙,退钱的事稍微缓一缓,不要催太急;第三,虽然以后土地出让实行招拍挂,但卓伯均还是握有实权的人物,该怎么办你杜林祥自己掂量。
  杜林祥当然能读懂袁琳的话外之音,另外他也觉得,以卓伯均夫妇的身份,绝不是那种赖账之人。毕竟,卓伯均依旧身居高位,以后许多事还得有求于他,绝不能因为这事把人给得罪了。从此,杜林祥再也没给卓伯均打过电话,他只等着卓伯均忙过这段时间,会主动联系自己。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杜林祥还是没有等来卓伯均的电话。倒是在一个深夜,他收到了安幼琪的短信:“土地爷爷出事了!”
  第二章 珍珑棋局
  第七节 万顺龙有后台,咱们没有(1)

  看到这短信,杜林祥惊得从床上跳了起来。他连忙给安幼琪打电话,安幼琪说:“我还在单位,你半小时后到单位门口接我,见面再聊。”
  杜林祥连皮鞋都没穿,踩着一双拖鞋就开车飞驰出去。接到安幼琪后,杜林祥急切地问:“出什么事了?”
  安幼琪的脸色看上去也挺差,她平复了一会儿心绪才开口说道:“昨天下午,卓伯均在办公室被市纪委的人带走了。我也是刚刚得到的消息,据说纪委的进展很快,如今把办公室与家都抄了。”
  杜林祥感觉紧握方向盘的双手在发抖,他说:“怎么会这样,卓伯均还有出来的机会吗?”
  安幼琪摇摇头:“连家都抄了,估计是没戏了。卓伯均这些年手握批地的实权,要想抓他的把柄,那还不一抓一大把。”
  杜林祥忽然想到了袁琳,他问:“卓伯均的家都被抄了,那袁琳呢?”
  安幼琪说:“我听同事们说的,袁琳早就入了美国籍,他们的女儿也在美国留学。也许看见风声不对,袁琳半个月前就飞去美国。”
  看到杜林祥的神色越来越慌张,安幼琪说:“我以前一直都没问过你,为了拿地,你给卓伯均送了多少钱,这些钱他退回来了吗?”
  杜林祥好像意识到什么,他拿出手机去拨高志鹏的电话,可对方总是处于关机状态。杜林祥愤怒地将手机砸到后排座位上,愤愤不平地骂道:“TMD,老子被他们耍了。”
  安幼琪问他出了什么事,杜林祥这才一五一十地说出给高志鹏的公司付了五百万咨询费,以及一个月前袁琳打来电话的事情。
  安幼琪感叹道:“卓伯均的胃口不小啊,他捞钱的手段也很高明。不过现在分析起来,袁琳打那个电话,就是想稳住你。如果风头过了,他们自然会把钱退给你,要是出了什么事,袁琳就带着钱逃往美国。”
  杜林祥痛苦地摇着头,想起袁琳还邀请自己有空去欣赏邮票,这简直是一出彻头彻尾的骗局。从退还购买蓝军邮的五十万,到介绍高志鹏来河州,直至最后袁琳的电话,自诩精明的杜林祥,一直被别人当猴一样耍。需要你的钱时,人家会狮子大开口,而一旦要离你而去时,就像扔掉一个用过的避孕套,毫不怜惜。
  杜林祥大叫道:“我要去纪委告他。”
  “你疯了!”安幼琪说,“你这是行贿罪,一样脱不了干系。”
  “那我怎么办?就看着五百万没了?”杜林祥吼道。
  安幼琪说:“袁琳既然去了美国,肯定把所有钱都卷走了。你的五百万,恐怕真是打了水漂了。”
  杜林祥气的眼睛都开始充血:“那可是我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
  安幼琪说:“你的心情我理解,可事实就这么残酷。哪怕卓伯均在里面把你咬了出来,你都不能承认曾送过五百万。”
  杜林祥恶狠狠地盯着安幼琪:“你们这些吃官家饭的,没一个好东西。全他妈既当婊子又立牌坊的货色。”
  安幼琪也来了气:“你TM说谁呢?老娘可把二十万全退给你了,我就是看着你可怜,帮你出出主意,你还狗咬吕洞宾。停车,我自己打车回去。”
  安幼琪下车后,重重地把车门砸了过来。杜林祥呆坐在座位上,眼看着安幼琪在路边拦了一台的士。说实话,杜林祥内心深处并不怨恨安幼琪,他甚至觉得这个女人颇为仗义,只不过刚才的他,太需要找一个人发泄怒火。
  杜林祥猛踩油门,汽车重新上路。他的心中实在太不甘心,忙活了半年时间,竹篮打水一场空不说,还让卓伯均那王八蛋讹诈走了五百万。更可气的是,最后还得像哑巴吃黄连那样,一声苦都不叫。杜林祥恨透了卓伯均,甚至对那个素未谋面却坏了自己大事的吕有顺,也是气不打一处来。
  杜林祥不想就这么认输,他绞尽脑汁思索着扭转危局的方法。此时,一个冲动大胆,甚至有些莽撞的计划浮现在脑海,他迫不及待地拿起手机,叫周玉杰与林正亮立刻赶到办公室。
  周玉杰、林正亮赶来后,杜林祥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我们组织一千个工人,去政府门口静坐,讨要工钱。”
  林正亮有些不解:“什么意思?”
  杜林祥说:“就说河西城建公司对外发布了评审结果,我们按这个结果,已经开始购入建筑材料,同施工单位签订了施工合同。现在政府突然变卦,我们这企业撑不下去,工人也没地方领工钱。”
  周玉杰知道,所谓开始购入建筑材料等等,都是杜林祥杜撰的说辞,无非找一个借口,让工人去政府门口闹事。他说:“三哥,去政府门口静坐,可不是闹着玩的。而且真要讲起道理来,人家政府也没与咱们签正式合同,只是发布了一个评审公告,谈不上变卦。”
  杜林祥说:“这不就是找个借口吗?现在政府都怕闹事,真要闹起事来,没准政府为了息事宁人,就把那块地批给咱们了。”
  “你想得太简单了。”周玉杰说,“我最近也在看新闻,8?31大限那可是国家的大政方针,咱们一家小公司,怎么拗得过?”
  杜林祥没好气地说:“我没想同大政方针过不去。大政方针说的是8月31日,吕有顺凭什么提前几个月就开跑?这事不闹,一点机会都没有,一闹没准还有转机。你们忘了当初万顺龙的事了,不是咱们领着人闹,他能那么快出来!”
  周玉杰说:“三哥,万顺龙有后台,咱们没有!”
  杜林祥挥挥手说:“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们不要再多说,赶紧去联络工人吧。”
  一直没有开口的林正亮说话了:“我什么都不懂,反正三哥定了的事,我就跟着干!”
  周玉杰见杜林祥态度坚决,只好说:“行吧,我连夜给工人打电话。”
  第二天中午,杜林祥组织的一千多号工人就出现在市政府门口,他们打着讨要工钱的牌子,在政府门口又哭又闹,市中心一带的交通,也因此出现了严重堵塞。
  下午三点左右,市信访局的一位处长便找到杜林祥,并大声责问道:“你们公司的工人堵在政府门口,说要讨工钱,怎么回事?”
  杜林祥说:“我也不想拖欠工人们工钱,可企业撑不下去,我自己都没钱,哪有工资发给工人?”杜林祥趁机把刚赶写出来的一份情况说明递给处长,并说如果那块地拿不下来,企业只能破产,他也没钱开工资。
  那位处长浏览了一遍材料,随后说:“我马上把这东西送给领导。”
  送走处长后,杜林祥在办公室里不停踱步,此刻他的内心,交织着希望、恐惧与沮丧。理智告诉他,昨晚周玉杰的话不无道理,自己这次闹的,似乎有些过火?但他也抱定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念头,心想咬牙坚持住,没准就能有奇迹出现。
  杜林祥饭都顾不上吃,一直坐在办公室里等消息。晚上八点多,在现场的林正亮打来电话,不过带来的却是坏消息:“三哥,公安开始强行清场了,还抓了我们几个人。工人一看警察玩真的,全跑了。”
  林正亮的电话刚打完,那位处长便又出现在杜林祥的办公室。只不过,处长后面还跟着几名公安。一名年长的公安厉声说道:“杜林祥,关于今天发生在政府门口的静坐示威事件,要向你了解些情况,跟我们走一趟吧。”
  之后,几名年轻力壮的公安,便不由分说地把杜林祥带上警车。当天晚上,杜林祥就被关在公安局的一间小屋里,并没有人来审讯他。杜林祥只是隐约听到门口几个看守人员在聊天:“这些个土鳖老板,赚了点钱就不知道天高地厚,还想和政府玩。得,最后只能把自己玩进去。”
  那一夜,杜林祥蜷缩在小屋的一角,连眼睛都不敢合上……
  第二章 珍珑棋局
  第七节 万顺龙有后台,咱们没有(2)

  第二天上午,几名公安把杜林祥带到办公室,向他询问了一些情况,之后,杜林祥又被带回到小屋。直到晚上九点过,一名公安才走进来告诉他:“杜林祥,你可以出去了!”
  杜林祥又惊又喜,赶紧点头说道:“好,我这就走!”
  出了公安局大门,杜林祥看见周玉杰、林正亮还有江小洋都等在对面。杜林祥心中既充满感激,也有些惭愧。杜林祥的父母,都是老实巴交、质朴善良的农民,尽管出来闯荡多年,但他受父母的影响很深。在家乡的传统观念中,不管什么原因,总觉得被关进公安局是件很丢脸的事情。
  杜林祥尴尬地笑了笑。周玉杰说:“三哥,先上车吧,有什么事车上再聊。”
  上车后,林正亮说:“三哥,你进去的消息,我们都没给嫂子说,主要是怕他担心。今晚你回去,就说昨天出差去了就行。”
  杜林祥很感激地说:“你们考虑得很周到。”
  林正亮说:“从昨晚到今晚,我们到处找人托关系。小洋的堂哥就是公安局的,她也为这事忙前忙后。”
  杜林祥对这位周玉杰的情妇,印象顿时好了很多。他说:“小洋,让你费心了。”
  江小洋说:“三哥客气了,我跑了不少腿,可什么作用也没起到。听我堂哥说,你的事是一位副局长亲自在负责,还说市里的什么吕市长气得拍了桌子,让公安局严肃处理。这种事,像我堂哥那种小公安,根本帮不上忙。”
  “又是这个吕有顺,真是老子的克星!”杜林祥在心中骂道。他接着问:“那我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周玉杰说:“刚开始大家都慌了神,后来我想到了万顺龙,不知他肯不肯帮忙?我打他的电话,一直是关机,后来才知道他到南极探险去了。我又直接去找他老婆马晓静,多亏马晓静还记得当初三哥对她们母女仗义相救的事,立刻与公安局的唐局长联系。加之昨天工人们就是去政府门口坐了坐,并没有什么过激行为,公安局就放人了。”
  原来是她!杜林祥此刻又想起了那位精明干练、知性婉约的美少妇。这次,可欠了人家一个大人情。
  正想着,杜林祥的电话响了,一看来电号码是安幼琪的手机。接通电话,就听见安幼琪急切的声音:“打你的手机,一整天都关机。我刚听公安局的朋友说,你已经被放出来了,现在没什么事吧?”
  杜林祥说:“一切安好。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安幼琪显得很生气:“你以为我找你就一定要有什么事吗?我就问一下你的情况,看你死了没有?”
  杜林祥笑了笑:“没事,一时还死不了。那好,先这样吧。”
  杜林祥对于安幼琪的关心很是感激,只不过车上人太多,不方便说话。挂掉电话后,杜林祥又给安幼琪发去一条短信:“谢谢关心,我现在身边人很多,不方便讲话。前晚上我对你态度不好,向你道歉。”
  将杜林祥送回家后,周玉杰又说:“马晓静还说明天中午请你吃饭,给你压压惊。你去吗?”
  杜林祥说:“人家是我的大恩人,怎能不去?”
  回到家中,周玉茹正在看电视。她问道:“出差回来了?”
  杜林祥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吱声。周玉茹又问:“厨房里还剩了点粥,你要不要吃?”
  周玉茹这么一问,杜林祥感觉肚子里真有点饿,便说:“用微波炉打一下,端出来给我吧。”
  周玉茹赶紧起身,朝厨房走去。结婚这么多年,周玉茹总是任劳任怨地操持家务,就连杜林祥曾想给家里请个保姆,周玉茹也坚决不同意。她总是说:“请保姆多花钱啊,再说别人做的家务活,我还瞧不上眼呢。”打心眼里,杜林祥感激自己这位来自农村的妻子,没有她的付出,自己也无法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
  此时的杜林祥,心中又有一丝怅然。半载的辛劳化作乌有,钱被别人卷走,自己还蹲了一天局子,这是人生中多大的挫折!然而,所有一切都无法向枕边人倾诉。杜林祥不敢想象,要如何组织语言,才能让周玉茹听懂这个故事?抑或,以周玉茹的理解力,她永远也不会懂。林正亮他们不把事情原委告诉周玉茹是对的,周玉茹真要听到这个消息,除了失声痛哭,估计就只会添乱。
  看着妻子的背影,杜林祥不知怎的又想起安幼琪与马晓静。如果此时身边坐着的是安幼琪,他一定会滔滔不绝地讲个不停。他更羡慕万顺龙,能有一个通情达理、外柔内刚的贤内助。
  喝完粥,杜林祥到浴室洗了个澡,他想好好冲一冲身上的晦气。在刚过去的一天,杜林祥生平第一次失去了自由,那种感受真是锥心刺骨。只有蹲在那间小屋时,杜林祥才真切感受到自由的可贵。钱没了可以挣,但失去了自由,便意味失去一切。在自由与金钱之间,莫说区区五百万,就是五千万,杜林祥也绝不会选择后者!
  现在想来,杜林祥觉得昨天的举动很可笑。自己是个什么角色?见着卓伯均尚且卑躬屈膝,可最后竟然一时冲动,要和吕有顺掰手腕?吕有顺想收拾自己,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算了吧,自古民不和官斗,再说自己屁股上的屎也没擦干净。吕有顺发通脾气、拍拍桌子,就已经让自己吃不了兜着走,人家真要较真,我哪有一丁点招架之力。
  一个个人的形象浮现在脑海中。万顺龙、卓伯均,还有那位至今也只在报纸上见过的吕有顺……杜林祥,认命吧!你就是一个包工头,跟他们压根就不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你只能眼睁睁看着万顺龙叱咤风云,自己却像一条狗那样,被卓伯均玩弄于股掌之间。
  前一晚上,杜林祥就没有合眼。可不知为什么,身体极度疲倦的他,躺在床上总是睡不着。无奈之下,他只好一个人跑到客厅抽烟,抽了一根又一根,然后就在客厅里独自踱步。眼看凌晨三点过了,杜林祥心想,今晚也别睡了,索性打开电视看一会。
  看着电视里的肥皂剧,紧绷的大脑才逐渐松弛下来。不知不觉间,杜林祥倒在沙发上睡了过去。他太疲倦了,这一睡就睡得很死,睁开眼时,已是中午十一点过。客厅的电视已经关掉,身上还多了一条被子。
  见杜林祥醒了,周玉茹走过来说:“知道你这段时间辛苦,就没打扰你。我把电视关了,又给你盖了被子。”
  看着妻子一脸笑容,杜林祥感受到了家的温暖,他说:“我没什么,倒是你在家里忙前忙后,怪辛苦的。”
  周玉茹说:“我上午出去买了菜,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提到吃饭,杜林祥忽然意识到,中午马晓静不是要请自己吃饭吗?他赶紧起身整理衣服,而后一边出门一边告诉周玉茹:“中午有事,不在家里吃了。”
  整理后的帖子发完了。道声不算晚的晚安!
  第二章 珍珑棋局
  第七节 万顺龙有后台,咱们没有(3)


  刚出门,马晓静的电话就打来了:“杜总,你现在在哪?”
  杜林祥说:“我刚从家里出来。”
  马晓静说:“那你先到顺龙集团楼下等我,一会咱们开车出去吃饭。”
  杜林祥在顺龙集团门口等了十多分钟,马晓静就开着一辆车出来了。马晓静开的是一辆本田雅阁,这与她的个性也很吻合,低调而不事张扬。马晓静驾车向城外驶去,大约四十分钟后,便来到南郊野菜馆。
  杜林祥有些奇怪,自己两次与卓伯均吃饭,都是在这里。难道马晓静也对野味情有独钟?坐进包间后,马晓静问:“这餐馆我有好几年没来了,想必杜总近来是经常光顾吧?”
  杜林祥很是诧异,便答了一句:“最近是来过几次。”
  “那不错呀。”马晓静笑着说,“能来到这里的,都是河州地产界的风云人物。”
  杜林祥不解地问:“为什么?”
  马晓静说:“地产界的老板们都知道,卓伯均最喜欢吃这儿的野味。能到这里用餐,就意味你进入了卓伯均这位土地爷爷的圈子内。”
  原来是这样!提起卓伯均,杜林祥自然憋着一肚子火,可按马晓静的说法,自己当初的努力还是有些成效,如果卓伯均不出事,说不定我杜林祥真能风生水起。
  杜林祥问:“马姐,你后来为什么不到这里来了?”
  马晓静说:“实话说吧,后来我们的生意越做越大,用得上卓伯均的时候也不多了。另外,万顺龙很不喜欢卓伯均,他说此人贪得无厌,迟早要翻船。”
  杜林祥说:“还是万总高明。不像我,最后着了此人的道。”说这话时,杜林祥多少有些言不由衷,你们可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背后有更硬的靠山,当然不用搭理卓伯均,可我能行吗?
  马晓静说:“都在一个圈子里混着,你拿河州食品机械厂那块地时,好多人可是大吃一惊。大家都在议论,不晓得杜林祥用了什么办法,这么快就搭上卓伯均了。”
  杜林祥苦笑道:“搭上是搭上了,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倒掉了。”杜林祥心中暗叹,花大价钱买来的靠山,一回没用上就倒了。看来自己的遭遇,在河州地产界已经沦为笑柄。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马晓静说,“只要人能平安出来,就比什么都强。”
  杜林祥感激地说:“这次多亏马姐了,否则还不知道结果是怎么样。”
  马晓静说:“别这么说,当初我们落难时,杜总不也是仗义出手吗?”
  “对了,还有件事提醒你一下。”马晓静接着说,“当初你为了搞定卓伯均,肯定花了不少钱。不过事到如今,你一分钱都不要认。好汉做事,打掉牙和血吞!”
  杜林祥点了一下头。这样的话,安幼琪也提醒过自己。他说:“我明白,哪怕卓伯均招了,我也死不认账。”
  马晓静说:“听说卓伯均在里面嘴巴严得很,把许多事都推给那位远走美国的夫人了。其实他也明白,咬出的人越多,对他自己越没好处。至于你组织人去政府门口静坐的事,并没有产生什么严重后果,估计也就这么过去了。”
  杜林祥叹了一口气:“我也是一时糊涂。心想当初为了救万总,都能使出这一招,没准现在也能发挥点作用,没曾想差点招来牢狱之灾。”
  马晓静顿了顿说:“这两件事真还不一样。咱们当初闹,是因为政府里有人希望我们闹。而你呢,真要闹起来,政府里可没人为你说话。”
  杜林祥痛苦地点着头。马晓静说的没错,这闹与闹之间,差别太大了。当初的闹,是姜菊人想借此插手万顺龙案件的调查,而自己的闹,是没有任何后台与背景的瞎闹。
  “说到这,我还几句话,说出来杜总莫见怪。”马晓静抿了一口茶,缓缓说道,“我和顺龙一直把你当朋友,也希望你一路走好。但地产界的水太深,以你目前的资金实力、人脉关系很难玩转。北国天骄项目的成功只是偶然,你不能指望每次都这么顺利。”
  马晓静的话,无疑是强者对于弱者的怜悯、同情与帮助,这深深刺痛了杜林祥的自尊心。但他也清楚,马晓静如果不是真为自己好,是不会说出这番话的。
  杜林祥说:“谢谢马姐关心。今天你专门带我来这家卓伯均最喜欢的餐馆,就是想让我痛定思痛,认真掂量一下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吧?”
  马晓静没有问答他的问题,而是说:“你在河州建筑圈里的口碑很不错,继续坚持做工程,一样能赚钱。这回顺龙跟着中科院科考队的人去南极了,我昨晚跟他用卫星电话通了话,他也很关心你的情况,并说以后咱们顺龙集团的工程,都会优先发包给杜总你。”
  杜林祥感动地举起酒杯:“谢谢你们。马姐的话句句都是为我好。我杜林祥不是一个撞了南墙还不回头的人,经过这次波折,我也知道自己的斤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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