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金陈高智商犯罪推理《谋杀官员4:代上帝之手》—逻辑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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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九章
  散会后,高栋把张一昂单独留下,道:“我要你亲自去趟林小峰家里,问他老婆几个问题。”
  “什么问题?”
  高栋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道:“换成以前,这种调查的工作交给你下面的人去做就行了,你知道这次我为什么要你亲自去?”
  张一昂茫然不解地摇摇头:“不知道,为什么?”
  高栋笑了笑,不知道是正常的,很多情况下领导需要下属问为什么,通过对下属的解释来显示自己的“高瞻远瞩”,加强自己的存在感。如果有个特别聪明的下属,领导想什么都知道,不给领导发挥的空间,这种聪明显然就成了“不聪明”了。
  高栋打心底里喜欢张一昂这家伙的一个原因也是他常问为什么,当然,有些显而易见的问题你如果要问为什么,领导一定觉得这家伙蠢得要死,跟白痴一样,无药可救了。
  高栋低声道:“我们很快就要发林小峰的通缉令了,今天会上的其他人都认为林小峰是凶手无疑,当然,大家的怀疑是有道理的,他身高、体重都符合,当过兵,前一个毒杀案是他做的,这次七个人唯独他尸体找不到,绑架一车人的案子外人很难操作,有很多理由怀疑他。不过我还是有几分顾虑,毕竟现在整个犯罪过程几乎一片空白,也许凶手另有其人,也许是共犯,我不想被对方牵着走。让你去找林小峰老婆,主要是调查清楚林小峰的真实情况,他的过往经历,他的个性,他是否有足够的犯罪动机。换成其他人去,此刻心里已经认定林小峰是凶手了,调查会不客观,而且其他人去恐怕就不是询问的口吻,而是审问的口气了。通缉令我会让他们晚点发,并且林小峰是嫌疑人的消息暂时保密,你去找他老婆,只是为了调查七人的案子。如果让他老婆知道了我们已经把林小峰锁定为嫌疑人,询问上恐怕很难配合,会保留很多。”
  张一昂顾虑道:“可是如果林小峰真是凶手,他老婆是否知情呢?我去问,会不会跟我们演戏?”
  高栋摇摇头:“应该不会,有报复社会倾向,并杀害多人的谋杀案,凶手是不会跟家属透露的。杀这么多人,对他个人,对他家庭,没有任何的好处,他老婆是个正常人的话就会阻止了。假设他老婆真是知情不报,当你面撒谎,你干了这么多年警察,这点辨别力总有吧?”
  “问明情况后还搜不搜他们家?”
  “当然搜,问清各种要问的事情后,你再出示通缉令,看他老婆是什么反应,派人对他家和单位进行详详细细的搜查。”
  “好,我这就去办。”
  高栋想了一下,又道:“昨天嘱咐你调查工商所其他人的人际关系、那份手机通话分析和别克车最新保养维修记录的事怎么样了?”
  “手机通话记录下面的人还在整理,其他的事也在抓紧。”
  高栋点了下头,道:“好,人际情况的调查向来都纷繁复杂,你这边任务最重,但还是要加把劲,过年也近了,大家都想回去过年呢。”
  张一昂斗志激昂地用力点头:“我马上去落实!”
  第三十章
  安排完张一昂这边的工作,高栋又马不停蹄地找到李卫平和马队,刚好两人正在讨论查监控的方案,高栋掏出两支烟,扔他们面前,自己也点上,道:“查怎么样,有情况吗?”
  马队愤恨道:“真是奇了怪了!查来查去居然真查不到这辆车!”
  高栋安抚道:“别急,咱们调整一下方案,我们需要统计一下进出服务区的所有别克商务车数量。”
  马队不解问:“统计数量做什么用?”
  高栋解释道:“首先可以肯定的一点,别克车是在服务区失踪的,现在已经调查清楚,别克车不是被吊车直接吊下高速,也不是装上了其他货车,所以它肯定是从监控下面过去的,当然,它肯定是经过了伪装,所以才没让我们查出来。”
  “伪装?”马队似乎并不认可这个判断,“车子想要伪装,顶多套个牌,总不能变个车型吧。咱们这次不是只按车牌查的,而是直接按车型和车身颜色等信息。所有颜色的每辆车的车型、车身和车牌都跟车管所的登记资料核对过,一辆套牌的都没有。每一辆出去的车都和它进来时的状态比对,全都一一对牢,就是没看到工商所的这辆出去。而且还考虑到这案子是白象当地人干的,特别注意了进出的所有白象牌照的别克商务车,除了工商所这辆外,只有三辆是白象的,三辆车全是民营单位的,都经过调查完全排除了嫌疑。”
  高栋抿抿嘴,看得出调查已经很充分了。没有套牌车进出服务区,所有的车牌和车身都能对得上。每一辆车子进出也都比对过,没发现问题。案子发生在老公路,显然凶手是本地人,就连三辆白象本地号牌的车辆也排除了嫌疑。真是头痛。
  他只好道:“也许有其他我们没想到的伪装方法呢,咱们以前没遇到过,这次可能是个新问题。当然,我相信车型是变不了的,就算把别克商务车的标志换成其他牌子商务车,整体外观动不了。至于到底是怎么伪装的,我还没想到。不管怎么样,就先按我说的办,把进出的总数都统计起来,如果出去的别克车比进来的车少一辆,那说明我的猜想是错的,到时再另想办法。”
  李卫平也对高栋的这个想法表示质疑:“老大,就算别克车是直接从监控下出去的,它高速通行牌不还在高速上嘛?它最后怎么下高速?它也许有办法伪装骗过监控,逃出服务区,可它逃不出收费口啊。马队的人查了,最近全省和周边省市都没发生通行证丢失或强行冲卡的事。”
  高栋顿时又被李卫平这个问题问住了。
  是啊,如果是徐策所判断的那样,别克车经过伪装后,从监控底下过去了,可最后还不是要出收费口?通行证没下高速,它怎么出的收费口?
  往小了看,服务区是个封闭区域,车子逃过监控出去很难。
  往大了看,整个高速也是个封闭区域,没有车辆通行证丢失,也没有车辆强行冲卡,车子要下高速,高栋想到的是两种可能,一是车子被装上货车,二是车子被吊车吊出去了。
  来回折腾后,这道题目又回到了原点,车子在服务区内被装上货车或是被吊车吊出去了?
  被吊车吊出去可能性已经彻底排除了。
  难道最终结果依然是别克车上了其他货车?
  高栋不由怀疑起之前针对服务区货车的调查是否存在纰漏,存在严重瑕疵。
  他想了一下,只好问:“对了,通向老公路方向的监控查得怎么样了?”
  李卫平道:“已经查过一遍,没发现那辆别克车。所有经过的各种颜色别克也都仔细查了,包括车牌也都找车管所核对过,没有套牌车,也没有发现司乘人员异常的车辆。特别是银灰别克,我们更看得仔细。不过那些监控组成的区域不是完全封闭的,监控存在盲区,我们怀疑工商所的车绕过监控了。”
  高栋微微不满道:“不可能绕过所有监控!这得做多少反侦查工作!一定,路上一定有很多个监控拍到这辆别克车了!”
  李卫平无奈道:“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我们现在不知道别克车是怎么出的高速,从哪里出的高速,沿哪些路返回的白象县,包括什么时候返回的。别克车要从绍市那边返回白象县,有国道、省道,还有各种穿梭其中的路可以行,对此我们一无所知。我们只有几十个人查监控,在这种完全不知道哪个监控可能会拍到嫌疑车辆的情况下,就算有几千个警察一起查,恐怕也很难出结果。”
  高栋咬紧着牙齿,突然间他感觉窒息,无边的黑暗笼罩下来,那个凶手仿佛神通广大到可以穿梭时空,直接从服务区出现在老公路上。
  关键,关键的问题果然还是徐策一开始所说的,别克车是怎么离开服务区的,因为后续的所有调查都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之上。
  不清楚它怎么离开服务区,就不知道它怎么离开高速,也不知道它几点从哪里离开高速,更不知道它会几点从哪条路返回白象县。说不定它没有直线沿路返回,而是绕行呢?
  全省公路网上的所有监控,自然有多个监控会清楚记录下别克车的一切,可是,哪几个会拍到?谁也不知道。
  别说死了整个工商所的人,就算死了整个工商局的人,警方也没能力把全省的所有路面监控彻查清楚。那就相当于几乎把全省所有别克车都调查一遍了。
  高栋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坚持道:“老公路附近的监控怎么查你们两个再商量着办。尽快把进出服务区的所有别克商务车,按我说的,统计每个颜色的进出数量。记住几个统计的要点。第一,所有出服务区的别克车,都要和他进来时的状态比对一遍,包括车身颜色、号牌,还有,司机前后是不是同一个人,有没有异常。第二,看看有没有车的司机长得像林小峰的。第三,每辆车的进出时间间隔做统计,如果在服务区停了一个小时以上的,重点关注。”
  李卫平和马队只好点头应承。
  第三十一章
  张一昂带着一名手下记录员和一名当地刑警去林小峰家,他特意跟两人嘱咐过,等下他来询问,谁都不要透露林小峰已经是通缉犯了。
  他看了资料,林小峰是本地人,三十三岁,老家在离县城较远的一个乡,父母在老家从事渔业相关的小行贩,家庭收入较低。他自身只有高中学历,当过几年兵,在部队学过汽修,退伍后,回白象县做过小生意,给摩托车修理店打工,后来自己开了个汽修铺,但经营不善,坚持两年多后关门了,此后应聘到工商所当司机。
  老婆是他们乡的,叫苏春伊,结婚五年,有个四岁的儿子。没有具体工作,家庭收入基本靠林小峰。林小峰是四年前来工商所当司机的,照理他工资也就一千多,但他家居然去年在县城买了套房。
  县城新房八千起步,他家面积不大,七十方左右,但好歹也要六十多万,就算按揭也要拿出几十万,还有装修也是笔大支出,对此,张一昂产生了一点不解和怀疑。
  来到林小峰所住的小区外面,张一昂看了眼,是个近几年新造的小区,虽然地段不是很好,但听当地刑警说这小区的房子也要卖到八千多。
  他又拿出林小峰照片看了眼,这家伙面容白净,看着很斯文,不像当过兵的样子,据说性格也同他长相一样,比较内向。不过嘛,这张脸好歹也是个帅哥,何必放着好日子不过,来犯罪呢?张一昂叹息一声。
  按照约定时间到了林小峰家中,只有老婆苏春伊在家。张一昂在房子里张望一圈,看着装修和家具家电,判断大概也要花上十多万块钱。又打量了一下苏春伊,这女人看着三十岁不到,姿色一般,神态显得颇有几分疲惫,眼眶有红印,似是哭过的痕迹。——不过也可能是在演戏,张一昂心里想着。
  苏春伊请三位警察坐下,给他们倒了水。
  “你儿子不在家吗?”张一昂寒暄着客套。
  “去幼儿园了。”苏春伊说话时的表情并没有变化。
  “林小峰父母有来过吗?”
  “他们……”她咬咬嘴唇,似乎很艰难地说,“出了这事,我还没告诉他爸妈。林小峰……他……他找到了吗?”
  她所问的“找到”,自然指找到尸体了,七个人里面六个人尸体都找到了,剩下一个还活着的几率自然渺茫。
  眼见她眼泪就要落下来,张一昂马上道:“先别着急,我们调查还在进行中。这不,需要你们多多配合,提供更多的线索,才能帮助我们早日找到真相,你丈夫生死现在还没有定论,还有希望。”
  “希望……”她哽咽起来,“要是还活着,都这么多天过去了,他怎么还不回来!”
  张一昂仔细注意着她的表情,道:“这么多天过去,你家里没收到他的任何消息?”
  她咬着嘴唇用力点头,然后缓缓无声地哭了。
  张一昂略显尴尬,咳嗽一声,道:“你手机里有没有收到什么奇怪短信?或者是陌生人的奇怪短信?”
  她软弱无力地摇摇头。
  “那么你上网吗?有人给你留言或发什么消息吗?”
  她还是摇摇头。
  “那你的生活里最近这段时间以来,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发生?”
  “都这样了,还能怎么不同寻常!”她痛苦地说了句,声音并不响,但听上去很难受的样子。
  “好吧好吧,”张一昂无奈点头,从桌上抽了几张纸巾,塞给她,安抚了一阵,又说你控制情绪配合我们的调查,对你,对我们的工作都有好处。费了好大劲,终于让她停下不哭了,张一昂接着似是无意地问,“你们家的房子看起来挺清爽的,这有多大?”
  “七十六平。”
  “哦……挺贵吧。”张一昂东张西望,显得漫不经心地问。
  遗憾的是,苏春伊在一旁低声抽泣着,没理他。
  无奈,他咳嗽一声,道:“你们这房子按揭的还是全款的?”
  “问这个做什么?”苏春伊仿佛有些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不,随便问问,”他转换了一个话题,“那件事……嗯……我们还想再做进一步调查。在那之前,你有没有注意到林小峰接触过什么人,或者和什么人有比较密切的联系?”
  “他……我不是很清楚。”
  “怎么会呢,你是他老婆,又是女人,平时生活里总该注意些细节的吧?”张一昂说这句话时刻意加重了语气。
  “这……这很重要吗?”苏春伊终于停止了哭泣,看向张一昂。
  “当然,我们怀疑那件事是熟人干的,所以要特别调查下车上所有人在这之前,都和谁联系了,这对破案很有帮助。”
  “嗯……”她陷入思索,“好像之前我老公有好几次很晚出去,他说外面有事情,但没说什么事,我总觉得有点怪怪的,那段时间,他好像有心事,问他也不说,每天闷在那里,只是回家上网。对了,我记得他们出发前一天晚上,他将近十二点才回来,我问他去哪了,他说跟朋友喝茶去了,我不信,再问他他不肯说,为此我们还吵了一架。谁想到……谁想到这次吵架后就……”她又开始啼哭了。
  张一昂这次不再考虑她的情绪,而是急忙问:“你觉得他有心事,情绪不好,有多长时间了?”
  “大概……大概几个月了。”
  “具体什么时候能想起来吗?”
  “我也说不好,可能……可能去年国庆过后。”
  张一昂顿时眼前一亮,他已经得到了部分想要的信息,他更觉得林小峰是凶手无疑了,去年国庆后,也就是9月17号工商所毒杀案过后没多久,也许那个时候开始,朱梦羽找上他,用那段视频威胁他,要他做某些事,他当然惶恐不安,却又没法告诉老婆,只能闷在心里,经过了几个月筹划,终于抓住机会,把所有可能的知情人全部杀了。
  从案发前林小峰的情绪状态看,他是凶手的可能性几乎百分百了,还要确认他的动机。
  张一昂继续问:“听说林小峰在进工商所前,他开过一家小型汽配店,后来关门了,为什么关门了?”
  “这个……这有什么关系。”
  张一昂虚伪地笑道:“你不明白我们的调查工作,我们的调查需要把每个人的个人情况也做详详细细汇总,才能更快破案。”
  苏春伊虽然面露不解,但还是回答道:“关门也是没办法的,本来我也在一家商店当营业员,那时我们结婚快一年,我怀上孩子了,就把工作辞了。可是他的那家店旁,那几年接连开了好几家修车店,生意越做越差,最后没办法,只能把店转了。刚好他看到工商所招司机,他开车技术好,就去应聘了,后来就进去了。”
  张一昂微眯了下眼,道:“汽配店生意难做除了旁边新开了几家店外,还有其他原因吗?”
  “其他原因?嗯,他这人内向,我早说过他不是做生意的料,早就劝他找份其他工作了,毕竟以后要养小孩——”
  张一昂不想听这些啰嗦的后续,直接打断道:“那时你们店每年要向工商所交多少钱,工商所有为难你们店吗?”
  “这个怎么说呢,反正每年年审的时候挺烦的,要花钱,还有一些罚款。”
  “罚款多吗?每年要交多少?”
  “大概千把百块钱,”苏春伊疑惑道,“这个和调查也有关系吗?”
  张一昂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道:“你觉不觉得,或者林小峰觉不觉得,当初汽配店关门,是因为每年工商所收的钱太多了。”
  “这怎么会呢?这个有关系吗?”苏春伊已经明显感觉到对方调查问的内容很奇怪,似乎不是在问案子的事,而是在问林小峰个人。
  张一昂笑了一下,继续他的谎言:“不要误会,这是我们警方调查的必要步骤,请你回忆一下,你或者林小峰是不是觉得汽修店关门跟工商所的乱收费有关?”
  苏春伊敏感地看着他,摇摇头,道:“其他店也都要交这些钱,这是没有办法的。”
  张一昂加重语气问:“林小峰个性就是这么个逆来顺受的人吗?”
  苏春伊越加听出了对方话语中的咄咄逼人,微微不满道:“怎么能这么说,我老公也是工商所的人,尽管他是个临时工,可也不能说单位的坏话啊。”
  张一昂冷笑一声,道:“我们现在怀疑林小峰涉嫌这次的命案,今天要对你家里进行搜查,你需要配合。”
  “什么!”苏春伊脸色大变,叫了起来,“怎么是这样!你们警察怎么能冤枉人!我老公也失踪了,现在死活都不知道,你们怎么能这样说!我知道了,你刚才不是在调查案子,是在调查我老公!上回工商所死了个人,你们就怀疑我老公,问过他,这次你们还要冤枉他!”
  “上一回?你是说汪海全被毒杀的案子吧?”张一昂冷哼一声,“上回调查被他逃过去了,现在已经有确凿证据证明是他杀了汪海全,这次的案子也是他做的!”
  说完,张一昂让那名当地警察控制住苏春伊,随后拿起电话让在远处等待的搜查警员赶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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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二章
  “哦,你觉得苏春伊不知情,林小峰案发前情绪异常。好吧,等我回头看完笔录。哟,你那边已经开始搜他家了?好吧,有什么结果再告诉我吧。”挂下电话,高栋默默无言,林小峰案发前情绪异常,种种迹象越发显示他就是凶手了。
  可是,他这个在所有警察看来都“一目了然”的凶手,何必要折腾汽车失踪,这不是骗他自己吗?
  高栋不明白,不理解,有所怀疑,有所保留。
  暂时先不去管了,等张一昂那边的调查结果吧。
  现在他想起昨晚和徐策的对话,徐策对手机里那段视频的来源抱有很大程度的怀疑,高栋也在怀疑。
  正如徐策所说,那段监控的拍摄角度,显然是偷偷藏在手里拍的,但镜头从头到尾一直锁定在林小峰身上,难道视频拍摄者提前知道林小峰会下毒?
  唔……不可思议。
  如果上回的毒杀案中,视频拍摄者提前知道了林小峰会下毒,那么应该是林小峰的同伙,可是同伙何必要用视频记录下这一切,岂不是会害了林小峰?
  他想到了毒杀案卷宗里记载的各人座位情况,结合手机视频的角度,这名拍摄者当时应该身处第二桌,也就是朱梦羽、王红民老婆、姚江老婆等多名女眷的一桌。
  视频真是朱梦羽拍的?
  可惜视频里的那只右手背光,显示不出掌纹,不过应该可以通过手指的粗细长短和朱梦羽的比对一下。
  想到这里,高栋起身离开办公室,去找陈法医。
  来到法医的工作间,高栋叫出陈法医,道:“朱梦羽的尸体还放着吗?”
  “暂时放在冷柜里寄存,该做的尸检都做了,是要拿去火化了吗?”
  高栋摇摇头,道:“让我再看下。”
  “都查完了嘛,还要再看什么?”陈法医对自己的工作经验非常自信,高栋还要再看尸体,莫非怀疑自己尸检不够仔细,漏了什么?陈法医很有不满。
  高栋笑了笑,道:“那段手机视频里不是出现一只右手嘛,我比对一下,看看这只右手是不是朱梦羽的手。”
  陈法医奇怪问:“你是怀疑视频不是朱梦羽拍的?”
  高栋摸摸下巴,道:“嗯,有一点这方面的怀疑。”
  “这不太可能吧,视频是她手机里放着的,而且视频里出现的那只手明显是女人。如果不是她拍的,难道还是其他女人拍的,再传给她?你看林小峰财物都不碰,就拿走她的手机摔了,而且还把她单独杀死,可见是恨透她用视频威胁他了。”
  连陈法医现在也确信一切都是林小峰干的了。
  高栋无奈抿抿嘴,道:“朱梦羽用视频威胁他,要他干什么?”
  陈法医理所当然地道:“这恐怕只有问林小峰自己了,不过肯定是威胁他一些很难办的事,所以他一怒之下,把所有人杀了。”
  高栋略显无奈道:“他一怒之下,杀了朱梦羽就行了,何必要把所有人都杀了。”
  “这……也许其他人也有知道视频的事了呢,或者林小峰以为其他人也知道了。”
  高栋深深吸了口气,黑着脸问:“你这些想法都是怎么来的?纯属猜测,纯属无稽之谈。”
  陈法医无奈撇撇嘴,道:“除此之外,我就想不出林小峰为什么要杀这么多人了。当然,我听其他刑警说他过去做生意亏了,怨恨工商所,又加上朱梦羽用视频威胁他,彻底把他惹恼了。听说他性格内向,这种个性的人一旦犯罪是最可怕的,因为他们会特别极端。”
  高栋哈了口气,摇摇头,苦笑起来:“老陈啊,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犯罪心理分析了?重实证才是你法医的工作啊。哎,不行了,再这么下去,我身边又多了一个张一昂了。”
  陈法医大笑起来:“好吧,老大,不开玩笑了,说你的事吧,你要找朱梦羽尸体比对手,恐怕不太行。”
  高栋不解道:“为什么?”
  “你忘了呀,朱梦羽尸体被石头狠砸了多下,两只手都砸烂了呢。”
  高栋顿时一愣,他回忆起朱梦羽尸体的模样,心里多了层怀疑,连忙道:“快带我去看看。”
  陈法医带高栋来到冰柜前,拉出朱梦羽的尸体,高栋正要上前,陈法医道:“老大,等我给你拿副口罩和手套,尸体不卫生。”
  “不必了。”高栋急不可耐,直接凑到尸体跟前,专注地看着面前这具冻得像块石头的冰尸。朱梦羽脸上只有轻微的擦伤,甚至连化妆品的痕迹都在,两侧手臂、手掌以及中间的胸口一带,被石头砸烂了,尤其是两只手,破损最为严重。
  高栋回头看了陈法医一眼,道:“照理,就算凶手极其憎恨死者,死者死了,他还要砸石头来发泄。可是有点奇怪,他为什么不砸头,砸身体,尤其是两只手受损最严重?”
  陈法医马上替高栋想出了一个天衣无缝的解释:“很好理解,林小峰怨恨朱梦羽偷拍他犯罪的视频,在杀死朱梦羽后,他拿起石头,嘴里骂着‘叫你拍!叫你拍!老子砸烂你的贼手!’所以拍视频的手受损最严重。”
  高栋无奈咳嗽一声,心里想着陈法医和张一昂是不是有某种程度的血缘关系。他抿抿嘴,俯身凑近右手旁,仔细观察着朱梦羽的右手。
  手指尽管被石头砸得破损很严重,无法和视频中的进行比对,不过指尖部分保存尚可,尤其是指甲部分,基本完好。
  朱梦羽的右手上,几根手指都蓄着指甲,但看上去显得比视频里的短些。他着重看着中指,果然,中指的指甲剪平了,看上去其他手指都蓄着指甲,唯独中指没蓄,这点和视频中的相吻合。
  唔……看来是自己多心了,视频确实是朱梦羽拍的。
  等等——这指甲似乎刚剪过。
  他赶紧招呼身后的陈法医上来,道:“你瞧瞧,朱梦羽手上的指甲是不是刚剪过?”
  陈法医戴好手套口罩,拿着一把镊子走上来,小心扳起尸体的右手掌,先用镊子剔除了指甲中的部分泥土,仔细地看了几遍,点头道:“没错,应该是死前一两天内刚修剪过指甲。”
  高栋又来到左边,看她的左手,她左手指甲长度和右手差不多,不过左手的中指蓄了指甲。他仔细观察几根指甲的尖部,个别指甲也有刚修剪过的痕迹。
  高栋马上走出尸体房,来到外面的工作间,打开电脑又看了一遍视频,对陈法医道:“你瞧,视频里这只手的指甲是不是比朱梦羽的长?要长许多,大概零点五到一公分。”
  陈法医点点头,又摇摇头:“你的意思还是怀疑视频不是朱梦羽拍的?视频是去年拍的,大部分人两个星期内都会修剪一次指甲,去年她指甲留得长,后来剪短了一些,不是很正常吗?而且你看,视频里中指没有指甲,尸体的中指也没留指甲。”
  高栋皱眉看着他:“可是尸体的中指没留指甲是死前刚剪过的。”
  “这点也很正常吧,我办公桌上也放了把指甲刀,三头两头剪一下,很多人都是这样的。”
  高栋认真地望着他,道:“你难道不觉得这有点巧合吗?尸体的手被砸烂了,无法直接根据手指长短比例比对视频,唯一有特征的是指甲,可尸体上的指甲却在死前修剪过?会不会是视频拍摄者压根不是朱梦羽,凶手怕我们看出这点,故意砸烂朱梦羽的手,又把朱梦羽的指甲修剪成和视频中的相似?”
  陈法医犹豫了一会儿,然后谨慎地道:“老大,我觉得在这个问题上,是你钻牛角尖,用主观的态度,先入为主地给出结论,然后再找线索,想印证你结论是正确的。你只会去注意那些和你猜想符合的线索,而抛弃和你猜想违背的线索,这是很不客观的。在我这个旁观者看来,这一点都不巧合。朱梦羽的手是被砸烂了,无法比对视频。可是她被砸烂的不仅仅只是手,更多的还有手臂、胸口。你主观地看问题,所以才会把注意力都集中在凶手砸烂的是手。事实上,砸烂的不只是手。而朱梦羽死前一两天内剪过指甲,这就更没什么奇怪的了,通常人一两星期内至少剪一次指甲,凑到死前一两天内剪过,没有稀奇。况且她不是每根手指都剪过指甲,只有其中的几根剪过,这也完全符合正常人剪指甲的习惯。你觉得视频的拍摄者不是朱梦羽,而是另有其人。可是如果是那样的话,又多了新疑点,凶手为什么要伪造成是朱梦羽拍了视频?谁拍下林小峰犯罪的视频和这次的案子有关联吗?没有。难道视频是凶手拍的?可视频拍摄者明明是个女人,杀这么多人的案子如果是个女人干的,我把尸体吃下去。”高栋古怪地看他一眼,很难理解他是什么心理,他还是浑然不知地自顾说着,“话说回来,拿到视频后,大部分人也是理所当然认为视频是朱梦羽拍的,压根没想过要比对手指,看看到底是不是朱梦羽的手。凶手怎么会料到警方会去怀疑视频中出现的这只手,是不是朱梦羽的呢?假如您没查这一节,其他人更没人提这一节啊。”
  听完,高栋沉默半晌,最后点点头。
  是自己太主观了?先入为主地看问题,所以把正常的情况都看成疑点?
  还是凶手处处算计,在所有细节上确保警方不起疑呢?
  现在的情况,大家似乎都认定了林小峰是真凶,都往这个方向查,都先认定了林小峰是凶手,再找他的犯罪证据。
  这是本末倒置的呀!这是严重违背刑侦重实证、轻猜想的精神啊!
  可是现在已知的线索,似乎越来越多地指向了林小峰犯罪。
  高栋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感觉,觉得现在一切都在朝一条相反的道路上走。
  到底是自己太多疑,不客观,这案子压根没想象得那么复杂。还是真凶是个极其厉害的高智商罪犯,把一切都算计到了?
  他感觉有些气闷。
  等下继续
  第三十三章
  “我们是省刑侦总队的,今天需要来做几项调查工作。”张一昂把证件递到面前一位四十多岁的眼镜男手里。
  眼镜男双手接过证件,仅看了一眼,就还给张一昂,道:“张队长需要我们怎么做,我们都会全力配合,市里和县里领导都已经交代过我们要全力支持公安部门的工作。”
  “好的,请问您怎么称呼?”
  “我是县工商局的常务副局长费国安,这不,出了事,现在暂派我和几个人来临时管理工商所的日常工作。”眼镜男也把自己的证件交给张一昂看一眼。
  “好的,待会儿我们找人做笔录时,还要再麻烦到费局。对了,几个人的东西,没人动过吧?”
  “前几天李局带刑侦队的人过来粗略检查一遍,嘱咐了相关七个人的办公室和各项东西都不准动,等刑侦总队的再调查。我们完全按照要求,几间办公室都上了锁,所有可能相关的物件全都封存了。”
  “哦,家属有来拿过遗物吗?”
  “有几个来过,我们拒绝了,说要等公安的意见。”
  张一昂放心地点点头,道声谢。他很清楚,案子闹这么大,除了公安外,最坐立不安的就是工商系统的人了,毕竟凶手当初的要求直指工商所的乱收费,既然是乱收费,那账目肯定没进财政专户,作为直接主管单位,县工商局的对下面乱收费自然一清二楚。目前是命案为先,没查经济账,万一到时结案了上级再派经侦队过来查,工商局的也逃不了干系。这种大事面前,当地官吏不敢不配合,必然会全力按上级要求办事了。
  张一昂先安排了一队人去搜查七个人的相关物件,看看能否发现什么额外的线索。随后又拉过费国安,道:“费局,现在我们需要找些人了解下几个当事人生前的情况,所里还有哪些人对他们比较了解的?”
  “不是问了大家好几次了吗?哦,你们省队的人还没来过。剩下的都是合同工,有几个在所里干了五年以上了,前几天李局带来的人已经问过一批,你这边是需要再找这批人,还是再问问其他人?”
  张一昂想了下,道:“把对所里日常情况了解的都叫过来吧,我们分几组人一起做笔录,费不了多少时间。”
  “好吧,那我马上去召集人员。”
  很快,费国安带着十来个合同工赶过来,张一昂安排人在工商所临时腾空的几间办公室分别做笔录。他和一名记录员请了所里一位工作了八年的女员工,给对方倒了茶,简单客套几句,说明了来意。
  虽然公安对外口径一律是工商所的七个人出了车祸,但警方都来所里调查好几次了,其他的合同工心里都清楚这所谓的车祸非比寻常,私下风传各种故事版本,但面对警方的当面问询,都装作毫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听说你是所里工龄最长的?”
  这位四十来岁的胖乎乎女人道:“不算长,非正式员工里面我算最早进来的吧。”
  “你对王所、姚副所这几个人熟悉吗?”
  “嗯……这个怎么说呢,每天见面的,应该算了解吧。”
  张一昂点点头,继续问:“你们所里的司机林小峰,对这个人,你熟吗?”
  “小林呀,当然熟,他很腼腆的,我们平时都叫他小林子,《笑傲江湖》里的那个,——”
  张一昂打断问:“哦,好像《笑傲江湖》里的那个小林子是反派吧,抱歉,我不太看电视?你们这么叫他,他不生气吗?”张一昂心目中的林小峰,应该是个肚量小,容易生气,但即便生气,也会憋在心里不让人察觉的内向者。
  “不会,他从没生气过,他没有脾气的。我们一开始这么叫他,他每次都是笑笑,后来就叫习惯了。从他进单位到现在,从没见他生气过呢。”胖女人的回答很轻快。
  好吧,心肠最歹毒的人,往往平日里反而让旁人觉得很和善,国外一些变态杀人狂的案子他看过很多,总是这样。和善的大叔往往是腹黑男,腼腆的男生通常是老流氓。
  “林小峰和所里其他人关系怎么样?”
  “很好呀,跟每个人都挺好,因为有什么小活计,大家总是差使他,他从来不会抱怨。所里以前大家开玩笑,说要评个最任劳任怨奖,一定非小林子莫属。姚副所常说他是个大枕头,打一拳马上就弹回来。”
  张一昂心里在嘀咕,整个社会都喜欢捏软柿子,越是单位里的老实人,越受各种差使,反而好处往往被别人拿走。看吧,你们以为他脾气好,容易捏,哼哼,到头来突然吓你们一跳吧。
  “对了,他和王所还有其他人,关系怎么样?谁和他关系最好,谁和他关系最差。”
  胖女人心里在想,为什么一直在问林小峰呢,前几天县公安局的过来,可没问这么多他的事。不过领导已经告诉她,今天是省公安厅的人过来,要全力配合调查。她也不敢多问,只能回答道:“王所最看重他了,凡事外出开会办事,一定会带着小林子,关系好得很,据说王所想把他转成正式工,无奈他学历太低,没办法。其他人嘛,和他的关系都还不错,他们去开会时,都是小林子开车的。”
  张一昂着重提醒她一句:“所里有人和他关系不太好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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