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宴乐——舌尖摆渡,神鬼食堂,穿越肠胃的爱人啊

  197 拆骨酱肉黑三剁,我心安处是故乡
  医院的特护病房外,西医们穿着白大褂低声讨论着里面病人的病情,走廊里病人的家属们或坐或站,站在最外侧的女人端庄鲜妍,正是氤氲使者陈娇。
  外科医生张嘉枫,也就是饕餮,从容地分开人群,对陈娇点了点头,走向了清平馆众人,卞青娥面露焦急地上前:“张医生,他怎么样了?”
  张嘉枫微微一笑:“没什么事了。我要和病人的家属说些事情,密斯特陈,请借一步说话。”
  陈辉卿转过脸,看着饕餮一脸的轻松,放开了微皱的眉头,作为病人的“亲友”,看见主治医生露出这种表情,通常代表的都是好消息。
  张嘉枫玩着手里的手套,虽未刻意压低,但声音还是微如耳语:“你们还是思考一下,如何与这位卞小姐解释,一个已经没了心脏的人是如何起死回生的吧。说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黄少卿也加了进来?”
  方才饕餮已经从黄天化处得知了大约的情况。
  那日穿过那诡谲的白光以后,黄天化便发觉自己竟成了天津租界巡捕房的一位巡捕,他久居上位,见多识广,对那些光之圣徒也有所了解,大理寺的秘辛甚至让他知道的更多,这种时候不打草惊蛇,是第一要务。
  直到那天,他看见了青婀。
  黄天化只用几分钟,便判断出青婀应是受到了白光的刺激,失去了记忆。彼时群情激奋的学生在街上游行,青婀站在最前面,他担心青婀受伤,便在旁暗中保护,又过几日,学生们到巡捕房前游行,隔夜又出了离奇命案,青婀被关在巡捕房,也是他使出手段来,青婀,或者说,卞青娥,才没有被巡捕房那些阴私伎俩欺辱。
  黄天化知道,清平馆的人,一定能找到青婀,找到他的。
  然而他万未料及,一位巡捕竟然狂性大发,剜心噬血。不,黄天化几乎可以肯定,那个巡捕已经为人所控。
  “你不宜动,这事让我和东君他们商量一下,你且稳住青婀,较之旁人,她更令人担忧,原因我想无须我言明。”张嘉枫如此对黄天化说,“你只管说阿娇是你的表亲,我且让阿娇帮忙照看着些。”
  这些细碎情节,张嘉枫都逐一为陈辉卿和朱能垣说明。
  “如此一说,黄少卿倒也应当在这边休留,否则也容易招眼。”朱能垣沉思道。
  张嘉枫点头:“正是如此,我已经将这家医院布了小局,东君不妨落一两个阵。只不过你们暂时也不能回北平,应当重点保护青婀。”
  朱能垣自然是清楚内中缘由的,否则也不会摇电话叫回陈辉卿。陈辉卿也二话不说,转身去下阵。一行人分头行事,一下午的时间,竟也将繁琐细节敲定,连医院对面的宅子也租了下来,卞青娥被叫出来时,一切都已经应对完美,这宅子是黄少卿的表姐陈娇与表姐夫张嘉枫的宅子,众人作为黄少卿的亲友,为了就近照顾,暂居于此。
  卞青娥被推入浴间,浑浑噩噩站在莲蓬头下冲着水。
  过去的一天一夜如此离奇如此可怕,她总觉得自己便没有崩溃,也该有惊慌失措罢。然,竟没有。她看着温水在眼前形成的潇潇雨帘,心中只有对黄天化的担忧,什么七条人命,什么剜心舔血,她竟毫无感觉,仿佛见过再多也没有的,便是生死之事。
  这怎么可能呢?
  卞青娥摇了摇头,仿佛要摇给谁看似的。
  待到她收拾妥当,送给黄少卿的晚餐已经放入温煲里,送到病房一层一层展开来,都是滋浓味足的菜色,似乎并不妥帖着黄少卿这样的情况。
  病人总该是清淡些的。
  这卞青娥端出来头一份,满屋子便有微辛微冲的味道飘起来,这一道菜有青有红,应是辣椒,那炒得微微冒油的猪肉馅儿散着下饭的肉香,还有褐红色的玫瑰芥菜,那是用芥菜佐以玫瑰糖、盐、红糖、饴糖、白酱等腌制晾晒成的云南家常小菜,炒了青红二椒与猪肉馅儿,这道菜爽口微辛,应是黑三剁。用来拌米饭,米饭沾了香喷喷的肉油儿,再好也没有。
  “黑三剁……”
  ……我们常在外面跑,随便找个味道浓的小炒拌米饭,不怕坏就行,哪有那么多讲究啊……
  好像有谁说过这样的话,并且时常打包这道菜。
  卞青娥愣了片刻,又猛然想起,自己为什么会知道这是云南的黑三剁?这道菜,莫说是吃,她听说都未听说过,何以还猜到了作法?
  第二道菜酱香浓郁,赫然是一盒子酱骨的脱骨肉。老汤陈酱熬煮出来的脊骨本就烂熟得不能,脱骨也是便利,这一盒子的脱骨肉算来应是十来块儿脊骨上拆下,这味道浓郁丰沛,有种陌生的熟悉感。
  第三道是樱桃牛腩,第四道是老酒捶鸡,第五道是个凉菜,芥末鸭掌,最末一层是白米饭。
  合着六道菜全是肉菜。
  卞青娥看着黄天化喜滋滋地摆开阵势捧起了饭盒,心往下沉,她又无法遏制地回忆,她那时奔抢入人群,瞧见血泊中的黄天化,她真切地记得,那一刻她看见了他心口的空洞,那洞口贯穿身体,绝无可能生还。
  她抱着这失去了心脏的身体,只祈求奇迹发生。
  现在,奇迹真的发生了吗?
  卞青娥看着吃得满足欢快的黄天化,脱口而出:“你是什么?”
  “嘘。”黄天化突然做了一个手势,让卞青娥噤声。
  窗外斜阳锈红,有风撼树,仿佛一场豪雨将至,树叶被摇得纷纷落下,连窗子都被推来震去,只感觉窗玻璃就要碎裂不保。
  可是,没有声音。
  如此酝酿着一场风暴的傍晚,人流川息的医院,突然静得落针可闻,甚至听不到自己的呼吸声。
  黄少卿轻手轻脚地下了地,半蹲在床边,垂眸看着地面,似乎在仔细地倾听着什么。卞青娥看见如此诡异的画面,也觉得事情有古怪,很乖巧地站在了一旁。
  哒哒哒的高跟鞋声由远及近,一位拿着诊疗记录的护士走进来,一脸茫然:“黄先生,您这是……”
  说时迟,那时快,黄少卿一扬手,闪身近前,已经锁住了那护士的喉咙!
  那护士一脸惊恐。
  卞青娥尖叫一声。
  那护士突然诡笑,脖子扭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一口咬住了黄少卿的手腕,灵舌一卷,将汩汩冒出的血吞入腹中。
  卞青娥不知哪里横生出一股子勇气来,将陪护的那椅子抡起,掼在了护士的头上,顿时血涌。那护士就趁着这个声势,一把将卞青娥攥在了手里,另外一只手,掏向了卞青娥的心窝。
  噗。
  轻薄的声音,昭示肌肤与血肉被洞穿。
  卞青娥惊愕地倒在地上,看着那只从黄天化的背后伸出来的血色鬼手。
  那护士猛地抽出手来,手上握着一颗安静的暗红色的心脏,诡笑着看着黄天化:“看来你还并未恢复。”
  黄天化顾不上去堵住伤口,一记掌风化刃做剑,递在了那护士的脖颈。
  那种生物,如此看来,似乎可以更换身体,就像一袋盐,更换容器。显然之前的巡捕与这次的护士,都是临时的容器。
  随着那护士倒在地上,那种令人窒息的静谧也骤然散去,张嘉枫跑进病房,身后跟着朱能垣。两个人并未多想,便起手一个吞天决一个疾风,合力将那护士困在了法术之中。就从陈辉卿那处得到的消息来看,雀舌的本体是白色的光,暂以法术,或许可以将白光囚禁在这护士的体内。
  事实要比他们容想的乐观些,因为那护士躯体受损已经倒地,白光试图逃出,在那躯体之中挣扎流窜,此时的护士,已经被白光冲撞得变形,十分可怖。
  啪。
  一掌袭来,敲在了那护士的额头,那白光正欲破目而出,这一下被打了回去,竟然颓然后缩,动也不敢再动。
  陈辉卿收起手掌,怔怔地看了看掌心浮现的纹路。
  朱能垣叹了一口气,这一掌果真及时,可这掌并非是陈辉卿的秘笈,而应属于他们正在苦苦寻找的人,华练。
  陈辉卿使出来的,赫然是华练的番天印,盘古烙印,寰宇之威。
  这样一来,这护士的身体就成了小小的囚笼,除非能解开番天印的法力,否则白光雀舌,再无法从护士的体内冲出。
  “你还好吧。”张嘉枫扶住了黄少卿,“幸亏你早有警觉。”
  “咳咳,只怪她穿了高跟鞋吧,这医院的护士,哪有穿那么响的高跟鞋的。”黄天化心窝的伤口被陈辉卿的手盖住,温软的黄色光芒将那些破碎的血肉重新合拢,张嘉枫则立等安排将这个内有乾坤的护士控制好,朱能垣则掏出了药瓶让黄天化先服药,以免亏虚气血灵元。
  几个人没有顾得上卞青娥,便也没有发现,卞青娥站在一旁,表情由呆滞转为恍然不安,她一把抓住了张嘉枫,不受控制的语言从她的嘴里说出,哪怕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见到过阿姐,那个白光的时候,我见到她了!她说她在六合!”
  张嘉枫和朱能垣猛地回头。
  卞青娥捂住嘴,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脑海之中,有离奇的画面,那是一片青山绿水的小镇,穿着奇特的利落的短襟灯笼裤的华练,站在自己的面前,微笑着说:“我在六合等着你们。”
  朱能垣推了推眼镜,苦笑一声:“那也要我们能入她梦境才行,否则六合之广袤,我们如何去得?”
  “我……其实并不是我吧。”卞青娥垂眸沉思,“现在这个我,是假的,对吧。”
  朱能垣点点头,微微一笑:“你最好快点想起来,否则这入梦之法,头一个就用在你身上了。”离奇穿越时空之后又要入梦,时空的错位,谁也不能保证什么。
  卞青娥咧嘴一笑:“果然你真正的温柔,并不是谁都能享受的。”
  黄少卿坐在床上喘着气:“让我也加入吧。”
  朱能垣笑意更深:“还差鬼王姬一人,若是集齐了鬼王姬,我们就可以召唤神龙了。”说着,他又皱眉想了想,便发现什么似地,环顾四周:“辉卿呢?”
  张嘉枫摇摇头,颇为无奈:“听说华练在六合,这会儿大概去找春水楼了吧。”说着,他拿出一份报纸递给黄少卿,“女生那边的案子已经结了,实际的情况,大理寺介入,当然也就知道,是那个雀舌做下的,对外面怎么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从这件事情上,你们看到了什么?”
  朱能垣敲了敲下颌:“第一代没记忆没能力,第二代没记忆有能力,第三代两者都有——”
  黄少卿的脸上露出一点希冀来:“那也是不完全的吗?”
  因为并不完全,所以要靠某种能量来维生,比如人心。这是不是说,他们还有一线曙光,将雀舌干掉呢。

  与此同时,北平的陈公馆里,顾逸珊正在整理着会客厅的茶具,卫玠刚刚有客来,她帮忙准备了茶点。
  浅口的花鸟绘骨瓷红茶杯里,残留着红茶渣。曾经有人相信,这种红茶渣的形状,可以用来占卜,最近利白萨很喜欢玩这个。顾逸珊看着卫玠表情淡淡地看着杯底的红茶渣,忍不住问:“怎么样呢?”
  卫玠莞尔一笑,春光明睿:“大凶。”
  次回预告:

  难得发糖,有点甜。

  能够决定你是你的,是你自己选择的未来。

  少女,你可知道,那宅子,有鬼?
  自顶一下嗯
  
  198 人生渐浅神生深,鸡丝凉面相知心
  救命——
  黑沉寂静的世界里,她一个人发出呼喊,然这世界欲死如死,全无回应。
  救命——
  为什么一道白光闪过,她就被关在了这样的地方。
  明明,明明不过是一夜而已,就在这场离奇梦境还未开始的昨晚,她还在和玉卮与蔓蓝很热闹地讨论着一副好词啊!
  对了,她们会发觉么,发觉自己消失不见了?
  “玉卮——今昭——”顾逸珊大声呼喊,一声一声,从刚才的充满希望,到最终黯哑无声,“求求了……有没有人……有没有人来啊……”
  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看不见的少女的身影蜷缩,呼喊着逐渐熄灭,连她自己都听不到的求救。

  与彼方的黑暗绝望相对的,是北平陈公馆一早起的夏日晨光。
  咚咚的剁菜声从二楼的小厨房传进耳朵,惊扰了今昭的好梦。
  入了夏食欲愈加不振起来,这声音大约是代表着剁起了腌香椿,澥开了芝麻酱把腌香椿搅合进去,加点儿调料,就是芝麻酱凉面的拌料。
  她起床,洗漱,披了蚕丝的晨衣袍子,趿拉着软底拖鞋,走到了小厨房。
  面是鸡丝凉面,那双看着白皙修长,应该持笔握璋的手,撕出来的鸡丝儿很均匀。那鸡丝儿从指间掉落在盘子里,瞧着并没有那双手更有鲜活光泽,更惹人垂涎欲滴。
  这种鸡丝好做,不过是用点儿香叶把鸡胸脯烫熟了,撕成条儿,和黄瓜丝儿一样当做是面码,摆在凉面上,扯点儿豆苗儿,浇上拌料儿和辣子。这样热起来的夏日里,凡有钱买点儿鸡肉的,无不把这芝麻酱鸡丝儿凉面当做是正景儿。配上春上的香椿腌的小菜,清口爽脆。
  凉面爽滑,芝麻酱香浓,黄瓜丝儿甜脆,香椿沫子咸鲜,是不会倦食的早餐。
  是啊。
  今昭靠在门框上,她最近的确没有食欲,若是往常,她看见这样的家常味道,一定会先过去来一筷子尝尝,而眼下,她只是站在这里,呆呆的看着陈清平的手,那些动作流露出一种自然的韵律,仿佛他并不是在做什么可口的家常的东西,而是在弹一曲轻快活泼的曲子,比如说,《菊次郎的夏天》之类的。
  “吃吧。”一人份的早餐,放在了小厨房窗下的木桌子上,陈清平拉了一把椅子示意今昭坐下,自己则将一只砂锅炖在了火上,靠着窗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酸甜咸辣诸般滋味在舌尖轮转,今昭的心里也转过诸般念头,一想到陈清平的身份,一想到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她就觉得再美好的东西,也没办法像从前那么轻松的入口。
  “不好吃吗?”陈清平附身撑在桌子上,看着今昭的筷子在机械地夹起,放下,戳来,戳去。
  今昭本来是打算欲言又止的,她也觉得能把这一肚子的话憋住,可她憋了几憋,发现陈清平竟然笑了。
  太岁自是没有觉察她自己表情千变万化仿佛一出哑剧,只是觉得在她如此悲催为他惆怅百转的时候,这个人竟然笑了!哦不,本来他会笑这件事情就已经很惊悚了!
  “你你你你——”今昭一口气就这么岔在肚子里。
  “哈哈哈哈哈……”陈清平单手撑在桌子上,捂住脸,笑得肩膀发抖。
  今昭目瞪口呆地坐在原地,颤声问:“你……你是不是被什么上身了?”
  “说到底,也是别人的事情,你不必这么担忧吧,身为一个吃货,连我做的饭都吃不下了,这样像话吗?”陈清平张开捂着脸笑的手掌,在食指与中指的空隙里看着今昭。
  “怎么能说是别人的事情!”今昭捏住筷子,心口起伏,“我们是……那个,朋友吧!怎么样也会为你担心啊!”
  “朋友?”陈清平放下手,拉过椅子坐下来,“那就吃掉这些吧,没什么可值得操心的。我并不在意那些事情。你也没有必要为我担心。”
  今昭一把将筷子捅在了面里,好像祭祀上香,瞪着陈清平:“你不能说这种话,我就不说了,哪怕是玉卮她们,都很担心你的。”
  陈清平一手托腮,勾了勾嘴角:“若是玉卮,只是会担心我连累你担心而已。”
  今昭被陈清平一反常态的举动已经搅合得心慌气短,混没觉察这话中深意,慌乱地戳着盘中的凉面,好似那是一盘杀父仇人:“如果你有什么事情,也,也可以说出来啊。”
  陈清平表情又转为平日的淡漠:“并没有什么事情,吃你的面吧。”
  今昭嘴里发苦,闷闷地绞着面条:“我是不管什么第几代的,你就是你,不是别人。”
  陈清平语气淡然:“也许你以为的东西,只是一张画皮。”
  画皮?
  怎么可能是画皮!
  从那种对于他美貌和技艺的仰慕,到后来产生懵懂的恋慕,到现在牵肠挂肚无法说出口的心疼和自卑感,那么多复杂的离奇的茫然的酸涩的各种感情,怎么可能是画皮!
  怎么可以是画皮!
  今昭啪地放下筷子,大声反驳:“什么画皮不画皮的我不知道!不管你的身份是什么,从什么地方来的,你来到这里以后那些记忆不是假的啊!遇见的人也不是假的啊!那都是属于陈清平的东西!跟什么第一代第二代没关系!要非说画皮画皮的,谁不是画皮!鬼王姬还会离魂呢!”
  “是吗?记忆有这么重要么?若如此,羽衣狐与华练,别说记忆,就连灵体都一样,那究竟哪个才是华练呢。”陈清平的语气嘲讽,带着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刻薄的悲戚。
  今昭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生气,她只是受不了陈清平如此地淡漠这件事情,如此对陈清平这个存在不在意,不肯定——他竟然不肯定他自己!
  她只是觉得心口一阵一阵的绞痛,痛得她喘不上气来,她握拳在心口,压着那股子腥甜翻涌,几乎在吼:“但是她们的未来不一样!就算羽衣狐彻底变成了华练姐,全部都复制黏贴了!但是她也只是个抄袭品!华练姐的未来她永远看不见!永远没有办法抄袭!华练姐决定成为华练姐,那是独一无二的事情!羽衣狐被那个什么怪物的圣徒的带走了!就算这一点,她和华练姐就不一样!华练姐才不会被那种家伙带走!才不会同流合污!从那一刻开始她们就还是不一样!”
  “未来……?”陈清平似乎被今昭的爆发吓愣了,然而只是片刻,他便恢复如常,伸出手来在今昭的头上揉了揉,“想喝仙人粥吗?那你晚餐可不要出去。”
  “啊?”今昭觉得刚才的一通老拳仿佛打在了棉花上,虽然她爆发完有点紧张陈清平的反应,但这个反应,也委实奇怪了点,仙人粥是什么鬼啊!
  陈清平笑着看着今昭:“快点吃吧。”
  老宋一进小厨房,看见的就是晨光窗下,木桌小菜,一对青年男女相视相对,青年轻眉浅笑,少女一脸茫然。
  老宋很自觉地当做自己没来过,扭头就走,下了楼告诉朱师傅:“今儿你们忙吧,不要打扰今昭。”
  朱师傅和玉卮正在整理手边的线索图,听了这话抬起头,眉头一蹙:“今昭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
  老宋十分严肃,摇了摇头:“没什么,她的春天来了。”

  也不知是缘于卞青娥本就是个奇特的人,还是因为她到底是青婀,被待到陈公馆住下已经五六天,她并未有任何不妥当的举止,也似乎并不吃惊见过缺了心脏还能活过来的黄少卿,反而因为与顾逸珊处境类同,聊得颇为投契。下午两人看着时报上的消息更是惊怒交加,卞青娥到底是在报馆做实习,看见同僚被拘捕,急得起身就要去报馆看个究竟,浑然把大家叮嘱她的,不要轻易外出,这件事情,忘在了脑后。这一半天大家的事情都不少,只有酒吞刚从外面回来,正闲闲地端着酒盅在门厅休息,瞧见卞青娥风风火火地出去,又瞧见顾逸珊追了出去,微微皱了皱眉头,问门口的听差:“八哥呢?”
  从陈公馆出去,绕地安门大街,很快便是报馆所在,这会儿那栋洋楼前已经聚集了不少的爱国学生,有几张熟面孔,正是一同与卞青娥参加运动的,同样也在报馆做文书工作。这会儿因为报馆两位记者被抓走,正义愤地要求一个说法。
  “青娥!”一个男生看见了卞青娥,眼睛一亮,迎了上来。
  “密斯特何与密斯陆怎么样了?”卞青娥急切地问,这动荡岁月里做报业,只有彻底舍了良心和全凭良心两条路可走,密斯特何与密斯陆大抵是这行业里数的过来的有良心,愿意报道真性情的人。
  “捕进去以后使了钱疏通,应该是没有吃多少皮肉之苦,只是以后怎样并不清楚,这一次是总理府那边施压……”男生面露愁苦。
  “到底因为什么?”卞青娥追问,以何家的面子,总不至于立等就抓进去。
  “因为何家妹子,前几天被总理的公子……”男生只觉难以启齿,这毕竟不是可以与女生们公然讨论的事情。
  卞青娥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密斯特何的妹妹,不是你们学校低年级的话剧社的……才只有十五岁啊!”
  男生扭过头去,额头青筋隐隐,他又何尝不知,那样可爱的女孩子,因为放学一个人走,被那群恶少瞧见,便就……便是他这样熟识的高年级同学也无法忍耐,何况作为亲兄的密斯特何。
  “小高!已经都联络好了!今天开始去总理府那边抗议,走吗?”同校的学生们纷纷围拢过来,瞧见卞青娥,更是激动得双眼含泪,“青婀姐!你回来了!你去吗?”
  卞青娥想起黄少卿和朱能垣的叮嘱,微微犹豫。
  黄天化的事情,让她清楚,这世间有奇诡不能格物以解,因此她对这种神秘力量心存敬畏,愿意相信黄天化,跟他们住到陈公馆,她内心底也有这样的声音在劝诫自己,只有在那群人身边,才是安全的,她不畏惧牺牲,可也不想因为鲁莽轻易送命。
  然而——
  卞青娥看着周围的学生们热切的脸孔,心中横生一股豪情,罢了!若是牺牲!也当牺牲在今处!若是敬畏神鬼,一生躲藏,那这生涯要来何用!
  “青娥!我也加入!”顾逸珊的声音响起,“我不放心你,追着过来了。如果是这样的事情,我也愿意加入!一定要向权恶讨回公道!我相信只要我们团结一心,就一定能在这个世界掀起风浪!”
  “对!我们要掀起第一朵浪花!直到终有浪潮把这个世上的脏污涤荡!”卞青娥紧紧握住顾逸珊的手。
  “直到终有浪潮把这个世上的脏污涤荡!”学生们围拢在两人身旁。
  学生们扯着横幅旌旗,挥舞着拳头,高喊着口号,聚拢在总理府前的街上,每一张脸都涨得酡红,因为深知这样的总理府,可能会伸出冷枪,伸出明刀,将他们的性命收割了去。可每个人的眼中都没有推却和后悔,他们已经执意将年轻的热血泼洒在这肮脏的世界,用以唤醒麻木的世人。
  卞青娥和顾逸珊站在最前面,傍晚的日光将两人的鬓发脸庞染成金红,好似某种不可捉摸的力量,带来的神圣之光。
  199 水仙欲上鲤鱼去,青鸟合体黄家郎
  “什么?”手里的金边儿鸢尾骨瓷茶杯打翻,掉在厚厚的羊毛地毯上,杯子虽然没有跌碎,可黄天化的表情却碎了。
  “嗯。傍晚青婀带着一群学生去闹事,后来警备厅的人去,发现人都不见了。”卫玠俯身捡起地上的杯子,颇为可惜地看着被红茶染湿的地毯,摇了摇铃,吩咐听差快些拿去店里清洗,“不仅青婀不见了,我们府上借住的那位顾小姐也不见了。”
  黄天化可没有卫玠这样的淡定,更不清楚顾逸珊和卫玠的前世官司,他马上叫车就要赶过去,卫玠一伸手没有拦住,黄天化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门外了。
  “唉,一个两个,都是这么心急的人。”卫玠叹了一口气,起身离开小起居室,上了二楼,敲了敲小厨房的门,“清平,今昭,有点事情,出来商量一下吧。”

  卞青娥不知道自己置身何处,也不知道她的同伴们都去了什么地方。
  这里是一片霜色群山,满眼里只有连绵不绝的雪山,脚下虽然不尽然全是冰雪,但林海雪原,偶现的青苔黄草,也绝不是北平什么地方能够见到的。联想起自己在天津遇见的事情,她深深觉得,眼前的情景,也与那些人和那个世界有关。
  出门前因昨儿微雨清凉,卞青娥是披了线衫的,可这线衫在眼前的环境里,薄如一张熟宣,风一来,仿佛狼毫泼墨,毫不留情将寒意彻骨透穿,无论如何将自己抱紧,也没有用。她着力回想,这一路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她落入此地。
  那会儿天色擦黑,一群人还在总理府外,忽然总理府的大门就开了,那公子的狂笑声传来,夹杂着少女嘤嘤的哭叫从二楼的一个房间传来,一条绸裙自窗口被掷出,依然是破损的。这情景当即便点燃了学生们的怒火,也不知道是谁带头喊了一声,便冲了进去。那会儿她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但大家都已经冲了进去,她也就浑浑噩噩被拥着进入了总理府。
  才一进去,她便有一种离奇的直觉,这里有古怪。
  那府邸黑洞洞的,没有仆役,也没有摆设,仿佛一座废弃久矣的死屋,可被怒火点燃的学生们,并没有任何怀疑,一股脑冲向了二楼,听着那声音的方向去了,结果她才一踏进那房间,便换了世界,同伴们悉数消失,北风寒来,这一番冰天雪地。
  尽管脑中的胡思乱想不停,可身体已经逐渐抵挡不住这份仿佛是从心里撒发出来的寒意,那远处有微光点点,不知是人迹还是神迹,卞青娥只能麻木而机械地移动脚步,仅此而已。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这里的天色也逐渐暗了,有一种诡异的锈红色,好像暴风雪即将来临,风在山谷间呼啸,夹杂着野兽的叫声。卞青娥心生恐惧,想要找个地方避一避,哪怕是山洞或者雪坳也好,若有办法,再拾一些枯枝,生一堆火。她心中计算,环顾四周,没有看见任何适宜过夜的地方,反而在一片黑暗的那头,看见了一对眼睛。
  那是很奇怪的眼睛,呈三角形分部,共有三只,眨眼的频率相同。
  三眼的……那种?
  卞青娥的心里闪过奇异的熟悉感,可随着那股熟悉感而来的,是一种惊慌,她似乎知道那三只眼睛的主人是什么东西,那必定是一种可怖的带有杀意的生物。她缓缓往后退,不敢将视线挪开。
  三只眼睛的生物缓缓从黑暗之中走出,三只脚踩着地上的积雪,
  卞青娥的心里,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绝望。
  那生物疑似头部的地方,像是一朵花儿缓缓绽放,露出看不清楚内里的獠牙,卞青娥只觉得双膝微软,咬了咬牙,横下一条心,拔腿就跑。
  那踩着积雪的脚步声喀嚓喀嚓逐渐加快,越来越近,卞青娥把平生的力气都使了出来,可还是抵不过那怪物的加速,偏偏这时候眼前出现了一片湖泽,再往前跑,便要投入那片碧色的湖泊之中了。
  罢了,就算是投湖,也不要被这样恶心的东西吃掉。
  咻。
  利刃破空的声音传来,卞青娥没防备地撞上突然降在身前的人影。
  嗷。
  身后的怪物传来惨呼。
  “跟我来!”熟悉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卞青娥被一只粗糙有力的手拉住,被扯向了湖中,那湖水近在眼前,深不见底,可黄天化并未有一丝犹豫,反而加速疾冲向了那片碧色。卞青娥被他铁钳一样握住了手,根本无法挣脱,而让她吃惊的是,她也根本没有想过挣脱。
  如果一定要投入湖中,那便与他同死罢。
  我,并没有遗憾。
  冰冷的湖水瞬间将两人淹没,卞青娥闭上了眼睛。
  人说临死前,往昔种种,会在脑海中诸般闪回,可在被湖水没顶的时候,闪在她脑海里的,并不是她以为的那些过往,而是全然陌生的记忆画面。
  原来——
  原来她并不是卞青娥,她是青婀,怎么都忘记了呢。
  很对不起啊,黄少卿,这次好像是我连累你了。
  那些属于青婀的记忆终于播放到了尽头,接档的是卞青娥这些日子里以来经历过的事情,那些未曾留意的时间罅隙之中,那些不曾看到的生活空白里,有那么个人默默在一边保护着那个冲动热血的女学生,哪怕是夜晚路边冤魂碎鬼,也无法靠近她的身边。
  谢谢你!
  这份感激,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青婀张开眼睛,看着往湖水深处游去的黄少卿,神思一时恍惚,咬了咬嘴唇,才定下神来。
  对,这里是六合。
  在六合里,即便是湖水,也未必会有淹死人的功能。
  而且,这里,仿佛是翡翠泽。
  她的出生地,翡翠泽。
  青婀的另一只手扯住黄少卿,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跟着自己来。
  这里是翡翠泽!翡翠泽有暗河,可以通往山外!他们完全可以顺着暗河避开那只乌,那种六合顶尖的猎杀者。

  “你还好吧?记忆恢复了?”黄少卿坐在水晶溶洞里,大口喘着气。
  青婀甩着头发上的水,嗯了一声,环顾四周:“我们得找点什么东西,不然会被冻死的。”
  黄少卿有些讶异:“如果在六合里死去,不应该是在现实中醒来么?”
  青婀摇头:“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已经是六合腹地,如果在这里死去,连转世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了。”
  黄少卿沉默片刻,摸了摸水晶溶洞的山壁,冰凉彻骨。
  这里的五感如此真切,而不是像寻常的梦中连痛楚都模糊,若真的是这样,恐怕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被冻死在这里。
  “你很冷?”青婀看着嘴唇青白的黄少卿,旋即她便明白,因为她是青婀,这里是她的出生地,所以她并不觉得十分冷,可黄少卿并不是六合中人,他是无法抵抗六合这种环境的,在六合,他甚至连萃梦师都不如,只是个普通人罢了。
  “附近也没有柴火什么的吧。”黄少卿尽量蜷缩起来坐在原地,减少消耗,可还是不行,那种彻骨的寒冷已经入侵皮骨,无法缓解,更无法抹去。
  青婀看着黄少卿,又看了看自己的手,突然露出一个笑容来,灿烂夺目:“如果我能让你恢复你的神法,你能否离开六合?”
  黄少卿略一沉吟,点了点头:“若我平时的能力尚在,无论如何,我都能带你离开的。”
  青婀笑了:“那你一定要带我离开,一定。”
  黄少卿不明所以,只觉得青婀这番话来的奇怪,隐隐有托孤意味,还未等他追问,眼前的青婀已经微微泛光,她的身体瞬间分崩离析,变成无数蜂鸟一样飞动的光之羽翼,飞入他的身体,带来涌动的温暖和力量。
  这情景,曾经在五都峰会那命案时,也曾出现过!
  青婀,青鸟,这些飞动的小小光之蜂鸟,竟然就是青婀的本体。
  对,青鸟,六合梦境里,能够实现人的心愿的小鸟儿。
  曾经青婀用她身体的一部分治疗了他的伤口,现在,青婀用她自己,换回了黄少卿的能力。是不是她有办法,在离开六合之后,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呢?黄少卿并不十分清楚,然而他记住了青婀的话。
  带她回家。
  那她就一定能回去。
  “我一定带你回家。”黄少卿说着,扬起手臂,一道符咒出现,正是黄家的镇山符,下一秒钟,他已经站在了山腰,离开了那个寒冷的溶洞。
  眼前的景色壮美无垠,震撼人心,可黄少卿没有心思去欣赏,他行云走风地从山腰落下,踏雪奔雷,往眼中的彼方而去。
  黑漆漆的走廊里,卫玠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淡然地看着满身水混着血的顾逸珊,或者说,雀舌。
  雀舌眼下披着顾逸珊的外皮,整个身子已经湿透,不知道之前出过什么事情。
  “你真的好狠心,这是你前世的妻子,你就忍心这样把她和她的身体一同,为我陪葬?”雀舌虽然全身是血,哪怕一只手腕被折断,可也与卫玠一样,仪态万方,优雅矜贵。
  “我有点想知道,你是怎么从大理寺和番天印的双重禁制下逃出来的。别的姑且不论,番天印是可以囚禁灵元的,如此看,你是没有灵元的咯?”卫玠淡定地坐了下来,全然无视整个房间里,到处都是被挖了心的尸体。
  “那都是你们的手段,与我又何干呢。”雀舌也找了一把椅子坐下,双膝并拢,素手轻搁,全然是大家闺秀的风范。
  “我想,你大约是借了六合的道,暗度陈仓。”卫玠抚着袖子上的褶皱。
  雀舌眯起眼睛,表情微变,旋即又文然一笑:“你知道也没法子呢,你又如何能在六合之内看住我?”
  “我自然不必看住你,这世间万物皆有定律,你也有你的禁制。比方说,幽冥之力,就能将你驱逐。”卫玠淡然回答。
  雀舌神色再变,可最终还是吐出一句刻薄:“然你前世的妻子可等不到了,她的灵元已经受损,我若离开,她必然立刻死去。”
  卫玠无动于衷:“人各有命,你请便。”
  雀舌有些好奇:“你当真不在乎?”
  卫玠扯扯嘴角:“我何必在乎,她并不是山姽我妻。哪怕是前世今生,那也是不同的人,不同的人生,不一样的生活,我何须执着?”
  雀舌点头:“你倒是个通透的。”
  卫玠看了看门外:“你还有什么话说?若没有,就请快点离开罢。”
  雀舌咯咯娇笑:“好容易逮住我,就这么轻易放了我?”
  卫玠无可无不可地挥了挥手:“我们尚且奈何你不得,何必白白损失,不过要你性命那一日,虽不很近,亦不远矣。”
  雀舌掩口笑:“如此,下次见了,卫公子。”
  卫玠冷漠地笑笑:“后会有期。”
  陈辉卿的法阵光芒流转,周围的所见仿佛陈腐不堪般地剥落,破碎,会做尘埃,卫玠淡然地坐在法阵之中,直到有人惊呼:“你是谁?!为什么坐在我爹的椅子上?”
  “哦,你便是那个小畜生。”卫玠看着眼前的纨绔公子,手指微动,只听得咔嚓一生,那公子看见自己的脖颈喷出鲜血来,无头的身体显得悲戚可笑,而他的视野翻转不休,竟已然人头落地。
  客厅里依旧血海横尸,利白萨走进来对卫玠点点头:“可以走了,没有什么问题,后面的事情大理寺的人回来料理。青婀和黄少卿的身体也送回去了。”
  “好。”卫玠起身,走到了对面的椅子上,横抱起顾逸珊的尸身,低叹,“愿你来生顺遂,万事平和,再也不要有这样的大凶之命。”
  在利白萨由惊讶转为黯然的眼神里,卫玠抱着顾逸珊的尸身,离开了总理府。
  翌日,总理府有妖孽作祟,阖家横死,独子断头的新闻,登上了报纸的头条消息。
  陈公馆里,卫玠放下报纸,转向陈辉卿:“云楼主,是今儿来?”
  次回预告:

  艾玛,一不小心,200章了!

  这个种田逗比美食文能200章!

  在这里感谢所有的读者!尤其是回复的小天使们!

  虽然你们的喜爱是我的动力这种话,有点俗套,但是我还是要说,动力火车们,哦不,动力们,感谢你们这一年多来的喜欢和支持!
  各位小主,因为,嗯,暑假,孩子在家。
  自顶

  
  十分感谢楼上的小天使们!!!

  你们的回复是我的动力!

  八月份里面更新会慢一点,因为孩子在家休暑假。

  这样,我周一和周五晚上肯定更新,平时不太好说,如果觉得等得比较着急,可以再周一和周五晚上九点以后刷新一下。如果我周一/周五晚上因为哄孩子之类的事情错过更新,我会在第二天早上补更。八月份一周两更,这个更新是在孩子下午睡觉的时候一点一点写的,按照我查资料/草稿/修改稿/定稿这种龟毛的性格,一周写两章还能保证。

  如果有问题修改更新日期到时候我会短信闺蜜玉姑姑,让她来帮我说明一下。

  谢谢大家的理解和支持,毕竟这并不是我的工作,只是我的爱好,还是比较受环境和情绪影响的。

  有的时候更完一章,一看就奈何她们三两个人回复,真的会怀疑自己的能力,觉得这个文一定不受欢迎,不足以吸引大家劳动手指来点击回复,这种心情,真的不太好。

  哪怕是一个“今天的有点逗”或者“今天好悲”,都是我的动力。毕竟已经80万字了,回复还是挺惨淡的,我觉得好像写总裁文小言文空姐文的受欢迎度还高点……然而我没有那个本事[跪地

  多谢大家的支持。再次感谢。
  200 虾油豆腐神仙粥,与尔同消万古愁
  凉夏,陈公馆的大餐厅里,飘出极诱人的味道来,那股子清雅鲜香,像是美人手一样招呼着,勾搭着人来。这么晚了大厨房一定不会开,于是这味儿,不必想,也是陈清平的小厨房里捣鼓出来的。
  今儿晚上还有一场硬仗,这十点过,陈清平已把夜宵准备好,老周见了呲牙:“便是死,也是个饱死鬼了。”
  因是夏夜,恐怕食欲不好,做的是简单的神仙粥、虾油豆腐和凉拌的瓜瓤丝儿,最后一道不消说,只是取西瓜的绿色瓜瓤,用油盐酱醋凉拌,有清甜解暑的滋味。神仙粥和虾油豆腐,倒是废了功夫的。
  虾油豆腐,先要有虾油,早上买来的虾剥了,将含着脑黄儿的虾头用点儿油榨起来,边翻边用勺子敲打虾头,务必要炸得虾油出黄,呈现漂亮的橘红色才好。豆腐则是煎了两面金黄,而后用虾油慢慢去焅,吃的时候撒一把小香葱的葱花,豆腐吸饱了虾油,有一种整个变成了虾肉的奇妙鲜味。
  神仙粥便更是费工夫,那必然不是玉山泉煮的,而是鸡汤火腿煨了高汤,加入瑶柱、贝母、膏肓、菌菇、虾仁儿等十几样熬高汤的食材,一点一点文着火,生熬一天,直到汤里什么肉星儿食材也瞧不见,全融入米里汤里才算完。一口喝下去,也不知那是粥是汤,只是满口的至鲜馝馞,再没法相信手里这碗竟然还有米,那种丰腴的鲜味怎么可能是米!
  今昭拍着心口附和老周那一句题义:“果然是神仙粥后死,做鬼也饱足啊。”
  “今晚说起来,还真不知道会如何,你这话,也不一定有错。”老周敲着下巴。
  “周思赋,别乌鸦嘴!”利白萨甩着手,好像要把老周这话里面的不吉利甩掉一样。
  子夜时分,将跟随陈辉卿入梦的卫玠、今昭、老元、蔓蓝已经准备好,其余负责守卫的人也就位,未免出事,连沉睡着的青婀和黄少卿也腾挪到了这边的大书房来。利白萨的海神领域已然升起,蓝蓝海韵之中,有一位穿着胭脂红色袄裙的女子缓缓走来,朗声一笑:“幸而不曾来迟,我是云飞扬,诸位晚上好。”
  她的身后跟着一位与她眉目仿佛,着一身青色褂子的青年,淡淡一笑,拱手:“云风起。”
  众人微有讶异,倒是朱师傅起身寒暄起来,今昭忍不住低声问陈辉卿:“房东大人,哪一位是本代楼主啊?”
  “都是。”房东大人言简意赅,“双胞胎兄妹。”

  入梦的仪式依然古法,金狻猊香炉里有秘法香片,传来浅浅花香,老周的入梦赋是那位云飞扬亲写,四字骈文并不华美,反而有一种与她的模样相反的清丽飘逸,内容虽是情痴男子在四面八方苦苦寻找心中的恋人,但那份思念并不浓腻,反而是极秀美浅雅的,仿佛一树樱花,密密匝匝开放,却并不刺人眼目,而一阵风来,落英如雪,吹起淡淡愁思。
  吹得今昭也发愁了,她现在当太岁当的还不错,也算事业稳定,然而脱团脱单,她捂脸,泪奔。
  待到今昭再度醒来,已然是梦中秀致,那林中僧庐冒着股股炊烟,房东大人正坐在炉子旁发呆。他身旁站着一位清秀少年,一副短打,往水缸里填着水,双环髻的水红衣衫小丫鬟膝头抱着一罐豆沙,正努力搅打。这对侍儿模样的少年少女,正是那对双胞胎云楼主,云飞扬瞧见了今昭,微微一笑:“来啦。”
  这一群入梦之人,随便安了山间野居农人的身份,和房东大人这位僧人处,是来送菜送用器的,这漫山遍野都是野菜山货, 农人采来卖去,也不足为奇。
  梦里剧情并未推进,一行人也只能在原地等着,没一会儿有锦衣鱼服之人走在前,引着一位容貌绮丽,身着玉兰花儿衣的女子前来,鬓发间也别着一支银镶玉兰花。那女子提着食盒子,神态自若,可却令在场所有的人都紧张起来。
  “那只是我潜意识的投影。”陈辉卿轻声说,“并不是本人。”
  今昭看了看那秀眉在骨,清隽风流的华练,深觉房东大人的潜意识美化功能已经炉火纯青,华练姐何曾有过这么小清新的时候啊喂!
  红枫翩落,投影的华练熟稔地坐在僧庐下,持杯而笑:“卿卿,你不喝一杯吗?”
  今昭小声问卫玠:“这个投影看不到我们吗?”
  卫玠眉头微蹙:“通常来说是能看到的,我们本也是角色,但现在情况特殊,也许她是看不到的。”说到根本,陈辉卿的梦境,是否算得六合,或者说是否能叫做梦境,还是两说,他毕竟是盘古之心。
  有清浅的香气传来,正是那酒的味道,卫玠微微一笑:“是玉兰天泄,倒是杭城的名物。”
  美酒醇香,美人半靠,微醺莞尔看着陈辉卿,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的山中枫红都已经变成了一树一树的玉兰花,皎皎盛放,有一种高华的决然。
  陈辉卿沉默地从瓮中盛出粥来,却有些惊讶地发现,这粥也是玉兰粥,甜白花瓣熬在米中,已经半融半化。华练一笑:“真是巧了,我带来的点心,正是酥玉兰呢。”说着,从食盒子里取出点心来,是撒了糖霜的酥炸玉兰。
  今昭无语:“怎么和玉兰花干上了。”
  酒是玉兰,粥是玉兰,果子是玉兰,衣香鬓影,皆是玉兰。
  卫玠若有所思,并未回答。倒是蔓蓝和老元,因为深觉无事,华练又看不见他们,两个人倒是品评起这些玉兰花树来,又想起一同做毛猴儿的趣闻,仿佛俩人不是来干活儿,而是来春游的。
  这梦里还是秋天呢啊喂!
  今昭扶额,却见陈辉卿已经被华练扯着坐了下来,那竹席子随意地铺在地上,一方小几摆着吃喝,周围散落着洁白兰瓣,却是十分美景。
  那华练莞尔一笑,启唇轻吟:“悠悠马上困思茶,休歇僧房到日斜。殿背无人绿钱满,小盆零落珊瑚花。”
  陈辉卿背对诸人坐着瞧不清表情,可卫玠倒是眯起了眼睛,似乎在思考这诗里的玄机来。入梦之前今昭被卫玠三叮四嘱,要竭尽全力去记住梦里的所见所听,今昭过了一遍耳朵倒是把这首诗记住了,可她怎么也想不出这诗是哪儿来的,是谁写的。
  陈辉卿于诗词一道并无爱好,只是他听了这首诗,倒是有些怔忪。
  那一对侍儿身份的春水楼楼主端来吃食茶饮,与华练带来的一堆的玉兰不同,倒是寻常山间的小食,桂花龙井,粉粉糯糯的芋山堆儿,松松脆脆的棋子儿饼,清爽酸甜的碧渍片儿瓜。送完了吃食,云飞扬凑到今昭这一群人身边低声道:“有点儿意思,这些东西是厨房里就有的,应是我做的,可并不是我做的。”
  这话说得有几分玄机,梦里出现的物件儿,有的时候是梦境里自带的,可会“显示为”出自某人之手,若这个某人是梦中人物便不会察觉,可云飞扬是春水楼主,不可能没有察觉,这些吃食,根本就是这个梦里自带的NPC一样的东西。
  只要是这梦里自带的,都可能与华练有关系,毕竟这是同源之体的陈辉卿的潜意识。
  “这些吃食,幽花小山,绿瓜棋簟,倒也是一首好诗,只不过朱门要改为柴扉,或者更贴切。”华练斟了一壶酒,递给陈辉卿一杯。
  关于初遇华练的那段日子,每个细节陈辉卿都记得很清楚,清楚得像是看了太多次的电影,台词桥段了然于胸,然而这次小酌,却是没有的。
  如此一说,这次小酌,必定有深意。
  陈辉卿垂头,将一盏玉兰天泄倒入嘴里,那股浅淡清冽的味道如玉兰花一般在嘴里弥散开来,远远地不知哪里的山居人家,有少年郎的声音在唱一曲《清平乐》,唱的是——别来春半,触目柔肠断。砌下落梅如雪乱,拂了一身还满。雁来音信无凭,路遥归梦难成。离恨恰如春草,更行更远还生。
  诗词一道,陈辉卿并无偏爱,只是到底是时间之神,很多东西便是不懂,也能了然于兄。这会儿听了这首词,竟然难得听懂,触动几分痴情。可不是春半不告而别么,惹了一场乱糟糟的历经,不知道那人在什么地方,只能一求线索在梦中。
  “原来词可达意,诗能抒情,是这个意思。”陈辉卿自言自语。
  那华练分明是记忆之中的投影,是那个时候的华练,时间线是顺序,还未得到清平馆这间任意门一样的蜗居,所以尚且有着明代仕女贵家风格,虽然词锋犀利,眉目风流,但还是古香古色的风流,远远不及后来今昭那个时候的奔放。
  竹簟白英,素锦兰花,云鬓玉钗,持盏分茶,那画面很美,只是知道后来的神明的展开的人们,看着有点醉。
  “到底这梦的意义在哪里?”今昭问,“春水楼主完全沦为保镖了么?”
  “想来雀舌刚被我们揍翻,而且这又是东君的梦境,不会来捣乱的。”老元捏了捏手里的玉兰花瓣,递给卫玠,“老卫你看看,这花瓣有点意思。”
  花瓣一入手,感觉不到任何实质,即便这是梦境,因为梦里不知身是客,梦中存在的东西,也不会完全如幻觉一般,除非这些花瓣真的是幻觉,若是幻觉,那就属于潜意识的深层反应,另一种高端的问题。
  卫玠将花瓣递给云风起,云风起捻了捻那花瓣:“这些花瓣不属于这个梦境,也就是并不属于陈大人的潜意识,是外来物,也是幻觉。”
  “是别人的潜意识的幻觉么?”老元眼睛一亮。
  卫玠眉头微缓:“我倒是猜出几分意思了。”
  清风徐来,那锦衣鱼服的官差远远靠在一棵树上闭目养生,一张猩红疤痕斜切了他的脸孔,帽檐下露出的头发,竟然是银雪之色。
  老元看着那官差,想了片刻:“这个人我觉得很眼熟……”片刻之后,他的宝石眼一瞪,流泻出刺目的熠熠光华,“啊!想起来了!是弘治皇帝的乌衣卫首领七杀!”
  乌衣卫又是什么鬼?
  今昭瞧着那官差,又看了看正与华练一同喝酒的陈辉卿,叹了一口气,这应该是当年一段往事吧。
  关于华练与陈辉卿两人的纠葛,之前同样也是梦中,她作为梦境的旁观者,窥得一些线索,以她的眼光来概括,便是风流贵女在山间僧庐遇见了单纯清秀鲜肉和尚,将和尚吃干抹净拍屁股走人——如果女儿国国王是个渣攻,那么这个剧情就是女儿国国王和唐三藏的故事的明朝版本。
  嗯,这会儿梦里的剧情已经进行到和尚被女王拖着去看国宝了,如果没有什么蝎子精出来搅局,后面的桥段他们可以直接闭眼了。

  天在下雨,雨打茅檐,闲坐僧庐下,若是忽略僧庐里那俩人在干啥,简直就是一副春雨闲愁画。
  双胞胎春水楼主门神一样一个坐在一边儿,手里忙活着编草鞋接环花,一副十分适应的轻松自如,卫玠瞧那模样已然入定,老元也打起瞌睡来,今昭只有向蔓蓝搭话:“话说,华练姐是什么时候入山门的?”
  蔓蓝歪着头想了想:“除了大师姐之外,最早的就是她了,然大师姐是师父的女儿,所以入门弟子来说,阿姐算是老大。据我们所知,阿姐是犯了什么错儿,被收编在我们这里的。”
  “关于华练,我曾听说她与弘治爷的张皇后是莫逆之交,张皇后子嗣上本艰难些,也是她出面请永福寺枫叶禅师为祈福,张皇后才有了元子。”卫玠开口。
  “你们说,不会华练的儿子就是朱厚照吧!”老元兴致勃勃地参与八卦。
  闲谈之间,身后的僧庐不知何时消失不见,一条光练从众人脚下穿过,正是琉璃川。陈辉卿站在一旁,低头看着琉璃川的七色光华,半晌,向着春水楼两位楼主说:“我们走吧。”

  早晨的陈公馆也是热闹的,因为谁也不愿意错过陈清平调理出来的早餐。双胞胎春水楼主这会儿也是洗漱了坐下来,云飞扬一脸的兴奋:“早就听说清平君的手艺了!”倒是云风起正经些,只问卫玠:“你们得到点线索了没?”
  卫玠点头:“只是为了你们的安全,不便相告。”
  云飞扬吃着百合莲子粥摆手:“无妨,我们并不想知道,只是没白跑一趟就好。”
  卫玠捉到话中别意:“这次有什么不便?”
  云风起平静回答:“陈大人的梦境极为特殊,除了密斯特卫你们几个,连我与舍妹都险些被屏蔽在外。只是这次入梦后,我们大约要数月才能恢复元气。”说到这里,云风起一抬手,“你们也不必谢我们,这次历经如此难得,于我们的修为倒是有好处的,两厢便宜,你们也不必放在心上。”
  送走春水楼的楼主们,今昭才问:“到底华练姐在哪里?”
  卫玠莞尔一笑:“上海。半阖朱门见绿苔,幽花仍傍小山开。剑南七月暑未退,明日更携棋簟来。这是陆游的一首诗,是华练说过的话暗示的一首诗。与之前她念过的那首一样,有同一个名字,叫做《华亭苑僧房》,看似切题僧庐,实则华亭为松江故称,松江为上海之根,而整个梦里那些古怪的白玉兰花,则是上海市的市花。不管是华练的暗示也好,还是同源之体的感应也罢,总之,我们要去上海看看。”
  今昭扶额:“有必要这么麻烦么,这么弯弯绕的线索是欺负文盲么。”
  卫玠一笑,拍了拍今昭的头:“你倒果然还是仙体人心呢。”
  “走吧!今昭!我们去魔都,涨涨姿势!”蔓蓝挥拳。
  次回预告:

  魔都,我们来了!

  华练姐,你倒是快点出来!

  一列开往死亡的火车。
  下次更新预告:

  预计是下周一,因为明天不够写完一章了。周六日我还不在家。

  大家心急的可以周一再来,如果觉得我写的还有点凑合,希望留下您的感想和回复。

  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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