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桂娥参见相尊大人。”那王婆子在水波上,被阴风裹着,苍发凌乱,满脸惧色,不胜凄惶,哆哆嗦嗦叩拜道。
“好一个王桂娥!”德叔冷笑道:“我以铁口令两番唤你,你才受命而出,好大的架子!”
“小鬼不敢……”王桂娥颤巍巍嚅嗫了一句。
“你有什么不敢的!”德叔厉声道:“旬月之内,接连害了七条人命!你还敢说不敢?”
王桂娥垂首无语。
“你可知罪?”德叔手持令牌,威风凛凛问道。
“王桂娥有罪。”
“说说吧,你是怎么死的?”德叔道。
王桂娥沉默了片刻,道:“回禀相尊,我活着的时候,是十八岁嫁到这个村子里,但是只过门了一年,男人就死了,我也没有生下一男半女,活活守寡了五十年,孤苦伶仃,实在是熬不下去了,于是就在三年前的夜里,自己溜到河边,跳河自尽。”
“原来你是自杀。”德叔道:“既然是这样,没有人伤你,也没有人杀你,这个村子里的人跟你是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死村子里的孩子?”
“回禀相尊,我死了之后,尸身沉在了河底淤泥了,又脏又臭,污秽不堪,村子里也没有人来寻我,来找我,我尸骨不得安葬,魂魄困于水中,不能转世投胎,于是便心生怨恨,也算是小鬼一时迷了心窍,妄想着害人取命,一来发泄一下心中怨恨,二来增加自己的道行。小鬼现在已经知错了。”
“那为什么专害孩童?最大也不过十七岁!”德叔怒道:“你如此伤天害理,却为那般?”
“回禀相尊,因为孩童死了以后,怨气会更大,也能帮我害更多的人,我的道行增加的也就越快。”
“不对!”我忍不住插言道:“那你为什么三年间都不害人,三年后却突然害人,而且还害的这么厉害?”
“……”
王桂娥沉默了片刻,道:“三年前,小鬼没有怨气,在河底待的时间太长了,就有了怨气……”
“胡说!”德叔道:“我们已经问了村里的人,你在村子里平时为人不错,虽然生活孤苦,但是却是个好人!你实话实说,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你来害人的?你要是说了实话,我便将你的孤魂从水中超度出来,投往来世,好好转生做人!要是不说实话,我便用相术消了你!让你三魂七魄,魂飞魄散!”
“相尊!”王桂娥忽然抬起头,凄惨道:“您法眼明鉴!小鬼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啊,我本来是不想害人的,但是遇到了高人,迫不得已这样啊。”
“嗯?”
德叔与我面面相觑,然后道:“我料你心中另有隐情!是什么人让你这么做的?速速报上来!我来替你做主!麻衣陈家的名声,想必你也曾经听闻,不要害怕!”
“麻衣陈家?”王桂娥呆了片刻,忽然摇摇头,道:“相尊大人,麻衣陈家已经败了,恕小鬼有罪,小鬼不敢说出那人的名讳,您就发发慈悲,饶了我吧,我再也不会害人了。”
“好大胆!”德叔厉声喝道:“你就真不怕我把你的魂魄击溃?让你坠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
“如果是这样,小鬼甘愿受罚。”王桂娥道:“这是小鬼造孽应得的惩罚。”
“你!”德叔也不知道该什么好了。
我心中突然一动,喊道:“王桂娥,我知道你背后的人是谁!”
王桂娥吃了一惊,诧异地看向我,我冷笑道:“异五行水堂的人,是不是?”
“啊?”王桂娥惊叫一声,突然张皇四顾,道:“不是我说的,不是我说的,我没有说,我没有说……”
看来我猜对了!
我心中一喜,正要再问,却突然看见王桂娥的身影如潮水般倒退而去。
“不好!”
德叔叫了一声,道:“有人在吸王桂娥的魂魄!”
第四十四章 阴魂被夺,超度不灵
王桂娥似乎是想要呼喊,但是声音却被淹没在风中,她的脸,也变得异常惊恐。
“铁口金牙,一声令下,王桂娥速速归来!”德叔手持令牌,在桌子上猛然一叩,“砰”的一声响,震耳欲聋!
王桂娥的身影一顿,但是却没有回来,很快便又继续远遁而去,数息之间,王桂娥的身子终于消失在水波中。
“啪!”
一声轻响,法案上,香炉中,正在袅袅生烟的黄香忽然断了,写着王桂娥姓名和生辰八字的那张纸,也忽然裂开了,马上就要裂成两片!
德叔身子一晃,脸色刷的惨白。
“德叔!”
我赶紧上前以左手按住那张纸,不让它分作两片,同时右手伸出三指,急捏“铁叉印”,中喃喃念诵铁口令诀!
阴风渐渐止息,天空中的黑云也慢慢消散,河水不再翻滚,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德叔这才缓缓站住了身子,盯着河水,道:“果然是有人在作怪啊,这个对头的本事不小!而且,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对头手里一定有王桂娥的尸身,所以才能从我的铁口令下夺走王桂娥的魂魄。铮子,你刚才说的异五行水堂是怎么回事?”
“看王桂娥的表现,我应该没有说错。”我忧心忡忡道:“异五行,是义兄告诉我的,弘仁五叔之前也曾经提到过,他们说这个异五行是现如今天下间,最厉害的邪教。可以与昔年的血金乌之宫相提并论。”
“这么厉害?”德叔吃了一惊,道:“怎么我行走江湖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听说过?”
我道:“之前,异五行是忌惮义兄的威名,害怕陈家会除掉它,所以一直小心经营,藏头露尾,不敢在世人面前显露声息。等到义兄以及麻衣陈家的高手消失殆尽之后,异五行才慢慢试探着,将触角延伸至术界各个角落,尤其是近来,异五行发展极其迅速,甚至还将势力扩展到了咱们这里,土堂的邪徒妖人,更是跑到了陈家村闹事,五叔弘仁就是因此而受伤的,我也是因此跟义兄相见的。”
“居然还有这种事。”德叔沉吟道:“看来我真是老了,耳目都不聪明了。你说的水堂、土堂,都是异五行下属的堂口吗?”
我点了点头,道:“异五行,顾名思义,是异类五行势力,据我所知,他们依照五行下属五个堂口,分别是金、木、水、火、土,每个堂口都有正副堂主,有大师,有先生,还有徒子徒孙若干,势力不容小觑!先前我和五叔跟土堂的一个先生打过交道,那土先生的本事只是略差五叔一筹,至于土大师,则胜过五叔一筹。”
“嘶……”德叔倒抽一口冷气,道:“居然这般厉害!弘仁的本事跟我也只在伯仲之间,要是这样的话,异五行的五个堂口,能胜过我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我也不好说是,也不好说不是,当下沉默无语。
德叔道:“如此看来,让王桂娥的魂魄在这河里作恶害人,也一定是那妖人的指示,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三年前王桂娥不害人,三年后却来害人。只是,异五行这样养厉祟,害活人的目的到底是干什么?”
“不知道。”我道:“或许他们是为了收集死者的魂魄,当初土堂的人就是到陈家祖坟里,想要用土灵傀来收集陈家列祖列宗的魂魄。但是收集魂魄具体用来干什么,却不知道。”
“这样说来,或许我明白了。”德叔道:“据前人所说,人死之后,魂魄离体,有的会投胎转世,再次做人,有的却因为各式各样的原因,成了鬼魂野鬼,在外飘零,这些应该就是异五行想要夺取的东西。而且,就算是那些能够投胎转世的魂魄,也会留下一些残魂余念在尸身附近,保佑着后代子孙,这些应该也是异五行想要攫取的对象。魂魄,是这天地间最具灵气的东西,一念成神,一念成魔,异五行到处害人,恐怕就是要掠夺大规模的魂魄,用来祭炼什么可怕的东西。不过,具体是什么东西,我也不能确定。”
“应该是这样,没错。”我忧虑道:“总之,那帮子妖人肯定是不好对付。眼下,王桂娥的魂魄已经被对头给抓走了,咱们接下来还是要从长计议。”
德叔道:“既然这件事情咱们管了,就要善始善终,要管到底。异五行是邪徒妖人,遇上了也不必客气!”
我“嗯”了一声,道:“这次抓走王桂娥魂魄的人,应该本事不如德叔您,否则他也不会在咱们窥破他的行踪时,才骤然发难,将王桂娥的魂魄攫取。显然他是怕王桂娥说出更多有关他的信息,怕咱们找到他。”
“对!”德叔道:“你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咱们要找到这个人!能让王桂娥那样害怕,宁可下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可超生,都不敢说出他的来历,可见这人有多恶毒。不抓住他,以后肯定会有更多的冤魂受他控制和摆布,进而会残害更多的人。”
我道:“听德叔的,您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德叔看了看岸上的尸体,道:“先把这些孩子的亡魂给超度了吧。”
村民还不知道我们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前又是阴风,又是乌云,又是河水翻滚的,早都吓得不敢吱声,现在虽然是风平浪静了,但是没有得到德叔的允许,还是不敢过来。
德叔喊了刘村长过来,将仪式换成了超度亡灵的摆置,重新祷告天地,点燃黄香,燃烧黄纸,捏着召唤诀,要了七个孩子的生辰八字,换了一副超亡令牌,重新施展相术。
我在旁边念诵着从《义山公录》里学来的超度诀:“神相敬上,三清敕令!超度汝等孤魂野鬼!魑魅魍魉,四鬼沾恩,有头者超,无头者生,枪诛刀杀,跳水悬绳,明死暗死,冤故屈亡,债主冤家,叨命儿郎,跪吾台前,八卦放光!湛汝而去,超生他方,为男为女,自身承当,富贵贫贱,且看前生,且尊阴德,乃汝自召,敕就等众,急急超生!敕就等众,急急超生!”
念诵既毕,德叔持着令牌在桌子上“砰”然一叩,喝道:“尔等七鬼,速速脱离苦海,去往来生吧!”
一时间,风平浪静。
四周没有任何变化,也没有任何响应。
德叔愣了一下,与我面面相觑,正常的情况下,应该是会出现七个死者的鬼魂,朝我们两个施术者跪拜以行谢礼之后,才会离去的。
怎么现如今,什么反应都没有?
“德叔,会不会是我的咒语念错了?”我低声问了德叔一句,其实我对我的记忆力还是相当自信的,我想问的是德叔的仪式步骤什么的,有没有出错,但不好意思问出口,就旁敲侧击说了。
德叔摇了摇头,道:“你的咒语没有念错,我的仪式也没有做错,我再试试。”
说罢,德叔又是一叩“超亡令”,喝道:“尔等七鬼,速速脱离苦海,去往来生吧!”
言毕,依旧是没有任何动静。
阴风未起,水波不兴,七个死者,无一亡魂现形。
德叔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道:“铮子,咱们今天栽了!”
我心中一紧,连忙问道:“怎么回事?”
德叔阴沉沉道:“七个死了的孩子,亡魂都不在水中了!”
“啊?”我吓了一跳,惊疑不定道:“怎么会这样?”
德叔道:“是咱们想的太简单了,那个水堂的人,既然能把王桂娥的魂魄给吸走,又怎么会放过这七个孩子的魂魄?”
第四十五章 相味追踪,相字辨向
我心中一动,暗想确实如此,说不定就是我和德叔在施展铁口令术召唤王桂娥魂魄的时候,对头暗中施展手段,将七个死者的魂魄给吸走了。
这样一来,就越发不能放过那对头了。
德叔看了看天色,道:“事不宜迟,天已经晚了,对头料想咱们要去休息,他却趁机逃脱,咱们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趁着夜色追袭!”
我点了点头,道:“那这些尸体呢?”
德叔道:“让村民安葬了吧。咱们之前留着这些尸体,是想把他们困在河水里的亡魂给超度了,但是现在,他们的亡魂已经被对头给取走,留着这些尸体也没有用了。现今天气热,长时间搁置,也不好,安葬了吧。”
当下,德叔叫过刘村长,吩咐他让这些死者的家属把尸体带走安葬,然后拿好自己的行囊,又叫我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刘村长非要我们在村子里过了夜再走,德叔说还有要事没有解决,解决了之后还会回来的。
好说歹说,费了好一番功夫,我们才脱身而去。
河面上有一座石桥,我和德叔从桥上走到河的对岸,因为我们先前都看见,王桂娥的魂魄是朝着河对岸消失的。
也就是说,对头所在的方位,也是我们对面,很有可能,他当时就隐藏在我们对面的某个地方。
至于如何追踪,我和德叔只有靠鼻子。
溺死之人,新亡之后,魂魄会带有羊骚味,我们做相士的,以相味之术便能嗅到。
王桂娥是死了三年的人了,不是新亡,是老鬼了,她的魂魄不会有羊骚味,但是那七个孩子,却是这一个月内才死的人,凡是死亡时间不足九九八十一天,都属于新亡,亡魂上,都会带有羊骚味。
七个人,羊骚味应该很浓厚了。
当然,这也是对我们相士来说的,一般人,一般的鼻子,根本是闻不到的。
对头只要把七个亡魂带在身边,我和德叔循着那味道,就能追踪到他。
不过,即便如此,也必须抓紧时间,毕竟气味存留在空中是有时间限制的,时间久了,或者天亮了,太阳暴晒,罡气充足,那些味道自然就会自行消解。
当下,我的感冒还未完全好,鼻子还是有些塞,只能依靠德叔。
德叔施了相味之术,还真闻到了味道,我们是一路追踪,紧追急赶。
我晚上没吃饭,饿的前胸贴后背,好在德叔是经常游历江湖的人,行囊之中自备的有饮水和食物,我就着用了一些,这才好过。
我们就这么赶了一夜,堪堪赶到待明的时候,德叔才停住了脚步,说那气味好像是消失了,但是人,我们还没有见到。
德叔道:“对头肯定是发现咱们在追他了,估计也猜到了咱们的身份,知道咱们是凭借什么追踪的,所以想了办法,把那些淹死鬼的气味给掩盖了起来。”
“那怎么办?”我又累又乏,真想找个地方睡一觉,但是也知道这不是时候,所以问了一句之后,又说道:“对头要是能感觉到咱们在追踪他,那就说明,咱们跟他离得非常近了,不然也不会被发现。”
德叔道:“你真是个聪明的孩子!我也是这么想的,对头说不定就近在咫尺了。”
我看着脚下,道:“德叔,到前面就是个分岔路口,有去南面的,有去北面的,还有去东面的,去西南的,地上也没有什么脚印,气味也消失了,咱们却必须要选一条路。难了。”
德叔看了看四周,这里又是一个村子,住户似乎还挺多,四下里鸡鸣犬吠,有些人家已经亮了灯,起了床。
不远处,一家似乎是小卖部的屋子已经打开了窗口,屋前也支出了小摊,摊子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汽水,一个人坐在窗口旁打着呵欠,也正朝我们这边看。
德叔看了几眼,对我说道:“走,过去问问那个卖饮料的。说不定他看见了什么,要是他也没看见,咱们就只好相字问天,以求方位了。”
“嗯。”我应了一声,如果真的没有线索,我们也只好用相字术,来推断对头所去的方向。
所谓相字术,就是凭借各种符号、文字、图形、名称、标记等,来推演出未知的趋势。
就比如测字,便是相字术的一种。
只是要有别的办法,我们就不会施展相术,毕竟都是耗费心神的,对我们来说,保存体力,对付对头才是最要紧的,能不浪费功力就不浪费。
更何况,相术是越施展,越不准的。
凡是,都有个度。
把握不住,就会有所偏颇。
当下,我们朝着摊贩走了过去,临近了,德叔道:“饮料小哥,来两瓶汽水。”
饮料小哥应了一声,我赶紧抢先把钱掏了出来,德叔看见,也没推让。
饮料小哥把汽水递过来,笑了笑,又打量了我们一番,道:“你们俩不是俺们这村儿的?大早上就出来了,过路的吧?看这裤腿上、鞋子上都是土,赶了夜路?”
原来这也是个健谈的人。
德叔笑道:“这位小哥倒是机灵,眼真毒!我们不是过路的,是找人的。”
“找人?”
“对!我们有伙计,走得快,走失了,我们没撵上。”德叔道:“小哥起得早,有没有看见什么人从这里经过?”
“唔……”饮料小哥道:“看到了!”
“啊?”我和德叔都精神一震,万幸还真让这饮料哥给看见了,这下不用施展相字术了,我连忙问道:“他去哪个方向了?”
饮料小哥指了指我和德叔,道:“这不是就在这里嘛。”
我登时大恼,道:“这位小哥,我们心急火燎问你路,你倒拿我们开玩笑!你这老乡,不厚道!”
饮料哥笑嘻嘻道:“对不住,对不住,我就爱说个笑。我也是刚起没多久,除了你们俩,再没见过第三个人。你们问我,我也不知道啊。”
我和德叔面面相觑,眼下别无他法,只好用术了。
相字术,自己相者不能自己写,我和德叔要相字找人,我们俩便不能写字。
德叔看了饮料哥一眼,道:“小哥,写两个字吧。”
“啊?”饮料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德叔道:“我们是相士,你随便写两个字,我们测测玩玩。”
两个字,可以更精确一些。
“看相的啊!”饮料哥登时来了兴趣,道:“好,我写俩字,你们帮我看看,看准了,再帮我看看相,再准了,我叫村子里的人都来看!”
“你快写吧。”我催促道。
饮料哥蹲在地上,拿了个石子儿,想了一会儿,又回头朝自己的摊子上看了看,然后吭哧吭哧写了俩字,一个是“财”,一个是“戎”。
我诧异道:“小哥,你写个‘财’,我还可以理解,你为啥又写个‘戎’?”
“我卖东西不是求财的嘛,我这摊子上盛放东西,不是铺了一张绒毛毯嘛,我就写了个绒毛的绒。”
我登时无语,连个丝都没有,绒毛个屁。
德叔道:“铮子,你来测,错别字,也正见天意。”
“好!”
我也不推辞,当即分解道:“‘财’,乃是‘贝’右有‘才’,‘貝’者,乃是上‘目’下‘八’,目下八方,正是寻人,应了咱们的心思;‘貝’音同方位之‘北’,此向咱们需要注意;‘才’字,乃是‘十’字弯钩,加一撇,咱们眼下正处于一个大分叉路口,东南西北、拐拐折折有六七向,也应了字形;咱们找的人是水堂邪徒,这位写字的小哥也是卖水的,‘才’字右加一捺,正是‘水’字,上北下南、左西右东,东南方位加一捺,正是咱所要找的人折向了东南。”
德叔点点头,道:“‘戎’字失了左旁‘丝’,从财变刀兵(绒值钱,戎不值钱,是兵器的意思),若想值钱,左旁添‘贝’,添‘贝’之后,却成了‘贼’,应了咱们要找的人,正是邪徒贼子!《义山公录》引《说文》道:‘贼’者,败也!这是好兆头!”
第四十六章 水堂邪徒,黑冰含杀
我“嗯”了一声,道:“虽然要动刀兵,有凶险,但对方是贼,占了声名不利之方,确实是好兆头。咱们应该是有惊无险。”
德叔道:“只是测字,测出了两个方位,一个是北,一个是东南,这倒是有点难办。”
我道:“水无常势,水无常形,所以出现两个方位也是理所当然。说不定,对头不是一个人,分作两道跑了。”
德叔沉吟了片刻,问饮料哥道:“借用小哥之手,抛一枚硬币,正面向北,反面向东南。”
饮料哥十分乐意,直接抛了一枚硬币,落下来,恰好是正面。
“天意如此啊!”德叔道:“铮子,走,向北!”
我和德叔也没再耽误,一口气把汽水喝完,瓶子一丢,沿着脚下的路,也奔北边去了。
耳后,听见那饮料小哥的喊声:“这俩人,你们不是给我相字呢?叽叽咕咕说了半天,我也没听懂啊,你们真中!还有看相哩,也不给咱老乡看了?不是不给钱啊!”
我和德叔都是一笑,也不答话,急急而去。
德叔功力比我深得多,走路要比我快,我则是仗着年富力强,又得了义兄传授过练气之术,虽然不如德叔走的那般迅捷,但好歹也没十分拖后腿。
天色很快便大亮,终于,我们在一溜庄稼地头的阡陌小道上看见了一个人影,在我们前面匆匆而行。
我瞪大了眼睛去看,以《义山公录》“相篇,相行章”之记载,断其走路姿势,只见其“步狭腰斜,行如雀跃”,已经知道他不是好人。
再看其行走力度与频率,似乎功力也不怎么高,与德叔相差甚远。
我看了德叔一眼,道:“不是好人!”
德叔也立即会意,当即厉喝一声道:“妖人,哪里去?且留下大刘村死者的魂魄!”
这一声,是震慑,也是试探,只看那人反应。
那人听见这一声喊,身子一哆嗦,回头看了我们一眼,扭头便更加奋力往前奔跑。
我和德叔一看这情况,便知道有鬼。
“你给我站住吧!”
德叔大喝声中,身形陡然一跃,刹那间兔起鹘落,只两个起落,便赶到了那人身前,劈手揪住衣领道:“你是什么人?说!”
“啊?”那人挣扎了一下,见不是对手,便没敢再动,当即脸色惨白,气喘吁吁,道:“我不认识你啊,你是谁?干嘛抓我?”
“不认识我?”德叔冷笑道:“装得还挺像!我也不认识你,我就是想问问,你跑什么?”
“我以为你们是坏人!”那人抗议道:“你们追我,我还不跑?你放手!你再不放手,我就喊人了!”
“身怀武艺,却见人就跑,物反常必为妖啊。”我也走了过去,道:“你喊呀?我们正想让别人过来瞧瞧,能叫来警察最好,他们最喜欢的应该就是你们这些人。不过,这里是庄稼地头,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你喊,也喊不来人啊。”
那人一愣,也不叫了,眼珠子咕噜噜转了几圈,挤出一副笑脸,道:“两位老乡,你们是想要钱吧?这样吧,我也不喊人了,你们说想要多少,就算咱们初次见面,我孝敬你们个见面礼。”
“你倒是会说话!”德叔道:“我们不要钱,只要你带走的魂魄!”
“听不懂您的话呐。”那人道:“什么魂魄?”说话间,那人脸色一变,道:“您不是要杀人吧?哎唷,饶命啊,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女儿,中间还有个残疾老婆,一家人都指望着我活呢!呜呜……”
“闭嘴!”我骂了一句道:“你们异五行的人是不是各个都是业余演员出身?怎么演起戏来都这么不含糊?你妈八十多岁,你女儿三岁?你多少岁了?”
“三,三十岁……”
“你妈五十多岁生的你啊。”我道:“这么厉害,还要你养?”
“我妈……”
我看见那人胸口处还有腰上都鼓鼓囊囊的,便伸手去摸,那人脸色一变,就要挡住,却被德叔一把攥住手腕,用力一捏,道:“老实点,别动!”
只听“嘎巴”几声脆响,那人闷哼出声,额头已经疼的见汗。
“啊!饶命,饶命!”那人嘶声惨叫。
德叔道:“老实点就先不为难你!”
我在他胸口处一摸,有块硬硬的东西,拿出来,是一个透明的水晶牌子,上面刻着一个篆体字:“水”。
“果然是水堂的人。”我冷冷一笑,把牌子往他眼前一凑,道:“异五行,水堂!”
那人脸色登时如死灰,嘴里却兀自辩驳道:“什么异五行,什么水堂?我不知道你是在说啥哩!”
我在他腰上一摸,却拿出来一个黑色盒子,触手之处,一股寒意浸肤,我吃了一惊,将那盒子打开,却见里面是一团冰!
冰块!
黑色的冰块!
就像墨水结成了冰一样,只是看上去诡异又可怖,不似寻常的冰块。
“这是什么东西?”我问那人道。
“冰,冰块。”那人结结巴巴说道。
我又问道:“为什么冰块是黑色的?”
“是,是墨水放在冰箱里结的冰。”
“你倒是会狡辩,为什么用墨水结冰?藏在身上又干什么?”
“我,我喜欢黑色,所以就用墨水结冰。”那人眼珠子转了又转,道:“天儿太热,我怕热,就把冰放在了身上。”
我和德叔对视一眼,德叔冷笑道:“这么热的天儿,盒子里藏了块冰,确实够凉快的啊。只是温度这么高,冰居然不会化?咹!”
那人脸色一变,还要再狡辩,德叔却手上猛一用劲,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人的手腕竟然应声而断!
“呜!”
那人疼的要叫,德叔却早一拳打在了他的嘴上,刹那间鲜血四溅,那人的嘴唇好像烂成了泥,牙齿也崩落出来几颗,惨叫声被淹没在口中。
我实在是没有料到德叔出手这么狠毒,骤然间吓得浑身一抖,再看德叔,脸上表情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只有嘴角的肌肉一抽一抽,显得暴戾而刻薄。
我心中不由自主地登时闪现出一个念头,德叔此人虽然是好人,但是心地刻薄,出手狠毒,恐怕会折损自己的阳寿,命数不会长久。
能当卧底的人,果然都不是一般人。
手段毒辣,毫不留情,非常人所能比。
“再敢叫一声,我把你满嘴的牙都给打掉了!”德叔眼中闪烁着凶光,那人虽然疼的满头大汗,却是再也不敢叫了。
“说实话!老子没工夫跟你在这里瞎耽误时间!”德叔骂道:“说,这黑冰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没什么。”那人居然还敢嘴硬。
“嘿嘿……”德叔冷笑道:“看来我不施展些狠毒的手段,你真当我是吓唬你的,五大队知道吗?我曾在里面任职了十年!对付你们这些邪教分子,什么酷刑我都试过,今天,给你亮几手?”
“不,不,不!”那人一听德叔说是五大队的,登时面如死灰,道:“您把黑冰给我,我给您讲是怎么回事。”
“铮子,给他!”德叔道:“敢耍什么把戏,我弄死你!”
那人颤巍巍接过黑冰,放在掌心一摩挲,嘴里喃喃念诵起来。
我心中一动,道:“德叔,他手心里有血!”
“混账东西,你在念什么?”德叔一声厉喝,待要去夺那黑冰,却见黑冰之上“嘭”的爆出一阵烟雾,黑色的浓雾!
我和德叔都吃了一惊,急忙后退,避开那雾。
只见雾中影影重重,竟闪现出两道人影来!
这人影都是面色浮肿,浑身发白,活像是在水里泡了许久一样,周身还冒着森森凉气,还未接近我,我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好家伙!”德叔道:“原来黑冰里藏了淹死鬼!”
第四十七章 淹死鬼出,无名气入
黑冰之中,藏着淹死鬼灵,实在是出乎我和德叔的意料!
因为始料不及,所以这骤然发生的变故,让我和德叔都有些措手不及。
眼看着两个淹死鬼逼来,德叔急忙拉着我后退,两个淹死鬼却趁着黑雾,分离开来,一个奔向德叔,一个奔向我。
德叔喊道:“铮子,这两个淹死鬼道行不深,不用害怕,且是你锻炼的时候,用老祖扇鬼印,念神相断邪护身咒!”
听见这话,我不由得精神一震,德叔这是在教我实战的本事。
后退中,我双手急动,左掌伸开向上,右手食指、中指、无名指弯曲,大指和小指伸开,置于左手腕部,这正是之前德叔用过的“老祖扇鬼印”,我本来只是知道捏印的方法,只是没有实践过,这次现学现卖,直接拿来用了。
手上捏着诀,我口中又念诵着《义山公录》里学来的“神相断邪护身咒”:
“持天道,化两仪,生阴阳,转乾坤,应赦令!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法由心生,生生不息!麻衣神相,急急如律令!
乾坤无极,风雷受命;龙战于野,十方俱灭。麻衣神相,急急如律令!
伏化天王,降定天一;天地玄黄,阴阳妙法。麻衣神相,急急如律令!
天罗地网,阎王摩罗;慧剑出鞘,斩妖诛精。麻衣神相,急急如律令!”
这咒语算长,也不算太长,我一边用老祖扇鬼印挥舞着,挡在胸前,一边念诵的极快!
有一道淹死鬼影是奔着我来的,我用老祖扇鬼印一扇,那淹死鬼便在空中停顿了一下,连黑雾都为之一滞,果然有用!我心中登时大喜,保持手上诀式不变,嘴里更加卖力念咒,那淹死鬼停顿了一下之后,继续满脸戾色地朝我扑来,只是行动越来越缓慢,且骤停骤走,待我讲咒语念完,那淹死鬼居然调转方向,连着黑色浓雾,往后退去!
我惊喜交加,这《义山公录》果然是精妙无双!
再看德叔那边,是另一个淹死鬼在搅扰,德叔既没有捏诀,也没有念咒,而是拿出紫金帝钟,“叮铃铃”的摇晃着,每三响一停,一共九响,前后三停,铃声未绝,那淹死鬼已经骇然,飞转退回。
“哪里去!”
德叔大喝一声,急追而去,手往腰上一摸,早抄出一尊青木葫芦来!
德叔一边追,一边拧开葫芦盖子,然后把青木葫芦嘴凑到唇边,猛吸一口,朝着正在逃窜的淹死鬼张嘴便喷!
“噗!”
一道水柱,如同利箭一样,喷到了那黑色浓雾之中的淹死鬼上!
“嗤!”
一声轻响,但见那淹死鬼骤然间面目狰狞,嘶吼着,手舞足蹈,片刻间,却已经是化作飞灰,烟消云散!
好厉害!
我不由得咂舌。
另一个淹死鬼也已经被德叔赶上,如法炮制,德叔还是从青木葫芦里吸出来一口似水非水,似酒非酒,似醋非醋的液体,然后利箭一样喷出,击在那淹死鬼身上,也是瞬间便将其消融!
随同淹死鬼一起出现的黑色浓雾,也消失不见了。
地上只剩下一滩水,黑色粘稠的水,还有一个黑色盒子,不用想,必定是先前那黑冰。
这一系列变故发生地极快,虽然我描述起来很慢,但是从德叔把黑冰还给那人,那人拿在手中摩挲,又在念念有词中将两个淹死鬼放出来,然后被我和德叔各个击破,这整个过程,前后也不过一分钟左右。
那人已经趁乱跑了。
不过时间尚短,所以他跑的也不远。
“铮子,我先去追他!”德叔道:“你不要着急,慢慢跟上来!”
“好!”
我刚应了一声,德叔已经闪掠而去,身法快的惊人,论起来,竟丝毫不输于五叔陈弘仁!
我什么时候才会有这般本事?
我感慨了一下,正要去追德叔,却突然感觉到一阵异样的心悸!
手心里,像是被针刺了一下,骤然一痛!
我急忙摊开手掌看时,只见一缕黑气正从我的左手手掌心第二、三掌骨之间,略偏于第三掌骨处,悄然渗入掌内!
而那黑气的源起处,竟然是地上的那一滩黑水!
原本是黑冰,此时化作的黑水!
这是怎么回事?
刹那间,我面如死灰!
我想要握住手掌,却发觉手掌已经完全麻痹,冷得僵硬了,根本不能动弹!
不但是左手,绵延而上的左手手腕,左手小臂,左手大臂,然后是左肩膀,接连是整个左半身,全都被麻痹,也完全僵硬!
我的右手还能动,右腿也能动,但是左半身却好像不是我自己的身体了。
我拼命用右半身托着左半身,想要走动,但是却动不了。
左脚,左腿,就像是被人用钉子钉在了地上一样!
分毫都不能动弹!
这是淹死鬼没有被消灭干净,然后钻入我的身体了吗?
要中邪了?
我急的心如火焚,抬头去看德叔,已经追着那人远去了,背影一晃而逝,消失在我的视野外。
“德叔!”
我使劲喊了一声,希望他能听见,然后回来救我,但是,这声音似乎根本无法传那么远。
我的中气不足……
那道黑气,就像是一根针,牵引着一条线,从我的手掌心钻进去,然后游走在我的血肉里,进而行至整个左半身!
那感觉,刺痛,又麻木,奇痒,又极度冰寒,总之,让人难受到了极点!
在我喊德叔那一声之后,黑气渐渐消止,不再从我的手掌心钻入。
而那游走在我体内的“针”,也慢慢消失了。
又过了片刻,那麻木、刺痛、冰寒又奇痒无比的感觉,也渐渐没有了。
我试着动了动,左手没有异样,左臂、左肩、左半身,也都恢复了正常。
我又惊又奇,在原地转了好几圈,才确定是确实没有什么异样了。
我挠了挠头,又看了看手,手掌心连个印子都没有留下。
就好像刚才发生的事情,都根本没有发生一样。
大白天,醒着,站着,凭空做了一个怪梦。
难道真是幻觉?
我迟疑了片刻,又看了看地上的黑色粘稠液体,它似乎变得透明了一些,但似乎又没有什么变化 。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无法可解,自忖德叔可能已经走远,必须马上追上他才行,或许,把这件事情告诉德叔,他会知道怎么回事。
于是我立即朝着德叔远去的方向奔去。
只跑了数十息,我便看见德叔的人了。
他正捏着那个水堂的人往我这边走。
那人被德叔捏着肩膀,亦步亦趋,模样又是滑稽,又是可怜。
我赶紧快走了几步,与德叔迎头碰上,德叔道:“你怎么了,怎么半天都没过来?”
“出了点小事。”我道:“德叔,刚才,那个黑冰化成的黑水里,有一道黑气跑了出来,然后钻进了我的身体里,那一会儿,我根本不能动弹,可是现在,我又好了!”
“啊?”
德叔惊愕地看着我,似乎是没有听懂我的话,我又说了一遍,德叔才如梦方醒道:“还有这种事情?把你的手掌让我看看!”
“你看,一点印子也没有,我现在都怀疑刚才发生的一切是我的错觉。”我把左手手掌摊开,伸到德叔眼前。
德叔看了看,皱起了眉头,道:“确实没有什么痕迹。”
“你!”德叔又捏了那人一下肩膀,那人惨叫一声,德叔厉声道:“黑冰之中,除了淹死鬼魂之外,还有什么机关?跑出来的黑气又是什么东西?钻行到人的体内,要干什么?说!”
第四十八章 师徒分兵,再现敌踪
那人疼的呲牙咧嘴,又怕德叔再打他的嘴,也不敢大声叫唤,只是拼命摇头,道:“回禀相尊,没有什么机关了,除了淹死鬼,真的没有什么别的机关了!小人只是异五行水堂的一个普通弟子,连先生的资格还不到,法器的法力也低,除了淹死鬼,哪里还能藏得住别的东西?求相尊明鉴,相尊明鉴!”
“嘿嘿……”
德叔冷笑道:“终于肯承认自己的身份了?小混蛋,你怎么知道我是相门的人?”
“晚辈……”
“你是谁的晚辈!”
“哦,不不,小人,是小人!”那人道:“小人还是有些眼力劲儿的,能看出来两位刚才施展的手段都是相门的手段。”
德叔“哼”了一声,道:“能看得出来,你刚才居然还敢阴我们一招!”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以后一定改正,回去之后面壁思过,这一辈子都不做坏事了。”
“又是这一套说辞。”我厌恶道:“土堂的人,和水堂的人,说话都一样,还区别堂口干什么?不要把我们当傻子,老实交代,那黑气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从你那黑冰化成的水里钻出来,又钻到了我的手里?”
“小相尊,我真的不知道啊。”那人可怜巴巴道:“什么黑气,还钻到您的手里,我是听都没有听说过!”
我以相门手段,察言观色,知道他的话,不像是假话,于是便问道:“那你老实告诉我们,那黑冰是怎么做出来的?”
“回禀两位相尊,那黑冰是我们水堂的主要法器,我们级别太低,只是徒众,根本做不出来,所以,小人也不知道是怎么做的。”
“那你怎么会有?”
“是小人的师父水先生传给小人的。”
“水先生?”我和德叔面面相觑,沉默了片刻,我道:“那黑冰里的淹死鬼又是怎么封进去的?”
“是我自己找来的。”那人道:“小人的师父把这法器交给小人之后,就吩咐小人去找一些江湖河流,池塘、水坑、沼泽也行,只要有淹死人可能的地方,都可以去,然后用我们水堂的秘法,寻出徘徊在水中的淹死鬼魂,将它们封到这黑冰之中。”
“怎么封?”
“也没什么难,只要找到了淹死鬼,把黑冰祭出来,淹死鬼就会自动飞入黑冰之中,成为被禁锢的魂魄。”
“好邪门的东西!”德叔道:“既然这黑冰是你们的师父交给你的,那么你们封这些魂魄的最终目的何在?总不会仅仅只是为了祭练法器吧?”
“最终目的是什么,小人也不知道,但是师父曾经交代过,只要吸收魂魄超过八个,就要把黑冰交上去,师父也会传授我们一点本事,作为奖励,最后再把黑冰还给我们。”
那人苦着脸道:“所以我们干的也是辛苦事儿,因为每次把黑冰交上去之后,师父再把黑冰发下来的时候,里面的淹死鬼魂魄就全都没有了!我们还得到处去跋山涉水,去找新的淹死鬼。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啊。”
“那大刘村死了七个人,是你刻意杀的了?”德叔道:“七个人,再加上王桂娥的魂魄,刚好够八个!你是不是就是为了凑够八个淹死鬼,所以才会在大刘村设下局,然后害人?”
“不是,不是,不是我干的!”那人死命辩解道:“两位相尊明鉴,真的不是小人干的!两位相尊刚才也看见了,小人的黑冰之中只有两个淹死鬼魂!大刘村的事情,怎么会是小人干的?”
德叔把眼一瞪,道:“我正要问你,其余的鬼魂哪里去了!”
我道:“德叔,刚才黑冰里的两道淹死鬼,从模样上来看,不像是大刘村的死者中的任何一个人。你说,这货身上会不会有另一个黑冰?”
我和德叔都冷冷看着那人,那人连忙道:“没有了,没有了,小人级别低,有一个黑冰就足够了,哪里会有资格拿第二个!”
我也不再吭声,上前把那人浑身上下重新搜查了个遍,也确实没有再发现任何可疑的东西,看来确实没有了。
我突然想起来早上测字的时候,我测出来的其实是两个方位,一个是北,一个是东南,眼下我和德叔只是在北位上遇到了邪徒,那么东南位置呢?
这个人的手段,跟德叔相比,相差甚远,大刘村的事情,应该不会是只是他一手策划的。
还有党徒!
我当即问道:“你身上没有,那就是另有其人了?你的同伙在哪里?”
“啊?”那人脸色一变,然后迅即摇头,道:“没有同伙,我没有同伙——啊!别捏了,我说实话,有,有同伙!”
德叔道:“好好说话,免得再受苦!”
那人脸上汗出如浆,道:“小人有个同伙,大刘村的其他淹死鬼,都是被他拿走了,我们两个一起跑,然后中途分开了,两位相尊追的是我。”
我道:“他往哪里跑了?”
“他往西北方向去了。”
“放屁!”德叔一声厉喝,“啪”的一个耳刮子打下去,那人脖子都“咔嚓”响了一声,也不知道骨折了没有,只见德叔狞笑着道:“小混蛋,真以为我陈德不敢杀人?还是真以为我们是傻子?你和你的同伙,分作两路,一路朝北,一路朝东南,我们追的是你,另一个就是去了东南!你敢说是西北?”
“小人,小人记错了,呜呜,相尊大人饶命!”那人说着说着,哭了起来,然后猛然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道:“呜呜……小人是真的服气了,再也不敢说假话了。再说假话,您就杀了我!呜呜……”
这此,看来是真的被德叔给打怕了,打服了。
有些人也真是贱,明明不是硬骨头,非要装模作样,办的也不是正经事儿,却非要严防死守,要是一开始就老老实实交代,哪有这么多的苦头去吃?
“说吧,同伙是什么人?本事如何?去了哪里?”
“那是我师父水先生,是水堂的水三先生,大刘村的事情都是他一手操控的,小人就是个打下手的。”
人一旦服软,那就彻底没了志气,一开口,就是滔滔不绝,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那人道:“我和师父一道,从大刘村经过,师父说那河里淹死过人,还是个老婆子,这是个好材料,一定要好好利用,于是我们俩就下了水,去摸情况。王桂娥的尸体是我师父在水下发现的,只剩下了一副骨头架子,我和师父把那骨头架子打捞上来之后,在夜里烧成了灰,然后师父作法,在水中招来了王桂娥的鬼魂,使了术,让它听命于我们。于是,就布置了河里的局,一个月内,接连害死了七个人,七个人的魂魄全都是师父收走了,直到两位相尊出现,师父才收手。
师父说,你们两个不是普通人,是行家好手,看手段,更像是麻衣陈家的人,不好惹,不能跟你们硬碰,所以就让王桂娥的魂魄藏在河里,不要出来,等你们走了,再说。没想到你们又用相术,招去了王桂娥的魂魄,而王桂娥最后差点把师父供出来,于是师父就把王桂娥的魂魄也吸到了他的黑冰里,带着八个鬼魂跑了。
我和师父是一道走的,中途师父感觉不妙,说你们追了上来,要我和他分开走,以迷惑你们,就这样,我走了北路,师父走了东南路,后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师父的本事比我大的多,他也有两块黑冰,一块跟我的一模一样,另一块比我的要大上一号,里面能藏道行很深的淹死鬼。
东南路上,你们一直走,会遇到个冷饮铺,那里就是我们在这里的一个小落脚处,我师父应该会在那里等我,但是时间长了,我不去,他就该走了。”
@Zwlove19862 982楼 2014-07-18 18:46:00
幾時更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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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了……
第四十九章 劳宫穴伤,冷饮铺现
听到这话,我和德叔对视一眼,彼此会意。
事不宜迟,该走了。
“我最后再问你一遍,黑冰里跑出来的黑气到底是怎么回事?”德叔道:“你若实话实说,我就当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我就此放了你,不再为难你,你回去好好做人!要是不说实话,我立即辣手废了你一身的功力和道行,让你从此连正常人都不如!”
“相尊大人,小人真的不知道,小人没说瞎话啊。”那人可怜巴巴道:“小人已经把自己知道的都对两位相尊说了,半点也没有隐瞒啊。”
“嘿嘿……”德叔狞笑一声,道:“事到如今,还是执迷不悟,看来,你是真的不想要这身本事了。那我这就成全你!”
“啊?不要!不要啊!我真的没有——啊!啊!”
德叔一掌击在那人的小腹上,只听“噗”的一声闷响,就好像是泄了气,那人眼珠子往上一翻,身子歪歪扭扭地瘫软在地上,像一滩泥。
德叔是拍在了他的小腹丹田所在地,将他的一身气都散尽了。
修道者,最根本的根基就是要练气,不练气,什么都做不成。
就连我这样的初窥门径者,也被义兄教导着练习麻衣陈家的气功心法,没有气作为根基,一切高深的山、医、命、相、卜术,还有武术都没办法施展。
当然,很基本的本事除外。
因为没有气,你就没有跟外界,也即自然,或者说是天地沟通的渠道。
修道者,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一切都是相通相连相契合的,没有气,无法契合,更无法达到人与天地合而为一的境界,玄术最重要的要求便是人与自然契合,能达到天人合一,地人合一,那样才能将玄术发挥到最好的境界!
所以,气散了,道行基本就毁了。
尤其是被强行散掉气的行为,对练气者伤害极大,丹田穴必定会被毁掉,经脉也会受损,从今以后,除非有奇遇,否则根本不可能再踏入术界。
眼前这人,算是彻底废了!
“你,你好狠毒……”那人挣扎着,勉强挤出了几个字,道:“我,我说的都是实话,你,你还是要废,废我……”
“你如此伤天害理,作恶多端,我没有要你的命,就算是对你法外开恩了!”德叔冷哼一声,然后回顾我道:“铮子,咱们走!”
我点了点头,跟着德叔又原路返回,一路疾行,直奔当初遇见饮料哥的小卖部附近,饮料哥看见我们俩,大声喊道:“哎,哎,两位师傅又回来了啊,我刚才弄明白你们说话的意思了,那啥,这个‘戎’字我写错了是吧,那啥——哎,哎,两位师傅怎么又跑了……”
我和德叔这次是从岔路口折向东南,如果先前那水堂的弟子没有说谎言的话,他的师父,所谓水堂的水三先生会在他们的落脚点等他一段时间,只是他究竟能等多久,我和德叔也不确定,所以只能抓紧时间。
好在先前相字,意思对我们是吉利的,而且从先前那水堂弟子口中套取了还算不少的情报,也算是知己知彼,所以我和德叔虽然有些着慌,但是心中并不乱。
路上,德叔还问我道:“铮子,现在在快速奔行的过程中,你有没有察觉身体上有什么异样的地方?”
我一直都在注意这一点,也一直没有再感觉到异样,德叔问了,我便摇摇头,道:“没有什么异样,我现在都怀疑先前发生的那些事情,都是幻觉。毕竟是大白天,邪事也不好发生吧?”
德叔摇了摇头,道:“这可说不准。大白天,从中午十一点到下午一点之间,是天地间阴阳二气交汇之时,自此以后,阳气渐消,而阴气渐生,即阴盛而阳衰,很多诡事都是这个时候发生的,昨天中午你落水的时候,不就是午时吗?而且,刚才你确实没有去追我,要是如你所说,那事情根本没有发生,只是你的一个错觉,那么那段时间里,你干什么去了?”
我点了点头,道:“确实无法解释,但是,现在真的是一点事情也没有啊。”
“我刚才也看了你的全身形容,包括三才、四渎、五岳、六合、七星、八学堂、九曜、十二宫,也相了你的气色、声音、行走站立,各方面都没有什么异样,还真是奇怪了。啧啧……”
德叔咂咂舌,转而敛容道:“不过,铮子,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这也有可能是更坏的情况。”
“什么更坏的情况?”我心中“咯噔”一声,有些发慌。
德叔道:“就是祟物入侵你的体内,只是现在不发作,需要满足某种条件,比如特定的时间,或者特定的年纪,或者特定的环境下,它才发作。”
“有这种可能?”我额上渗出了冷汗。
“有!”德叔笃定道:“不能否认这种可能性的存在!”
我咽了口吐沫,道:“那为什么说是更坏的可能?”
德叔道:“因为现在不发作,需要满足一定的条件才发作的情况,极有可能是量变引起质变!正所谓病来如山倒,到时候,猛然发作,就一发不可收拾!”
我登时闷闷不乐起来。
德叔赶紧道:“铮子,先放宽心,我也只是猜测,不要还没死,就先等着死,你又不是为了有一天死才活着的,再说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敲到船头自然直,麻衣陈家的传人,怕什么?”
德叔这话又把我给说笑了,也确实,富贵在天,生死有命,何必惺惺作态?
我也平静了一会儿,道:“德叔,我倒是很奇怪,那黑气为什么会从我的左掌手掌心里钻进来?”
“左侧是心脏所在位置,气血比右侧更活。”德叔道:“至于你先前说那黑气钻入你手掌心的位置,是在你手掌心第二、三掌骨之间偏于第三掌骨的地方,这地方也就是你握拳屈指时,位于中指和无名指指尖处,对不对?”
我握了一下拳头,想了想当时的情形,不由得点了点头,道:“确实是这个位置。”
“那是一个手掌心上非常重要的穴道所在地。”德叔道。
“穴道?”
“对,你对穴道如果不懂的话,我以后教你,必须要懂!尤其你还是要练气的。”
德叔道:“现在只给你简单讲一点,那个位置,叫做‘劳宫穴’。劳宫穴乃是人体手厥阴心包经上的要穴,布有正中神经的第二指掌侧总神经和指掌侧总动脉,伤之可致人晕厥、落暑、腹泻、心悸、癫狂乃至失魂落魄!因此又名‘鬼路’!极为要紧!”
“鬼路?”我一听这个名字,心中便又有些发虚,起这个名字,难道意思是鬼要走的路?
要是这样的话,之前那黑气岂不是鬼了?
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握紧了拳头,只觉手掌都发麻了。
“铮子,前面那是不是一件冷饮铺?”我正在胡思乱想,忽听德叔问了一声,脚步也慢了下来,我不禁抬头看去,只见前面路边上有四间砖头和石棉瓦搭建的简陋房子矗立着,远处一里开外的地方,阡陌纵横,房屋林立,像是一个村子。这间简陋的房屋应该是属于村尾。
房屋前面梳着一根杠子,杠子上有块铁皮,铁皮上用粉笔写了四个歪歪扭扭的大字:“批发冰块”。
我们这个年代,很多村子里都有自己的冷饮铺,自己也有设备,制造冷饮。这冷饮,说起来是冷饮,其实就是冰块,混了糖精的水冻成了冰块,切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然后再用机器塑封好,然后批发给零售的人。
零售者大多是用一口木箱子,里面用棉被包着冰块防化,然后安置在自行车的后座上,在夏天里走村溜庄叫卖。
“冰块冰块,一毛钱俩!又冰又甜!”
我曾经就做过这小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