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宝鉴升空,镜花水月
“天地玄宗,万气本根。广修亿劫,证吾神通。三界內外,轩辕独尊!
鉴有金光,覆映众身。视而不见,听之毋闻。天地包罗,群生滋真!
诵持难辍,身发无明。三界侍卫,五帝司迎。万祇朝礼,役使雷霆!
魑魅丧胆,精怪亡形。內有霹雳,雷神隐名。洞慧澄澈,五气腾腾!
今以吾之精诚,化青天之白日,望期金光之速现,明照众生之俯仰!”
我正在看土大师的诡异表现,陈元方却曼声吟诵起来,那声音真是绝妙动听,令人恍然忘却周身所在。
等他念诵完,那轩辕八宝鉴的光芒也起了一种变化。
一种微妙的变化。
若不细看,根本就发现不了。
它还是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和之前似乎没有多大区别,只是在感觉上,我隐隐约约觉得它多了些不可捉摸灵气,甚至还多了些阴森森的鬼气……
土大师的模样变得更加奇怪了,他时而一动不动,时而手舞足蹈,时而疯狂嘶吼……他的脸上,有时候温和平静,有时候狰狞可怕,有时候笑,有时候哭,像真的疯了一样。
这次也不知道他是装的还是真的,总之,我看的有些惊心动魄。
陈元方似乎看穿了我的内心所想,悠悠道:“这次他是真的快疯了。宝鉴之下乃是一个幻术,名作镜花水月,他若不诚心悔过,便出不了这虚幻之境。”
“神相?”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突然心情一阵复杂,呆呆地看着陈元方,喃喃地重复着说道:“你真的是神相?麻衣神相?”
陈元方的目光扫向我,道:“不错,我就是麻衣陈家第三十六代嫡系传人,也是麻衣陈家所出的第七位麻衣神相。”
他说这些话的语气很平常,既不是得意,更不是炫耀,而是给人一种很诚恳的感觉,他只是在回答一个问题。
而我已经激动地说不出话来了。
因为他便是这世上最伟大的相士——麻衣神相!
他现在就站在我面前,没有说太多话,也没有做太多的动作,但我的血液已经不可思议地沸腾起来!
十四年前,陈弘德给我讲过的有关麻衣神相和陈家的往事,突然一下子浮上心头。
“麻衣相法”在民间流传的很广,有很多算命先生都自称是“麻衣神相”,也有很多相术著作题名叫做《麻衣神相》,但那都不是真正的“麻衣神相”!
真正的“麻衣神相”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思?
“神相”,顾名思义,相术通神之人,能承担这样称号的人并不多,从古至今,可称神相者也不过寥寥数人而已。
中国历史悠久,从三皇五帝开始,就有了命理学的传承,也即后世所说的玄学、道学。
玄学可分为五术,也即玄门五脉,乃“山、医、命、相、卜”。
山者修道持法;医者救死扶伤;命者炼丹制符;相者观天知命;术者机断来去!
这五门相辅相成,很难有明确的界限去区分,却又各成一支,都谱写了数千年的不朽传奇!
单说相术这一门,几千年来,有名的相士不计其数,比如上古时期的伏羲,先秦时期的周文王、姜子牙、鬼谷子,秦汉时期的黄石公、赤松子,三国时期的管辂、诸葛亮,两晋时期的郭璞、葛洪;隋唐时期的袁天罡、李淳风;两宋时期的麻衣道人、陈抟老祖、邵康节;元明时期的刘伯温、袁柳庄等等。
这些人若非是出自江湖派,便是学士派的,他们均是参天之道,通地之玄,神机入幽,相术之高,皆为世人称赞,每一人都有传说留存世间,也只有这种人才可以称得上是神相。
而与江湖派、学士派鼎足而立的麻衣陈家,因为处世隐秘,只传一姓一脉,因此,并不为普通世人所知,但麻衣陈家传承千年,相术高才层出不穷,可称得上神相的人,已经有七位之多!
自陈义山之后,《义山公录》一脉单传,只有那些学通《义山公录》的传人才能被称为神相,又因出自麻衣陈家,因此那些神相又被称为“麻衣神相”!
麻衣陈家之中,有些传人天赋不够,或对相术无意,或学艺不精,这些传人虽然便成不了麻衣神相,因此,算下来,麻衣陈家十二字辈传承三轮,等到第三十六代“元”字辈时,一共出了七位神相。
但三十六代就有七位神相出现,由此也可想见麻衣陈家相术的厉害了。
我脑海里闪现过这些念想,当即走到陈元方面前神鞠一躬,道:“您是神相,您救救五叔!”
陈元方笑道:“放心,我来了,他就没事了。更何况,他是我同族五叔,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救他。”
我挠了挠头,还有句话想说,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陈元方道:“说吧,憋在心里难受。”
“啊?”我惊愕道:“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当然知道。”陈元方道:“你想让我帮你,你觉得自己是扫把星嘛。”
“对!”我扑上去一把抓住陈元方的胳膊,就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叫道:“我就是个扫把星!谁对我好,谁倒霉!你这么大本事,你帮帮我!”
“好说,好说。”陈元方笑了笑,道:“不要这么慌张,我爷爷不是曾经告诉过你方法吗?”
“啊?”我惊愕道:“你知道?”
“当时不知道,现在知道了。”陈元方道:“方法很简单,改名换姓,修道入相,从今之后,世上没有吴用。你的灾星也就结了。”
“只有这一个办法吗?”我呐呐道。
“只有这一个。”陈元方道。
“神相也只能这一个办法?”我还抱着一丝希望,又问了一声。
陈元方笑了笑,道:“神相也是人,不是神。即便是神,也得守天道。天道是什么?天道就是这万物万灵过去未来既定不变的规矩。”
我默然无语,许久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陈元方也没有再说话。
墓园之中,片刻的沉默。
“元方哥,五叔的伤势比较严重,我让他服了我的命丹,又给他贴了命符,但是这只是治标之策,不能治本。”一直在跟陈弘仁疗伤的江灵忽然开言道:“你看怎么办?”
我急忙去看陈弘仁时,只见他坐在那里,已经闭上了眼,动也不动,脸色灰白,跟个死人似的。
陈元方没有过去,只是说道:“他一连用了两次生死符,消耗道行过剧,已经油尽灯枯,没有死已是万幸。”
江灵道:“都是咱们晚到了一步。”
陈元方道:“日前,我心血来潮,感觉陈家村要出事,说要出来看看,你还说我是故意找借口,出来肯定是别有目的,非要跟我一道,现在怎么样?”
江灵脸上一红,道:“谁知道你的预感那么灵?我还让邵如昕卜算了一卦,她也没算出来这里会出这么大事啊。我们都以为你是开玩笑。”
“你们这些女人啊,真是从来都分不清真假……”
我见陈元方和江灵越说越说不到正题上,赶紧截住道:“那五叔他以后会怎么样?”
陈弘仁能有这么个结果,完全是因为我,上了土先生的当,牵绊住了陈弘仁,让土先生和一众弟子趁虚而入,将陈弘仁的兄弟们各个击破,最终又连累了他。
如果陈弘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真是想死的心也有了。
不单单是有想死的心,干脆就死了算了!
话说,我怎么就那么衰呢?
第二十九章 八拜为交,义结金兰
陈元方瞥了我一眼,道:“放心,能救过来。灵儿,要不,你带五叔先去禹都张家一趟?让国手张老爷子给他先用鬼门十三针护住心脉,然后咱们带他一起回去,再让鬼医给他看。”
“别老鬼医,鬼医的叫。”江灵道:“是东木老前辈。”
陈元方笑道:“是他非要让我叫他鬼医!他现在脾气怪得很,我怀疑是到了更年期。”
江灵笑骂道:“去你的吧,东木先生一百多岁的人了,哪有更年期。”
我听得浑然不知所以,也不知道他们在说谁,只是插不上嘴。
想了一会儿,才记起来陈弘仁的兄弟们也出了事情,于是我连忙说道:“这墓园里的守墓人也都被暗算了。”
“嗯。”陈元方道:“我和灵儿都见了,没什么大碍,都没有五叔伤得重。现在还是说你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到底还更名改姓不?实话对你说了,你是五行缺人,一辈子都遭五行鬼众纠缠,不更名改姓,不修持道法,不是自己出事,就是自己身边的亲朋好友出事。你好好想想。更名改姓之后,你自己且不论,最起码,你的亲人朋友不会再因你出意外了。”
“我……”我踟蹰了片刻,道:“我想回去跟爹妈商量一下。”
“不用,这事儿全在于你。”陈元方道:“不客气的说,你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那种人。如果刚才我没来的时候,你们被土大师快逼死的时候,让你更名改姓,你同意不同意?”
同意,因为刚才我就是这么想的。
陈元方继续说道:“你如果还抱着侥幸的心理,那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下次,你就没这么走运了。”
我心中一惊,看着陈元方严肃的面孔,终于逼迫自己下定了决心,道:“好,我同意了!”
“同意改姓陈?”
“同意!”
“同意跟我结拜兄弟?”
“求之不得!”
“这不就行了!”陈元方笑了起来,道:“你是五行缺人,我是五行全人,天底下哪有这样走极端的两个人?分明是一对嘛!啊,一对兄弟。”
我看着陈元方,道:“我其实挺奇怪的,你这么有本事,我这么没用,你跟我结拜兄弟,为什么还这么高兴?”
陈元方道:“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天之道,补不足而损有余嘛,我全你缺,不合天道,所以你我结拜为兄弟,命格互补,对谁都有好处。这是命数,你信命吗?”
我还没有回答,陈元方就自己答道:“我信。另外,我想把《义山公录》传给你。”
“啊?”我吃了一惊,愕然不知所措。
陈元方道:“不要紧张,也不要激动,只是半部,你命中没有神相之缘,但是却别有一番作为。”
我稍稍有些失望,道:“什么作为?”
“就是对付他们。”陈元方指了指还在轩辕八宝鉴下面疯癫的土大师。
我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大悟,道:“你是要我对付异五行?”
“不错。”陈元方笑道:“你真是跟我一样聪明的人。”
“为什么是我?”我道:“你一个指头都能把他们灭了!”
“我可是已经死了的人。”陈元方眨眨眼睛,指了指石亭里的骨灰盒,道:“既然是已经死了的人,又怎么可能经常出现在世上呢?”
“你是真的死了还是假的?”我惊疑不定道。
陈元方道:“你就当我是真死了。”
我正自愕然,江灵在一旁埋怨道:“元方哥,你好好跟人家说话!”
陈元方笑了笑,道:“其实也没别的。你只要记住,我只能偶尔出现,否则会有大麻烦。但是异五行这些年来发展迅速,五大堂已经各自在术界屹立,很有尾大不掉之势。你看看就一个堂里的土先生和土大师就能造出多少风浪?想想令人心惊!土堂是以土灵傀四处搜集逝者的魂魄,目的尚不明朗。其余四堂也与此类似。异五行的终极目的究竟是什么,我还没想出来,但肯定是非常可怕的,量变引起质变,阴胜则阳衰!我不在人间,必须要找一个能把握大势的人,而你恰恰就是。”
“为什么是我?”我有点受宠若惊,还有点懵懵懂懂,道:“我什么都不会啊。”
“因为你是五行缺人,缺什么,补什么,五行之物跟你关联最深!你日后的修行,必定也跟五行有关。从这点来看,异五行邪教天生就是你的敌人。”
陈元方道:“另外,五行鬼众对异五行邪教来说非常重要,而五行鬼众又跟你纠缠不清,你岂非最合适的人选?总之,就是资质加时运,也即命数使然,你信不信命?”
又是还没等我回答,陈元方就自己答道:“我信!”
我简直有点哭笑不得,道:“那我跟谁学本事,跟谁修道去?”
“跟我。”陈元方道。
“跟你?”我又惊又喜道:“你要教我?你不是说自己不能在人间长时间待着吗?”
“短时间还是可以的。”陈元方道:“等禹都国医世家的张熙岳老爷子帮五叔下了鬼门十三针之后,我就带他离开了。所以我只能在这期间教你。”
我道:“多长时间?”
陈元方道:“大概三天。”
“三天!”我惊叫道:“三天我能学到什么?”
“能学到全部麻衣陈家相法的精髓。”陈元方道:“但是想要悟透,所需的时日绝非三天。我只负责教你精髓,不负责帮你领悟。”
“明白了。”我点点头,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正是此理。”陈元方道。
我沉默了片刻,道:“我既然改姓陈了,你再帮我想个名字吧?”
陈元方笑道:“我要做你的兄长,帮你想个名字也不算为过。”
说罢,陈元方环顾四方,道:“此处是陈家祖坟之地,你更姓改名,等同重生,倒也正合了这墓园氛围。人逝之后,无非是化作一掊土而已,正所谓,尘归尘,土归土,你不如就叫陈归尘吧。”
“陈归尘?”我愣了一下。
江灵已经赞叹道:“好名字,听起来顺口,也正合了道家之意。”
陈元方笑谓我道:“你觉得怎样?”
我道:“挺好。”
陈元方想了想,道:“陈归尘,尘归尘,出尘之味太浓,过于阴柔,还需再补一下。不如这样,姓陈,名铮,字归尘。怎么样?”
“陈铮?铁骨铮铮!好!”我大声道:“从今往后,世上少一吴用,多一陈铮陈归尘了!”
“好!”陈元方也大声道:“那咱们就今日在此结拜了吧,也好让陈家的列祖列宗做个见证!”
当下,我与陈元方跪倒在汉白玉牌坊之下,撮土焚香,祷告天地,报了生辰四柱,八拜为交,义结金兰!
闲聊数语,我义兄对我说道:“归尘啊,有件事情要跟你说清楚,你可不要难受。”
我道:“大哥只管说吧。”
义兄道:“你以后不能经常在自己家里呆着了,既然改换门庭,就要真有个样子,否则跟没改是一样的。”
“哦。”
我沉默了片刻,虽然觉得难过,但是为了爸爸、妈妈着想,却也无可奈何,不得不如此。
“这是爷爷十四年前的一个心愿,直到今夜,咱们才算是了结了他老人家的这桩心事,他若有知,该高兴了。”义兄看上去兴致很好。
想起陈汉生,不,现在也算是我的爷爷了。想起他老人家来,我也觉安慰,当年他为了用讨亡术救我,为了在刘伟厉祟面前有理有据,自己发下毒誓,说若十五年内,我成不了他的孙男,他无论是死是活都会遭天打雷劈……十四年过去了,我终究也算是稍稍对得起他老人家了。
只是,他老人家到底还在不在人世,我还觉的有所疑惑。
义兄的骨灰盒都摆出来了,人却还活的好好的,这一家人的事情,似乎不能以常理揣度。
第三十章 改换门庭,前尘归尘
义兄高兴了一阵,道:“好兄弟,今夜的时间已经不早了,你快些回去,我也得把五叔送到张家去。明天上午,用过早餐之后,你到陈家村爷爷家里来找我。”
“好。”
我应过之后,赶紧又问道:“大哥,爷爷到底去世了没?”
义兄笑着看了我一眼,高深莫测,道:“怎么突然问这个了?”
“不能问吗?”
“可以……”义兄转过身,负手而立,淡淡道:“你就当去世好了。”
我翻了翻白眼,什么叫“就当”啊!
他还是那个态度和说法,我根本分不清是真是假,只好无可奈何作罢。
“大哥,这个人怎么办?”我又指了指在宝鉴之下发疯的土大师,问道。
义兄瞥了他一眼,将手一招,轩辕八宝鉴飘然落了下来,不偏不倚,恰恰落在陈元方掌中。
“他已经真疯了。”义兄道:“邪道折磨人心,厉害如此。镜花水月只是幻象,疯不疯全凭本心。”
“哈哈!我是土大师!嘻嘻,我会吸走你的魂魄!嘿嘿,你怕不怕?”土大师絮絮叨叨,疯疯癫癫地说。
元方义兄走到土先生那两个晕死过去的徒弟跟前,踢了两脚,道:“醒来,醒来!”
过了片刻,那两人缓缓蠕动起来,爬起了身子,迷迷糊糊地看着我们,义兄道:“别看了,再看杀了你们!”
说着,义兄劈手抓住土大师,提起来跟提个小鸡儿似的,转身又把土先生的尸体抓了起来,丢到了那俩徒弟面前。
那俩徒弟一看土先生死了,土大师疯了,登时吓得魂不附体,磕头如捣蒜,一把鼻涕一把泪道:“活神仙,活菩萨,饶了我们,饶了我们!再也不敢作恶了,回去一辈子做好事!”
这话说的我都想笑,怎么跟土大师的话快一模一样了。
元方义兄道:“别磕了,饶了你们,把这两个人背走吧。”
那两个徒弟如蒙大赦,赶紧一人一个,背了土先生和土大师就跑。
义兄盯着两人的背影,叹息道:“回去,也是个死啊。”
江灵却站了起来,道:“好好的祖坟,让妖人进来后,都糟蹋的有点脏了。”
说着,她右手忽的伸出,一张青色符咒飘然而出,缓缓落在了地上。
刹那间,我只觉周身的空气一阵波动,一种焕然一新的感觉被我如实地感受到!
那青色的纸符缓缓隐没在土里,也像是化成了土一样。
我义兄是神相,他厉害倒也罢了,这个江灵,那么娇滴滴的一个姑娘,居然也有这么大的能耐!
真是出人意料!
江灵却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似的,道:“这下好多了。”
“归尘,你先回去吧,你父母也该担心你了。”我义兄道:“我和灵儿先去把九叔、十二叔、十五叔救治一下,然后就带五叔去张家。”
我道:“大哥,有件事我一直担心,我母亲落了水,救上来以后,一直昏迷不醒,脚踝上还有爪痕,后来被那个土先生用土灵傀吸出了些黑气,我母亲就醒了。但土先生是妖人,我怕我母亲再出什么事情。你说,他那个土灵傀吸走的黑气,会不会是我母亲的魂魄?”
“不会。”义兄道:“人的魂魄不会是黑气状。放心吧,那个土灵傀只能吸食死人的残魂余念。我看你面相十二宫上,父母宫全无异样,断定你母亲不会有事。土先生是想利用你,救你母亲时是真心实意的。你母亲的身子可能会比较虚弱,其余的不会有大碍。”
“哦。”听见这话,我心安多了。
江灵道:“我这里有一枚命丹,回去之后用清水化开,然后给婶婶服下,邪气就可以完全祛除了。”
说着,江灵递给我一枚鹌鹑蛋大小的蜡封丹药,我赶紧伸手接过,连连称谢。
义兄道:“咱们明天见。”
“好!”
我跟他们执手告别,随即大踏步往墓园外奔去。
这一天,连带着一夜,就好像做了一场光挂陆离的梦一样,直到我奔回家里,还是没有完全回过神来。
家里的院大门没有上锁,显然是给我留着的。
屋门也没有上闩,只是虚掩着。
爸爸、妈妈都还没有睡,他们卧室的灯亮着,我还听见他们在说话。
妈妈说:“看看都几点了?用用这么长时间都不回来,会不会有事?”
“怎么会!”爸爸说:“你就安心躺着吧!他去的是陈家村,陈家村里怎么会出事?”
正说之际,看见我推门而入,都先是一惊,继而喜道:“用用回来了!”
爸爸说:“看我说的没事吧!”
妈妈道:“怎么回来的这么晚?见到陈老先生了没?他到底是走了还是没走?”
我笑了笑,道:“有点事情耽搁了。妈,我从陈家村里带回来了一丸药,你服用之后,就全好了!”
“真的?”妈妈惊奇道:“不用那个土人儿了?”
“不用了。爸,你给我端一碗清水。”
“好,我还是信陈家村的人。”爸爸道:“那个小土人我一看都感觉有点瘆的慌。”
等爸爸把水端过来以后,我把江灵给我的命丹拿出来,捏碎蜡封,里面是一枚赤红的丹丸,我丢进碗里,那丹丸如水即溶,很快便完全化进去了。
我把水递给妈妈,妈妈毫不迟疑地将一碗水全部喝完。
只过了片刻功夫,妈妈的脸上便溢出了一层的汗水,再看脖子上、手背上,也全都是汗。
妈妈喜道:“果然好多了!我这一身汗一出,就感觉神清气爽的!这药太灵了!”
我笑了笑,道:“爸,妈,有件事我得跟你们说一下。”
“什么事情,看你严肃的。”
我沉默了片刻,还是把白天、夜里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全都说了一遍。
爸爸、妈妈从一开始,就听呆了。
直到我说完,爸妈还是毫无反应,仿佛什么都没听到一样。
我晃了晃爸爸,爸爸才醒过神来,喃喃道:“你不姓吴了?”
“是。”我说着,两行热泪就滚落下来。
“好孩子,难为你了。”妈妈也哭了起来。
“唉,这真是命啊!咱们一家三口的命,几次三番都是人家给的,也该姓陈了。”爸爸叹息着,眼圈红润,道:“睡吧,睡吧,明天你还要去见陈元方。”
我点了点头,自去回我的卧室不提。
可是这一夜,又如何睡得着?
明天,谁知道又是什么光景?
第二天,爸爸、妈妈都知道我要走了,从今往后可能很少再回来,再踏进这个家门了。
妈妈已经哭了一夜,到天明时候,眼睛肿的像个核桃,但还是在流泪。
爸爸一直在吸鼻子,虽然没怎么哭,但看起来也够呛。
我也很难受,但还是勉强笑着,劝慰爸爸、妈妈,还开玩笑道:“妈,你再生个孩子,等我哪天回来,多了个弟弟,或者妹妹多好。”
“去你的吧。”妈妈破涕为笑,擦着眼泪,道:“生一个孩子我都这么费心,才不生第二个!”
爸爸搓着手,道:“用用,你这一走,就不再回来了是吗?”
我道:“我肯定会回来看你们的,你们是我的亲爹、亲娘,就算我改了姓,改了名字,也改不了这血缘关系。”
“为什么非要用这个法子啊。”爸爸道:“都是我这当爹的不好,保护不了儿子……”
“爸,您不要这么说。”我难受道:“是我这个儿子不好,自己命衰,还连累你们。”
“好了,好了,既然改不了,那就都别难过了,儿大不由娘了。”妈妈起身道:“妈给你去做顿家常便饭,以后,谁知道你哪天才能再回来吃一次。”
“好!”
第三十一章 入我相门,谨守根本
妈妈去做饭了,爸爸给我收拾东西,我没要被褥什么的,只拿了些可以替换穿的衣服、鞋袜,装进了背包里。
早饭吃完,我伤感着离开了家门。
妈妈没有送我,一扭头就哭着回了屋,爸爸也只红着眼站到院门口,冲我摆手:“走吧,走吧!好好学,保护好自己!记住,别学坏,做人一定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有空了……回来看看爹娘……”
我大踏步往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哭。
快要出村口的时候,遇见二娃子摇摇摆摆地晃荡出来,看见我,惊奇道:“吴用,你咋哭了?”
“滚你的蛋吧!”我骂了二娃子一句,道:“老子这是给沙眯了眼睛,没看见风大吗?”
“哎呀,哪儿有风啊,我都快热死了。”二娃子发憨道:“你就是哭了吧!”
我上前踹了二娃子一脚,道:“老子要出远门了!”
“你要去哪儿混?带上我吧!”二娃子立即兴奋道:“怪不得你背个包。”
我要走了,谁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回来,感觉二娃子也算是我的亲人,虽然小时候不讲义气了一次,但是到底是从小玩到大的伙伴,打打闹闹,感情能不深厚吗?所以,我也想多跟他说会儿话。
我说:“我这是要干玩命的事儿,你个信球敢去吗?”
“我不信球!”二娃子肃容道:“我敢去!玩命有什么不敢的!”
“行了,行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只能我自己去,去的时间可能会比较长,照看不了我爸妈了,你在村子里,我爸妈有什么事情,你去帮忙,听见了吗?不要再不讲义气!”
“别再拿以前的说事儿,那次是真冤枉,我以为你一直跟着我跑呢,谁知道你没跑。还叨叨我十几年。”二娃子信誓旦旦道:“放心吧,你爸妈,那就是我爸妈,你能做的事情,我都能做!”
“好!”
我又拍了二娃子一下肩膀,扭头走了。
“真不带我去啊?”二娃子恋恋不舍地又喊了一声。
“滚回家里去吧,你爹妈还等着你娶媳妇生孙子呢!”我一边笑,一边走,走着走着,眼泪又出来了,还好二娃子没跟上来,不然又该说我了,这个傻缺。
出了村子以后,我反而好了些,既然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改变不了了,那就不要再磨磨唧唧了。
男子汉大丈夫,不能英雄气短,儿女情长。
甩开膀子,大步流星,走了!
我一路疾行,直奔陈家村。
入了村子径直往爷爷家里去。
门上的锁开了,门是虚掩着的,这就表明我义兄已经到了。
我赶紧推门入内,等进去的时候,发现院子里已经被收拾地干干净净,义兄陈元方正在擦屋里的桌子。
江灵没在。
要是没有亲眼看见,谁也不会相信,堂堂的神相陈元方居然在擦桌子。
“归尘来了啊?”义兄笑道:“没少哭啊。”
“大哥早!”我有些难为情地打了个招呼,道:“是哭了,让大哥见笑了。”
“不见笑。”义兄道:“这说明你重感情,是个男子汉。不过你要知道,这世上往往只有寂寞孤独的人才能成功,你已经成年了,不能还在父母的庇护下活着,因此你也不用过分伤心。”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心结确实打开了一些,略略舒畅,我道:“五叔怎么样了?”
“他没有大碍,昨天夜里已经送到了张熙岳那里,张熙岳亲自给他下针,灵儿也在守护,三天之后跟我走,道行和功力都会恢复过来。”
义兄擦了擦手,从衣内口袋里一抹,拿出来一本书,走过来递给我道:“去,把这书从头到尾读一遍。”
我接过来一看,不由得浑身一震,因为这是一本手抄书,书皮上面写着四个字:《义山公录》。
相术界的不二神作啊!
“只是半部。”义兄笑道:“快点去读一遍。你没有相术的基础,但你要自行去悟,有什么读不懂的地方,可以问我。我就在这里。”
“我……”我抓耳挠腮,想要说一些话,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别人梦寐以求的书,我就这么容易得到了,而且还会得到神相的亲自教授,这实在是命好的有点说不过去了。
“去看吧,看完了,我还要带走,不会给你复习的。”义兄笑着又去擦桌子了。
“大哥,我……我不太聪明啊……”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竟然不由自主地蹦出了这么一句话。
义兄又笑了,看着我说:“你人不错,从你的面相,还有昨天的所作所为我就看出来了,不但勇敢,而且善良,更懂得知恩图报,这些品质远远比聪明更重要。况且,你也不算太笨。”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赶紧拿着《义山公录》去看。
《义山公录?开篇》第一段话是:“相有天定,世无预作,人之生也,未可知也。形貌皮肤,质行神心,骨骼气色声音,乃至天命地势人力,焉山翁嗟夫,世人无有能预知者。非神异以秘授,岂尘凡之解推?医、相二术,同源而出,医者有神农尝百草,相者有伏羲辨万人,于是乎,二术各得其道。而欲知相之前定者,非禀赋异常之士不能知,然后秘授以此书者,又岂世俗等下之人所能推解哉?”
我到底是上过高中,而且古文底子还不错,能明白这些话的意思。
这一段话讲的就是世间万物包括人的相,都是天定的,没有一个人的相是他自己预定预知的,所以,万物之相都存在一定的玄机,这里面的玄机,只有那些学识过人、最够聪慧的人才能参悟出来。古时候的医学和相术同源同出,神农尝百草然后才验证了各种草药的功效。而伏羲分辨无数的人,才有了对相术的理解。
我看到这里,义兄忽然走过来道:“这世上的人,没有哪两个有完全相同的外表,包括面相、手相、肉相、骨相等,就连双胞胎也会有细微的差别,所以这世上的人,也没有哪两个会有完全相同的命运。所以说,不要对照别人的命来看自己的命,你的命,就在你的相里!相逐心生,心恶则相恶,心善则相善!这是我相门的根本!入我相门,谨守根本!”
我受教地点了点头,继续往后面看了下去。
《义山公录?开篇》中还讲了一件事,说古时候的相术大家,为了研究出人的手纹的奥秘,曾经对数以万计的早死之人的尸体做过研究,然后发现了他们一个最大的共同点,那就是他们手上有一条纹路短而浅,杂而乱。
相术大家同样对数以万计的长寿之人、贫寒之人、富贵之人进行面相研究,然后发现他们也各有各的共同点,比如他们的牙齿数目,他们的三停比例,他们的眉相,他们的鼻相,他们走路的态势,他们的精气神等等,经过数千年的不断研究和经验总结,才有了许许多多的经验、结论和著述。
看到这里,我才明白,原来相术和中医一样,都是经过前人无数的研究和验证才得来的,有些人不分青红皂白,将相术完全归结为封建迷信,实在是不对的。
书中还提到,世上的相术派别有两大流派和一大家族,即江湖派、学士派和麻衣陈家。
也有人将麻衣陈家称为麻衣道派。
但准确来说,麻衣道派并非是一个派别,而是一个家族,因为它直传一家一姓,千年不变,只在陈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