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伍台 1358楼 2014-07-10 21:24:26
当天下午,小连应就让奶奶如了愿,他永远的也不再让奶奶讨厌他了。再有几天,这孩子就该过两岁的生日了,妈已计划好了,到时候,捏几个蚂蚁放孩子碗里烫一烫。其实妈很想逮一只青蛙或者老鼠,可那些东西,包括那癞蛤蟆,早都被人给吃光了,别说寻不到,就算是遇到一只,就她那身体,连路都走不稳,浑身肿的像糊了层张黄纸,双眼合缝,有时候走走路还得扒扒眼睛。还能逮得住那东西?除非是死的。拔了羽毛的鹰,是飞不上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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睛儿的苦文章写得太好,
好多地方都看到我的泪水都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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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严老师跨奖!感谢您用心来品读!
姥姥姥爷一穷一忙,都把妈婚事给搁一边了。这一提起来姥姥掐指一算,妈都十八个年头了!这都该成亲了还没订亲呢,赶紧的不能再耽搁了。这种事情只要自己一松口,说媒的碰破头。姥姥是左挑右选,也不知怎么就选中个鲍金虎,当时媒人说:......哪儿都好,就是婆子有点厉害。姥姥却说:厉害不怕只要讲理,俺俊让她随便挑,也挑不出毛病来。这事说订就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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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烟拢翠 1389楼 2014-07-11 13:42:40
真是左右挣不出命去,妈就是这个苦命了。
情儿写的真好,看得人唏嘘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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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烟老师又夸奖了,感谢您的点评!
奖了 2 4
@严伍台 1332楼 2014-07-10 07:49:51
一天上午,小连应饿的实在受不了了,他本能的爬到桌子上,揪妈偷回来,还带着泥巴的野菜根儿吃。从没下地剜过一棵菜的连应奶奶奶奶,拿起个笤帚疙瘩(掉了毛的笤帚头),一笤帚,将孩子从桌子上面打掉在地上。饿得要死的小连应,身上脸上头上屁股上也不知挨了几十笤帚。他奶奶一边打还一边叨叨:我叫你翻精,我叫你翻精……你还扒叉啵?还扒叉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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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老家伙好无情,小小的孩子吃个菜,应是叫人心痛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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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老太婆就是没有人性。
第二十八章 一条被单
五九年六月,大锅终于砸碎了,人们慢慢的开始有了生机。生产队为了照顾,人民英雄鲍金虎同志的遗属,给鲍家,用老房子的破土坯,盖了一间新房子。小宽两口住过道,妈和她婆婆住这间新屋子。婆婆却在正中央,用土坯墩了一张硕大的床铺,四周根本就再也弄不下一个小床,妈和两个孩子,只好打地铺睡在床边地上。一个屋子睡觉,两个锅吃饭,总不是长久之计。妈找来我四舅和五舅,在她娘家弄来一些麦草和木棍,就着那烧过的墙角,斜坡搭了个棚子。面积不足半间房大。就这,远比住在婆婆的床边地上,舒服多了。
棚子由于草太少,掞的太薄,没到一年,就漏水了。刚开始漏时妈用盆接着,后来就没恁多盆了,天上一下大,雨屋里就下小雨,外面雨停了屋里还滴答。一床破棉被,一下雨就得往邻居家里放,也不是没想过办法。常常是补修了这边那边漏,补修那边这边流。就这,母子三人,住了三个年头儿。这中间,也曾有人几次来提媒,让妈再抬一步。妈却说:好女不配二夫,好将不保二主,我有儿有女的,才丢不起那人呢。
耻辱和光荣,有时候只是一种观念。母亲的思想也真是顽固。
转眼我姐姐就八九岁了,知道害羞了,每次换洗衣服或洗个澡,让妈和她弟弟都得出去。妈看在眼里,急在心上,唉!肚子都填不饱,衣服也穿不暖,啥时候能盖起个房子呢?
就在母亲万般无奈,走投无路之时,也在众多邻居姊妹的劝说下,她终于被迫妥协了。
妈刚嫁给父亲的时候,用枯木逢春来形容,再恰当不过了。父亲那么年轻英俊,又有新盖的房屋,还高高兴兴的接纳她的两个孩子。母亲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心花怒放。可是面对口粮问题,母亲怒放的花儿很快就遭到了雨淋。她总觉得,自己对不起丈夫和婆婆。本来,父亲回来时,生产队都没分他的粮食。他娘俩,盖盖房子,又买了些粮食,凑凑合合,勉勉强强还能填饱肚子。可这一下子又添三张嘴,那粮食是肯定不够吃。妈即便立刻下地挣工分儿,也只能到秋季或接着麦子才能分到粮食。父亲说:不要怕,你们五九年没有饿死,来到我这儿,就不会叫你们再饿死。他去到街上,用从东北带回来那仅剩不多的钱,买回来一些粗粮。也不知为什么,那年的粮食特贵,往年几分钱一斤的粮食,一下子翻了好几倍,就拿黄豆来说吧,往年一毛多,两毛钱一斤,那年一斤居然一块二。所以,父亲那点钱也买不了多少东西。父亲把家里所有的细粮,全都拿到街上换成粗粮,母亲打心眼里感激着丈夫和婆婆。她带领着两个孩子,得空就去剜野菜,勒树叶。野菜和树叶都长不及的时候,就剜那喂猪羊的嫩蒿子,回来掺点粮食蒸蒸吃......不怕人穷,就怕脑袋穷。
大哥实在是饿怕了,每次吃完饭,都把碗舔的干干净净,舔不住的地方用手抿。他不仅自己收拾地像洗的一样,也看不得别人浪费一星半点。老实的他,整天宛若一个半哑巴,可他只要见到姐姐碗上沾一点点残渣,他都要“教训教训”:要是过五九年,你再不吃一点留一点唻。这时候,姐姐就逗他:你抿抿呗。大哥就把姐姐的碗,也抿的干干净净。饥饿是一个超能的魔鬼,它能使人把尊严和教养远远的抛到一边,也能让天使变的瑕疵斑斑。
父亲每每见此就要吵上奶奶几句:做饭时候不会多添点儿水吗?叫小孩儿舔筷子舔碗的。人哪!一颗小小的心里,可同时装着,善良与毒辣,卑鄙与伟大,诚实与虚伪,热爱与仇恨,坦荡与狡猾。
母亲很怕冤枉了奶奶,这就赶紧解释:锅里还有哇,是孩子饿怕了不舍得浪费。
白天的问题,以饿不死的标准,基本解决了。可是晚上的问题,还正愁着人呢。奶奶一个人睡的时候,把棉袄棉裤当铺底,一个被子就够她盖了。现在我姐姐得跟她睡,尽管又加上姐的棉衣,晚上还是冷的令人发抖。父亲懒,他不想把自己的衣服铺来铺去的,一个被子,他一个人的时候,铺一半盖一半就行了。他年轻也不是很怕冷。可如今,加上我母亲和哥哥,还是那一条被子,就不会不冷了。真是愁人哪!他们恨不得,一夜之间,一下子就变成夏天。
一天,奶奶放工回来,比得了个元宝还高兴,一进门就慌着对我父亲说:平儿,有被子啦!
在哪儿啦?
我放工回来时候,走你哥门口儿,看到你嫂儿,把你给她扯的那个被面子拆洗了!还在门口搭着哩,好看的很哪!
啥意思?
要回来,啥意思。
送给人家的东西,咋能再要回来呢?父亲和母亲异口同声。
咋不能啊?她又不是别人,是你哥嫂,按说,弟弟成家,他们还应该帮助点哩......
好,我去看看。不知道父亲,怎么就那么容易被奶奶说动了,母亲怎么劝也拦不住。
伯父那里没有院墙,父亲远远的就看见,他哥哥在院子里摘菜,他奶奶在一旁哄着小孩儿。走进院子,才看到他嫂子在厨房里活面,看样子是要赶面条。父亲进来的第一句话就是:大男人干女人活。
嘿嘿,她一个人,忙到啥时候去了。伯父弹了弹指头上的泥巴说:你咋来了?坐吧。
是平儿来啦。我太奶奶眼神不太好了
哎,奶,最近身体还怪好吧?
嗯,还中。
你,有事?伯父关切的问。
也,没啥事,就是,最近,一下子,添了几口子人,吃的吧,还能保住饿不死。就是盖哩,太少了,咱娘说,给你商量商量,你那个被单子,先借我拿回去用用,赶回头,我再扯个新的还给你。
你,说,啥?
说啥,说他把那被单子要回去,他扯的那个被子面儿。伯母粘了两手面站到厨房门口:我说小平,送人的东西,还能要回去?哪有这一说呀?
我不是暂时没用的吗?等夏秋,我扯了新的了,就还给你了,不就是借着用用嘛。
不借,你没用的俺也没用的,等你有了新的这也成破的了,你说来说去,还是想要回去。
我再扯个新的给你也中啊。
俺不要新的了,俺就这个。伯母的话斩钉截铁。
我给你都管给,我借你的都不管借?
你不是借,就是要。伯母气的连说带笔划。
要咋了?那是我买的,我送给你都管送,你给我都不管给?
不管。
就是你自己的,我要一个又咋了?弟弟成家,哥嫂帮一下忙,不应该?
我自己还没有用的喽,我帮你?
我就是拿走,你咋着我?父亲一蹦,跑到绳子跟前,一把将被单儿扯了下来。
你不能拿。伯母厉声冲了过来,将单子死死地抓住。
你放开,这是我哩。父亲猛使劲一甩,把他嫂子一下甩了个嘴啃泥。
你今朝就拿不走。伯父一见妻子摔倒,那怒火就一下子就窜了上来,他迅速冲上来,猛抓住被单儿的另一头儿。
弟兄二人开始了拔河似的战争。他们的奶奶,掂着个火棍,小脚一扭一扭地,想劝架,又怕给自己闯倒。只得远远的好言相劝,可是,她说的什么,根本就没人听见。伯父一米八多的大个子,要比他弟弟有劲儿的多,父亲虽然比他哥哥低几公分,他那动作要比哥哥麻利的多。伯母看丈夫也不一定就能取胜,为了快点结束战争,她跑到堂屋,从针线筐里,摸出一把剪子,冲出上来,对着被单子的中间,擦擦擦给了几剪子。两个男人使劲儿一拽,唰!瞬间从中间撕成两截。这俩人的兄弟之情,从此,就像这条被子面儿一样,再也没有复原过。看来,贫穷有时候也是一种罪恶!
父亲和伯父也为此不再说话了。大娘和母亲上工的时候,都尽可能的躲着对方。可是,作为一个会计的父亲,工分还要记呀。就是不让他哥再帮忙,那他哥一家人的工分,还要记不是?父亲一恼,会计也不当了。
@严伍台 1419楼 2014-07-12 08:06:10
说实话,这小说,我看得流几回泪了!
有些地方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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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老师很善良,软心人!
@严伍台 1332楼 2014-07-10 07:49:51
一天上午,小连应饿的实在受不了了,他本能的爬到桌子上,揪妈偷回来,还带着泥巴的野菜根儿吃。从没下地剜过一棵菜的连应奶奶奶奶,拿起个笤帚疙瘩(掉了毛的笤帚头),一笤帚,将孩子从桌子上面打掉在地上。饿得要死的小连应,身上脸上头上屁股上也不知挨了几十笤帚。他奶奶一边打还一边叨叨:我叫你翻精,我叫你翻精……你还扒叉啵?还扒叉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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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老家伙好无情,小小的孩子吃个菜,应是叫人心痛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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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情儿99 1413楼 2014-07-12 00:20:17
这个老太婆就是没有人性。
农村有很多这样的老太婆 -----------------------------
@微尘余香 1417楼 2014-07-12 08:05: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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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老婆子亲手掐死她的外孙,又害死他的孙子,气死他的儿子,逼走他的媳妇。
这种人也许只在那个年代才有吧,也是时代创造的产物。
那个时代大多都是偏向长子长孙,老太婆的大儿子被抓了壮丁死活不明,然后她就对下一代的次子嫉恨如仇!战争多么的可怕啊!能让人心理扭曲,变性。当然了,这老太太本身也不良善。如果不是战争的余音袅袅,她也不至于那么的扭曲吧。
@郑州的修鞋作家 1441楼 2014-07-12 15:54:53
忙了几天,赶来先看更新内容,然后顶贴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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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
@玉情儿99 1431楼 2014-07-12 11:51:54
要咋了?那是我买的,我送给你都管送,你给我都不管给?
不管。
就是你自己的,我要一个又咋了?弟弟成家,哥嫂帮一下忙,不应该?
我自己还没有用的喽,我帮你?
我就是拿走,你咋着我?父亲一蹦,跑到绳子跟前,一把将被单儿扯了下来。
你不能拿。伯母厉声冲了过来,将单子死死地抓住。
你放开,这是我哩。父亲猛使劲一甩,把他嫂子一下甩了个嘴啃泥。
你今朝就拿不走。伯父一见妻子摔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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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尘余香 1443楼 2014-07-12 17:19:28
我知道你的文文为何受读者喜欢?是由哲理在里面,如“贫穷有时候也是一种罪恶!”余香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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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多谢品读!我们相互学习。
@玉情儿99 109楼 2014-06-09 15:30:32
五、
我们兄弟姐妹一共五人,挨打最少的是大哥,二哥和三哥挨打最多。挨最最多的是老二。大姐在我没出生的头一年就嫁人了,暂不提她。
有年,暑假开学,二哥的一个同学从我们门口经过,他看见我父亲远远就吆喝,张子恒骂老师了。父亲匆忙回到家里,看到二哥在门口乘凉,他二话不说,悄悄在过道门后,摸一把铁锹就往二哥身上拍,二哥感觉不妙,起身就跑。他一看打不住,更生气,使出全身的力气把铁锹猛往前一撺,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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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尘余香 1408楼 2014-07-11 21:30:24
学习写作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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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本祖 1409楼 2014-07-11 22:19:00
我也跟着学!看着简单,其实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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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相互学习,共同进步。
@园田梦人 1433楼 2014-07-12 12:07:09
妈刚嫁给父亲的时候,用枯木逢春来形容,再恰当不过了。父亲那么年轻英俊,又有新盖的房屋,还高高兴兴的接纳她的两个孩子。母亲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心花怒放。可是面对口粮问题,母亲怒放的花儿很快就遭到了雨淋。她总觉得,自己对不起丈夫和婆婆。本来,父亲回来时,生产队都没分他的粮食。他娘俩,盖盖房子,又买了些粮食,凑凑合合,勉勉强强还能填饱肚子。可这一下子又添三张嘴,那粮食是肯定不够吃。妈即便立刻下地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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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你的文章吸引了。学习、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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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田园老师支持鼓励!
本文作者是一个久经磨砺的女子,不惑之年后,一连推出三部长篇小说,《梦舞情愁》三部曲,《心比天高》,《爱我所爱》,《情为何物》。她将自己成功的经验和失败的教训一起打造出炉。
这部《梦舞情愁》小说,以现身说法的形式与读者见面,非常值得一看。它能给弱者以坚强,能给强者以收获。能使轻生者放弃自杀,能让郁闷者得到快乐。能给所有读友增加正能量。
朋友,您是否眼中还在含泪?您是否唇间还在叹息?你是否还在为一些不如意事情而郁闷压抑?那么请你打开《梦舞情愁》三部曲吧,它将为您的心灵炖一锅鸡汤,为您阴霾的日子送去一片阳光。
《梦舞情愁》一书在手,如同与你最好的朋友手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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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神刀 1316楼 2014-07-09 16:38:52
世界才女少有,美女更少有。美女加才女更是少有!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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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情儿99 1398楼 2014-07-11 17:48:31
朋友说笑了,感谢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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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宁熙 1427楼 2014-07-12 11:43:25
支持美女才女,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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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美才女捧场!
@严伍台 1358楼 2014-07-10 21:24:26
当天下午,小连应就让奶奶如了愿,他永远的也不再让奶奶讨厌他了。再有几天,这孩子就该过两岁的生日了,妈已计划好了,到时候,捏几个蚂蚁放孩子碗里烫一烫。其实妈很想逮一只青蛙或者老鼠,可那些东西,包括那癞蛤蟆,早都被人给吃光了,别说寻不到,就算是遇到一只,就她那身体,连路都走不稳,浑身肿的像糊了层张黄纸,双眼合缝,有时候走走路还得扒扒眼睛。还能逮得住那东西?除非是死的。拔了羽毛的鹰,是飞不上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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睛儿的苦文章写得太好,
好多地方都看到我的泪水都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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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花香寒 1451楼 2014-07-12 20:14:55
我也是,常常是一边看一边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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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软心人,多谢品读!
@丁莉 1330楼 2014-07-09 22:57:23
喜欢这种细腻的生活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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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支持鼓励!欢迎常来!
@园田梦人 1337楼 2014-07-10 11:04:47
连应的父亲,十几天前得了伤寒,基本上就算是好了。可他万万没想到,饿死孩子的事情,会在他的家里发生。他饿死老婆可以再娶,饿死孩子可以再生,饿死老娘可再也没有了的概念,一下子轰然倒塌。想想自己拿回来的东西,足够老娘和孩子们保命的。结果,老娘胖的像个石磙,孩子们却一个个饿的皮包骨头,东倒西歪......这小连应,若仅因为饿,三五天之内,肯定是死不了......他想着想着大口大口的鲜血就喷涌了出来,被连夜送往公社医院。第四天头上就一命呜呼了。苦难真是品德的化验室,它不仅能检验出你人格的优劣程度,还能测出你对待生活的态度和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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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得真好!学习、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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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田园老师夸奖!
第二十九章 出龙潭入虎穴
人说,好事不出门,坏事行千里。这话一点不错。就这事儿,比长了翅膀的小鸟还飞得快呢。张守财一家很快就知道了,可把他们给高兴坏了。
说实在,张守财如果仅凭才学,在那个年代,他松松的就混一个县级干部。就是他那为人,把他给祸害了。刚爬到县里,才混了几个月,就被撵到了公社。回公社还是没呆多久,又给撵到了大队。在大队当会计又是不长时间,把所有大队干部得罪光。尽管他没有为住一个人,可他是从上边来的,也没人敢把他再撵回家。用张首财自己的话说:谁也不敢把我咋着。可是,一个小小的大对会计又能把别人怎样呢?没有人再巴结他们了,也没有人再愿意忍受他们的欺辱了。反过来,以前受过他们家欺辱的那些邻居们,倒合起伙来反击和报复他们了。这一下,张守财一家的日子,就不怎么好过了。嗨!他们还谁都不让,反正俺家好歹还是大队干部,全生产队的邻居,没有受过他们家欺负的,实在是太少太少了。可是,人家气急了会合伙。人家一合伙儿,他家就力不从心了。不然,他们才不会拿着礼物,让我伯父和父亲搬回来住呢。
他们一家,先去找了我伯父,因伯父刚刚三十来岁,就已经有了三个儿子,个个都比同龄的孩子高,这拳头要不几年都起来了。可伯父说,自己得留下来照顾岳父母。再说,自己在这里生活的好好的,何必要搬回去呢?谁知我父亲却是个软耳朵,也真是好了疮疤忘了疼。一听到张守财两口子说:老三,他三爹,说来说去,以前不都是些误会嘛。那牙跟舌头恁好,还有咬着的时候唻......
嗯斗,你亲弟兄俩恁好,嗯,不也是,嗯斗,搞的不说话吗?斗。老尤句句话不离不开斗。
哎,弄气。张守财说话比他老婆要好点儿,不过也是三句话里头必有口头禅:落叶归根,树叶儿总要落到树底下哩。哎,老二(指我伯父)不回去,是他老丈人在这儿。弄气,你也没啥人在这儿,就这一个哥,也是个外来户,还搞翻了......弄气,那是咱老家呀!以前那些误会,千不是,万不是,都怪你大哥大嫂俺哩不是,明个我叫小娃(他独儿张子赢的小名)来给你磕个头......
哎,看说哪儿去了,过去了的事儿都算唻。父亲一得到三句好话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那,你回去呗?老大(儿)老妈赶紧追问。
唉!我这房子,才盖好哇!
别看你这房子盖里怪好,弄气,就这四四方方一个小院儿,以后你小孩儿多了,住不下了,想再多划一点宅子,都难哩很。你要是回去,弄气,你那前后通长着,连老二的宅子,都是你的,都给你。我回去把盖老二宅子上那个厨屋,扒了给你腾出来。你房子想咋盖咋盖。
嗯斗,你这房子上的槐草还都管用,嗯斗,不就剩下一堆土坯墙吗?斗......
我帮你犁栅拖坯,弄气......
你盖房子没地儿待客,嗯斗,在我那屋里,斗,勤做饭了呗,白儿(白天)管放外头吃,嗯斗,晚黑儿,我屋里,跟前头咱二爹屋里,都管坐。斗。
说的简单,上那弄钱哪?用啥请客呀?父亲说。
我借给你,弄气,你啥时候有了啥时候再还。
父亲和奶奶都有些感动了,哪有这么好的事儿啊?可妈还是插一句:这粮食都不够吃,到哪一年才能还清帐啊?
喂两头猪,斗......
再喂几个羊,张守财说:快的很。
可是猪跟羊,也要吃东西呀。父亲母亲和奶奶三口同声。
那不是身子放勤快点儿嘛,嗯斗,多搞点儿马齿菜,多搞点草。嗯斗。
......
中了,别说了,大哥大嫂儿,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不回也得回,还有啥说的呀?不说了,想办法,活人能叫尿憋死?
父亲当时一激动,虽然答应了张守财,但过后,心里还是舍不得这边新盖的房子。可那边又盛情难却,一家人是又高兴又为难。要是继续在这里住下来,被单儿风波也真够叫他们难看的。说实在,父亲当天回到家就后悔了。可生命的历程,是一个无情的单行道,只要走过去去了,就再也买不来返程的车票。唉!都是贫穷惹的祸,谁叫咱这么穷呢?父亲想想,还是咬着牙,硬着头皮,去征求哥哥的意见。哪怕他哥哥黑着脸挽留他一句,他都毫不犹豫的留下来。可谁知伯父竟然说:你想上哪上哪,干我啥事儿。一句话说的父亲怒火三仗,走,毕竟那是老家,该舍就的就得舍。
伯父撇一眼正转身欲走的父亲,嘟囔一句:认贼作父的东西。
哼,那只不过是一些误会,我看人家比你强多了。
父亲一家,就这样,于一九六二年十月,在他“大哥”等人的帮助下,搬回了杨树公社。
盖好房子后,那真叫一贫如洗,并且一连洗了好几年。饿得母亲生完二哥之后,四年不见“女红”。
母亲原以为,遇到父亲,就是从地狱到了天堂了,哪知道,刚出龙潭又陷入虎穴。
当母亲刚刚恢复听觉的时候,她居然听到了丈夫和婆婆对话。
我看还管抠枪。父亲偷声说:
那再弄掉一节儿。奶奶命令似地:我看他哥也长不高了。
就是,那要万一再捞征兵(抓壮丁)的话,人家宁可要一个小矮个儿,也不会要一个缺个重要指头的人。父亲又说:那要是不在老征兵的话,可是让孩子白受一场醉呀?
这世道谁能看准哪?一会一个样,这才解放几年哪,都搞啥大跃进,风调雨顺的年头,饿死恁些人,说不定明天都又来个啥新政策。还不快点儿,别一会儿他娘醒了,再弄不成。奶奶说着就又把剪子递到父亲手里。
二哥的右食指,已经被父亲和奶奶剪掉了两节。刚出生的小孩儿,手本身就很小,加上孩子疼的胡乱抓挠,极不配合父亲再次下剪子。这疯狂的娘俩儿,掰很了又怕折断二哥别的指头,他们又试了几次剪不住之后,父亲索性扔下剪子用嘴咬。结果,二哥的食指的三节指头,分两次,全给弄掉了。
奶奶说,虎毒不食子,你把这指头吃了,在那边就证明这不是你的孩子,阎王爷就不会把他抱走了。
父亲真就把二哥的指头,用葱叶儿卷卷吃了。刚开始,奶奶说让他吃的时候,他心里也不舒服。但,当他想到前妻王秀英,曾为他连生两个女孩儿的时候,西院笑话他绝户头的声音,忽又响彻在他的耳边,他觉得让人站不起身,抬不起头,那滋味实在不好受,于是,他一咬牙,一狠心,唉!反正已经弄掉了了。然后一闭眼睛,把小小的指头嚼吧嚼吧就给生吞了。
母亲极力想阻拦住这两个魔鬼,可眼睛和嘴巴都不听她的使唤。
二哥又“哇”一声高叫以后,好久好久才哭出第二声来。正欲醒来的母亲,听到孩子的惨叫,还没有完全清醒的她又再度昏迷。待母亲再次醒来的时候,见孩子光溜溜的包着一张羊皮,躺在自己身边。
这张羊皮,是好几年前,父亲杀了一只山羊,拨了皮后,想试着自己熟,就直接放到柴和锅里煮了煮。硬邦邦的,一点都不软,毛还掉的一片一片的,根本就不暖和。小孩儿也不知是哭累了,还是睡着了,或是昏迷中,妈也弄不清楚。但她不干碰他,恐怕孩子醒来,承受那大人都承受不了的疼痛。她悄悄的挣扎着起来,到针线筐里找剪子,她要拆掉自己正穿的也是唯一的一件“羊皮”棉裤,给孩子逢个小被子或小棉袄。这所谓的“羊皮“棉裤,就是只有面子而没有里子的棉裤。
针线筐就在门里头,也在正为孩子缝灰包的奶奶身边的地上放着。妈刚刚摸到剪子,却被她的婆婆一把抓住了手:你干啥?
给小孩儿弄个衣裳。妈有气无力的说。
不弄,啥也不给他弄,叫他光肚儿一百天。
小平(父亲的小名)是正当午时的人,巳时和尚午时孤,死到路上无人哭。他命里头没儿没女,这小孩活成活不成还不一定哩。他要是命大,光一百天肚儿就冻不死,那以后就死不了了。他要是熬不过这一百天,那早晚也是死。晚死不如早死,又省衣裳又省饭,还省好些工夫。阎王爷送来时候他十个指头,嗯?再看少一个,又不穿衣裳又不包小盖护儿,这哪是小孩儿啦?说不定,还把他当成猫娃儿狗娃儿哩......阎王爷就不要他了,咱是铁打哩铜倒哩阎王爷不要哩,怕冷吗?越冻越结实......
母亲拧不过婆婆,并且丈夫和他娘一个样,妈连一个都对付不了,怎么可能对付两个人呢?为此,妈第一次挨了父亲的打骂。看着孩子遭罪,妈心若刀割,再苦再痛也没有办法,妈的乳房给气的双双生疮化脓。在二哥出生的第七天头儿上,开刀了一个。在第十四天,另一个乳房也开了刀。医生反复交代,不能让孩子吃奶。可是,妈眼看着小生命嗷嗷痛哭不止,并且,不停的吸嗍着自己带血的断指,妈有点奶怎忍心不让孩子吃呢?她不仅让孩子吃奶,还不分昼夜的抱着,摇晃着,哇哇乱叫的小家伙。即便睡着了,也放下不得,一放就醒,一醒来就很难再哄睡。母亲乳房疼得恨不得想用刀子割下来,或者用两只手一直往上托着,可她还得不停的晃动着孩子。晚上自己抱就不说了,白天奶奶也不替她抱一会儿。累极了偶尔想让她婆婆替一替,她得到的回答却是:是哩,我给你抱,我的小孩儿我还没抱过喽,他们小时侯都是他奶抱大哩。
妈生了二哥,只休息半个月,就出去上工了。现在的农村,冬天一般都无活可干。可那时候一年到头都有活儿,天不亮就得去挖沟、挖塘、做人工河、修路、铲草皮......这个生产队挖完去那个生产队里挖。女人生孩子生产队就照顾一个月,不上工照开工分儿。谁要是提前上工了,一天给开两天的分儿。母亲为了多挣点工分儿,不管自己身心有多少苦处,也不管孩子有多少疼痛......她只管走出去,不是为了糊口嘛,多添一张嘴,妈就得多受一份罪。
二哥的指头,由于留下的部分太短,根本就包不住。又没给穿衣服,小孩儿常常把小手吸嗍的露着骨头翻着肉。吸吸哭哭,哭哭,嗍嗍,极少睡觉。他们那时都傻呀!也不知道把孩子的整个手给包起来。妈后来也曾想办法,试图给包一包,可父亲和奶奶却说:唾沫是杀菌哩,吸不坏,不要紧。可伤口就是不长,整个冬天都过去了,二哥的小手还是血红血红的,翻着肉露着骨头。那样子,好象开水煮一滚子似的,实际看上去,比煮一滚子还吓人呢,煮过的发白,可二哥这指头鲜红鲜红的,跟刚拨了皮一样。没得破伤风真是万幸啊!直到满了一百天,妈给孩子穿上了棉衣,衣袖长,小嘴儿再够不着小手以后,伤口才慢慢痊愈。
西院的张子赢这些年,一连添了三男三女,六个孩子。就显得房子很挤巴。由于他们不搁人,生产队就不给他们划宅子。他们就后悔不该让我们搬回来。并总想把俺家的宅子占去一半,先是要,父亲不给,商量两次以后,就强占。
父亲不给他是对的,不然,我几个哥哥长大以后住哪儿呢?让生产队给你划一处宅子,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宅子你不给就不给啦?人家拉上土坯只管盖。父亲斗不过人家怎么办呢?那就待夜深人静时候,父亲悄悄的把人家请阴阳先儿,在根基四角下的砖给他挖出来。俺老家迷信,堂屋没有这东西都不敢盖,怕破财死人走厄运。那要是盖配房就没恁多讲究了。这还怕他们盖不成主房盖配房,有时候能借雨的力量来阻止他们,把人家盖在土坯上的草给掀了,并轻轻地给推倒,拿着钉耙也不敢捶,怕人家听见,就挠,把土坯挠得圆咕隆咚的放不平。人家今年盖不成明年还盖,盖堂屋有时候一连两三年没有向,都不能盖。他啥时候能盖父亲就啥时候破坏。要是赶上发天干,父亲就领着大哥二哥和我妈,用木桶挑水往上浇......做完了这一切,父亲就去请大队支书。天一亮,就将一把手给请到了,就这请着请着,俺家堂屋西边的两个屋角,被他们家扒了好几回。
好奇怪,复制的好好的,发出来怎么会发掉一句话呢!?这里又不能修改,无奈只有 再更正一下了。
更正:
针线筐就在门里头,也在正为孩子缝灰包的奶奶身边的地上放着。妈刚刚摸到剪子,却被她的婆婆一把抓住了手:你干啥?
给小孩儿弄个衣裳。妈有气无力的说。
不弄,啥也不给他弄,叫他光肚儿一百天。
天哪!恁冷的天,小孩能活吗!?妈又一阵晕旋。
小平(父亲的小名)是正当午时的人,巳时和尚午时孤,死到路上无人哭。他命里头没儿没女,这小孩活成活不成还不一定哩。他要是命大,光一百天肚儿就冻不死,那以后就死不了了。他要是熬不过这一百天,那早晚也是死。晚死不如早死,又省衣裳又省饭,还省好些工夫。阎王爷送来时候他十个指头,嗯?再看少一个,又不穿衣裳又不包小盖护儿,这哪是小孩儿啦?说不定,还把他当成猫娃儿狗娃儿哩......阎王爷就不要他了,咱是铁打哩铜倒哩阎王爷不要哩,怕冷吗?越冻越结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