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到胃抽筋《武松当城管》

  作者简介:张苡陌,男,福建福州土著,80后。资深论坛潜水员,悲催网络小写手。
  已出版作品:长篇社会诙谐小说《水浒日记》。
  书友群:41831605、2224108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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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跻身体制内是对就业率和GDP的巨大贡献
  1、工作真他妈难找
  武松,性别男,爱好女,水浒大学计算机学院网络工程专业本科毕业生,激情待业中。
  话说水浒大学作为大宋知名高校,就业率奇高。号称影帝的校长曾骄傲地面对着前来采访的大宋教育报记者,手舞足蹈唾沫飞扬:“我校教科研水平高,毕业生质量好,我们大力支持学生工作处的工作,对毕业生加强就业指导,把用人单位请进来,把优秀的人才送出去!”
  这倒是大实话,水浒大学的学生不用走出校门就可以找工作,每到应届生找工作的旺季就有一场接一场的大型校内招聘会,筒子们看了个眼花缭乱,简历大把大把地投,谁丫说工作不好找呢?
  笔试、一面、二面、三面各种面,不计其数的水大学子收到了Offer找到了工作,成就了水浒书院潇洒的就业率。
  不过话又说回来,其实高就业率和好工作是两码事,我们一起来比如一下——比如,学经济的拼命三郎石秀签了水浒草根娱乐有限公司,具体岗位是搓脚工,月薪一千八,三班倒,包住不包吃;比如,学了四年化学的霹雳火秦明被大西北兵工厂拿下,职位是仓库保管员,底薪一千五,包吃不包住;再比如,中文系出身的白日鼠白胜同学,现在在连锁超市巨鳄窝尔马当促销员,不包吃加不包住,这会儿估计还在吆喝着:“瞧一瞧看一看,品牌卫生巾清仓大促销咧!”
  好吧,不用再比如了吧?
  工作档次最高的应该是武松所在的计算机学院(注:下文简称“计院”)了,编程高手金大坚在面试中直接把知名外企微硬公司恶心的HR考倒,二十万年薪到手;四年大学生涯没讲过几个台词的九纹龙史进被网络巨头万度公司直接拿走,十五万年薪,括号税后;常年挂科、补考经验和泡妞经验一样样丰富的阮小七居然也直接拿下上海滩开发银行的Offer,月薪8K,福利贼好。
  没过多长时间,除去考研的,就剩个武松还继续扎在招聘会里大肆派发简历。据他本人说,他接到了无数面试通知,征服无数HR手上的Offer不下108个,其中不乏大宋手工业银行、宋铁十八局、大宋挪动通信、民营养鸡场这样的好职位,但他都果断拒绝了,拒绝的理由通常是HR大姨妈面如僵尸、月薪区区9.5K是在看不上眼、企业文化缺失、职位无挑战性等不完全统计约108条。
  然而,他的闺蜜,半年前就已经入职大宋手工业银行水浒市分行的浪子燕青偷偷告诉我们,武松其实只接到一份面试通知,水浒市市郊的一家巴掌大的化工厂招一名文员兼电脑维修员兼大门保安兼保洁员再兼接线员,月薪1.1K,包吃包住,另有每天伙食补贴1.8元,括号税前。武松是面试的仨中唯一有签约意向的,可招聘方领导经再三研究,本着宁缺毋滥的精神果断拒绝了他。
  几个月过去,武松同志的工作还是没有着落,他一度怀疑自己的前列腺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每天上厕所的次数忒多,关键是每次都只滴那么两滴。
  今天是大宋国家公务员考试放榜的黄道吉日,等待奇迹发生的武松在电脑屏幕前闭眼祈求各种神灵眷顾,好容易稳定了情绪睁眼点击查询,果然是个见证奇迹的时刻——在数百名报考同一职位的竞争者中,他不幸垫底。
  我们的男主角眼眶发红,他预料到了这个结局,却没想到会这么悲惨。过两天报考事业单位的分数也要出来了,估计又要垫底了,算了,还是回老家小县城谋个生计吧,大不了帮哥哥武大郎卖烧饼去,这大城市不留咱哇!
  不巧的是此刻手机响起,阮小七打来电话一番炫耀——大上海夜生活绚烂无比,他活了个忒滋润,要多糜烂有多糜烂!
  挂下电话,武松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他嚎啕大哭了起来,这些日子钱包瘪瘪的,欠了卖卫生巾的白胜一千块钱没还,那家伙还要参照大宋国有银行的小额贷款利率计算利息,看来,今晚的晚饭连泡面都没的指望了……
  2、借钱基本靠抢
  正如你所看的那些剧情俗不可耐的电视剧一样,主人公总有传奇到无可救药的经历,穷屌丝跌落山谷不仅没摔成重度伤残,还白捡了一本绝世武功秘笈,跟着就练就一身绝学速度跻身武林高手排行榜前十。我们的武松也算是绝境逢生了,饿了两天的他在临昏迷之前查询了水浒市事业单位招聘笔试成绩,像打了鸡血一般,他突地眼泛金光生龙活虎——第二名,进面试了?!
  掐了掐自己那没长几两肉的脸,拿支笔捅捅大腿,他还觉得自己宛在梦幻,心一横,他把头往墙使劲一撞,一股钻心的疼痛感从发梢直达脚指甲,伴随着一声“啊”的惨叫,武松终于可以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了。
  类似于范进中举,武松彻底疯狂了,平日里不苟言笑的他放声大笑,唾沫星子四溅,空荡荡的宿舍楼里,他的笑声就似那一地惊雷,轰去了他的所有不快,轰去了就业季的所有挫折!只是他笑的也未免太早了点,因为这个职位只录一个人,面试的有仨,他比第三名多了0.5分,比那个该死的第一名少了惨绝人寰的5.5分。
  武松趁着手机还未欠费停机的光景,赶紧给白胜打了个电话,目的只有一个:借钱!白胜对于武松再向他伸手借钱明显不爽:“我说,武二,你还欠老子一千刀没还呢,不对,算上利息是一千一百零四刀五,咱这么熟了,零头就免了,你丫给我一千一百零四刀就好!”
  “我说小白,你这利息赶上黑市的高利贷了,四年同窗同宿舍同厕所的感情,你也够阴的!再借我两千,不差你利息钱!”武松心里盘算着去买一套西装,一定要去“男人的衣柜”买,上次的那套地摊货穿去面试太掉价,还有,必须打出租车去,挤公交车太掉档次,还惹一身骚汗!
  话说这白胜可是精明之人,众屌丝在宿舍里DOTA个昏天暗地又兼饥肠辘辘之时,他总是主动提出帮大家到食堂打包食物,于是,一份原价8元的卤肉饭华丽地涨价到9块,一碗兰州拉面也跟着涨了两块。他还常常驼着个特大号旅行包穿梭于各个男生宿舍,低价兜售些过期的面包、阿迪达达斯篮球鞋、非真空包装的避孕套什么的,偶尔也转转女生宿舍,低价推销的通常是黑色丝袜、OKOK八小时卫生巾、情趣内衣等,只是经常被宿舍大妈操扫帚赶跑。作为整栋楼里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靠着勤劳的双手艰苦创业白手起家的企业家,他也不忘回馈社会,在哥几个粮草不足之际,他总是十分及时地出现在你视线范围内:“哥们,借你二百,等你爹给你打伙食费了还我二百五,OK?”缺钱的哥们也没多想就直接OK了。没办法,这年头,先活下去再说。因为白胜常在大白天站宿舍走廊上数钱,因而得名“白日数”,后被施耐庵误作为“白日鼠”。
  而此刻,白胜却犹豫了,自从踏出校门,原来创收的法子便无从践行了,成天在超市里吆喝着卖卫生巾,根本没时间去完成他计划中的奔走水浒市各大高校兜售各种伪劣产品的方案,而目前千把块的工资还不如大学里串门赚的多呢。存折里已不多的数目,再借两千块给武松,这个经常拖欠本金只还利息、到现在还没找着工作的破落主儿?
  “只能借你五百了,下个月你要连着之前欠我的一千刀一百零四刀一起还了,对了,还有利息!”
  武松气急败坏,直接挂掉电话,差点没把手机往地板上摔个粉身碎骨。这没有经费,如何操作?他急得直挠头。
  吱呀一声,门凄惨地哀号着,有人来了?
  武松猛一抬头,妈呀,救星来了!张青到来,武松使起打老虎的气力猛扑上去:“小青,有钱没?借我两千,两千!”
  张青原住在隔壁寝室,经常在打双扣一缺三的危难关头来武松宿舍凑脚,只是从没见识过以冷静著称的武松这幅疯狂模样,疑惑地不停摸着自己的脑瓜:“二郎,不要太冲动,有话好好说,缺钱你吱声嘛。”
  张青掏遍口袋,算上毛票,不多不少,刚好二百五!
  “其实,我需要两千,下个月还你。”
  张青手拽一叠钞票顿时石化:“我存折里还有两千五……”
  “两千五就两千五,走,一起去取!”
  “我说,给我留个饭钱?”张青的眼神充满哀怨,像极了待阉割的公狗。
  “行,没问题,我借你三百块!”
  张青差点没晕死过去,这是谁向谁借钱来着?
  劫持张青去往银行取钱的路上,武松的脸上和心里同时绽开了一朵灿烂的狗尾巴花,他告诉自己,一定要紧紧抓住这最后一枝救命稻草,为自己的人生翻开崭新的一页!
  3、不可思议的逆袭
  时间:若干天以后。
  地点:水浒市事业单位面试专场第250考场。
  人物:面试官甲(中年男性)、面试官乙(中年男性)、面试官丙(中年男性)、面试官丁(中年男性)……面试官N(老年女性,目测已绝经),三名应试者眼镜男、武松、龅牙女。
  布景:不大的房间里,此刻安静得很,粗重的呼吸声伴随一两声呼噜此起彼伏着。两军对阵,剑拔弩张,一场大屠杀即将开始。但见三名应试者沦陷在房间中央,面试官们采取马蹄形布阵半包围结构,姿态万千——有伏案打呼噜的、有在玩手机斗地主的、有在挖耳洞的、有在抠鼻屎的……呃,那个,那个绝经期老年女性正在干嘛呢?是的,她是在织毛衣!
  “你们先逐个自我介绍一下吧。”绝经女头都没抬,双手兀自熟练配合着,织毛衣的技术堪称一流,那穿针引线的架势令人赞叹。
  眼镜男率先开讲,语音标准,镇定自如。龅牙女口若悬河,气势惊人。轮到武松了,他还没从凌乱的情绪中解放出来,先前的无数次面试现在看来没让他攒到什么经验值——“那个……那个,我……叫……我叫武松,性别男,那个……那个,爱好女,不对……”
  哄堂大笑,哄堂大笑,哄堂大笑。专心致志玩手机的那位笑了个手机脱手而出,那划出的弧线太完美了,呃,那是一部诺基亚,水泥地板上瞬间就是一个大窟窿!
  “我……我毕业于水浒大学,身高1米88,体重170斤,胸围……臀围,那个那个……”武松已经语无伦次,慌不择言了。
  “打住”,角落里一个之前正瞌睡着的中年男性突然站了起来,“你会打篮球不?”
  “会,我是我们大学校队的,通常打前锋,偶尔客串中锋。”对于这个问题在这庄重的事业单位招考面试上出现,武松感到莫名惊诧,当然,有些很重要的讯息武松并没有透露,比如说水浒大学篮球队自打建队以来从来没赢过任何一个对手,最耻辱的是前两个月被平均年龄达到65岁的退休老职工联队赢了整30分,再比如武松本人只是校队里的一个替补的替补,平时主要任务是喊加油、拎鞋子以及蹭饭吃。
  “好家伙,就要你了,就要你了,领导交代要个会打球的!”中年男性伸起食指指着武松。
  “我说,这面试的程序不对吧?况且这个职位也不是你单位招的,”正中间那个貌似是组长的中年男性对着瞌睡男板着脸,又火速转向武松,面带淫笑,表情扭曲:“你来我单位吧,给你特批破格录一个,我是统计局的,待遇还不错。”
  哄堂大乱,哄堂大乱,哄堂大乱。中年男性们大吵了起来,目的就一个,把武松拉入帐下,下个月全市机关篮球赛,这年头,中锋忒值钱。
  ……(此处略去无数字)
  “其实,我也会打篮球的。”眼镜男怏怏地说道。
  “我也是。”龅牙女恨不得她那一嘴龅牙立马把武松撕个粉碎。
  武松面试成绩第一名,总分第一名,成功挤下眼镜男,把“水浒市改善城市面貌工作管理中心开发区分局专业技术人员”收入囊中。走出考场,他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狂喜,他终于强烈地爆发了——对着蓝天白云轻轻地“耶”了一下,那“耶”的声响连他自己都不确认是否听得清。
  很多时候,当你信心十足地以为你的人生从此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矮穷锉立马要翻身高富帅了,而事实上,你人生的另一段悲剧才刚刚拉开序幕……
  4、庆功晚宴
  迫于猪朋狗友们的压力,武松不得不痛心地决定请大家吃顿饭,一宿舍八个人,武松压轴,是最后请客的。也是,找到工作了,虽然还没开始上班,按照国际惯例,水浒大学附近的美食街,一个干净的大排档。
  约定的时间是晚上7点,结果这伙人6点就齐了,不花自个儿的钱吃大餐,速度跟波音客机似的,武松感慨交友不慎,世风日下,这批混蛋咋这么嘴馋呢?一回想之前人家请客,自己和白胜都是提前两个小时到达约定坐标的,武松也便想通了。
  好吧,列席此次庆功晚宴的有——大宋手工业银行水浒市支行柜员浪子燕青、连锁巨鳄窝尔马超市卫生巾专柜促销员白日鼠白胜、水浒市IT业巨头“连想都不敢想”集团研发中心程序员杨志,水浒市农业局公务员菜园子张青,另有跑龙套配角三名,因为不接受女导演的潜规则,戏份不多,就此删去所有镜头,至于姓甚名谁,你觉得还有报出来的必要吗?
  开始点菜,大排档的大妈脸熟的很,因为自己做东,武松拿着菜单盯了半晌,终于开口点菜了:“龙虾有没有?”
  “没有。”
  “鲍鱼有没有?”
  “没有。”
  “大闸蟹呢?”
  “这个有!”
  “有啊?不过我不点这个,我们营养过剩了。”武松瞥了眼白胜,这矬子弱弱地表示自己可以接受大闸蟹,不过武松压根没理他:“春菜捞一盘,拍黄瓜来一份,还有花生米一叠,对了,皮蛋豆腐有没有?”
  “这个真没有!”点菜大妈终于怒了,“见过抠的,没见过抠成你这样的,都找着工作了,哪这样接待你的同学们啊?”
  还是杨志爽快,抢着点了七八个荤菜,剁椒鱼头、红烧猪蹄、盐水鸡、铁板牛肉……天上飞的地上走的水里游的一应俱全。武松眼泛泪花:“志哥,盐水鸡不要了吧,禽流感,H7N9横扫大宋啊!”
  杨志连说有理,赶忙说把盐水鸡换成清炖羊肚、九节虾、油炸鳝鱼,这下武松挤出眼泪来了。
  大妈无趣地直摇头,嘴巴撅成了个挂钩:“你们这批臭崽子,每次都要老娘配合着演戏,别演了,都能拿奥克斯金像奖了!还是照惯例上五菜一汤。”
  “大妈,是奥斯卡金像奖!”白胜把泪花笑出来了,众人也都笑了个前俯后仰。
  “来吧,菜没上,咱先敬武二郎一杯,祝贺他跻身体制内,抱得铁饭碗!干杯!”杨志拿出了班长兼寝室长的当家范儿,第一个举杯先干为尽,大家都使劲吆喝,武松一杯水浒纯生下肚,像往常一样立马通红了脸,从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演讲稿:“感谢伟大的大宋、感谢大宋中央电视台、感谢水浒大学、感谢大家伙儿,我武松总算没拖咱学校就业率的后腿,咱对大宋的GDP增长还是有贡献的……”
  “去!”众人异口同声地打断了他的漫长台词,杨志一把抢过那张纸,三两下撕成碎片。
  推杯换盏间,两箱酒搞定,酒精不停刺激着神经末梢,哥几个有了扯不完的话题,畅谈大学四年的所有趣事,嘴巴都没消停过。老实巴交的张青爆了他和母夜叉孙二娘的开房猛料,说是折腾了一晚上没成功,引得大家遐想万千;杨志忆起上次喝多了想干票买卖,操着水果刀去隔壁宿舍找了牛二,硬让人家给100块买刀,结果被牛二一宿舍8个人扒到只剩内裤,后来竟躺在人家宿舍地板上一觉睡到天亮,燕青给总结说这叫“杨志卖刀”;白胜也现场促销起了卫生巾——永不侧漏,OKOK8小时,体贴又周到,一觉安稳到天亮……
  “我们毕业了,上班了,车子、房子、女人,未来靠自己打拼了,哥们,加油!”燕青喝多了酒总是要发号召的。
  刚才还晕乎乎的武松突然觉得很清醒,他想到了一首歌,Beyond乐队的《不再犹豫》,情不自禁地就哼了起来:“无聊望见了犹豫,达到理想不太易,即使有信心,斗志却抑止,谁人定我去或留,定我心中的宇宙,只想靠两手向理想挥手……”
  “问句天几高心中志比天更高,自信打不死的心态活到老……”杨志接了进去,他脸上那条细长的青疤也写满了对未来美好的期望。
  “哦,我有我心底故事,亲手写上每段,得失乐与悲与梦儿,哦,纵有创伤不退避,梦想有日达成,找到心底梦想的世界,终可见……”
  几个大男孩吼出的南腔北调凑成了大合唱,武松发觉自己调子起高了,但是仍掐着脖子吼出了最后三个字——终可见!
  回复第6楼(作者:@想破头颅 于 2014-03-05 12:13)
  额,LZ不更新原来的帖子,反反复复重发干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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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新整理发,弃舞文原帖,谢谢
  
  5、等待总是很难熬的
  体检,然后是漫长的、漫长的、漫长的等待,这几天,武松一直窝在杨志租的套房单间里,每天很有规律地做那么几件事:吃饭、玩Dota、拉屎、睡觉。对了,做任何一件事的同时,他都不忘关注手机,等待通知上班的电话打来,可瞪成斗鸡眼了也不见该来的来电,倒是有个号码每天都来问候他,那是一个甜美的女声:“您好,请问您需要特殊服务吗?包夜只要200元哦!”
  两百元?武松摇头冷笑了,要知道,他兜里只剩86块了,那还是借的。况且,对于女人,他实在是没有什么兴趣,从穿开裆裤的幼儿园直到穿洗白了的裤衩的大学四年,他没对任何一个异性有过哪怕一丝丝的怦然心动。死党燕青被无数个女孩追过,问个路都能传出绯闻;脸部三等残疾的杨志也有过短暂的恋情,人家被甩后还能文绉绉地说句“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就连猥琐如鼠的白胜,也至少对门房秦大爷的那只母狗抛过媚眼,摸过屁股,自己怎么会这样呢?
  难道自己是传说中的同性恋?大宋这个社会对同性恋可没什么好评价,可武松也没觉得什么时候有想亲吻燕青的冲动啊,真他妈的想不通。
  百般思索无解间,手机响起,一个陌生的号码,难道?难道?难道?该来的总归要来的,正如每月都来报到的大姨妈,也许早一两天,也许迟那么几天。
  明天就要上班了,武松居然没有表现出多高兴的样子,倒是一股陌生感顷刻涌上心头,虽然早就去单位勘察过地形地貌,但陌生的环境,陌生的同事,同事……同事这个词太让他感到陌生了!
  拿起手机,想给家里打个电话,却又没想好该说些什么,一想哥哥武大郎成天做烧饼、卖烧饼、吃烧饼,每次总忙到上完厕所不洗手直接做烧饼,武松只好又放下了手机,心里还是一片寂然。
  6、第一天上班
  第一天上班,武松早早地起了床,挤了几站公交车到达单位,7:50,早到了10分钟,跟蓬头污面、衣裳不整的门卫一番啰嗦,总算进了大门,他四处看了看,又无聊地在大厅楼梯口坐下了。
  8:00,没人。
  8:10,没人。
  8:20,没人。
  8:30,没人。
  8:40,没人。
  8:50,没人。
  武松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地儿了,赶紧跑到大门看看金字牌匾——水浒市改善城市面貌工作管理中心开发区分局,没错啊?!那就再等等吧。武松继续静坐,目视大门口来来往往的清洁工、农民工、乞丐,愣没见谁进了单位大门。
  半昏半醒之间,疑似来了个活口,是个女性,年纪不大,她大门处和门卫一番指指点点,多半是在说来了个新角儿。还没靠近,这小妹身上的香水就让武松打了个喷嚏,再走近几步,香水味再也无法掩盖那浓浓的狐臭味了,武松差点没栽头倒地。
  狐臭妹浓妆艳抹,打扮时髦,走起路来臀部摇晃得厉害,武松跟在后头,只觉得两个皮球在眼前晃来晃去、晃来晃去,这明显带催眠功能嘛,武松打了个大哈欠!狐臭妹带他到一楼签到处采集了指纹,武松这才知道,世界上居然有一样叫做指纹签到机的事物。
  “每天上下午都要签到签退的哦,上午是8点签到12点签退的呀,下午14点签到18点签退的咯,你不能迟到的啦!”该死的,狐臭妹发嗲的水平赶上了林志玲了,武松瑟瑟地抖了起来,给她回应了个“知道了”。
  “对的哦,考勤是我管的咧,要我关照的话说一声的哩!”狐臭妹肢体语言丰富,双臂那么一挥舞,武松抖成了发动机。
  第一天上班,他就见识了这么一个新物种,武松顿生一种跃跃欲吐的感觉。
  “对了,大姐,我在哪儿办公?”
  狐臭妹瞬间变脸:“什么大姐?我有那么老吗?”
  “呃,对不起,小姐……”
  “我靠,我像坐台小姐吗?”狐臭妹扯尖了嗓门,吃人的表情。
  “呃,小妹……”
  “我擦,你他娘的会不会说话啊?”
  “美女,美女……”
  “这还差不多,什么事儿?”狐臭妹终于心满意足,武松赶忙挥手擦去额头汗水,心想真遇上极品女了:“美女,我想知道我的办公室在哪儿?”
  “你去六楼咧,走到底最后一间办公室的啦,主任说你先在那儿干哦!”狐臭妹又晃着俩大皮球走人了,武松终于忍受不住,就近找了个垃圾桶呕了起来,今天的早饭算是白吃了,连昨晚啃的面包都浪费了。
  抹抹嘴边的污物,武松挣扎着爬了六层楼,他妈的,这个破单位,连个电梯都没有。等挺到走廊尽头,武松傻了眼,厕所?
  不会是厕所隔壁这个科室吧?瞧瞧门上的牌子——其他科?其他科是个什么玩意儿?门口脏兮兮的一块去向牌,灰尘还不少,上面激光打印着——科员:鲁达。不知道是谁恶作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黑色马克笔给“员”字打了个圈圈,旁白写了个“长”字,去向竖着写的是歪歪扭扭的“公山山”二字,照这么读的话,应该是——科长:鲁达,公山山。
  门也没锁,轻轻推开,没人。两张办公桌,一个破文件柜,四处布满灰尘,明显是许久没有人烟造成的。角落里一把鸡毛掸,武松拿起一阵乱挥,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做卫生。
  沙尘暴?雾霾?能见度太低了,武松瞬间患上了“水浒咳”,赶紧丢下鸡毛掸跑出科室,不停地呼气吸气换气,妈的,这也太要命吧!
  长喘短吁之时,武松听到了一阵脚步声,砰、砰砰、砰、砰砰……杀气、杀气,整座楼似乎都在颤动,这节奏,这韵律,这样的摇晃,赶上了8.0级大地震了!武松惊恐回头,面前是一个巨大的身躯,在同学中算是巨无霸的武松习惯了俯视他人,此刻居然要抬头仰视,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么渺小。
  那是一张圆乎乎的大脑瓜,大光头,足有地摊上的西瓜般大小。满脸络腮胡,不经打理杂乱无章,一张血盘大口,眼神犀利得就要杀人,武松恐惧极了。
  “我是鲁达,你妈贵姓?”
  “我、我叫武松,刚、刚刚刚考进来的,您好,鲁、鲁、鲁大师!”武松伸过右手,那手抖得厉害,振幅大,很像千手观音……
  第二章 鲁达、其他科以及不得不说的潘金莲
  7、霸气侧漏的科长鲁达
  男二号出现的时候,场面总是很不一般,鲁达对自己的出场方式似乎很得意,他嘴角掠过一丝轻浮,那双俯视武松的圆环猪眼里除了奸诈还有一大坨眼屎。
  在鲁达的世界里,只有一个鲁达,除此之外再别无他物。
  “小子,叫我鲁科长!”鲁达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
  “鲁,鲁科长,您,您好。”武松战战兢兢。
  “乖……”,鲁达的大手拍了拍武松肩膀,只是这轻轻一拍,武松却好似被千斤巨石压住,不得动弹。
  “你今后什么都要听我的,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明白?”
  “明白”,武松搓揉着肩膀,还没缓过来,“鲁大师,不对,鲁科长,我们这个‘其他科’具体是做什么的?”
  “这个嘛”,鲁达瞥了瞥那牌子,思考了好一会儿,“‘其他科’号称咱们单位第一科室,管的事儿太多了,我平时都很忙的,这么说吧,全单位数我这儿权力最大,谁都得听我的!”
  “咱们局长也听您的?”武松的眼睛里充满了求知欲,这丫单纯了。
  “呃,这个嘛,听我的,什么都听我的,只是表面上,我要装出听他的样子,你明白?”
  武松不解地摇了摇头。
  “我说你小子怎么这么笨?算了,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你这智商,教不会的”,鲁达总结了一句话,“巧木不可雕也!”
  “鲁科长,是朽木不可雕也吧?”
  “你个王八羔子,没学过大宋通行的官话啊,我操!”鲁达气得一脚踢来,武松躲闪不及,小腿外侧结结实实地挨到了,痛的嗷嗷叫唤。
  鲁达管武松要了十块钱,说是早饭还没吃,钱包也没记得带出来,这会儿下楼吃个早餐再回来上班,还交代武松把办公室打扫干净,柜子里乱七八糟的文件全部整好,地板还得拖干净,桌椅也擦一擦,没办好直接给拧断脑袋!
  鲁达双手示范了个拧脑袋的动作,搭配那举世无双的恶人表情,不是一般的吓人。
  武松摸了摸自己的细脖子,心里一阵发毛,赶忙干起活来。
  8、撒谎是必备求生技能
  为了自己的项上人头不被那个杀千刀的直管领导鲁达拧断,武松拼了命的忙活,连小便都顾不得去拉,浑身脏兮兮的,看起来跟天桥下的流浪汉没啥大的分别。
  手机响起,燕青来电,问候他这头半天的班是不是闲的发慌,是看报纸呢?是喝茶呢?还是勾搭单位少妇呢?
  武松唉声叹气:“小燕子,甭提了,老子今天整一个清洁工!对了,我被分配到‘其他科’,你听说过什么‘其他科’吗?”
  “真没听说过,有你说的那么惨吗?”
  “不信?你个小燕子,我武二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你有不骗我的时候吗?”
  “好吧,这次要是骗你我就上网直播挥刀自宫,他妈的,你知道吗?我那科长是个大胖子,那手一拍把我肩膀拍脱臼,还给我腿上来一脚,现在都肿得跟猪蹄似的。”
  “我靠,二郎,真这样的话,你咬他啊!”
  “那个死胖子,我这文弱书生的,手无缚猪之力,哪儿打得过啊?我就诅咒他,他妈的死胖子,还阴了老子十块钱,那德行就是浑蛋一枚,诅咒他生儿子没屁眼,生女儿没洞洞……”
  武松坐在文件堆里破口大骂,心里那叫一个畅快,顿觉腰不酸了,腿也不抽了,像刚吃了一盒钙中钙高钙片。骂到即到高潮之时,他发觉屋里阴暗下来,背对门口坐在文件堆里的他发现眼前一个巨大的影子,像一座大山似的,往后转头,只看到两只粗壮的大腿,再抬个头,妈呀,鲁达!!!武松的手突然失去知觉,甚至连手机都无法握紧,啪的一声,手机垂直落地,地板上砸开一个窟窿,又是一部诺基亚!
  手机完好无损,话筒里还传出燕青的笑声:“哈哈,我帮你问候死胖子八辈儿祖宗,还有他全家女性,哈哈,喂,你怎么不说话?喂,喂,二郎……”
  为什么诺基亚的通话质量好成这样?为什么燕青的普通话这么标准?为什么当时不买物美价廉、随摔随烂的大宋国产山寨手机?……武松仰面咧嘴、欲哭无泪的姿势瞬间凝固了,脸上青的紫的红的各自色儿,脑瓜也短路了,一片空白。
  现实总是这么残忍,不过是骂个人而已,谁曾想他就在你背后,靠,跟演电视剧一样。
  鲁达伏下身子,他那铁锅大小的脸蛋离武松的脸不过是五公分的距离,从那斗大的眼珠里,武松看到了杀气和眼屎,撞击武松耳膜的是一阵粗重且不均匀的呼吸,鲁达的胡子末梢已经扎的自己的脸上,痒痒的,好像伸手挠挠,却不敢乱动。
  “你小子刚才说的是哪个死胖子?骂我吗?你丫是不是不想活了?信不信老子拧了你脖子?”鲁达愤怒到极点,那张大直径的嘴巴足可以把武松的脑瓜整个吞下,一片可怜的菜叶夹在上边俩大门牙的缝隙里,无奈地随着他的叫嚣翩翩起舞着。
  武松湿了,下巴满是鲁达的唾沫星子,刚才没有及时地闭上因过度惊吓而呈O型的嘴巴,舌尖也不能幸免于难,他一阵恶心。
  “鲁科长,鲁科长,我说的可不是您,是我一个大学同学,他跟您一样,也是个死胖子,不对,他是死胖子,您不是,您就是个胖子……”武松灵机一动,现场撒了个弥天大谎,要知道,他的同学基本上都是营养不良,极度缺钙、缺铁、缺锌、缺维生素ABCDEFG……
  “真的?”鲁达挺直了背。
  “我对天发誓,如果我瞎说,五雷轰顶!”武松学着电视剧里的样子,右手双指合并,高举过头,表情调整为信誓旦旦状。
  轰、轰、轰隆隆——
  窗外几道闪电划过,跟着就是几个连环雷。
  “嗯?”鲁达看看窗外顷刻袭来的倾盆大雨,又看了看武松。
  “自然现象,自然现象,昨晚天气预报说了,今天雷阵雨!”武松十分慌张,他紧张地瞥瞥窗外,生怕老天直接一道闪电劈死了自己。
  “好吧,快十二点了,下班吧,我们一起去吃饭,喝几杯酒,对了,你记得带钱包。”看来后人说鲁达智商不高也不是瞎说的。
  “我……鲁科长,我就剩这么多了……”,武松哭丧着脸,掏出口袋里的所有纸币,皱皱巴巴的一些零钱,估摸不超过五十块。
  “这么惨?算了,吃公家的吧,我签单好了,你小子跟我混算是赚到了,”,鲁达大手往腰上一插,转身踱起了官步,“还是当官好啊!”
  武松依靠一个谎言化险为夷了,心想以前燕青说的很真对,撒谎是必备的求生技能,关键是还赚到免费午餐一顿,他一骨碌爬了起来,心里阳光灿烂,脸上灿烂阳光,看来自己前程美好,跟领导混吃混喝真是滋润的日子啊!
  9、公款吃喝
  走出单位大门,左转,再左转,再左转,再左转,一家看上去还不错的酒楼,目测至少有三星级,门面算得上小豪华,偌大的一个广告牌中英文对照彰显国际气派——怡红院(The yuan of Yihong)!要是门口再站几个妖娆的、旗袍开叉到臀部的女孩就成妓院了,你一定会这么想,但千万别这么想,这只是一家酒楼,更何况,大宋这个年代妓院还是不合法。
  武松心里一阵感慨:哥算是熬出头了,走怡红院这是头一遭啊。但平时走惯了大排档、路边摊的武松难免有点慌乱,似那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副乡巴佬状。
  鲁达看他那窘样,翻了个直勾勾的白眼,停步低声对武松耳语一番,告诫他千万注意个人形象,不能丢了大宋铁饭碗阶层的脸面,否则直接拧断脖子。这下武松更慌乱了,脚下小碎步也乱了,连滚带爬地一路跟着。
  鲁达觉得丢脸至极,但仍平静地朝四周表情惊悚的服务员们解释着:“新来的,第一次公款吃喝,没经验,别见笑啊……”,众人听罢异口同声:“哦,难怪啊!”武松顿觉无地自容,只想找个洞钻进去。
  “死光头,大胖子!”一个女声尖叫,海豚音,维塔斯瞬间被比了下去,苍蝇蚊子小强霎时灰飞烟灭。
  循声望去,柜台处一个靓女,长发披肩,略施粉黛,姣好面容,制服丝袜,就是凶了点儿。
  “哎,你好,嗓门小点儿嘛,吓坏我的手下。”武松看着鲁达的神色怎么有点慌乱,脸色有点不对,鲁达加快了脚步,要往包厢里窜。
  靓女冲了过来,抬头仰望鲁达,一手叉腰一手戳着鲁达的大肚皮,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臭骂:“你个死光头,又来什么公款吃喝是不是?你倒是把先前的几十张单都结了啊?还想蒙人多久呢?”
  “我不是叫单位出纳来结了嘛,那死老头没来吗?”鲁达摆出思考状,“你别急,我让他明天就来。”
  “你个大胖子还装?”靓女就要使脚踹鲁达,那高跟鞋的鞋尖分外锋利,犹如一把尖刀。江湖中有个传说,兵器排行榜前三位的利器之一就是高跟鞋,被踹中的轻者嗷嗷直叫,重者哇哇直哭,武松当下就为他的上司捏了把汗,并在心里做好了收尸的准备。
  说时迟那时快,鲁达一躲居然躲开了,他低声对靓女说:“别这样,我手下在,给点面子,明儿拿现金过来结,成不?给个面子嘛!”
  “你还要脸啊?”靓女声儿倒是压低了声,“哼”了一声就掉头走了。
  遗憾的是,这段对话武松听得很清楚,一个字也没落下。
  看着武松怪异的神情,鲁达假装咳了两下,若无其事地说:“这妹子就爱开玩笑!”
  进入包厢,没等多久,几个菜上来,都是普通菜色,鲁达又叫了酒,他解释说,最近公款吃喝查的严,风头紧,不敢点龙虾鲍鱼什么的,万一被人拍个照传上微博,也有许多麻烦事儿。先将就囫囵个饱,以后风头过了再吃好的。武松连连说是,有这几个菜总比吃快餐强,还不消自己花钱。
  两个人,一张桌子,甚是空旷,再加上没有什么对话交流,太安静了。武松惦记着要给领导拍些什么马屁好,但是拍马屁这事儿实在不是强项,所以他依次说了这么几句台词——“哎呦,今天天气不错哦”、“打雷下雨收衣服咯”、“鲁科长,你嘴里有个菜渣”……
  鲁达没给武松再掰下去的机会,直接让他闭嘴,并提议一人喝完一箱啤酒就走人,武松明显没这酒量,只好暗暗叫苦,算了,豁出去了,领导让你醉,你敢不醉?
  ……(此处略去无数字)
  鲁达在账单上潇洒地涂了几笔,就算是签单完毕了。靓女接过一看,“宋江”?!
  “喂,你又改名啦?”
  “这是我笔名!”
  “那上次签的那个‘卢俊义’呢?”
  “那是我乳名!”
  “那之前签的什么‘吴用’呢?”
  “那是我在论坛里顶帖专用的网名!”鲁达这模样不像是刚喝完一箱酒的样子,他一转身就来了个狮子吼:“肉松,你个混蛋哪里去?”
  武松正在卫生间里吐个七荤八素,神志不清之际仍不忘应了句:“鲁科长,我叫武松,不叫肉松!”跟着又继续呕吐。
  “管你武松肉松马尾松,我先回家了,你吐完接着去整理办公室,听到没?”鲁达唱起了《十八摸》,边唱着边走离,那淫荡的调调渐渐远去——“伸手摸妹屁股边,好似扬扬大白绵;伸手摸姐大腿儿,好像冬瓜白丝丝;伸手摸姐白膝湾,好像犁牛挽泥尘……”
  武松又吐了许久,直到肠胃里连水都没有,晃晃悠悠地出了卫生间,走出了酒楼,他依稀还记得回单位的路,只是脑瓜里也晃动的厉害,双腿也端的不听使唤,只好一路扶着墙角前行。
  走至路口处,一辆红色轿车喇叭直响,挡风玻璃里边是一张美如天仙的脸,武松四下张望,才发现自己是挡着人家的道儿了,他想靠边避去,哪知自己根本就站不稳,竟然一下子瘫倒下来,脑门重重地叩向车头……
  10、车祸现场
  车祸?这是车祸吗?
  在大多数情况下,大宋这个国度的驾驶员们开车撞倒人,第一件要做的事是下车看看被撞倒的倒霉蛋咽气了没,咽气了?好办,直接踩死油门加速碾过去再速度逃离现场。没咽气?也很好办,踩死油门碾压,要是不放心可以来回碾压数次直到咽气为止再速度逃离现场,如果恰巧车上放了把菜刀啊电锯啊什么的就更好办了,直接咔擦几下,省事多了。
  如今这个已然昏死过去的倒霉蛋武松,作为本小说的主人公,他必定不会就此结束性命去地府报到,至于他今后会缺个胳膊或者少条腿,谁也没法保证了。
  红色轿车车门打开,美女车主慌忙下车,她已经慌乱地不知该做什么,周围一下子拥来了许多不明真相的围观者,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炸开了——“看看死了没?”、“没死就碾死呗!”、“这姑娘真漂亮!”、“胸围得有个E吧?”、“你瞎眼了?至少也该是F罩杯吧!”……大哥,你们离题了!
  一个白发苍苍的大爷更绝了,居然就地开盘当起庄家来:“来啦来啦,一块起押,猜猜等下车主会在这个倒霉蛋身上碾几个回合?猜对买一赔二啦!”大伙儿纷纷下注,常年驻守这条街的乞丐把破碗里的所有毛票都押上了,他自信地叫嚷着:“妈的,我把今天的收成都押上,肯定仨回合,我可见多了,前天和大前天那俩都仨回合翘辫子的!”
  美女车主急出了眼泪,她拽着武松的脏手大喊:“你别死啊……别死啊……死啊……啊……”
  喧闹的大街此刻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那个乞丐瞪大眼睛张大了嘴,他多希望现在躺在地上的是自己啊——人工呼吸?!
  羡慕嫉妒恨呐,人群里一片叽叽喳喳,紧接着是一阵唉声叹气。
  武松做了一个很美很甜的梦,在梦里,他手里拿着一个从白胜那儿抢来的冰激凌,草莓味的,他欣喜若狂,却又格外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冰激凌,于是,他动情地伸出舌尖,轻轻地舔着、舔着、舔着……
  啪一声响,武松觉得脸上一阵火辣,睁开眼,冰激凌呢?我的草莓味冰激凌呢?
  只见一个美女站立眼前,又羞又恼的模样,樱桃小嘴里冒出几个台词:“你,你,你这个流氓!你干嘛伸舌头舔我……”
  酒精还在不断刺激武松的神经,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继续费力地思索冰激凌到底跑哪儿去了。
  “你没事了吧?”
  “没事,一点儿事都没有!”武松抬头盯着美女看,真漂亮的一个女孩儿,一头卷发,大大的眼睛,樱桃小嘴,桃花似的小脸。
  “那我走了。”美女车主被武松看了个好不自在,她丢给武松一张名片,说是有什么伤到了就打电话,然后转身上车,启动,倒车,开走。
  汽车的尾气喷得武松够呛,他连连直咳。
  围观的众人终于散去,戏演完散场,他们一直以为车祸现场会是部恐怖片,至少是部惊悚片,结果不是。当人工呼吸的剧情出现后,他们转而期待看到一部令人血脉喷张的东瀛爱情武打片,结果,结果,他们失望透顶!
  乞丐走到武松跟前,连连摇头,好半天说了一句:“我要是你就赖上她,让她陪吃陪喝陪睡,至少也得讹些钱嘛!”这话搞得武松继续云里雾里春天里。
  思索良久,武松还是没有弄清剧情,算了,不想了,他把那张漂亮的粉红色名片塞进口袋里,挣扎地爬了起来,继续扶着墙边往单位方向走去……
  11、潘金莲的名片
  下午,带着酒醉的武松坚持完成了鲁科长布置的所有任务,果然小犊子有力量,距下班还有整整7分钟就提前完事了,酒也几乎退了。挨过6点,下班,武松搭了公交回到杨志宿舍,还没等泡碗方便面就困意大发,倒头睡去。
  直到九点半,杨志回来了,一开灯,武松便被刺眼的灯光刺醒了。
  “老杨,你丫这么早起床干什么?天都没亮呢!”武松揉着惺忪的双眼。
  “我靠,老子刚加班回来呢!”
  “这么惨?谁让你是赚大钱又悲催的IT精英呢。”
  “哎,早知道也去考公务员了,拿命换钱这是!”杨志感慨万千,脸上那条青疤颜色也黯淡下来。
  武松得意地唱起了《十八摸》,虽然歌词不是很熟悉,但那调调当真赶上了鲁达了。
  “哎,才上一天班就学淫荡了。”杨志直摇头,“喂,那张红色小纸片是什么玩意儿?”
  武松搁在床头的那张名片引起了杨志的注意,青面兽拿起就读了起来:“水浒市西门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营销总监,潘金莲,哇塞,名片还印着相片的,是个大美女哦,笑得好甜!”
  杨志闪电掐住武松的脖子:“你小子现在撞大运啦,说,怎么搭上的?”
  武松被掐得说不出话,好容易掰开杨志的大手,连喘带咳地答应:“我也不晓得,今天一个女孩,开红色的车,对了,那车的标志是四个洞洞……”
  “你个大糙哥,那是奥迪,豪车,快接着说故事!”
  “哦,好,那姑娘硬塞这名片给我,说我要是伤到了就给她打电话,可我没伤到啊,而且,就算我伤了关她鸟事?”武松搞得一副很无辜的模样,还学水浒大学里那些专泡无知女大学生的留学生样子耸了耸肩搭了声“嗯哼”,杨志看了直犯呕,又掏大手使劲掐了他一顿脖子,直到武松高喊“大爷饶命”才作罢。
  “甭管那么多,给她打电话呗,泡妞靠手艺,跟燕青学两招!”
  “算了吧,老子才不稀罕!”
  杨志抛下一句“孺子不可教也”,迅速扒光衣服洗澡去了。武松拿起名片,看着上面对着自己甜甜笑的潘金莲,突然觉得脸上又火辣起来,嘴边泛起了一阵阵草莓香味,心跳也扑通扑通加快了速度,拔凉拔凉的。
  这是武松第一次有怦然心动的感觉。
  12、三碗不过岗
  第二天,鲁科长没来上班,武松偷偷各楼层逛了圈,发现全单位没几个活口,活口们要么在网上购物要么在炒股要么干脆趴桌面上睡觉,于是,昨晚没睡好的武松放心地跑回其它科趴着睡去,这一睡就是一个上午。醒来后,望着桌面上的一大滩口水,武松遭受到自己良心的谴责:上班时间怎么能趴在桌面上睡觉呢?我不该这样的,我怎么能这样呢?……下次真该带床草席枕头来上班,躺着睡姿势才对嘛!
  中午签退完毕,他精神抖擞地串了附近几条街道,吃了份便宜的快餐,折回单位打算接着睡午觉。
  “来嘛,来嘛,客官,来嘛,快来嘛……”窝儿马超市门口,一个身着极少布料的女人对着武松搔首弄姿,见武松只是继续低头走路没搭理自己,她不免火大,冲过来一把拽着武松的胳膊,拖着就走了好几米路。逆天了啊,武松的体重整整180斤,这女人算上10厘米的高跟也不过160公分,这剧情晚的太没尺度了。
  武松哪里肯屈服,他双腿就近蜷住一根救命的电线杆,可怜巴巴地望着她:“姐姐,我没带钱,姐姐,求你了,不要,不要,我还是处男哇……”武松想起了几天前看的国际新闻,非洲某国某男被几个女人给轮奸了,的女性难不成也要学样吗?
  “小哥,你想多了,我是酒水促销员,请你免费品尝‘景阳冈’牌烧酒哩!”
  “早说嘛,那你怎么穿这么少?”武松镇定了,甩开了女人的手,顺便瞄了人家的胸部一眼。
  “工作需要嘛,你们男人不就爱看点肉嘛!”女人的眼里充满了不屑,“舞台那边还有裸体彩绘呢,快来。”
  “这个嘛,那个嘛,我对这个也不是太感兴趣”,武松脸红了,以前宿舍里群体观赏东瀛爱情武打片时,他都大义凛然地选择走开,然后只是躲在门口瞄几眼,而今天,他居然有种想看人体彩绘的冲动,不过他嘴里还是倔强地说着,“我就只过去免费喝点酒!”
  武松跟着来到舞台边,却没见到所谓裸体彩绘:“你说的,说的那个什么彩绘呢?”
  “演完了,就你刚才抱电线杆那么功夫就完了,后悔了吧?”
  “哪有?我就是问问,”武松假装抬头望望天上飞机飞过的痕迹,约摸三十秒后低头,女人手里捧着一碗酒。武松接过碗两口咕唧下,天热,口渴,这酒无色无味,白开水也似的。武松还要再来一碗,女人却不肯了,说这酒度高,电视台里广告天天打——三碗不过岗!
  三碗不过岗的意思就是你喝了三碗“景阳冈”牌烧酒的话,你就过不了你单位的年终岗位考核!
  好吧,武松不干了,非要喝三碗,他就这牛脾气,人家不让做的偏要做。上大学头一年,水大保卫处规定不能在校门口拐角处随地小便,他直接接着酒劲在那儿拉了泡大条,结果当场被几个保安持打狗棒猛劈,后来在校医院里住了好几天。
  女人拗不过他,只好又给武松盛了两碗,他又大口咕唧完,倒是解渴了。女人心疼地叮嘱他快回家睡去,估计半天都醒不了酒。武松翻了个白眼,健步如飞地返回单位,一点儿事也没有,他心想这年头商家也太无良,尽打虚假广告,这个“景阳冈”烧酒好像电视里、网络上到处打广告,也没见哪个有关部门出来管管,太假了这是!
  几分钟后,“水浒市改善城市面貌工作管理中心开发区分局”的牌牌近在眼前,武松却扑通到底,在即将不省人事之际,他告诉自己,爬也要爬到“其它科”,被人看到醉倒门口太丢脸了。
  他真的是当着门卫的面爬到办公室的,栽倒在办公室地板前,他骂了一句:“他妈的,这个‘景阳冈’烧酒工业酒精纯,也不多勾兑些自来水……”
  13、打虎英雄武松
  一只大老虎,白色的?武松吓得惊出一声冷汗来,他紧握双拳,迅速进入了格斗状态,摆出了各种姿势,蹲防、蓄力、左勾拳、侧踢……就是不敢靠近。这老虎怎么一动不动的?难道我武松洗白白了给它当晚餐都不吃?武松越想越窝火,趁着“景阳冈”烧酒还没退尽,鼓起勇气卯足劲冲上前去一阵拳打脚踢,手上脚上疼得厉害,他却不肯停下,生怕给这大虫找出自己破绽,那就连小命也保不住了。
  只是这老虎也太呆了吧?一动不动,不会是水浒马戏团跑出来的品种吧?还没思索出个所以然,武松脑瓜一重,又栽头倒下,昏睡了过去,雄壮的呼噜声顷刻响起……
  武松不知道,其实他睡在了单位大厅里,武松也不知道,他打的是一只纸老虎——那是一幅画,威风凛凛的一只白额吊睛大虫,母的。据说这幅画还带辟邪功能的,是本单位领导疏通许多关系花了许多代价才弄来的,当代书法家圣手书生萧让的真迹,正品保障,童叟无欺,货到付款!只是这书法家也画画?你别惊奇,大宋这个年代流行跨界捉刀,你没见拍AV的到处能唱歌、唱歌的也能演电视剧、演电视剧的还能陪朝廷命官睡觉、陪睡的还照样当广告代言人呢。
  最要命的是,武松把这镇府之宝打破了好几个洞洞,领导哪天心血来潮来上班了,一定火个半死。证据是确凿的,大厅墙上的监控记录了武松打虎的全过程,这家伙没前途了——领导的东西,比如女人,你可以喜欢,也可以不喜欢,但千万别去搞她,得罪了领导,你丫还混什么体制内!
  后来,江湖传言,水浒市改善城市面貌工作管理中心开发区分局有个叫武松的年轻人,他喝了三碗“景阳冈”烧酒后会打老虎,这就是流传千古的《景阳冈武松打虎》的故,于是江湖人士皆称其为“打虎英雄武松”。再后来,有个叫施耐庵的网络写手还写了本叫做《水浒传》的小说,其中的第二十三回讲的就是这件事,他那文笔忒好,只是没有经过调研就瞎写了……
  14、儿歌三百首
  上班的第三天,武松仍旧提早十分钟到达单位大门,对于昨天发生了什么,他脑瓜里一点印象也没留下,跟被灌了一海碗孟婆汤似的。
  今天真邪门了,每个科室居然都有人在,真他妈像一个高效节能的政府机关单位!武松边思索缘由边爬到六楼,一路小跑到达其他科,嗬,见鬼了,鲁达正笔挺地坐在办公桌前,桌面上一本奇厚无比的书,这家伙边翻还边煞有介事地做着摘抄。
  “哟,鲁科长,您看书啊,看的是什么名著呢?”武松靠近了两步,顺便瞥了一眼那书,哇塞,《儿歌三百首》,降魔必备,老少咸宜!
  “孩子孩子,为何你这么坏?欺负欺骗,为何你做出来?学会做好小孩,相亲相爱。关怀就在心中,充满色彩。乖乖,你快回来,我怀抱一直为你打开……”
  武松扭头表示实在听不下去,鲁达站起,大手把武松扭走的头往回扭来,继续对着他耳朵大声歌唱:“乖乖,要真心悔改,你永远是我最爱的小孩……”
  武松再扭头表示活不下去了,鲁达再给扭回来:“乖乖,你快回来,要努力学习为了未来……”
  好吧,武松、鲁达分别重复各自上述动作——“回头,做孝顺的小孩,本来人性都是善良像小孩……”
  武松终于忍受不住,他本想伸出拳头对着鲁达的国字脸来一记天马流星拳,并幻想这拳正中鲁达右眼,让他嗷嗷求饶。当然,这仅仅是幻想,事实上,他计划把早上吃的早餐呕吐出来,但又记起今早为了省钱没吃早餐,就转而问了一个问题:“鲁科长,今天单位里怎么这么多人啊?”
  唱完《儿歌三百首》的鲁达明显精神振奋:“局长出国考察人妖回来了,对了,你现在马上去局长办公室一趟,马上!”
  局长接见?是委我重任呢?还是委我重任呢?还是委我重任呢?武松心里又绽开了一朵狗尾巴花,特灿烂特妖艳的那种!他立马转身屁颠屁颠地爬往八楼局长办公室,心想这局长也挺不容易的,高高在上,要爬八层楼哩。
  此刻,他还没有意识到,他摊上事儿了,他摊上大事儿了!
  15、摊上大事儿了
  局长办公室的门是敞开着的,武松往里瞅了一眼,宽敞,透亮,装潢豪华,气派极了,只是满眼都是白色的,白的办公桌,白的沙发,白的书柜,连局长同志也是一身雪白,赶上了乡下给人送葬的造型。
  “局长,”武松大吼一声就进了门,这是为了给局长留下一个声音洪亮、形象正派的第一印象。
  “你,你是哪个?”局长被武松着实吓了一跳,脸色更加惨白,“上门讨债的农民工?”
  武松把头摇成拨浪鼓,心想自己这身打扮不至于吧?
  “你是市纪委的?”
  武松继续玩拨浪鼓,节奏加快,像马达。
  “推销保险的?搞安利直销的?”
  武松无奈地继续动作着。
  局长火了:“是不是卖正宗凉茶加多宝的?”
  “不是!”
  局长瞄了一眼武松身上的大背包,“哦”了一声仿佛顿悟,立马把武松拉进屋并顺手关门,态度来了个360度大回旋,跟见到财神似的,脸上笑开了花:“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工程队的小李对不对?给我送回扣的对不对?哈哈,这么客气干什么?非要给现金啊,你看我这办公室往哪儿放嘛,直接打我账户上不就得了,不对,不能打我账户上,要打到我老婆账户上才好,你知道的,最近风声紧,说是老虎苍蝇一起打……”局长伸手就要抓武松的背包,“哟,挺沉,客气了不是?你们家老总真会做人……”
  “局长,我是武松,刚考进来的。”
  局长顿时傻了眼,气了个直翻白眼:“靠,你丫不早说!”
  “您没给我机会说啊!”武松憋屈到了。
  局长气的直踱步,从这边踱到那边,再从那边踱到这边,又从这边再到那边,来来回回数十趟,但见一团白色飘来飘去,武松看了个眼花缭乱,这要是在晚上就得是《午夜凶铃》了。
  局长终于停下来了:“好吧,我刚才对你说的话就是开个玩笑,我这人嘛,名声在外你也肯定听说过,正直,作风正派,从不吃拿卡要,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打着灯笼也找不着我这样的清官,明白?”
  武松赶紧点头,作小鸡吃米状。
  “说正事,听说你把大厅那幅《吊额白睛图》打烂了,那画十几万块知道不?”局长一屁股坐沙发上,翘起了二郎腿,神色严厉。
  武松吃惊不解,局长气坏了,当下打电话叫人调监控录像来。一会儿工夫,狐臭妹抱着一部笔记本电脑拍马赶到,接下来的事情,你懂的……
  像只正待阉割的小公狗,武松的眼里充满了哀怨,看着视频里耍着醉拳猛揍纸老虎的自己,他抱头痛哭,恍然间,他觉得死亡离自己那么近,那么近,那么近……
  16、化险为夷
  武松情不自禁地回想起自己的童年,小时候,哥哥武大郎总是派懵懂无知的自己去偷隔壁大娘的肚兜、底裤,每次都因为手脚不够利索被抓住一阵训话加痛扁,然后是撕心裂肺的哇哇大哭。今天的场景是何等相似,他瘫坐在局长办公室的地板上,泪水、口水已经湿了一地。
  一旁的狐臭妹也被心疼到了:“局长,您看,他都湿成这样了,算了吧,别让他照价赔偿了,直接解聘开除了吧!”
  听到“开除”俩字,哭的正起劲的武松直接一咧嘴昏死了过去。
  “呃,那就给他调个科室,直接派到那个没前途的其他科去。”
  “局长,他就是其他科的。”
  “……”局长无语了半分钟,“好吧,那就这样吧。”
  武松从昏死中挣扎醒来,说是铭记局长大恩大德,顺道把局长的十八辈祖宗感谢了遍。
  “您好,请问,王伦王局长在吗?”办公室门口传来一阵甜美的声音,宛如天籁之音,武松心都醉了。
  三人循声望向门口,只见门口站立一个美女,真漂亮的一个女孩儿,一头卷发,大大的眼睛,樱桃小嘴,桃花似的小脸。哇塞,武松惊呆了,这不是那个美女车主潘金莲吗?
  “我就是王伦,王局长,江湖人称白衣秀士,你也看到了,我喜欢白色,爱干净,对了,你是哪位?”王伦看着这绝世美女,眼泛金光,表情怪异。
  “我是西门房产营销总监潘金莲,您可以叫我小潘。”潘金莲伸出手来,王伦两手一把死死握住,久久不肯松开:“哦,小潘,你好,有什么事儿吗?”
  “王局长,您的手力气大,我疼……”潘金莲羞红了脸。
  王伦这才意识到刚刚心猿意马慌了阵脚,赶忙松手示意请她就座。潘金莲这才发现了地板上的那个叫做武松物体:“啊?是你啊?”
  “你们认识?”王伦惊奇了。
  “呵呵,是啊,说来话长,他是你们单位的啊?”
  “嗯,是的,他是我们刚招考进来的年轻人。”王伦胡乱介绍了起来,“名牌大学水大毕业的高材生,名儿叫武宽!”
  “局长,我叫武松,不叫武宽!”武松抹抹脸边眼泪,他可不希望在潘金莲面前留下哭鼻子的小男生形象,要知道,在那次不算车祸的车祸之后,他至少在梦中与潘金莲相逢了三次,第一次看电影,第二次接吻,第三次肉搏……总之,每次总有新感觉。
  “武松武宽还不都一样嘛,哈哈,”王伦一句话化解了尴尬。
  “那王局长要多照顾我这位朋友哦!”潘金莲职场混迹多年,也碍于曾经撞了武松一下,便顺手推舟做了人情讲了好话,武松心生感动,泪奔了。
  “照顾,当然照顾,我这正准备任命他当其他科科长呢!”王伦变脸速度特快,那眼睛压根没离过潘金莲的脸部、胸部、臀部以及短裙开缝处,“再等个把月,我就提他进班子,你也知道的,我王伦任人唯钱,不是,是任人唯才,哈哈。”
  “嗯,王局长,我听说您单位新批了块地,就要开始招标了,您看……”潘金莲总算切入正题了,这才是她今天到访的目的所在。
  “这个,这个嘛,好说好说,”王伦转向武松和狐臭妹,“你们该忙啥忙去。”
  武松紧跟着狐臭妹爬出局长办公室,狐臭妹还顺手把门带上了。
  17、一旅行袋的钞票
  回到其他科,武松仍心有余悸,四目无光,脸上爬满了豆大的汗珠。
  鲁达本来正忙着挖鼻孔里的鼻屎,看到武松如此不淡定的模样,他竟惊得把挖鼻孔的食指塞进嘴里吮吸起来,并不住地摇头,还深深地叹了口气:“哎呀,年轻人就是不稳重,领导接见一回就冒虚汗,肾亏要喝肾宝的,他好我也好嘛,你丫这模样让新闻联播里跟当今皇上握手的人怎么活啊?”
  武松半个字儿也没听进耳朵里去,狐臭妹关上了局长办公室的门,却他打开了他的无暇遐想——关上门之后会发生什么事儿?王局长会摸潘金莲吗?摸哪儿呢?会亲她吗?会抱她吗?会对她那啥吗?潘金莲不是要揽工程吗?会主动献身吗?可局长办公室里没有床铺啊?……
  “鲁科长,咱们局长的办公室里有床铺吗?”
  面对这个毫无预兆且弱智的问题,鲁达再次惊奇了:“问这个干啥呢?你脑子抽了?”
  “呃,呃,我就问问!”武松语塞。
  “听说啊,我也只是听说,那死白死白的文件柜旁边有扇门,那门一打开,就是一个休息室,只有八九个平方,里边又是死白死白的一大片,死白的床,死白的枕头,死白的被单,那个狐臭妹常常在里边和领导翻云覆雨,哦,哈哈,我的太上老君啊,怎么有个这么奇葩的局长?哦,天哪,拧断我的脖子吧。”
  武松在心里喊了一声“不好”,心想潘金莲这会儿多半在那死白死白的床上了,哎,没想到她竟是这样的一个女人,外表那么清纯,里头却淫荡至极,真是瞎了自己的狗眼。
  鲁达说要去隔壁卫生间拉个大便,他撕下半张隔夜的《水浒日报》,叼着一支烟正要走,忽地转身嘱咐武松说自己估计得蹲马桶半个小时出头,要是有什么人来就说下楼吃早餐去了……
  武松只好坐着,可总觉得有件什么大事没做,心里结疙瘩,他开始坐立不安起来。一分钟过后,他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飞也似地跑出科室直奔局长办公室。局长办公室门微敞开着,王伦背对着门,窸窸窣窣地整着什么。
  “王局长!”
  武松这一吼,让王局长着实吃了一大吓,手上的黑色旅行袋掉落,好家伙,一匝匝钞票直勾勾地躺在地上,武松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这个黑色旅行袋,武松分明记得是刚才潘金莲提进来的。
  “你又干嘛?”王局长慌忙把掉落地上的钱往旅行袋里塞。
  “局长,潘金莲呢?”武松进来蹲着帮忙捡钱了。
  “走了。”王伦把最后一捆钱艰难地塞进去,好容易才拉上了,这袋子,鼓鼓的,大几十万该有吧?
  “走了?真走了?你们没干嘛吧?”武松连抛三个问题。
  “能干嘛啊?你这小子,”王伦突然死盯着武松,“你别乱想,这些钱都是我自己的,不是她送的,就算人家给我贿赂,我会收吗?我是那种人吗?我两袖清风,清清白白,为人民服务!”
  走出局长办公室,武松突然觉得今天天气真好,心情也不错,他觉得今晚是不是得给潘金莲发个短信,套套近乎……
  18、燕青请客
  燕青拿到第一个月的薪水了,工资一千,奖金九千,合计一万,银行里上班的果然有钱途。按照国际惯例,他要出点血,请大家吃顿大排档。
  本来燕青没打算请客的,一来银行里经常加班没时间,闲下来还得陪客户吃饭拉存款;二来这伙人每次喝完酒就耍酒疯,不是抱着棵树一阵猛亲就是对着冰箱拉小便;三来嘛,攒钱买房子找老婆才是王道,现如今房价跟火箭似的飞,能省几百是几百。
  只是那个叫做武松的物体几乎一晚给发来一条简短精悍的短信:“小燕子,你工资发了没?请哥搓一顿呗。”燕青总是假装没看到不予回应,武松等了足足一分钟没等到燕青的短信,直接手机拨过去耍起无赖,没办法,这顿省不了了。
  水浒大学附近的美食街,还是那间干净的大排档。
  白胜今晚要加班,他要清点窝儿马超市大促销活动促销不出去的卫生巾数量,说是今晚没干到凌晨是下不了班的。这真是个振奋人心的消息,燕青想,可以少点一盘菜了。
  跑龙套的仨哥们有两个说是走不开,剩下一个多半是每个月那几天来了。燕青高潮了,耶,直接少点两个菜!
  张青推门进来,屁股还没坐下,孙二娘的电话就来了,说今晚是她的生日,如果张青半个小时内没出现在她面前,那犯罪情节就相当严重,后果不堪设想。菜园子哭丧着脸,看来晚上不仅要掏空钱包,炕上大战三百个回合也免不了了,那瘦削的身板不晓得能不能挺得住。燕青假假地表示遗憾,心里琢磨着这下只要两菜一汤了。
  武松惊奇万分,那母夜叉不是上个月刚过的生日?张青哽咽了:“哥们,二娘她是一个月过一次生日,老子买玫瑰都买穷了。”
  “小青啊,别哭穷,你都提早过上夫妻生活了,咱几个还是处男呢!”
  “肠子都悔青了,我当时要不是被你们灌醉,她哪有机会把我给霸王硬上弓的……”张青没敢多说,下班高峰期打车不容易,转身正准备用博尔特的速度消失,这几个混蛋居然齐刷刷地唱起来了——你把我灌醉,你让我流泪,扛下了所有罪,我拼命挽回。你把我灌醉,你让我心碎,爱得收不回,嗯嗯嗯嗯嗯嗯……
  “混蛋,你们混蛋!”张青含着眼泪撇头跑了。
  “你们这样欺负小青是不道德的!”杨志愤慨地说,他似乎忘记了刚才他唱的最大声,还都没搭在调子上,庆幸的是黄大炜没在小说里,否则青面兽青的可不止是脸了。
  “冲动的惩罚。”燕青总结道。
  “啊,伟大的爱情!”武松不知哪来的感慨,他觉得张青虽然做足了泪奔的戏码,其实还是满心欢喜地去会他的母夜叉的。
  ……(此处略去无数字)
  杨志扶着墙找到冰柜,右手摸索着掏裤裆就要拉小便。燕青在街边研究了许久,终于找到了棵大小合适的树抱着,眼神迷离。
  武松呢?呃,他还趴在包厢里,趁着酒劲,他从兜里掏出那张粉红色名片,给潘金莲发了条短信——我喜欢你!
  两分钟后,潘金莲回了条——神经病!
  19、冰冷的手铐
  工作,只是为了生活,只是为了赚钱吃快餐填饱肚皮,仅此而已。
  就在几天前,武松还是那么积极向上,那么意气风发,哪怕是半夜起床拉个小便,他都能用浑厚的男中音吟诵出“大江东去,尿淘尽,千古风流人物”这样的壮言豪语,惊醒整栋楼里睡梦中的男女老少不说,还吓坏了楼下昏昏欲睡的小区保安。
  可这几天,他丫就是根腌黄瓜。他觉得自己失恋了,闭上眼,脑瓜里浮现的是潘金莲回复的短信“神经病”,睁开眼,还是那仨字“神经病”。武松一直搞不懂,他人生的第一次示爱,发自内心的示爱,怎么就会被当成神经病呢?
  然后,他发现自己的人生正处于最艰难的时期,他正在经历着人生最大的挫折。白天,他如一具行尸走肉,麻木至极。晚上,任凭多早爬床上酝酿也睡不着觉,加班到深夜才归来的杨志照旧脱光光洗白白了倒头就睡,武松却失眠了。
  既然睡不着,就只好下楼走走。武松本来是不怎么抽烟的,可大半夜的在街上晃荡,不抽支烟很容易被当成居心叵测的卖切糕分子。再说,最近水浒市公安机关正在严打嫖赌毒,被当做付不起嫖资的嫖客给抓起来就亏大了。
  于是,每天凌晨一点钟左右,要是你恰巧刚从夜店散场回家,你会看到一个身穿黑色背心短裤、体型硕大、神色忧郁的男子叼着根烟,沿着江滨东路走到江滨西路,再绕二环东路过天桥直达二环西路,然后左转进入地下通道,跟长期栖息该处的流浪艺术家一起蹲着抽根烟,然后就着少了两根弦的破吉他共同合作一曲《新白娘子传奇》的片尾曲——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吼,西湖美景,三月天咧,春雨如酒,烟如柳咧,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手难牵,十年修得同床渡,百年修得同枕眠……
  这回他俩合作正欢,正当就要进入该曲目高潮副歌部分时,地下通道外头警笛大作,接着是全副武装的警察数数操着卖老鼠药专用的扩音器字正腔圆地喊着话:“地下通道的不法分子们,你们已经被包围了,赶快放下武器,出来投降,我们大宋警察是正义之师,决不会虐待俘虏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身体健康,龙马精神,马年大吉,马上有钱,马上有女朋友……”
  “你丫最后三句台词不对!”
  “不好意思,春晚看多了,脑残了。”
  俩警察边吵边下了通道,武松想跑却感双腿发软,跑不动了。
  两人光荣地被拷上冰冷的手铐,武松哽咽着就要哭,流浪艺术家竟开心极了:“太好了,可以吃公家饭了,我待这儿几天了也没人赏几个钱。”
  “我们所里不包伙食的,不过辣椒水倒是免费供应的。”
  流浪艺术家听完口吐白沫四肢抽搐白眼直翻立马倒地。俩警察怕多事赶紧取回手铐丢下抽搐幅度愈发惊人的流浪艺术家,拽着武松迅速上了警车。
  车刚启动,流浪艺术家突然起身一溜烟跑了,武松直摇头,经验不足害死人。
  人到衰时,什么倒霉事都能摊上。据说上头摊派到所里的严打嫖赌毒指标刚好差一个才完成,权当凑数了。
  20、警察靠得住,母猪能上树
  狭小的房间,刺眼的灯光打在脸上,火辣辣的。武松感到迷茫,他的人生已经没有指望了。
  这个警察叔叔胡子很长,一大捋捋到胸前,油光发亮的,目测至少打了半瓶啫喱水。胸前编号10086,大宋挪动通信,挪动通信专家?
  “快说,这么晚了,出来干什么?”
  “我,我睡不着,就出来走走。”
  “出来走走?是不是踩点盗窃?上个月那个入室奸杀案是不是你小子办的?”
  “不是,我没有。”
  “看来,不给点辣椒水你是不会招的。”
  “不要啊……”武松声色俱下,眼里充满恐惧。
  “真没骨气,忒怕死,我们这儿满清十大酷刑,你自己挑!”长胡子满脸不屑,转身就要去拿道具。另一个满脸横肉的络腮胡小声对他说:“我们是大宋朝,按历史书上讲,历史的车轮还没滚动到大清朝,还没出现惨绝人寰的满清十大酷刑呢,你丫甭穿越了。”
  长胡子只好转回身来,厉声说道:“你这家伙是不是刚从窑子里嫖完回来的?说,哪个窑子?花了多少钱?小姐长的怎么样?有没有会员卡借来用用?”
  武松摇头:“我是睡不着出来走走的。”
  “好吧,你丫到底干啥的?哪个工地上混的?”络腮胡接过话茬,胸牌上编号10000,大宋电信?
  “我,我其实是水浒市改善城市面貌工作管理中心开发区分局其他科科员,我叫武松。”武松一口气讲出了这个长句,他知道,再不全盘托出,眼前这两人会直接安个“抢劫犯”或者“杀人犯”再或者“抢劫杀人犯”的罪名让自己蹲号子去的,跟执法者讲道理都是白搭,因为根本就没道理可讲。
  听完武松自报家门,俩家伙面面相觑,将信将疑,“打你领导电话叫他过来领你走。”
  “这大半夜的?”
  “你打还是不打?”络腮胡看起来就要发飙。
  武松弱弱地说:“打,打,可是,我手机在你那儿。”
  络腮胡方才收了武松的手机,一看是诺基亚的机子,大品牌,摔不坏,还全大宋范围内三包,就想编个犯罪工具的由头先没收再占为己有,上次没收一个嫖客的棒子产的三星一摔就碎,正巧换一个。
  “不行不行,我先检查下你手机里面有没有破坏我大宋安定稳定局面的不法信息。”络腮胡摆明了不想还回手机。他像模像样地摆弄着,信息、收件箱、发件箱,检查起短信来,没捣鼓几下,他笑坏了,嘴咧的老大。长胡子好奇,一把抢过手机,没几下,也跟着笑坏了。
  此刻手机屏幕显示两条短信——“我喜欢你!”、“神经病”。
  “有那么好笑吗?”武松不知哪来的勇气居然拍案而起,“老子失恋还被你们抓来了,这么苦逼了你们还笑?”
  “喂,老大,我说你这个不叫失恋,人家没跟你谈恋爱,你这叫单恋。”
  “对,单恋,是病,要治!”长胡子边笑边擦眼角的泪花。
  “你们就没失恋过?”武松反问道。
  两人安静下来,长胡子感慨说,他谈过一次恋爱,分手了,人家拒绝他时说了一句“警察靠得住,母猪能上树”。络腮胡直接号啕大哭:“我的那个亲娘啊,我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啊……”
  21、美髯公和插翅虎
  早晨,大宋标准时间七点五十八分零四十七秒五四,一辆车子以15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呼啸而至,然后一个满满的急刹车,轮胎在水泥地上轧出两条黑粗黑粗的印痕,还伴随着一阵杀猪似的刹车声,只差两公分就撞上了水浒市改善城市面貌工作管理中心开发区分局的自动伸缩门了。
  门卫惊得探出头来,妈呀,警车?抓谁来了?局长被双规了?
  车门打开,下车的竟是武松?
  长胡子司机摇下车窗,大声冲着武松喊着:“哥们,有空常来我们所里坐坐。”
  武松只顾低头狂奔,签到上班最要紧,头都没回一下:“别啊,甭想拿我凑指标了……”
  “喂,你的益达……”络腮胡手上挥舞着一盒口香糖。
  “我靠,那是你的益达……”
  看到这儿,我们惊奇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好吧,在把事情经过撸清楚之前,我们有必要先认识一下俩配角,在接下来的故事里,他们偶尔也会冒出来亮亮相——长胡子警察名叫朱仝,他对历史人物关羽的崇拜达到了极度痴迷的地步,除了在胡子的长度、数量和光泽度上向武圣看齐外,据说还曾拿着偶像的肖像到大宋知名的由棒子明星代言的海峡整形医院植过眉毛、丰过胸,自封“美髯公”,典型的脑残粉,跟信仰春哥那批家伙一个德行。而那个长满络腮胡的大家伙叫雷横,属虎,最喜欢的食物是新奥尔良烤翅、油炸鸡翅、麻辣鸡翅等等等等各种翅,关键是吃人家小摊的鸡翅还都不给钱,搞得小摊小贩们只想弄把尖刀插死他,因此人赠绰号“插死这个吃咱们鸡翅从不给钱的属老虎的臭警察”,后来大家觉得这个绰号叫起来太需要强大的肺活量了,所以最终简称其为“插翅虎”。
  至于事情的经过,其实,竟是那样的简单——我们姑且称之为《一个“嫖客”和两个警察的故事》。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当时,武松、雷横、朱仝瞬间发现三人当前的共性:没有女人,甚至被女人鄙视。
  在你觉得自己悲惨到无可救药时,你需要的不是卡耐基或《心灵鸡汤》或啤酒或红灯区,你只要找着一个比你还悲惨的人,仅此而已。武松很庆幸,这个长着络腮胡的叫做雷横的糙老爷们,长得跟詹姆斯、奥登一般显老也就罢了,情感悲催指数显然比自己还高多了,居然连被拒绝的机会都没有。至于朱仝,武松觉得这人更可怜了,曾经拥有必定伤得更深。
  当雷横仰天长叹出那句“谁敢比我惨”时,武松突然觉得自己是多么幸福,生活多么美好,啊,灿烂的阳光!啊,伟大的祖国!
  接下来的剧情是,朱仝敲开派出所对门已经熄灯打烊的食杂店,免费搬来了一箱工业酒精与自来水的比例为3比7的水浒牌白酒,三人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酒到深处,三人即兴合唱一首《爱情买卖》——出卖我的爱,你背了良心债,就算付出再多感情也再买不回来,当初是你要分开分开就分开,现在又要用真爱把我哄回来,爱情不是你想卖想买就能卖,让我挣开让我明白放手你的爱……唱到感情至深处,朱仝眼眶发红,情不自已,武松感同身受,眼泛泪花,雷横不知所措,死命把眼睛搓红……
  酒到再深处,武松对着雷横的裤裆一阵猛呕,雷横对着朱仝的裤裆一阵猛呕,朱仝拿个塑料袋包扎好长胡子后摸索到武松的裤裆一阵猛呕……
  酒到极深处,雷横找来水果刀和一次性水杯,左手食指一割,殷红鲜血滴入杯中,丫这是要歃血结义啊?但见朱仝二话不说,抓起武松的手就要放血,武松在晕死之前说:“大哥,我晕血啊……”
  22、不可不说的露点事件
  “我靠,你丫咋打扮成这模样?玩制服诱惑?”鲁达圆环猪眼瞪得老大,就像撞到了外星人。
  武松看看自己,妈呀,我咋穿着一身警服呢?还甭说,这服装真好看,穿着倍儿显精神,就是号码小了点儿,成了紧身衣,纽扣少了俩,肚脐眼没遮住,裤管短了点儿,露出大半截布满密密麻麻腿毛的小腿,最醒目的是臀部一左一右那烟头烫出的俩窟窿,超级巨星的范儿!
  武松绞尽脑汁,终于想起了几个小时前被朱仝朝裤裆吐了个盆满钵满,就向雷横要了套衣裳换上,可当时怎么就没觉得小了呢?
  鲁达走近两步,又低头上下打量了遍武松,没多久就把眼光聚焦在武松胸脯上,武松心慌意乱,下意识地把双手紧紧护住胸部:“鲁,鲁科长,我,我不搞基的……”
  鲁达眼现凶光,嘴角浮出一丝冷笑,他一把把武松推倒墙角,两只大手轻而易举地掰开武松双手,武松哪里能够再做挣扎,瞬间已动弹不得,他只好痛苦地闭上双眼,嘴里胡乱地嚷着:“鲁科长,你放过我吧,我还年轻,我不喜欢男人……”
  “54250,我是二百五,这编号真他妈的逗!”鲁达捧着大肚子笑开了。
  武松瞅了瞅胸前的警号,还真是54250,这么怂的号,是络腮胡还是长胡子呢?他急了,手里使劲一撕——这号倒是撕下来了,只是力道没控制好,一大片布料跟着被撕了下来,露出了胸前一大块肉。
  这下可好,不幸露点了。
  “开——会——了——”一声尖叫划破长空,如果没猜错的话,这是狐臭妹喊的话,空气里还夹杂着一阵狐臭味,“会议室机关干部大会,都赶紧的赶紧的!”
  鲁达招呼武松带上本子开会去,说这可是补眠的大好机会,局长开起会来至少两个钟头,声音细柔腔调婉约号称“娘娘腔金牌杀手”,催眠效果巨好,保管叫你十分钟内安然入睡。
  武松死活不肯去,这身袒胸露乳的造型,不被全单位同事笑死才怪。鲁达火大,自己的直管下属居然敢不听命令?他使出一招惊天狮子吼:“你——丫——走——不——走——,不——走——拧——脖——子——”
  武松的耳膜结结实实地中招了,当下就精神萎靡脸色蜡黄四肢乏力,就这样直挺挺地被鲁达往外拖去……
  23、机关大会
  实践证明,开会要趁早,来晚了你丫只好坐前排享受领导的唾沫滋润了。
  武松突然对鲁达心生感激,作为最早到达会议室的俩开会积极分子之一,自己的窘相总算没人看到。鲁达领着武松往靠后门最末排的位置坐下,他向武松系统地、全方位地阐述了这俩位置作为每次开会兵家必争之利好之地的缘由:第一,离领导距离远,意味着远离高分贝噪音远离重污染唾沫,极其有益于健康长寿;第二,靠近后门,中途开溜方便,即便不好开溜也至少可以在会议散了时率先离开;第三,有利于隐蔽,前面的人一坐下,保管谁也看不到这儿发生了什么,趴着睡一觉是第一选择,睡不着还可以拿副扑克斗地主争上游什么的……
  武松顿悟,使劲点头,鲁科长果然开会经验丰富,人生阅历厚重。
  五分钟后,会议室里塞满了人。主席台上领导入座,整整两排,武松伸头一看,就认识个王伦局长,白衣白脸白帽子的,特别显眼。至于其他领导,个个面生得很。
  “鲁科长,上面坐的领导都是谁啊?”
  “除了局长就都是副局长了。”
  “这么多个副局长?”武松一数,妈呀,11个副局长,整个单位算上司机、保安、扫地大妈以及临时工才五十几号人呢。这比例,看来大宋朝廷别的不多,就是官多。
  “咱单位已经算少了,那个发现改观局还设了18个副职。”
  发现改观局?武松表示从没听过这单位名儿。鲁达翻了个大白眼:“你丫混蛋,连名扬天下只管涨汽油价的发改局都不知道?”
  “别吵吵别吵吵,哪个混蛋再吵我诅咒他今晚打麻将赔胡!!!”王局长旁边那个拥有一对特大号耳朵的老家伙对台下菜市场般的局面极其不满,“还在讲还在讲,谁再讲全家都是小学校长!!!”
  这话忒有作用,全场瞬间死一般的沉静。大耳朵得意极了,他顿了顿嗓子:“今天的会议分两个议程,第一,王局长做反腐倡廉报告,第二,王局长部署我局下一阶段工作,第三,王局长宣布我局重要人事安排,第四,王局长……”
  王局长可真是个天生的演讲家,他的讲话重点突出,层次分明,再搭上他独特的浑厚嗓音,抑扬顿挫,震撼人心。五分钟过后,前排几个趴下了,再过五分钟,中间一堆趴下,又过五分钟,全趴下了。
  武松一瞅身旁的鲁达,哟,这家伙歪着脸入睡了,嘴巴还挂着一条晶莹透亮五厘米见长的口水,恶心极了。
  至于王局长的讲话内容,和你我想的一样:要……要……要……,还要……还要……还要……,不要……不要……不要……,大力……大力……大力……,深入……深入……深入……
  报告末段,情到深处,局长已经无法自拔了,他竟然站了起来,挥拳高声疾呼:“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不管腐败分子如何猖狂如何狡猾,只要我们加强监督和制度建设,就一定能镇得住坏人,帮得了百姓!”
  遗憾的是,台下没有动静。
  王局长又加大音量,重复了一遍最后一段台词:“就一定能镇得住坏人,帮得了百姓!”
  瞌睡中的大耳朵猛地醒来,带头鼓起掌,顿时全场掌声雷动,鲁达梦中惊醒,抹抹嘴巴口水使劲鼓掌,王局长终于满意地坐下了。
  “下面进行会议第二项议程。”大耳朵打了个哈欠,晃晃脑瓜继续说,“请局长部署我局下一阶段工作。”
  王局长喝了口茶,练了下声,对准话筒准备开讲:“同志们……”
  “嘭!”会议室大门被踹开,来了一群不速之客——十来个全副武装的警察,为首的是一个西装革履的家伙。
  会场大乱,主席台上众人惊慌失色。
  西装男大步流星向前,一把抢过大耳朵的话筒:“王伦同志因涉嫌严重违纪,市纪委决定对其双规,局里工作暂由常务副局长主持。”
  王局长昏死过去,与此同时,大耳朵欣喜若狂,他就是那个常务副局长。
  武松目送已经昏死过去的王局长被拖走,呆若木鸡……
  24、墙倒众人推
  在接下来的好几天里,水浒市改善城市面貌工作管理中心开发区分局的人流量与往年同期及设局以来的各种时期相比暴涨了800%。武松看了个眼花缭乱,前天上午来的是审计局,把财务室翻了个底朝天,死老鼠揪出好几只。昨天下午检察院来袭,全局上下惶惶不可终日。接着是法院、反腐办、信访办、公安局等等等等各部门轮番上阵,整个单位就像个菜市场,引得附近丐帮弟子纷纷聚集讨生活,不知情的还以为是一年一度的丐帮长老大会呢。
  呃,那个怡红院的老板也来了,据说王伦这大半年签单吃饭不下108单,开房找小姐整整36次,现在垮台了,这笔钱谁买单呢?
  大耳朵神情严肃,义正言辞:“去水浒监狱里找王伦吧!”
  怡红院老板听完当场中风,不久,医院的人也来了……
  武松实在想不明白,这世界变化太快了!
  说是大耳朵和王伦是史上最坚固的铁杆弟兄,最和谐的一二把手,嫖妓时内裤和用过的套套都可以互相接济,那是最令人无解的阶级友谊。然而,前天上午加开的紧急会议上,大耳朵号召全局同志积极配合前来调查的各部门同志,迅速站定立场,与敌人划清界限,踊跃提供打入我局内部的敌对势力、特务、腐败分子王伦的犯罪线索。他还率先垂范,披露了王伦上个月公款买伟哥的犯罪事实。
  全局同志积极响应代局长号召,争先恐后地向前来取证的各部门工作人员反应情况。由于大伙儿热情高涨,场面一度失控,跟超市里卖打折大米一般拥挤模样。大耳朵代局长当机立断,他果断采取了以下措施应对:一、从附近银行借来一套先进的排号设备,二、单双号限行,三、男左女右,四、设置老弱病残孕优先举报室。
  武松想到了一句千古名言——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一开始,王伦的主要问题就是收了人家几十万块的贿赂,当时解决的办法其实有很多很多,比如找个临时工顶罪,比如辩称是被迫受贿,比如假装精神失常大不了当场吃坨便便……
  但现在,他的犯罪事实已经不是那么简单了。焦点集中在他的生活作风上,有人说他跨省包养情妇,有人说他长期收集女性体毛,有人找着了装有他无数不雅艳照的U盘,有人说他性侵未成年少男,还有人说他伙同社会不良分子与一妙龄女子轮流发生关系……
  狐臭妹对着检查组人员声泪俱下,她绘声绘色地描述了王伦这个禽兽多次在不同时间、不同地点使用如捆绑如滴蜡烛如制服如丝袜等等各种非常规手段侵犯自己的犯罪事实。其语言之生动,场面之精彩,战斗之惨烈,让人惊叹,让人愤慨,亦让人想入非非!
  “呃,那个,总共有多少次呢?”
  狐臭妹抹抹眼泪,拿起手指头掰了起来:“上百次总有吧。”
  “通常在什么地方呢?”
  “这个不好说,按次数多少排序的话,应该是办公室、车上、酒店、走廊、公园、树林、草丛……”这货还一脸满足相呢。
  “……”
  隐匿在围观人群中的鲁达搭着武松的肩膀低声耳语:“你看这批鸟蛋,一个个翻脸比翻书还快!”
  25、人工呼吸
  中午,饭点,吃饭。
  武松原计划到马路对面那家便宜又够份量的快餐店享受一顿色香味俱不全的午餐,怎奈鲁达提出要共赴签单定点酒店怡红院(The yuan of Yihong)用膳,还摆出一副不去拧断你脖子的架势。
  “鲁科长,朝廷有文件,厉行节约八项规定,反对铺张浪费,这风口您还上酒店吃饭?大小领导都吃食堂了……”武松口若悬河地背起了近期《水浒日报》头版上看到的各种振奋人心的消息——市长带头吃盒饭、单位接待进食堂、一荤一素一清汤、公款吃喝被曝光、酒店老板齐撞墙……
  “我靠,你丫连报纸都信?”鲁达擤了擤鼻涕,“一看就是看新闻联播长大的!”
  武松能拗得过鲁达?不能,那就走你!
  于是,接下来的剧情有点熟悉:走出单位大门,左转,再左转,再左转,再左转,一家看上去还不错的酒楼,目测至少有三星级,门面算得上小豪华,偌大的一个广告牌中英文对照彰显国际气派——怡红院(The yuan of Yihong)!要是门口再站几个妖娆的、旗袍开叉到臀部的女孩就成妓院了,你一定会这么想,但千万别这么想,这只是一家酒楼,更何况,大宋这个年代妓院是不合法。
  武松第二次进怡红院,目测已经彻底摆脱了刘姥姥的形象,他学着鲁达踱起官步,样子还挺得瑟。只是酒楼生意惨淡,冷清得很,完全没有上次门庭若市的壮观景象。几个厨子光着膀子叼着香烟,围在角落里斗地主厮杀正酣,平日里端菜开酒的女服务员围坐在服务台边织过冬的毛衣边闲扯着,只是她们没有光着膀子,让人遗憾至极。
  “死光头,大胖子!”还是那个女声尖叫,海豚音,维塔斯瞬间又被比了下去,苍蝇蚊子小强霎时又一次灰飞烟灭。  武松心想,这剧情咋雷同了。他循声望去,柜台处还是那个靓女,长发披肩,略施粉黛,姣好面容,制服丝袜,就是凶了点儿。
  “丫头,别整海豚音了,大哥我今天过来结账的!”鲁达从裤兜里掏出一扎钱,往柜台上一丢,然后就是豪迈的一句:“多出来的算是给你的消费,甭找了!赶紧给爷来几个小菜,爷要喝点小酒!”
  武松立马想到了以下几个词汇:败家子、款爷、暴发户、土豹子、傻逼、二逼中年……
  “喂,这位爷,还差二百五!”
  “不是吧?妹子你不给打个折扣?”
  “九八折,嗯,还差十三块八毛五……”
  鲁达翻了翻武松的裤袋,把欠款还上了,还无耻地要求对方赠送两份蛋炒饭,两份干杯冬瓜汤、两瓶水浒纯生啤酒。
  靓女丢来两包加价不加量的捅一百下牌方便面,她表示领导都跑会所啊农庄啊去用餐了,怡红院的厨房里连葱花都找不着的。
  鲁达收好方便面,挨近靓女,掏出手机,靠,到处都是无坚不摧的诺基亚:“丫头,你手机号码多少?”
  “114。”
  鲁达急忙记下号码,又接着问:“叫啥名呢?”
  “范冰冰。”
  “好名字,我喜欢!胸围呢?好像衣服撑不起来耶。”
  靓女顺手丢来一个脸盆大小的巨型烟灰缸,正中鲁达的大光头,这丫“哎呦”一声直接倒地不省人事,原来鲁达的破绽是这光头啊!打110叫救护车吧,不行,救护车这会儿估计正在去买午餐的路上,于是,武松在无数火辣辣的、充满鄙视的目光注视下,闭上双眸,撅起嘴巴,人工呼吸……
  26、操刀鬼曹正
  正当在场众人为眼前的人工呼吸搞得目瞪口呆心猿意马之际,怡红院门口来了一部SUV,喇叭狂摁大声叫嚣,震撼耳膜。趴在鲁达唇前的武松还没来得及撤离嘴巴,眼睛骨碌碌一转悠,哇塞,保时捷卡宴啊!不是所有的男人,都开得起保时捷!
  “金翠莲,你家郑总又来接你了!”
  在无数道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注视下,无数口水流淌声的伴奏下,靓女骄傲地抚了抚刘海,优雅地走离柜台,左拐,直走,此刻,映入武松眼帘且渐渐远去的是那个左右晃动幅度巨大的、浑圆浑圆的臀部……
  “啧啧啧,做女人真好,做漂亮的女人更好!”武松喃喃自语道,“那个开保时捷的大叔肯定是搞房地产的!”在他的印象里,就数无良的房地产开发商最有钱了。
  “那个郑屠啊,其实他就是个杀猪的,号称水浒市杀猪专家,专注卖死猪肉30年,卖出的死猪连起来可绕地球十圈!”
  武松闻声望去,说话的就是眼前这个胖子了,他光着上身,戴着顶厨师帽,手上操一把实名制剔骨刀。
  胖子继续开掰:“那部保时捷,其实是比亚迪S6,改装的,只要你肯掏钱,飞度也能整成劳斯莱斯。”
  “哦?有这么神奇?”武松还在感慨之际,胖子递来一张油腻腻的名片,武松接来一看,立马虎躯一震——操刀鬼曹正,大宋屠宰联合会宰牛协会会员、水浒市宰牛协会副主席、怡红院首席宰牛专家、水浒市操刀鬼机动车改装公司技术总监、水浒市操刀鬼图书出版公司总编、水浒市作家协会会员、水浒市斗地主协会会员、水浒市胖子协会会员……
  曹正笑眯眯地伸过手来:“兄弟,有什么业务上的需求请记得联系我,对了,我还代写论文,保准发表,CN级刊物,评职称必备,童叟无欺,价格公道,看你眉清目秀印堂泛红的帅哥模样,我给你打个八折!”
  没等武松张口,曹正又继续说上了:“如果你有小说需要出版的话,我旗下还有个图书出版公司,提供自费出书服务,绝对正规出版社,有书号的,一千册起印,还甭说,咱水浒市好几个处长的书都是我操作的!”
  “……”
  “对了,你需要安利产品吗?安利纽崔莱,有健康,才有未来!”
  武松终于受不了了,他一把抓起鲁达的胳膊,拖着这两百多斤肉疯也似的以120公里每小时的速度一路狂奔出去。
  当然,这不科学。
  27、失恋中的鲁达
  很多时候,生活总是给我们带来惊奇,偶尔有惊喜,当然,还有的时候是惊悚。现在的情况是,武松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幕,他认为这不是真的。
  鲁达已经至少吐了七八个回合了,却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打算。武松一直以为,一个人,一个肚子很大的人,要么是被人搞大了肚子的女人,要么就是千杯不醉的“酒桶”。眼前的这个酒桶无疑是目前银河系中最可悲的人,他想要醉去,沉浸到那个没有意识、没有忧愁、可以随地大小便的世界里。遗憾的是,鲁达始终找到喝醉的节奏,他只是拼命地往嘴里灌酒,直到啤酒装到喉咙口实在满了装不下了,他扭头朝地板“呸”的一喷,再继续往嗓子里灌酒,再吐,再灌,再吐,再灌……如此循环,而已。
  其他科里的地板上,捏瘪或没捏瘪的易拉罐、掐灭或没掐灭的烟头、摁碎或没摁碎的花生壳、撕裂或没撕裂的塑料袋,还有那一大滩呕吐物。小学语文老师曾经教过我们,这时候应当用上“一片狼藉”这个词。
  “哎哟,你们俩臭男人好恶心的啦,大中午的在办公室里喝酒的呀,怎么酱紫的啊?我口好渴哦,勉强跟你们一起喝几杯的咧……”这是狐臭妹的独特嗲音,她一摇一摆地就要进来。
  “滚!”鲁达那对圆环猪眼只是一瞥,那分明是杀人的眼神,狐臭妹为避免被先奸后杀再碎尸或先杀后奸再碎尸或先杀后碎尸再奸的惨剧发生,一溜烟消失了,咯噔咯噔的高跟鞋蹂躏地板砖的声响特别刺耳。
  接下来,鲁达喝一罐,武松陪一口。武松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后悔刚才嘴快,怎么就把那个叫金翠莲的靓女被郑屠包养的国际资讯脱口而出了呢?
  世上没有后悔药,只有感冒药、止泻药、避孕药……
  (此处略去千把字)
  大多数男人喝醉了酒后会做以下几件有趣的事:睡觉、找女人睡觉、骂人、打电话骂人、摔自己手机、摔他人手机、打架、鼓励他人打架、随地大小便、把他人随地大小便发到微博上、自己吹牛、听他人吹牛……
  鲁达终于有了些许醉意,代价是横七竖八在地板上的无数个捏瘪或没捏瘪的易拉罐。鲁达选择了自己吹牛,武松听他吹牛。
  鲁达仰面,对酒当歌,唱尽大男人的粗犷:“为了明明相爱,到最后还是要分开,是否我们总是徘徊在心门之外!”
  武松不语。
  鲁达再仰面,对酒再当歌,吟遍小男人的细腻:“最心爱的情人,却伤害我最深,为什么你背着我爱别人!”
  武松捂住耳朵。
  鲁达又仰面,对酒又当歌,哼出老男人的悲哀:“我们的祖国是花园,花园的花朵真鲜艳!”
  武松撇开头去。
  鲁达终于怒了:“你小子真不是东西,老子都失恋了,你丫不带这么没有同情心的!”
  武松怒目圆睁,继而拍案而起,然后柳眉细目,轻声婉约:“鲁科长,有道是,男人如衣服,女人如手足,呃,不对,有道是,女人不应该让男人太累,不对,有道是,出卖我的爱……”
  鲁达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哇哇大哭起来。哭到哽咽处,他趴向武松肩膀,就如一只受伤的小鹿,哦不,大鹿。
  武松先是一怔,突然间又很享受这种有人倚在怀里的感觉,那么温暖,那么深刻,他情不自禁地张开臂膀,把鲁达紧紧拥在怀里。鲁达张大血盘大口,对着武松的肩膀就是一口。
  “啊,住嘴,疼啊……”
  28、怕打针的都不是好汉
  接下来——
  鲁达晃晃悠悠、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地抓着楼梯扶手下了楼,他如愿以偿地醉了,进入了那个没有意识、没有忧愁、可以随地大小便的世界里,这种感觉可真好啊,连最后十几级台阶滚着下来都丝毫不觉得疼。
  走出办公楼,鲁达的道儿被人挡住了,他心中好似无明业火三千丈,伸出手指着挡道的这玩意一阵怒吼:“你丫快让开,大爷我要下窑子、找小姐!”
  这棵刚刚高价政府采购的、回扣达到百分之九十的小柳树苗在风中颤栗着,很明显是个次品。
  “我靠,你丫让是不让?”酒精在发酵、血液在燃烧,鲁达挽起袖管摆出格斗造型。
  小柳树苗要是有脚就好了。
  鲁达定睛一看,这才知道挡道的不是个人,是大耳朵代局长刚种下的小杨柳。门口保安盯着捂嘴不敢笑出声来,鲁达只觉丢脸至极,气得伸出右手稍一用力就拔了这小柳树丢在一边。这树多半是临时工种的,没填好土。
  这个故事我们耳熟能详,因为它流传千古——《鲁智深倒拔垂杨柳》。有时候,文学作品跟事实确实相差太远,文艺工作者的胡编乱造能力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另一边——
  武松晃晃悠悠、晃晃悠悠、晃晃悠悠地抓着楼梯下了楼,他没醉,只是肩膀被鲁达咬了一口,留下一串橄榄球状的牙印,这种感觉糟糕透了,武松心想是不是该去打针狂犬疫苗?想到这儿,他不禁一个踉跄,最后十几级台阶也是滚着下来的,那个疼哇!
  经过对比,我们很深刻地发现一个真理,大多数时候,酒精能让我们忘却所有的疼痛、抹平所有的心伤。
  武松直奔单位附近的一个小诊所,那个擅长治疗妇科疾病、不孕不育、性生活不和谐同时还手握全球独一无二的梅毒秘方的老中医给出了最合理的治疗方案——打18针美帝国主义进口的狂犬疫苗,他精辟地指出被狗咬了可不是闹着玩的,轻者不孕不育,重者影响大宋社会的安定稳定局面。武松被吓了个冷汗直冒,速度脱下了裤子。
  老中医傻了眼:“小盆友,其实你不用脱光裤子的,露出半个屁股就好了。”
  武松慌忙提上裤子:“不好意思,从没生过病,从没打过针,第一次!”
  “第一次,总是会疼的!不过,英雄好汉是不该怕打针的!”老中医微微一笑,使劲扎向武松白皙的臀部。
  “啊——”这声音那么凄惨。
  还有17针,意味着武松还需要“啊——”17次。
  武松含泪提上裤子,除了屁股痛,心更痛,昨天刚发的两千多块钱工资这一下子花了千把块。
  “哎,是你啊?干什么呢?”
  武松抬头看对面的人,潘金莲!之前他曾当着杨志燕青白胜他们几个的面发下惊天大毒誓,这个骂自己神经病的女人已经是过去时了,即使她洗白白脱光光了躺床上自己也绝不理她,否则自己就是狗它妈养的。可此刻武松不由一阵激动,立马迎了上去,他觉得偶尔让狗的妈妈养养也算是体验生活。
  武松毫不见外地跟潘金莲聊了起来:“我今天被狗咬了,你呢?”
  “我没被狗咬。”潘金莲回答道。
  29、高富帅西门庆
  这真是一次伟大的非正式会晤!
  武松心想,这次不期而遇面谈的历史意义远胜太祖皇帝的黄袍加身、杯酒释兵权,连数百年后的尼克松访华破冰之旅也只能望其项背、遥不可及。
  潘金莲(微笑、惊奇状):“你怎么会被狗咬呢?看你皮厚肉糙的。”
  武松(老深沉模样):哎,最近心情不好,诸事不顺,被人咬了一口,一诊断居然要打狂犬疫苗,还得是美帝国进口货。
  潘金莲(调皮可爱状):呵呵,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啊?
  武松(可怜兮兮模样):还是都是因为你?
  潘金莲(懵懂无知卖萌状):我?
  武松(义正言辞状):你不是骂我神经病吗?
  潘金莲(再度惊奇无知状):没有吧?
  武松(无可奈何花落去模样):看看你手机的短信吧。
  潘金莲(噗嗤一笑继续卖萌):哦,给我发那条短信的那个神经病是你啊?
  武松(彻底无语状):……
  潘金莲:就想哪个家伙那么傻,也不署下名,都不知道是谁呢?
  潘金莲把手机递给武松,武松一看,呵,装满了各种短信,各种示爱各种真心各种和你在一起,细心的潘金莲还给编了号:神经病1号、神经病2号、神经病3号……武松找着自己发的那条信息,署名是神经病58号,带8的,号码还挺吉利!
  武松正乐呵间,一辆红色法拉利豪华跑车急停路边,车窗摇下,一张标致到几乎无解的男人脸庞呈现眼前,飘逸的长发,找不到任何一处破绽,这整容技术堪称世界一流。
  “亲爱的美女,上车吧!”
  哇,连声音都这么有磁性、这么有男人味,武松觉得自己要是女人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彻底爱上眼前这个男人。高富帅绝对是全球女性毕生追逐的目标。
  潘金莲迅速伸手拿回自己的手机,对着武松一声“拜拜”就上了法拉利副驾驶座,留下了满脸迷茫的武松独自怔怔而立。
  “这个呆头呆脑的家伙是什么人?”
  “哦,是我一个朋友。”
  “我靠,你居然还有这样的朋友?那什么品位啊,短裤也能配衬衫?还都是地摊货。”
  “呵呵,也挺时尚的嘛。”
  “以后别跟这种底层阶级的打交道,咱家可是有钱人,上流社会,贵族!”
  “贵族”俩字分外清晰,法拉利的引擎也随之骄傲地嘶吼起来,男人瞥给武松一个不屑的眼神,然后油门一踩,转眼不见了。
  这个男人是大宋纳税大户西门地产老总的独生子,复姓西门单名一个庆。
  约摸五分钟过去,武松看明白了,他刚刚经历的失望后的希望,终于还是迎来了绝望,那个贵族必定是潘金莲的男朋友,而自己,不过是一个穷屌丝,癞蛤蟆吃天鹅肉的故事注定只会出现在童话世界里。
  如此炎热的夏天,他却打了一个冷战,似乎感受到了料峭的春寒……
  30、花和尚鲁智深
  啊,多么痛的领悟!
  只有痛过的男人,被女人彻底伤过的男人,才能彻底领悟。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
  正在看报纸、喝茶、抠鼻屎、掏耳洞中的鲁达突然站了起来,他说他已经彻底觉悟了,还不时喃喃念叨:“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空空色色,色色空空,慧眼当识苍井空!”他郑重对着武松宣布了自己的重大决定,他将遁入空门,去少林寺剃度为僧,从此不再理会尘世间的那些纷纷扰扰。
  武松打心眼里佩服鲁科长的魄力,他对鲁达致以诚挚的祝福,顺祝他一路顺风,出家快乐。只是接下来的剧情并没有武松所想的那样——鲁达夺门而出,冲上二路公共汽车前往火车站门口找黄牛党代购去往少林寺的车票。眼前的情况是,鲁达又坐了下来,继续重复着看报纸、喝茶、抠鼻屎、掏耳洞……
  “鲁科长,您什么时候出发呢?”
  “呃,出发?去哪儿?”鲁达费力地从鼻孔里抠出一团来,假装不经意地用弹指神功弹到对面的武松办公桌上。
  “您不是要去剃度出家吗?”
  鲁达摸了摸脑瓜:“我这个大光头,你觉得还有必要再剃吗?”
  鲁达怡然自得地告诉武松,其实自己早有法号——智深。据他所说,在他所就读的名牌学校里,因为成绩拔尖,老师同学们皆称其“智商高深莫测的读书怪才”,简称“智深”,如今用来作为法号甚为合适。
  当然,关于这件事,坊间还流传着另一个听起来更为可靠的版本,说是在鲁达所就读过的所有学校里,他的“智力低劣程度伤了所有老师的心很深很深”,因而简称“智深”。
  只是天真的武松听了鲁达一席话,难免信以为真,他对鲁达的佩服级别已经达到了红色预警信号,完全上升到了盲目崇拜的地步:“鲁科长,敢问您是哪所名牌大学毕业的?”
  “确切地说,我就读过的名校有两所!”
  “哇,高材生啊,一定是本科读一名校,考研又考到另一所名校去的吧!到底是哪两所高校呢?清华?北大?大宋老年夜大?”武松甚至忘记了自己应该保持悲伤的表情以证明自己正处于失恋的极度悲怆中。
  “厨师,高薪行业!厨师,永不失业!我就读的第一所名校——新东方烹饪学校!”鲁达满脸的骄傲,“后来,校长觉得他们的教学水平已经不足以教导我,于是推荐我去了蓝翔技校——学挖机哪家强?山东找蓝翔!”
  武松当下倒地,呼吸困难,好久才缓过神来,他双手紧扶着桌子爬了起来:“鲁科长,您到底出不出家啊?”
  “出家这种事,你懂的,讲究一个诚字!”
  “那是。”
  “所以嘛,心诚则灵,不一定非要去寺庙里吃斋念经。”
  “哦?”
  “喝酒吃肉多么惬意,正所谓酒肉穿肠过,佛在我心中!”
  “哎!”
  “最重要的是,我一直隐藏着一个惊天秘密!”鲁达扒开自己的背心,他问武松看到了什么。
  武松睁大眼睛,好半会儿,他回答到:“胸毛!浓密的胸毛!”
  “看我的后背,读出来!”鲁达转过身去,那背上纹着一包巨大的烤焦了的爆米花,底下歪歪扭扭地绣着俩字:和尚!
  “爆米花和尚!”
  “……”鲁达皱紧眉头。
  “米花和尚?”
  “……”鲁达的肌肉紧绷,这分明是要拧人脖子的节奏。
  “花和尚?”
  “正确,加十分!”鲁达的脸一下子舒展开来,“我的任务其实是,维护世界和平,保护地球母亲!记住,从今天起,我是花和尚鲁智深!”
  31、好基友,一辈子
  就这样,两个单身奇葩,鲁达和武松,真真正正地成了一对好朋友,正所谓,好基友,一辈子;钻石恒久远,基友永流传;基友,你值得拥有!
  鲁达说自个儿砸锅卖铁四处举债购买的小户型前两个月就已经交房了,他诚挚地邀请武松搬过来一起住,尽管还没装修,但是俩凑合着住还行,关键是——CBD核心区,交通便捷,10分钟直达城市中心商业圈;远离闹市喧嚣,尽享静谧人生;超大绿化,满眼绿意;水岸名邸,大气生活;总结一句:不是所有的楼盘,都叫特仑苏,不是所有的有钱人,都买得起特仑苏!水浒特仑苏中央公园,高级知识分子的聚集地。
  武松进入思考状态:目前和杨志合租一个单间,房租五百元俩分摊只要二百五,偶尔隔壁房间的小情侣还免费提供夜半呻吟与WIFI,哪里能舍得呢?
  鲁达吱声了:“房租你象征性地给个两百块就好。”
  武松继续思考:才便宜五十块而已,这死胖子的呼噜声没准比杨志还大。
  鲁达从武松的脸上看到了犹豫,他斩钉截铁地表示:“一百块,只算你一百,全市最低价,你丫赚到了!”
  武松还在思考:虽然房租便宜,但,但跟鲁达住一块,会不会对自己原本就不乐观的智商有什么影响?
  鲁达把心一横,那神情像刚在马路上掉了一块肉似的:“免收房租,我靠!”
  “成交!”武松脱口而出,那神情仿佛刚在马路上白捡了一块肉,还是自己最喜欢的五花肉。
  鲁达懊悔不已,自己省吃俭用供房子,如今给人白住。武松欣喜若狂,别人省吃俭用供房子,如今给自己白住。鲁达低声下气地跟武松商量了下,每个月不多的物业费、水电费要不给出了?在详尽问清了物业费只要五十几元、水电每月只要十来块后,武松大方地表示这个可以有。
  鲁达暗想:空调、冰箱、电磁炉、电热棒、洗衣机、热泵……终于可以大胆地用了,反正不用自己钱包里出。
  “你们俩,局长找你们的啦!”狐臭妹驾临,一阵让人作呕的狐臭环绕其他科上空,久久不肯散去。
  鲁达和武松面面相觑,这局长不是还没任命下来吗?
  狐臭妹口中的局长其实就是代局长。这年头,不管正局长副局长代局长,你丫开口都得叫局长,人听着多高兴。让人不高兴了,做好穿各种尺寸小鞋的准备吧。
  话说这个代局长觊觎局长之位已有N年之久,坊间传闻原局长王伦被拉下马就是他纠集了一伙人马背后操作的,史书上把这个历史事件记载为《火并王伦》。眼看着王伦因严重违纪、生活腐化、作风不正派被判了十年刑,自己这个全面主持工作的代局长转为正职也只待上级组织一份文件了,于是代局长同志意气风发,开始对单位人事进行全面调整,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你懂的。
  代局长姓晁名盖,据说吃喝嫖赌、坑蒙拐骗、打家劫舍、杀人放火样样精通,可业务上倒是无比稀松,办事以拖沓著称:下乡调研半天可以搞定的事,他能耗上十个工作日,白蹭人家基层单位二十顿饭;一个十分钟的短报告,他能扯成一个时长四小时的大宋朝廷工作报告,于是人赠绰号“拖沓天王”。(注:《水浒传》中误作为“托塔天王”,系作者施耐庵没有翻阅《大宋版新华字典》后的错别字,特此更正,以免误导后人、贻笑千年。)
  好了,欲知此次晁盖召见鲁达武松所为何事?请听下回分解。
  第五章 鲁达励志且狗血的咸鱼翻身
  32、防火防盗防针孔摄像头
  眼前的情形,让鲁达和他的小伙伴武松都惊呆了!
  局长办公室的门是敞开着的,两人偷偷往里瞅了一眼,宽敞,满眼金光闪闪,装潢豪华,气派极了!前任王伦的痕迹早已彻底消失殆尽,白的办公桌,白的沙发,白的书柜,那赶上了乡下送葬的满眼白色通通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金黄的办公桌,金黄的沙发,金黄的书柜,满眼见到的都是土豪金,妈呀,跟大宋皇帝的金銮殿有一拼。
  “好黄啊!”武松感慨道。
  鲁达对着武松打起了耳语:看来代局长晁盖是猴急了,他等不及那一纸任命文件下来,急切地想要搬进局长办公室了。这重新装修、置办用品的办事效率真赶上了专管涨价的大宋发改委了。
  晁盖着一身土豪金衬衫,打个土豪金领带,满面红光,头发油光发亮,目测至少抹了七两啫喱膏。他端坐在豪华大气的土豪金大转椅上,戴着金灿灿的国际名表的左手食指与中指间夹着根古巴进口的雪茄,嘴巴和鼻孔同时吐着烟圈,一副明显被呛到了却又死撑着摆出怡然自得的模样。
  土豪金,风靡大宋不解释。
  两人被叫进来,站在办公桌前,鲁达抠起了鼻屎,武松发起了抖,要知道,这是武松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和晁盖打照面,晁盖这架势真心让他震撼到了。
  晁盖被烟熏出眼泪来,终于舍得把大半截雪茄掐死在烟灰缸里,然后顿顿嗓子,打出官腔了:“鲁达,我打算给你挪个科室,你觉得你去财务科当主任怎么样?”
  这话让鲁达瞬间凝固了,他的中指还整根插在鼻孔里,停止了左右旋转,也没有立马拔出来。
  “怎么?不满意?那去纪检室当主任怎么样?”
  鲁达继续凝固中。
  “我知道你一直是个好同志,王伦之前总是打压你,这几年委屈你在其他科了。”晁盖声情并茂,还顺手擦擦眼角的泪花。演技这么好,新版《还珠格格》尔康一角有着落了。
  鲁达从凝固中醒来,开口唧唧歪歪了好几句台词,结果搞得大家目瞪口呆,没人听得懂。
  “你方不方便把深插在鼻孔里的手指先拔出来?”晁盖有点不高兴了。
  鲁达费力拔出中指,问:“财务科科长不是朱贵吗?那个去年挪公款开餐馆的傻逼?”
  “我给撤了,准备调到其他科去,他是王伦手上提的人,不是什么好货。”
  “那个纪检主任宋万呢?”
  “也去其他科,还有那个杜迁。”
  “林冲呢?”
  “林冲啊,哦,他立下了大功,这个案子办下来他居功至伟,提供了很多证据,王伦的办公室、卫生间、小车,还有家里,通通都被林冲装了针孔摄像头,二十几个摄像头啊!这家伙平时可没少被王伦整,要不哪会下手这么狠?”晁盖说完哈哈大笑起来,但笑还不过三秒,他突然眉头一皱,眼睛开始骨碌碌到处转悠,四处打量着办公室的每个角落来。
  鲁达心领神会,帮着晁盖到处看了起来,剩个武松目睹二人在眼前瞎晃,老久也没反应过来。
  33、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
  在和鲁达一起通过长达两个小时的排查,确认局长办公室里不存在任何针孔摄像头、录音设备后,晁盖悬着的那颗心终于放下,这年头,防针孔摄像头偷拍是大宋大小官员积极开展好收受财物贿赂以及性贿赂工作的重要前提,没有之一。
  晁盖暗喜之间,突然发现眼前站着个人,就指着武松的鼻子问道:“你是哪位?”
  “局长您好,我是武松,其他科的。”
  “哦,你找我什么事?”
  武松直挺挺地倒地:“局长,是您叫我上来的!”
  晁盖思考了整整一分钟,猛地一拍脑门:“哦,对了,你就是那个打破王伦的那幅《吊额白睛虎》的武松呐?”
  武松心里一阵惊慌,额头大汗淋漓,到底还是要被清算这笔账,这可如何是好啊?
  晁盖踱着官步越走越近,武松心里那叫一个波涛汹涌、海浪滔天。
  “哈哈哈,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晁盖突然伸手拍了拍武松的肩膀。
  意料中的悲剧,毫无征兆地变为喜剧?武松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竟神不知鬼不觉地成了有功之人。当日喝满三碗“景阳冈”烧酒后醉打王伦挚爱名画中的大老虎,差点摔破好容易捡来的铁饭碗,如今看来居然是大功一件?
  晁局长高兴地走回办公桌前,殷切地说道:“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你们青年人朝气蓬勃,正在兴旺时期,好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希望寄托在你们身上。”
  他还教导武松说:“青年人应具备两点,一是朝气蓬勃,二是谦虚谨慎。”在讲话中,晁盖纵论天下,旁征博引,提出了“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反腐败就要最讲认真”的名言。他的讲话亲切和蔼,风趣幽默,武松连连点头表示赞同,鲁达也是边抠着鼻孔边点头表示赞同的。
  “决不能对黑恶势力低头,哪怕是大老虎,抑或是苍蝇,通通不能放过!”晁盖双拳紧握,目光坚毅,脸上挂着一副不可战胜的正义,就像电视里的超人和蝙蝠侠一样!
  武松顿觉虎躯一震,菊花一紧:要是多出几个像晁盖局长一样的好干部,大宋朝廷必将以崭新的姿态屹立于世界朝廷之林,取代美帝国主义的世界警察地位也是指日可待!啊,美好的大宋梦!
  “局长,有人找您的啦。”又是狐臭妹发嗲的声音,“西门房地产的副总,哇塞,高富帅一枚!”狐臭妹口水泛滥一发不可收拾,尽显花痴本色。
  “呃,你们先走吧,我会一会重要客人。”晁盖脸上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神情。
  武松慌忙跟随鲁达撤离到门口,却跟迎面来人撞了个满怀,一抬头:“啊?是你?”
  来人免费赐给武松一个白眼,轻轻拍去身上的灰尘,鄙夷地走进局长办公室去了。
  34、拍照留念
  朝武松翻了个惊天大白眼的人就是西门庆,那个长得很好看又很有钱的男人。这是武松第二次被西门庆鄙视,遥记得第一次时,他肝肠寸断,心碎了无痕,眼睁睁地看着梦中人上了西门庆的豪车,那亲昵的模样,不知道在弹簧床上战斗过几多回合了。不过这次的白眼,武松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难道是习惯了?是的,孩子的适应能力强悍无比!关键是,潘金莲在自己心目中的女神形象已经跌落神坛,再美的姑娘,也傍了大款,指不定是二奶,还可能是小仨、小四、小五……直到小N!武松已经不再相信这个世上还有爱了。
  鲁达哐的一声关上了其他科的木门,他从裤兜里艰难地掏出一部手机,递给武松:“快点,帮我拍照留念!”
  武松折腾了半天,抬头哭丧着脸:“鲁科长,您这手机不带拍照功能的。”
  “哦?我记得是能拍照的,难道是长期不用退化了?那就用你的手机拍几张!”
  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咔嚓……
  大块头鲁达详尽地为自己刻画了一个淫荡至极的形象——时而端坐在办公椅上搔首弄姿、时而背靠墙壁袒胸露乳、时而手捧文件夹回眸奸笑、时而满面春风手插鼻孔(中指食指各插一个鼻孔)……
  武松强忍着恶心为鲁达拍照,终于,手机电池耗尽,武松解脱了,心花怒放,鲁达则万分遗憾,失望透顶。
  “就要离开这其他科了,想想这么多年待下来,感情还是很深的!”鲁达极度痴情状,他的大手轻抚着那张脱漆严重且快报废的办公桌,眼里居然还噙着几点泪花。
  武松被感动到了,大块头男人也玩细腻啊!很不合时宜的是,就在这煽情时刻,鲁达没给忍住,放了个屁,还是连环屁,武松赶忙捏住鼻子,剩个鲁达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里嚷着没人听得懂的火星语。
  “走,请你小子吃顿饭,算是提前庆祝老子换科室。”鲁达也受不了这味儿了,当务之急是撤离现场,这也差不多饭点了。
  武松乐翻了:“科长威武,怡红院?”
  “不,是全国著名餐饮巨头,怡红院那水准,还没走出水浒,冲向大宋呢!”
  “那是,那是……”武松激动到了,平生第一次要上五星级饭店吃饭,但他还是控制住情绪,假假地说:“科长,还是甭去香格里拉了,让您这么破费,哪好意思啊?”
  “哦,我说的不是香格里拉,你觉得那小样儿档次够吗?”
  难道是前几天刚开业的超五星级会所,每位最低消费一万块,门口打着“处级及以下干部与狗不得入内、资产少于一千万者不得入内、衣衫褴褛者不得入内、衣着暴露之女性特许入内”的“水浒人民大会堂”?武松感觉自己真幸福,此刻,自己真像那只踏着七彩祥云找桃子吃的猴子。
  “其实,我说的是楼下那家沙县小吃,拌面扁肉小笼包,名扬天下,全国连锁,物美价廉,虽然看起来稍微有点脏乱,没有装空调,但有个特大号的工业电风扇,倍儿凉爽!”
  武松瞬间跌落谷底,半晌说不出话来。
  “还有,今儿个我忘了带钱,我请客,你买单啊!”鲁达抠着鼻孔大摇大摆地走出其他科,武松听完终于轰然倒下,四肢抽搐,口吐白沫,迅速进入了待急救状态……
  35、武松力挫西门庆
  鲁达好似一只快乐的小鸟,迈着轻盈的步伐,还吹着口哨,武松明显是刚被阉割完的状态,战战兢兢,扶墙艰难而过。
  楼梯拐角处,遇见不该遇见之人——西门庆。但见富少仰面朝天,趾高气扬模样,八字步开迈,风度翩翩正下楼梯,有诗为证:“玉树临风、风流倜傥、英俊潇洒、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号称一枝梨花压海棠,人送绰号玉面飞狐西门庆。”
  武松惊喊了声“倒霉”,掉头便要往回走,鲁达却没有刹车的迹象,头瞄天花板,继续官步前行。
  接下来的剧情你懂的,两个走路皆不长眼之人,撞上是必然。一声巨响,西门庆的脑瓜撞上鲁达的胸部,有点生活常识的人都知道,一个物体撞上一团肥肉只有一个结果,被弹开去。西门庆被弹开足有八米之远,摔了个人仰马翻,帅哥瞬间成衰哥,于是,一场战争不可避免。
  西门庆怒不可遏,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快步冲向这个挡道的死光头,他蓄积气力,准备一拳将这低俗之人打翻在地,然后骄傲地抬脚踩住这死光头的大脸,声色俱厉地问候他家的全体女性,如果时间允许的话,这家伙的祖宗十八代中的所有女性也一并问候一遍。
  说时迟那时快,西门庆飞速到达鲁达跟前,在两人的直线距离仅有8公分的紧要关头,西门庆愕然发现一个残酷的事实,自己打算掀翻在地的这个家伙体型彪悍,自己踮起脚尖也只勉强够他胸脯高低,那到底是武斗,还是文斗,还是以和为贵呢?
  很快,西门庆做了一个决定,这个决定注定将因其重要意义而被载入史册。
  “这位兄台,您这肌肉倍儿结实,敢问是在哪个健身馆锻炼?”西门庆拱手作揖,帅气的脸庞变得无比猥琐谄媚。
  “炼你祖母,你丫挡我道了!”
  看着鲁达发黑的印堂,西门庆也怒了,他一个深呼吸,说:“哥们,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要不咱们交换个名片?”
  “片你姥爷,让开!”
  “好吧,既然你如此不给面子,那别怪小生了,接招吧”,西门庆不知哪里掏出一把书生折扇,扇面打开,宋体二号加粗下划线的“对穿肠”三字呼之欲出,他摇头晃脑地出了上联,“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
  鲁达石化,在称霸大宋的新东方烹饪学校和蓝翔技校里,对对子不是选修课,更不是必修课。
  武松来劲儿了,他突然来到鲁达身边:“让我来试试!老虎打不到,打到小松鼠。”
  “好,我就来会一会你!”西门庆满脸不屑,他可是拿过大宋对对子大赛冠军的。
  两人互相凝视,蓄势待发,突然,俩皆撅嘴互亲,鲁达跌倒,满脸惊诧!
  武松:“我俩惺惺相惜,情不自禁!”
  西门庆:“言归正传,我们开始了。我上等威风,显现一身虎胆。”
  武松:“你下流贱格,露出半个龟头。”
  西门庆:“你家坟头来种树。”
  武松:“汝家澡盆杂配鱼。”
  西门庆:“鱼肥果熟入我肚。”
  武松:“你老娘来亲下厨。”
  西门庆只觉得天旋地转,万念俱灰,鲜血从口中喷出,他不敢相信自己在对对子这个强项上居然输给了一个低俗到掉渣的无名小卒,他不知道的是,那个对对子大赛的冠军,是他那个老爹花钱买通评委搞定的。
  鲁达对武松刮目相看,连连夸赞,武松不好意思地笑了:“星爷的《唐伯虎点秋香》,那个经典无厘头,我看过无数遍了,每遍都笑趴下,台词都记得滚瓜烂熟了。”
  武松和西门庆的千古梁子,就这么结下了。
  36、都是为了生活
  武松要搬家了,就要搬过去跟鲁达一起住了。实践证明,搬家是项大工程,一个人忙不过来,非得找几个帮手不可。武松思来想去,那几个狐朋狗友都是上班族,平日里没空,周末应该没问题吧?再翻翻大哥武大郎叮嘱随身携带的老黄历,哟,周日不错,正宗黄道吉日,宜搬迁、宜上梁、宜送葬、宜掘坟、宜盗墓、宜下咸猪手……诸事皆宜!
  于是,那个叫做“水浒大学108条黄瓜”的QQ群里热闹非凡——
  行者:我亲爱的兄弟们,本周日帮我搬家啊。
  青面兽:我擦,你丫真要搬?
  行者:我那科长叫我搬过去跟他一块住,还不收房租。
  白日鼠:武二,你跟领导打成一片了?
  行者:一点点,我这人工作能力稍微强一点,人际关系稍微好一点点,就一点点。
  浪子:你那科长单身吧?多半是同性恋,找你搞基不是?
  青面兽:我看也像。
  白日鼠:+1。
  菜园子:+10086。
  行者:别扯,来帮哥搬东西呗。
  白日鼠:管饭不?
  行者:呃,自己吃完午饭再来,不管饭,免费提供梁山泊牌纯净水一瓶,富含各种矿物质,开盖有奖的那种,最低奖项是“再去买一瓶”,最高奖项可吸引人了,“再去买两瓶”,多好哇!
  群里突然就没人发言了,武松一瞄,靠,都下线了,多半是隐身,这批人,太没义气了!武松气了个盆满钵满,他挨个儿发消息过去——“别玩隐身,都给老子过来帮忙搬东西。”
  五分钟过后,他陆续收到了大家的回复。
  白日鼠:武二,你懂的,我很忙的,周末也得在超市里促销卫生巾,这年头次贷危机、通货膨胀、金价大跌,经济危机一触即发,由此导致大宋女性大面积停经、少经、绝经,各种品牌卫生巾销量一落千丈啊,我那个命苦啊,你啊,就叫杨志他们几个帮忙搬吧。
  浪子:我找了份兼职,存钱买房子,你放过我吧。
  青面兽:滚,你滚,我们结束了,你不要再缠着我,我们结束了,每次都用我的牙刷,我靠!
  武松用英语骂了句他妈的,发现电脑屏幕上菜园子的QQ又上线了,心里一喜,还是张青这家伙够意思。
  行者:小青,还是你最哥们了!
  菜园子:呃,是这样的,我周末可能没空。
  行者:???
  菜园子:孙二娘预计这周又要来大姨妈……
  行者:我靠,你丫上次说你老婆来大姨妈还不过两周时间,这一个月来两趟,大姨妈她好意思啊?
  菜园子:我这边网络信号不好,看不到你说了什么,真看不到,下了,88。
  武松感慨了交友不慎,后来又想,哥几个也都不容易,杨志没日没夜的加班、出差,燕青兼职存钱,白胜卖卫生巾吆喝的嗓子都坏了,孙二娘还没找着工作呢,张青一份工资两人花,哎,都是为了生活!
  37、卖房子的尽瞎忽悠
  周日,诸事皆宜,搬家去吧。
  武松准备了个超大号的编织袋,就是农民工返乡过年必备的那种,容积量大,想装啥就装啥——十斤重的黑心棉、破了好多洞洞的被褥、洗白了的牛仔裤、起毛球的毛衣、黑色丝袜、缺三根弦的破吉他……通通塞进去!哟嗬,一个编织袋就解决了所有问题,搬家,也没想象中的那么工程浩大嘛!
  武松扛起编织袋,斜背上唯一值钱的笔记本包,拦着一部起步价已经涨到10元的的士:“师傅,我要去水浒特仑苏中央公园。”
  的哥心领神会,油门一踩,呼呼,出发啦。
  ……(此处略去若干字)
  鲁达侧卧在床,一副睡美人的标准睡姿,除了一条假冒CK内裤,他身上已经没有任何武装。武松涨红了脸,不知哪儿来的勇气,他居然敢对着鲁达大吼:“我说鲁科长,你不是说10分钟就到的吗?我打车整整一个钟头,花了一百八十块钱!”
  “我说过吗?”
  “你说的,交通便捷,十分钟直达城市中心商业圈!”
  “哦,那说的是开喷气式飞机只要十分钟,打车按道理半小时也够了,水浒市这路堵嘛,你又不是不知道!”
  “还说CBD核心区域呢,连一个手工业银行网点都没有!”
  “有啊,小区门口右转走一公里再左转行一点八公里再穿过一条小巷子,那巷子尽头有个手工业银行的ATM存取款机,不过,据我所知,那机器半年前就不能用了。”
  “我靠,这个小区没有清洁工吗?你看我这一路走进来,鞋底粘的尽是鸡屎、鸟屎、狗屎,最恶心的是还有猪屎,小区里还开养猪场啊,这个你怎么解释?”
  “哎,这你就不懂了,这说明本小区绿化做的好哇,原生态的居住环境,满眼都是绿色,多好啊。”
  “不是说水岸观邸,大气生活么?我转悠老半天也没看到什么江啊河啊的,连条像样的小溪都没有!”
  “小区对面有个石桥,下面是条臭水沟,常年漂浮着垃圾、死猪、用过的卫生巾,那就是水岸。”
  “我晕,那也能算啊?”
  “怎么不能算?”
  “呃,那好吧,你不是说这儿是高级知识分子聚集地吗?满眼都是蓬头垢面、衣着邋遢的泥瓦匠、农民工……”
  “难道,你觉得,我这个新东方烹饪学校及蓝翔技校双料高材生不是高级知识分子吗?你不还是名牌大学水浒大学毕业的?咱俩都是高级知识分子,安德斯瞪?”
  “噎死,埃杜,爸特,爸特……”
  “爸特个屁啊,你晚上就睡那客厅吧。”
  “你不是说两房两厅,给我一个海景大房吗?”
  “其实,两房指的是一个卧室加一个厨房,两厅就是客厅餐厅二合一,我觉得吧,客厅那儿靠窗,空气倍儿好,还能看得见对面那条臭水沟,海景房嘛。”
  “鲁达,你个混蛋,你这是虚假广告!”
  鲁达听了,不是一般地火大,他从床上蹦了起来,大声叫嚣:“我操,老子砸锅卖铁买房子的时候那批鸟蛋也是这么讲的,吹得老子晕乎晕乎的,立马抱着一大摞钱给买下,等交了房,我去他娘的,百来万块买了个破房,白纸黑字合同签下,老子哭都得躲卫生间里,你丫一个来白住的,搞得比老子还悲催,要不要我拧了你脖子?”
  武松被鲁达红通通的眼眶给惊到了,这家伙还真惨,怪可怜的,现在卖房子的也太能吹了吧?
  38、再见了,其他科
  武松和鲁达就这么幸福地住到了一起。我们突然间都有一种想吐的感觉。
  晚上,鲁达睡卧室,武松在客厅里打地铺。鲁达卧室里的空调永远都是16度,穿着羽绒服睡觉非常惬意,武松地摊上跟摊主讨价还价半个小时才终于便宜了五毛钱买来的电风扇已经修理了三次了,愣是没觉得里边有风吹出来。
  第二天,五点,天刚蒙蒙亮,武松早早地起了床,再把春梦中的鲁达吵醒,然后两人一起步行三公里搭乘每小时一班的250路公交车到飞云浦站下车,再换乘38路公交车到鸳鸯楼站下车,再过天桥到六和寺站乘坐11路公交车到达城管分局站……武松终于知道了先前鲁达为什么总是迟到了,他还知道,在接下来的时光里,鲁达不是一个人在迟到,不是一个人!
  终于到单位了,一看时间,十点半了,再迟会儿就直接楼下吃个午饭得了。两人好容易爬到六楼,走到其他科门口时皆已是香汗淋漓、娇喘吁吁,咦,不对,其他科门居然开着?遭贼了吗?不对,里面正吵着呢!
  探头一看,三个大家伙叉着腰,泼妇骂街姿态,玩抢凳子游戏?是的,就是在玩抢凳子游戏。仨大家伙就是杜迁、宋万和朱贵,其他科里就两副办公桌椅,这三个人挤一间办公室,不抢哪来的沙发?这连板凳都没有,直接水泥地板了。这“两桃杀三士”的招数谁想出来的啊?真阴啊,直接把最团结最协调最富战斗力的“王伦铁三角”给拆了。
  杜迁说按年龄自己最长,理应坐靠窗的那个位子。宋万说调到其他科前自己是纪检室主任,班子成员,职务摆在那儿呢,那靠窗的位子该归他。朱贵哭丧着脸:“两位大哥,行行好,我腰不好,站不得的,再说,我还有胃炎胃溃疡呢。”“尼玛,找你四大叔去!”
  “吵嘛吵,简单得很嘛。”鲁达站门口吼开了。
  三人终于找到了救星,都用痴情的充满求知欲望的眼光注视着鲁达。鲁达顿了顿嗓子:“叫保安跑仓库再搬张来呗,傻帽。”
  真是一语惊醒三傻帽啊!三人狗也似的狂奔出其他科去。
  武松小碎步靠近鲁达,悄声说道:“鲁科长,咱的窝就这么被人占了?”鲁达正要张嘴,浓重的狐臭扑鼻而来,狐臭妹驾临,人未到,狐臭味先到。
  “鲁达主任,还有武松小帅哥,你们的新办公室在八楼的咧,我帮你们安排了一套全新的办公桌的哦。”
  “我说,领导安排我们到哪个科室?财务科吗?”鲁达问道。
  “不是的呀,名字很长的咯,叫什么什么水浒市城区主要街道环境治理督导与稽查大队办公室的哩。”狐臭妹舌头都打死结了。
  “咱单位有这号科室?”鲁达莫名其妙,武松也被这长长的科室名搞得晕乎乎的。
  “新成立的咧,鲁主任,你马上就要提副科了啦,正科也不远的啦,这个办公室主任就是正科级的哦,赶紧跟我上去吧。”狐臭妹转身走人,浑圆的屁股左右晃动着消失了。
  “我去,财务科多好哇,今年基建项目那么多,肥水有的捞,这个什么屁办公室,鬼知道是个什么玩意。”鲁达唠叨着跟上了。武松回头望了望,一眼就盯上了其他科的门牌,只见上面一只蜘蛛正忙着在门牌和天花板之间织网,一张大大的网。
  “再见,蜘蛛,再见,其他科!”武松兀自念道。
  38、再见,其他科!
  武松和鲁达就这么幸福地住到了一起。我们突然间都有一种想吐的感觉。
  晚上,鲁达睡卧室,武松在客厅里打地铺。鲁达卧室里的空调永远都是16度,穿着羽绒服睡觉非常惬意,武松地摊上跟摊主讨价还价半个小时才终于便宜了五毛钱买来的电风扇已经修理了三次了,愣是没觉得里边有风吹出来。
  第二天,五点,天刚蒙蒙亮,武松早早地起了床,再把春梦中的鲁达吵醒,然后两人一起步行三公里搭乘每小时一班的250路公交车到飞云浦站下车,再换乘38路公交车到鸳鸯楼站下车,再过天桥到六和寺站乘坐11路公交车到达城管分局站……武松终于知道了先前鲁达为什么总是迟到了,他还知道,在接下来的时光里,鲁达不是一个人在迟到,不是一个人!
  终于到单位了,一看时间,十点半了,再迟会儿就直接楼下吃个午饭得了。两人好容易爬到六楼,走到其他科门口时皆已是香汗淋漓、娇喘吁吁,咦,不对,其他科门居然开着?遭贼了吗?不对,里面正吵着呢!
  探头一看,三个大家伙叉着腰,泼妇骂街姿态,玩抢凳子游戏?是的,就是在玩抢凳子游戏。仨大家伙就是杜迁、宋万和朱贵,其他科里就两副办公桌椅,这三个人挤一间办公室,不抢哪来的沙发?这连板凳都没有,直接水泥地板了。这“两桃杀三士”的招数谁想出来的啊?真阴啊,直接把最团结最协调最富战斗力的“王伦铁三角”给拆了。
  杜迁说按年龄自己最长,理应坐靠窗的那个位子。宋万说调到其他科前自己是纪检室主任,班子成员,职务摆在那儿呢,那靠窗的位子该归他。朱贵哭丧着脸:“两位大哥,行行好,我腰不好,站不得的,再说,我还有胃炎胃溃疡呢。”“尼玛,找你四大叔去!”
  “吵嘛吵,简单得很嘛。”鲁达站门口吼开了。
  三人终于找到了救星,都用痴情的充满求知欲望的眼光注视着鲁达。鲁达顿了顿嗓子:“叫保安跑仓库再搬张来呗,傻帽。”
  真是一语惊醒三傻帽啊!三人狗也似的狂奔出其他科去。
  武松小碎步靠近鲁达,悄声说道:“鲁科长,咱的窝就这么被人占了?”鲁达正要张嘴,浓重的狐臭扑鼻而来,狐臭妹驾临,人未到,狐臭味先到。
  “鲁达主任,还有武松小帅哥,你们的新办公室在八楼的咧,我帮你们安排了一套全新的办公桌的哦。”
  “我说,领导安排我们到哪个科室?财务科吗?”鲁达问道。
  “不是的呀,名字很长的咯,叫什么什么水浒市城区主要街道环境治理督导与稽查大队办公室的哩。”狐臭妹舌头都打死结了。
  “咱单位有这号科室?”鲁达莫名其妙,武松也被这长长的科室名搞得晕乎乎的。
  “新成立的咧,鲁主任,你马上就要提副科了啦,正科也不远的啦,这个办公室主任就是正科级的哦,赶紧跟我上去吧。”狐臭妹转身走人,浑圆的屁股左右晃动着消失了。
  “我去,财务科多好哇,今年基建项目那么多,肥水有的捞,这个什么屁办公室,鬼知道是个什么玩意。”鲁达唠叨着跟上了。武松回头望了望,一眼就盯上了其他科的门牌,只见上面一只蜘蛛正忙着在门牌和天花板之间织网,一张大大的网。
  “再见,蜘蛛,再见,其他科!”武松兀自念道。
  39、领导的决策都是英明的
  因为科室名称的字数太多,不好喊,也不好记,也不利于做大做强,所以,作者张苡陌和鲁达武松等人一致认为,“水浒市城区主要街道环境治理督导与稽查大队办公室”应当有一个响亮的简称。于是,征集科室名简称活动正式开启了。
  狐臭妹说重点在“治理”两字,叫“治理室”是民心所向,武松听完建议直接叫化疗室好了,狐臭妹生气地扭屁股走人了。
  武松觉得应该叫“督查室”,“督导”和“稽查”各取一字,简洁明了又统领概括,高,实在是高!鲁达不予采纳,毕竟自己才是这个办公室的负责人,理应自己说的算,在考虑了半个小时并牺牲了几千万脑细胞后,鲁达兴奋得一蹦三尺高:“对,就叫街道办,街道办,多响亮!谁叫谁闪亮!”,武松弱弱地说:“街道办?还村委会呢!”,鲁达伸出双手作掐脖子状,武松一看国际形势不对,立马拍手叫好:“鲁主任圣明,就叫街道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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