闽北鬼事(说一说福建北部一个小山村儿时的故事)

  我和谭姨谭斌刚下楼回到楼下的房间里,谭叔也已经搀扶着谭伯从楼上下来了。谭伯才在沙发上坐好,谭叔立刻转身出去,把通往楼顶的门紧紧栓住了,回到房间里,把房门也关上。我们五个人围着蜡烛坐在房间里,一时竟然没人说话了,气氛有些凝固。更多的还是紧张。谭叔从兜里掏出一包双鹿(没有海绵嘴那种),抽出一根点燃后,狠狠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了一团烟雾。随着这一口尼古丁。谭叔似乎率先缓过神来。 你仔细说说,刚才你看到的毛竹林里那人,什么样子,男的还女的?他转头问坐在木椅子上,还在低头揉耳朵的谭斌。
  
  第二天谭斌偷偷告诉我,其实昨天晚上,他虽然没有看清楚那人的样子。但从姿态上看,很像是村大队看门的老李头。我当时不是很相信他的话。因为老李头都七十岁了,走路都弯腰驼背喘的慌,哪有那么好的精神体力,大晚上的跑对门山的毛竹林里摇竹子。但就在那件事发生之后的第二天,还是第三天(记不清楚了,毕竟过去了那么多年)发生的事,却再次出乎了我的意料。也让我对那晚发生的事,有了更可怕的认识。
  
  过了几天,我就听到姐姐和奶奶她们,说起了这么一件事,村里人发现村部大门紧闭,敲门也没人开。这很反常,平时老李头都是早早开门扫地的,村部从来没有大白天大门紧闭的时候。一个年轻小伙翻墙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并无一人。老李头不见了。后来村子里人都主动帮忙到处找,也没找到人,一直到下午三四点多,一个砍柴回来的村民,慌慌张张的跑到村部,对正围在村部门口议论纷纷的村民说,他看到老李头了。而且已经死了。就死在谭斌家的对门山。就死在那片毛竹林里。
  
  听奶奶她们说,老李头死得很离奇,双手死死抱住一根碗口粗的毛竹。额头和毛竹的竹节上,都是斑斑血迹。没有人能想得明白,这么一个身体状况不是很好的花甲老人,为什么会一个人跑到这片毛竹林里来的?是抱住毛竹死劲磕头磕死的吗?还有,村部的大门,明明就是从里面反锁的状态。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借助楼梯才翻墙进去打开的。也就是说,在不翻越那两米多高的院墙的情况下,老李头没有任何一种可能在不打开门的情况下,从里面反锁的村部走出来,到对门山的毛竹林里去。而以老李头那七十多岁的年纪,已经弯腰驼背的身体状态。这种可能性为零。
  
  事后许多村民都说,老李头是在晚上睡觉的时候,被恶鬼背到后山去的。大家能理解这种说法有多么恐怖,尤其是在一个未成年孩子的心里,是在一个异事连连的诡异小山村。从那晚以后,我晚上再没敢去谭斌家看过电视,倒不是因为西游记已经播完,而是因为在那根毛竹诡异摇晃的毛竹林里,多了一个坟墓,老李头的就被埋在了那片村部的毛竹林里,埋在他离奇死亡的地方。
  
  又漏了一段,算了,我整理下,一次性发完。
  
  闽北鬼事之对门山————这对门山,也可以理解为门对山,也就是房子正门,所对着的大山。对门山,只不过闽北客家语言里,常有的这种主次倒序。在游枫生活的时候,曾经听说过这个故事,之所以时至今日,仍然印象深刻。完全是因为当初第一次听到这故事的时候。整整半个月不敢一个人睡觉。年龄小不是重点,关键是故事着实太过恐怖。确实被吓得不轻。而且这个故事就发生在本村。所以那种害怕畏惧的心理,会因此显得更加强烈。
  在游枫村的七房边上,有一户人家,因为有亲属在台湾。每年都会通过各种关系,给这户人家送钱过来。所以,在不大的村子里,别人家还在用牛耕地之时,他家就买来了拖拉机,别人还在以拥有永久,凤凰,飞鸽自行车为傲的时候,他家已经开上了嘉陵125摩托车。这还不算啥,到后来,这家人还在七房边上,盖起了一栋独门独院的二层水泥楼房。与全村清一色的,黑不溜秋的土木平房,特别的不协调。或者说,是特别的显眼吧。
  这户人家,户主是谭叔(小时候,我奶奶让我这么叫他)三十出头,他老婆,和他差不多年纪,是邻村雁塘嫁过来的。大家都叫她黄姨。家里还有谭叔的父亲,也就是六十多岁谭伯。以及一个八岁左右的孩子。叫谭斌(我名字最后一字也是斌)和我也是儿时的玩伴了。平时看着和谁的话都不多,但唯独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就完全象变了一个人。嘴碎得很。
  谭叔家这二层水泥房子的屋顶,是平坦的水泥地面,四周都有水泥的围栏。牢固而又美观。靠东南角有个四方,类似阁楼的小房间,里面有水泥楼梯,连接这楼顶和楼下二层。一到夏天的时候,谭叔会在楼顶上面放上小方桌,小凳子。还有可以躺着乘凉的竹躺椅。我记得那躺椅底下还有一层,是可以抽出来垫脚的。更惬意的是,谭姨还经常会切一个大西瓜,盛在塑料脸盆里端上来。老老小小围坐一起,吃着西瓜,吹着山风,看着圆月。四周群山朦胧。那段日子,真是非常快乐,难以忘怀的美好时光。
  因为和谭斌关系特别好,所以经常会有事没事都往他家跑。其实不仅仅是因为每次到那玩,谭叔谭姨总会在我临走的时候,往我手里,或兜里塞几颗塑料纸包装的水果糖,更重要的是,他家有一台刚买了半年不到的14寸的电视机。而且直到今天,我依然能记得,是西湖牌的。之所以几十年来,我都能记住这么细微的细节。是因为这台电视机不但是游枫,甚至是整个忠信乡的第一台电视机。当然,这已经完全无法考证了。我能记得的就是,坐在他家的弹簧沙发上(这沙发和电视机一样,在当时都很碉堡的)新闻联播之后,大概八点左右,西游记就开始了。当时每晚只播一集的。看完大概九点不到。也正是姐姐来接我回家的时候。
  由于七房以前发生过很多诡异的遇鬼事件。茅房,柳树,还有那红衣蒙头的地主小老婆的鬼魂,也就是七房(七房名称由此而来),由于小时候,从长辈嘴里听到关于这方面的鬼事太多。而谭叔家就在七房边上,所以每次兴奋无比的看完西游记,也就是该回家的时候了,每到这时候,我情绪立刻会大幅跌落,内心深处,只有莫名而又巨大的恐惧。还好姐姐每次都会准时来接我回家,虽然姐姐胆子很大,而且在家里,她都能见到房梁上的公公子。但每次回家的路上,我都不敢走在她后面,因为我害怕红衣蒙头女,从后面把我抓走的时候,她却看不到。所以每次都是姐姐拿着手电走在后面。虽然如此,在漆黑的夜里,或是明亮月光下,走在鹅卵石小路上,我总是紧张害怕得都不敢左右张望,生怕柳树下的茅房边。那吊死在床架子上的地主小老婆,会穿着一身红衣,蒙着头巾,突然出现。还好,这可怕的状况,我从没见到,也没遇到过。长大以后,我倒是常常会想:我这胆子很大的,能看到公公子的姐姐,那么多个夜晚,独自一个人来接我回家,会不会其实有见到过那红衣女,只是怕吓到我,所以才从来不跟我提起呢?
  
  快乐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悄无声息。转眼到了八月底,又到快开学的时候了,有一天晚上,我照例在谭叔家看电视,新闻联播片尾,天气预报的主题曲,渔舟唱晚刚想起的时候,突然停了电,屋里顿时一片漆黑。谭姨点了一根蜡烛,让我们都到二楼屋顶去吃东西,乘凉。谭叔,谭姨还有谭斌,以及我一共四人。都来到了水泥楼顶平台上。谭伯伯已经在上面了,夏天的夜晚,他也不和大家一起看电视,就喜欢一个人躺在竹躺椅上,摇着一把蒲扇。闭着双眼,听着收音机。习习夜风拂过。倒也很是惬意。
  看到我们都上来了,谭伯就说了一句:都上来了?整个村都停电了。然后闭上双眼,继续听着他的收音机。在二楼放眼望去,视线所及的七房的几十栋民房,以及更远一些的游枫,都已是漆黑一片。但今晚的月色却相当不错,一轮圆月当空。四周的山野都如同披上一层白霜。月朗星稀也不过如此。以至于谭叔家正对面的山丘上,那大片大片的毛竹林,都感觉一根根能数个一清二楚。不知道为什么,明朗的月夜,和漆黑的夜晚。相对而言,我对月夜有更深层次的恐惧。因为月夜,你能清楚看到的东西会更多。不管是你想看,还是不想看到的。
  大家围坐在小方桌四周,我和谭斌聊着昨晚西游记里的剧情,对今晚会不会来电,还能不能看得上,都有着深深的忧虑。谭叔谭姨则聊着一些家长里短的琐事。也不知过了多久,谭斌突然站了起来,走到正对着对门山的,那侧屋顶水泥围栏边上,两手撑着围栏,踮着脚尖,很仔细的观察着对门山的那片毛竹林。
  我被他这怪异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偷偷跑到他边上,也趴在围栏上向对门山望去,在明亮而凄惨的月色下,我能看到的就是一根根细长茂密的毛竹,还有大片大片的茅草杂树。除此以外,没觉得那山里有何异样。这时候,谭斌转头对我说了一句话:你也看到了吧?你猜那人半夜三更,在那山里跑来跑去干什么?会不会是想偷砍大队的毛竹啊?(那片毛竹林是属于村集体的,闽北农村习惯称村委为大队)谭斌的话让我心里一颤。为什么我没看到那山里有人再跑呀?难道那里有鬼?想起七房这边的种种闹鬼传说。那一刻,我只想姐姐赶紧来接我。我只想回家。
  谭斌并没有觉察我情绪上的变化。见我没有回话。就转身对谭叔谭姨说:爸妈,你们快来看,对门山里有人跑来跑去,想偷砍毛竹。听到他这么一说。嘘,小声点,别让人听见了。谭叔马上回了一句,和谭姨立刻站了起来,一起走到了围栏边上。看到大人过来了,我也壮着胆子再次仔细观察着那片毛竹林。却依然没有看到有任何异样。而且,好像并不止是我没看到。因为看了一会之后,谭叔说话了:那哪有人啊!你吃多了吧?谭姨更是干脆,拧着谭斌的耳朵就骂:我叫你胡说,我叫你胡说!大晚上的这么嘴贱。把斌斌(我)吓坏了,看我不打死你!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等一下。等一下。谭斌被他妈揪着一只耳朵,疼得龇着嘴说:那人现在停下来了!他站在一根毛竹下,站那正看着我们这里呢!听到这话,我一个激灵,差点吓哭出声来。谭叔也火了,啪,一耳光就过去了:我看你还敢再胡说!这耳光,谭斌立刻疼哭了。谭姨也埋怨谭叔说:干嘛对孩子下手那么重!这时候,谭斌边哭边说了一句话。这句话,让现场不利谭斌的局势。立刻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谭斌说:那个人还站在那里,在看着我们!一只手还使劲摇着那根毛竹。你们都没看到毛竹林里,有一颗毛竹在使劲摇动吗?
  听到谭斌这么一说,我和谭叔谭姨,再次向对门山的那片毛竹林望去。这一仔细看。我两腿一软,一下坐到了冰凉的水泥屋顶地面上,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我要回家!我要回家!虽然我依然没有看到那里有人。但那一大片安静的毛竹林中。真的有一颗毛竹,摇摆得很厉害!就象有人在使劲推搡着似的。在明朗的月色下,那根毛竹一直在左摇右摆的。在整片的毛竹林中,显得十分诡异突兀。谭叔谭姨一定也看到了!因为他们的脸色,都已经变得比月色还苍白!快带俩孩子下去。谭叔对谭姨说。
  
  我和谭姨谭斌刚下楼回到楼下的房间里,谭叔也已经搀扶着谭伯从楼上下来了。谭伯才在沙发上坐好,谭叔立刻转身出去,把通往楼顶的门紧紧栓住了,回到房间里,把房门也关上。我们五个人围着蜡烛坐在房间里,一时竟然没人说话了,气氛有些凝固。更多的还是紧张。谭叔从兜里掏出一包双鹿(没有海绵嘴那种),抽出一根点燃后,狠狠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了一团烟雾。随着这一口尼古丁。谭叔似乎率先缓过神来。 你仔细说说,刚才你看到的毛竹林里那人,什么样子,男的还女的?他转头问坐在木椅子上,还在低头揉耳朵的谭斌。
  那么远,我哪看得清什么样子……谭斌头也没抬,很委屈的嘀咕着。这时候,我注意到谭姨偷偷看了我一眼,然后冲谭叔眨了眨眼睛。还干咳了几声。谭叔似乎也意识到了我泪痕还未干。不该当着我的面问这些。便没有再说话,屋子里顿时又是令人窒息的安静。就在这时,院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接着我听到了姐姐叫我的名字。后来我是如何和姐姐回到家的,我都不记得了。我只知道那天晚上,我死活不愿意自己一个人睡,非要奶奶和姐姐一起陪我。我睡在她们中间才敢入睡。
  第二天谭斌偷偷告诉我,其实昨天晚上,他虽然没有看清楚那人的样子。但从姿态上看,很像是村大队看门的老李头。我当时不是很相信他的话。因为老李头都七十岁了,走路都弯腰驼背喘的慌,哪有那么好的精神体力,大晚上的跑对门山的毛竹林里摇竹子。但就在那件事发生之后的第二天,还是第三天(记不清楚了,毕竟过去了那么多年)发生的事,却再次出乎了我的意料。也让我对那晚发生的事,有了更可怕的认识。
  过了几天,我就听到姐姐和奶奶她们,说起了这么一件事,村里人发现村部大门紧闭,敲门也没人开。这很反常,平时老李头都是早早开门扫地的,村部从来没有大白天大门紧闭的时候。一个年轻小伙翻墙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并无一人。老李头不见了。后来村子里人都主动帮忙到处找,也没找到人,一直到下午三四点多,一个砍柴回来的村民,慌慌张张的跑到村部,对正围在村部门口议论纷纷的村民说,他看到老李头了。而且已经死了。就死在谭斌家的对门山。就死在那片毛竹林里。
  听奶奶她们说,老李头死得很离奇,双手死死抱住一根碗口粗的毛竹。额头和毛竹的竹节上,都是斑斑血迹。没有人能想得明白,这么一个身体状况不是很好的花甲老人,为什么会一个人跑到这片毛竹林里来的?是抱住毛竹死劲磕头磕死的吗?还有,村部的大门,明明就是从里面反锁的状态。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借助楼梯才翻墙进去打开的。也就是说,在不翻越那两米多高的院墙的情况下,老李头没有任何一种可能在不打开门的情况下,从里面反锁的村部走出来,到对门山的毛竹林里去。而以老李头那七十多岁的年纪,已经弯腰驼背的身体状态。这种可能性为零。
  事后许多村民都说,老李头是在晚上睡觉的时候,被恶鬼背到后山去的。大家能理解这种说法有多么恐怖,尤其是在一个未成年孩子的心里,是在一个异事连连的诡异小山村。从那晚以后,我晚上再没敢去谭斌家看过电视,倒不是因为西游记已经播完,而是因为在那根毛竹诡异摇晃的毛竹林里,多了一个坟墓,老李头的就被埋在了那片村部的毛竹林里,埋在他离奇死亡的地方。
  老李头死后的半年里,谭叔一家,又有好几次看到那片毛竹林里,有毛竹在剧烈的左右摇晃。而谭斌偷偷和我说,他爸妈和我一样,看到的依然只是毛竹在摇晃。而他看到的,却是死去的老李头,站在自己的坟头,面朝着他家,一只手使劲的推搡着那根毛竹。虽然这故事,我不能算是完全的旁听者,终究我也有那一晚的亲历。尽管我看到的,只是一根自己会摇晃的毛竹。但和我后来从奶奶或是姐姐,以及谭斌那里听到的,这一连串恐怖事件一联系。那一晚,那根摇晃的毛竹,就显得更加的可怕。正如我故事开头所说的,多年以后,真正静下心,去追溯那些早已破碎成镜片般的记忆。仍然有巨大的莫名的恐惧,在内心翻腾涌动。
  
  闽北鬼事之对门山已经全部更完。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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