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警察突然发现自己的祖先是鬼王

  秦迎感触颇多,正准备上香,一个人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这次你也来了?”
  秦迎转头一看,说话的竟是隔壁店铺的老周。“你,你没死?”秦迎既欣喜,又有些疑惑。
  老周没有回答他,怪异地咧嘴一笑,说:“我们都很想你。今晚就跟我们一起走吧。”
  我们?秦迎心头一颤,抬眼扫了一圈发现周遭不知何时出现了几十个与他经常照面的店主。
  秦迎大叫有鬼。那些沉浸在悲伤中的家属对他怒目而视,怪责他干扰他们祭奠亡灵。
  秦迎看出那几十个归来的店主来意不善,苦劝人们跟他离去,不料最后竟被愤怒的家属轰了出来。
  当晚十二点,几十个在商城内拜祭的家属离奇死亡。法医也验不出具体原因,最后给出了商城大楼存在某种未知病毒导致人们感染的这一说辞。
  此后,无忧市的居民再不敢迈进这栋大楼。至于他们是相信大楼有鬼还是相信大楼有病毒,那就不得而知了。
  男人神神秘秘地说:“坊间传言这栋大楼已经成精了,要用人命养着,所以只要有人进了楼就会成为大楼的养料!”
  “哦。好。我们知道了。”我把钱塞到男人手上,说,“这是你应得的,拿好了。”
  男人见我们没有离开的意思,不由急了:“你们不相信我的话么?我说的都是实话!”
  我嘿嘿一笑,说:“正是因为相信你,我们才要进去瞧瞧这‘楼精’究竟有几斤几两。”
  男人看我们的眼神充满怜悯。我们进了大楼许久,他才摇摇头开车走了。
  “姓薛的女人真的在这大楼里?”大楼里阴沉沉的,四处留有当年的伤痕。那个薛蛮怎么也是个女孩子,怎么会选择这样一个地方落脚?我不禁有些怀疑陈钰的判断。
  陈钰信誓旦旦地说:“追踪符绝无出错的可能。”
  “两位!”陈钰突然驻足,警惕四顾,有意无意地往紫阳身后躲。
  我感觉到楼里缠杂着极重的怨气、戾气、阴气、鬼气……看似杂乱无章,但是只要稍微留心就会发现那些能量是遵循某种规律运行的。
  怨气招引戾气,戾气滋生阴气,阴气孕养鬼气,鬼气强盛怨气。循环反复,生生不息。
  “怎么回事?难道有人在大楼里布下了什么阵法?”这些能量不可能天然如此。
  紫阳说:“此处气场确实遭人为调整,但是恐怕不是阵法。”他从上衣口袋夹出一张湖蓝色符箓,掐诀念咒后符箓忽的烧了起来,燃出的烟气并不消散,反而聚成一道白线朝大楼上方飘去。我们跟着白线,一直上到天台。白线突然分作两股飘到屋顶的两个水箱上头。停驻半晌才随风散去。
  “水箱之中肯定有问题!”我一边说着一边爬上去把水箱盖子打开了,大楼废弃了好几个月,水箱早就干了。
  我跟着爬上去看了看,好像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是什么。
  “觅邪符专觅邪崇。指引我们来此必定有因。”紫阳喃喃自语,到处翻看。
  这时我突然发现问题所在,惊呼:“你看!水箱之中猫腻!水箱容量比外面看起来小了许多!”
  紫阳和陈钰确认了一下,说:“貌似真的是。底层起码有半米高的地方没了。”
  “我去!水泥里八成有东西!”我马上打电话报警,警察果然在水箱底的水泥层中凿出两具男性尸体。
  两具尸体均是伤痕累累,不知受了多少折磨才死去。其中一个警察看到尸体面容的那一瞬间脸色就变了,指着一具尸体说:“这人我记得!十二年前中秋将亲家七名男丁砍死,十二年间一直潜逃。原来竟死在这儿!”
  另一人也是“名人”,另有警员认出另一名死者被封为“楼道杀手”,专门潜藏在公寓楼道袭击单身女性。他惯于用铁锤杀人,最爱看着被害人在他面前挣扎死去。警方通缉了好几年都没能将他抓获。
  值得注意的是两具尸体眉心都被插了一块金属碎片,看起来像是车身碎片。紫阳低声说:“有人利用这两具尸体下诅咒。那两块碎片肯定是从凶车上取下来的。”
  “你们为什么进这栋大楼?怎么知道水泥里有尸体?”刑警队长完全把我们当犯人审。
  我顿时傻了,这要怎么解释?
  陈钰不慌不忙地搂着队长的肩头走到一边。两人交头接耳地聊了半天,刑警队长笑着说:“行,那你们忙吧。我们把手头工作弄好就撤。”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我好奇问道:“你对他说了什么?”陈钰嘿嘿一笑:“不过就是结合现实吹了点小牛。不足道破也。”
  他既然不想说,我也没理由追问,我看着紫阳,说:“你刚才说那两具尸体是被人用来下诅咒的?”
  紫阳点头,说:“是。这叫双尸诅咒。用来做引的必须是双手沾满血腥的穷凶恶徒。插在他们眉心的必须是死过七人以上的凶车的一部分。必须让恶徒受整整三天折磨才能把他们杀了,只有这样才能聚集足够的怨气。这个诅咒能有效招来四方戾气,让各方恶鬼在这座大楼肆意杀戮。”
  “这么说来当年那些人就是因为这个诅咒死的?”我说。
  紫阳说:“看起来是这样的。”
  “刚才的警察已经把大楼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搜过了,怎么就没那小妮子的影子?追踪符是不可能出错的,难道我们进来的时候她就逃了?”陈钰关注的重点只有重一教教主薛蛮。
  紫阳皱眉,说:“双尸取出之后,这里的诅咒就应该破了。”
  陈钰困惑说道:“诅咒破了不是好事么?你怎么反而苦恼起来了?”
  我微微一想,也眉头紧蹙,说:“此处的能量循环以怨气为源头。诅咒既破,作为源头的怨气也就散了,仰仗怨气发展的戾气、阴气和鬼气都应该散去才对。但是……”
  “但是大楼中的戾气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愈加强盛。导致大楼中的阴气鬼气大盛,能量气场大乱。”紫阳警惕地环视四周。
  “那是什么!”陈钰突然大叫。
  我猛地觑见远处黑气似排山倒海般滚滚而来!
  “那是什么东西?整座城的孤魂野鬼都来了?好汉不吃眼前亏,离开这里再说!”我喊道。
  纵使我们竭尽全力狂奔下楼,还是不够百鬼的速度快。我们用跑的,人家用飞的,竞争本身就不公平好嘛!我们能赢才怪。
  群鬼从四面八方涌入,瞬间将我们包围。
  “咱们杀一条血路出去!”说话间,我已经迅速掐了一个指诀。当先一个鬼魂惨叫一声,一团绿油油的火焰霎时将它吞噬。不过一两秒的时间,那只鬼就被烧得渣都不剩!
  紫阳和陈钰也马上出手。陈钰烧了几张不知名的符箓,绿油油火焰毫不留情抹去两三只鬼存在的痕迹。紫阳祭出一方道印,金黄光芒急出,让成列的鬼魂灰化。然而不幸的是这又是一次敌我力量悬殊的不公平竞争。我们奋力杀出的缝隙转瞬之间就被填上。我们面前依旧是群鬼组成的包围圈。
  前者的烟灭并不能给后来者起到警示作用。群鬼毫无畏惧地前赴后继,更要命的是外面的鬼魂仍在不断涌进来。我们一直被逼后退,距离门口越来越远。
  “你们看!那个原本就有的吗?”陈钰朝角落一指。
  我看见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一个一米见方的通往地下的入口。我们进来的时候这个入口根本就不存在!
  突然出现一个地下入口,这说明薛蛮极有可能就在地下。追踪符已经用过了,如果现在与薛蛮失之交臂,天大地大,以后再想找她就如大海捞针,渺无希望。
  陈钰一心要找薛蛮报仇,而我和紫阳则想着保全金钱草,自然谁都不愿逃去。
  我们几乎没怎么就决定往地下去。通往地下的是一道锈迹斑斑的铁制扶梯。说来也怪,群鬼汹涌,却没一个敢靠近这突如其来的地下入口。
  地下的空气有股潮湿的霉味。脚刚落地,我仿佛看到一道黑影如闪电般在我眼前掠过。“你们看到了么?”我的心咯噔一下。这种环境就是会有让人胆子变小的功能。
  “看到什么?”陈钰茫然看着我。
  我自嘲地笑了笑,说:“没什么,可能是我心理作用吧。”话音刚落,又有一道黑影闪过。这次紫阳也看到了。“地下有东西,大家小心点。”紫阳提醒。说完那黑影又是一晃,紫阳若有所思,皱眉说:“有古怪。”
  我也看出来了,那黑影闪过的路线并不是随机的。它有节奏有规律在我们周围跃过,似乎想要完成什么。
  我们错愕了一阵,紫阳突然大叫:“我知道了!这东西是想在我们身边画下阵法!快离开它跃过的范围!”紫阳大步迈开,陈钰紧随其后。我愣了一下,反应慢了半拍,刚准备跟上他们,那道黑影又从我眼前晃过。这次我清楚看到一双泛着幽幽青光的狭长眼眸。
  我脑子一片混沌,紫阳和陈钰在一旁叫:“快出来啊!你怎么了?”他们的话在我听来像是经过慢速处理,听起来十分难受。我拼尽全力走了几步,不料却被一道坚硬的“墙壁”挡了回来。可是我周围明明什么都没有啊!没等我细想,只觉脑子一沉,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紫阳和陈钰一左一右蹲在我身边,侧着脑袋看着我。“你可算醒了!”陈钰伸手把我拉了起来。
  “我怎么了?”我迷迷糊糊的,还是觉得脑壳疼。
  “不知道啊。你突然就昏过去了。”陈钰说。
  我想起那双让人发毛的青眸,忙问:“刚才那东西是什么?你们看清了么?我看到它的眼睛了,像是某种动物。”我四处探了探,刚才那坚硬的“墙壁”已经没了。而那黑影也没再出现。
  我把记得的东西都说了一遍。紫阳和陈钰对视一眼,说:“这里没什么墙壁啊,会不会是你之前处于昏倒的临界点,感知已经错乱了?”
  我扩大范围再次伸手四处乱摸,还是没有摸到任何东西。难道真的是我的错觉?
  陈钰说:“别乱想了。走吧,咱们去会会这重一教教主!”
  地下到处都是粘满黑乎乎灰尘的蜘蛛网,一不注意就会弄得满头满脸都是。
  “这有个门。”陈钰最先发现角落的米白色房门,但是他并没有上前把门推开,反而后退了一步,迟疑不定。
  啊 少发了一章……
  “这是测鬼符,遇鬼自燃。”陈钰说,“我把测鬼符放到金老板身上,符纸并没有烧起来。但是……”陈钰说到这里突然停下,脸色有些古怪。
  “怎么了?”等了半天他都没有继续往下说,我只好追问。
  “但是符纸却变成了颜色。我至今想不明白为什么。”陈钰招手叫来一个弟子,让那弟子到他房间取来一个木盒。
  陈钰打开木盒,拿出一张黑色的符纸。这符纸黑得古怪,就像一片灰烬。但是纸张犹有韧性,并不像灰烬那般一碰就碎。符纸上的字符跟那张浅绿色的符箓一样。
  “当时我把测鬼符放在金老板身上,这张符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金钱草师父从陈钰手里接过变黑的符纸,仔细看了一阵说:“没有鬼气,也没有妖邪之气。怎么回事?”
  我把符纸凑到眼前,果然没有看到鬼气,妖邪之气,但是仍能看到符纸上缭绕着一丝淡淡的,若有似无的阴气。
  陈钰说:“虽然测鬼符没有自燃,但是符箓变色,就足以说明金老板身上有问题。我找不出原因不能针对行事,就干脆采用最普遍的方法。我为他诵了一晚的清净咒,然后在他家贴了盛阳祛阴的符箓。所幸经过一晚上的努力,金老板终于不再打电话了。但是他变得懵懵懂懂的。我当时认为只要再诵几晚清净咒,金老板自然就会恢复正常了。因为折腾了一晚,我精力有限,就让金老板的家人先看着他,我天黑再来。”
  陈钰哼了一声:“我踏出金老板家之后,那小妮子就找上我了。”
  “小妮子年纪不大,口气不小。她让我别管她们重一教的闲事,否则就将我清心观踏平。你们说气不气人?”这么多年过去了,陈钰说起来依然愤恨,“我好歹也是一观之主,怎么能被一个小姑娘唬住?”
  薛蛮的警告让陈钰更坚定了帮助金老板的决心。他绞尽脑汁,倾尽全力,三天之后金老板的行为举止终于恢复正常。再将测鬼符放到他身上,已无变色迹象。事情居然就这么简单地解决了,这未免有些出乎陈钰的意料。
  他转念一想,乐滋滋认为肯定是自己的道术已经提高到一个新的境界。这股毫无根据的自信只维持了几十分钟,回到清心观后,他发现整座道观都笼罩在一种浓郁的青气之中。
  陈钰说:“虽然我之前没见过妖邪之气,但也曾在一些资料中看过。当时我马上想到,但是心里还是存有一丝侥幸。推门进入道观之后,唉,我看见观中弟子个个举止怪异。有的猫腰蹲在墙头,有的懒懒散散地趴在院子里晒太阳,有的居然满世界追耗子!虽然每一个人的动作都有些差异,但都是行为举止都很像猫。”
  “妖邪之气侵体极难复元。这些弟子得将养个三五七年才能恢复常态。”陈钰咬碎钢牙,“你们知道更可恨的是什么吗?姓薛的妖女过后居然还敢跑到我面前挑衅,说已经警告过我别招惹她们重一教我偏偏不听,这次只是略施惩戒,如果还有下次,用来招呼我的就不是妖邪之气这么简单了。”
  “陈道长你说你一直都清楚那个姓薛的姑娘的下落?这是怎么回事?”
  陈钰说:“虽然我当时很生气,但是有十分忌惮那小妮子的术法。好汉不吃眼前亏,我当时就哑忍了一口气,但是我对她用了追踪符,打算先掌握她的行踪,日后有机会再思报复。”
  陈钰要等的机会一直没来到,却等来了我们这两个不速之客。
  道士喜道:“重一教十六年来一直藏匿,不料却因与你的纠葛泄露踪迹。”
  陈钰说:“后来有好几拨人到这来打听那小妮子的下落。我想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就特别留意了他们。”
  陈钰说来找薛蛮的那些人中比较引起他注意的有两拨人。最先到的是一个老迈的老妇人,老妇人十分焦急,似乎有事要求薛蛮。随后来的是一个颇具书卷气息的老男人和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老男人很阴沉,陈钰预感他肯定跟薛蛮有仇,很有可能是自己日后报仇的战友,所以特别留意他。
  陈钰注意到小姑娘管老男人叫爸,但是老男人对她很冷漠,丝毫没有父亲的感觉。
  “老妇人?她是不是叫苗兰花?”我忙问。
  陈钰说:“我可不知道他们的名字。”
  金钱草师父说:“陈道友可愿意为我们启动追踪符?”
  陈钰有些犹豫:“追踪符只能启动一次。你真的有信心能对付得了那小妮子?”
  金钱草师父微微一笑,说:“进来这么久,一直没自报家门。贫道法号紫阳。”
  陈钰大喜,说:“你就是紫阳真人!”
  “真人二字不敢当。这追踪符……”
  “既然是紫阳真人,自然能把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妮子收服得服服帖帖的!”
  陈钰让人在地上铺上一层细沙,用剑指在细沙上画出一个八卦,完成之后取出半截黄色符箓放在八卦中心点燃。
  黄符烧剩的灰烬破碎翻卷成一个小小的指针。
  陈钰拿出一个罗盘,拾起指针放在罗盘之上。说来也怪,这灰烬指针跟之前变色的测鬼符一样,虽成灰烬却犹有韧性,不会一碰即碎。
  “指针会给我们指明方向,两位请。”为以防万一,我们将法器符咒一应装备都带在身上。陈钰拿着罗盘在前,我们紧随其后。
  指针把我们带到无忧市远郊一栋废弃的大楼后突然化为飞灰随风而逝。
  “小妮子就在这里!”陈钰吼了一句,下意识地就要最先冲进去。他前脚刚踏进大楼,马上又缩了回来,犹犹豫豫地看着我们。
  紫阳不由笑了,说:“我先进去。”
  我刚要跟在紫阳身后进去,一个陌生的声音在我们身后大叫:“你们疯了?”
  我吃了一惊,猛地回头,看到一个开摩托车的男人远远望着我们,脸上满是不解和惊骇。
  “你们不知道那栋房子闹鬼么?”男人又叫了一句。
  我说:“我们是外地来的。借问声这房子发生过什么事?”
  男人显然不想在这附近逗留,说:“反正就是闹鬼,我已经提醒过你们了,要不要进去随你们便吧!”说完就要开车离开。
  我急忙跑过去拦下他说:“这位大哥是开摩的的吧?这年头生意难做,辛苦了辛苦了。这里有几百块钱,大哥就当做中途休息,给我们这些外乡人讲讲这里的故事吧。”
  男人看钱份上,犹疑着停了下来,说:“你们到这栋鬼楼来做什么?”
  陈钰说:“我们是来找人的。”
  男人笑了,说:“不说就不说,何必给出这种瞎扯淡的借口?这栋大楼闹鬼多年,生人勿进,怎么可能有人在里面?你们是来找人的?找鬼的还差不多!”
  不过正是因为这句话,男人终于开口说出了这栋大楼的故事。
  他说:“去年十月之前,这栋大楼还是一个客聚如潮的服装批发商城。”
  2010年十月的某个夜里,其中一个叫秦迎的商家突然做梦梦到过世多年的外婆。外婆对他说:“你这么多年起早贪黑地做生意,太辛苦了。明天就休息一天吧。”
  秦迎在梦里已经忘了外婆已死,很自然地跟她对话说:“外婆,你又不是不知道,像我这种小商贩手停口停,哪里有休息的本钱啊?”
  他外婆登时就怒了,说:“没出息的小子!命都没了,要钱有什么用!”
  秦迎莫名其妙:“我不就做个生意么?怎么就没命了?”
  他外婆刚想说什么,一黑一白两个人影毫无预兆地闯进他的梦中,梦中画面像电视机突然没了信号一样,出现一阵空白,俄顷他便醒了。
  醒来之后他猛然意识到,方才一黑一白的人影不就是黑白无常么?
  这个梦实在太诡异,秦迎不禁觉得心里毛毛的。但是生活的压力并没有给他多少选择的空间。胡思乱想一晚上之后,第二天他仍打算照常开店。
  到达商城门口的时候,一个过路的小女孩拉着她妈妈说:“妈妈,妈妈,这栋楼里的叔叔为什么都长着青色的脸?”她妈妈吃了一惊,秦迎更是吓得魂都没了。那天他去得很早,商城的管理员还没过来开门。商城里根本一个人都没有!
  女孩的妈妈一把把她拽走,说:“楼里哪里有人?尽胡说八道!”
  女孩无辜地扭过头说:“谁说没有人?那些奇怪的叔叔们都站在窗户朝那个叔叔招手呢。”小女孩说“那个叔叔”的时候直勾勾地盯着秦迎。
  秦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浑身凉飕飕的。如果说昨晚的梦是因为日有所思,那现在这一幕怎么解释?他脑子一片空白,头也不回地往家的方向狂奔。
  当天下午,秦迎看到新闻,他店面所在的服装批发商城突发大火,包括商家和客人在内,至少300人死亡。新闻报道本次火灾原本不至于造成这么多人死亡,但是商场管理人员在发生火灾的第一时间不但没有疏散人群,反而因为怕客人逃单而将大门紧锁。本次事故只有少数当时在大门的附近的人能侥幸逃脱。
  如果秦迎那天正常开店,那么他绝对是那300亡者之一。
  事情并没有到此结束。秦迎在那商城做生意已经有很多个年头了,处下很多熟人。在火灾亡者头七的时候,他想回商城为那些熟识的店主朋友献个花圈,烧柱香聊表悼念。
  秦迎到的时候,商城里已经聚集了一大批死难者的亲属。这些人有的失去孩子,有的没了爱人,更有的孩子才几岁年纪就没了父母双亲。一个个或歇斯底里痛哭流涕,或呆若木鸡黯然无措。
  秦迎感触颇多,正准备上香,一个人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这次你也来了?”
  秦迎转头一看,说话的竟是隔壁店铺的老周。“你,你没死?”秦迎既欣喜,又有些疑惑。
  老周没有回答他,怪异地咧嘴一笑,说:“我们都很想你。今晚就跟我们一起走吧。”
  我们?秦迎心头一颤,抬眼扫了一圈发现周遭不知何时出现了几十个与他经常照面的店主。
  秦迎大叫有鬼。那些沉浸在悲伤中的家属对他怒目而视,怪责他干扰他们祭奠亡灵。
  秦迎看出那几十个归来的店主来意不善,苦劝人们跟他离去,不料最后竟被愤怒的家属轰了出来。
  当晚十二点,几十个在商城内拜祭的家属离奇死亡。法医也验不出具体原因,最后给出了商城大楼存在某种未知病毒导致人们感染的这一说辞。
  此后,无忧市的居民再不敢迈进这栋大楼。至于他们是相信大楼有鬼还是相信大楼有病毒,那就不得而知了。
  男人神神秘秘地说:“坊间传言这栋大楼已经成精了,要用人命养着,所以只要有人进了楼就会成为大楼的养料!”
  “哦。好。我们知道了。”我把钱塞到男人手上,说,“这是你应得的,拿好了。”
  男人见我们没有离开的意思,不由急了:“你们不相信我的话么?我说的都是实话!”
  我嘿嘿一笑,说:“正是因为相信你,我们才要进去瞧瞧这‘楼精’究竟有几斤几两。”
  男人看我们的眼神充满怜悯。我们进了大楼许久,他才摇摇头开车走了。
  “姓薛的女人真的在这大楼里?”大楼里阴沉沉的,四处留有当年的伤痕。那个薛蛮怎么也是个女孩子,怎么会选择这样一个地方落脚?我不禁有些怀疑陈钰的判断。
  陈钰信誓旦旦地说:“追踪符绝无出错的可能。”
  “两位!”陈钰突然驻足,警惕四顾,有意无意地往紫阳身后躲。
  我感觉到楼里缠杂着极重的怨气、戾气、阴气、鬼气……看似杂乱无章,但是只要稍微留心就会发现那些能量是遵循某种规律运行的。
  怨气招引戾气,戾气滋生阴气,阴气孕养鬼气,鬼气强盛怨气。循环反复,生生不息。
  “怎么回事?难道有人在大楼里布下了什么阵法?”这些能量不可能天然如此。
  紫阳说:“此处气场确实遭人为调整,但是恐怕不是阵法。”他从上衣口袋夹出一张湖蓝色符箓,掐诀念咒后符箓忽的烧了起来,燃出的烟气并不消散,反而聚成一道白线朝大楼上方飘去。我们跟着白线,一直上到天台。白线突然分作两股飘到屋顶的两个水箱上头。停驻半晌才随风散去。
  “水箱之中肯定有问题!”我一边说着一边爬上去把水箱盖子打开了,大楼废弃了好几个月,水箱早就干了。
  我跟着爬上去看了看,好像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是什么。
  “觅邪符专觅邪崇。指引我们来此必定有因。”紫阳喃喃自语,到处翻看。
  这时我突然发现问题所在,惊呼:“你看!水箱之中猫腻!水箱容量比外面看起来小了许多!”
  紫阳和陈钰确认了一下,说:“貌似真的是。底层起码有半米高的地方没了。”
  “我去!水泥里八成有东西!”我马上打电话报警,警察果然在水箱底的水泥层中凿出两具男性尸体。
  两具尸体均是伤痕累累,不知受了多少折磨才死去。其中一个警察看到尸体面容的那一瞬间脸色就变了,指着一具尸体说:“这人我记得!十二年前中秋将亲家七名男丁砍死,十二年间一直潜逃。原来竟死在这儿!”
  另一人也是“名人”,另有警员认出另一名死者被封为“楼道杀手”,专门潜藏在公寓楼道袭击单身女性。他惯于用铁锤杀人,最爱看着被害人在他面前挣扎死去。警方通缉了好几年都没能将他抓获。
  值得注意的是两具尸体眉心都被插了一块金属碎片,看起来像是车身碎片。紫阳低声说:“有人利用这两具尸体下诅咒。那两块碎片肯定是从凶车上取下来的。”
  “你们为什么进这栋大楼?怎么知道水泥里有尸体?”刑警队长完全把我们当犯人审。
  我顿时傻了,这要怎么解释?
  陈钰不慌不忙地搂着队长的肩头走到一边。两人交头接耳地聊了半天,刑警队长笑着说:“行,那你们忙吧。我们把手头工作弄好就撤。”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我好奇问道:“你对他说了什么?”陈钰嘿嘿一笑:“不过就是结合现实吹了点小牛。不足道破也。”
  他既然不想说,我也没理由追问,我看着紫阳,说:“你刚才说那两具尸体是被人用来下诅咒的?”
  紫阳点头,说:“是。这叫双尸诅咒。用来做引的必须是双手沾满血腥的穷凶恶徒。插在他们眉心的必须是死过七人以上的凶车的一部分。必须让恶徒受整整三天折磨才能把他们杀了,只有这样才能聚集足够的怨气。这个诅咒能有效招来四方戾气,让各方恶鬼在这座大楼肆意杀戮。”
  “这么说来当年那些人就是因为这个诅咒死的?”我说。
  紫阳说:“看起来是这样的。”
  “刚才的警察已经把大楼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搜过了,怎么就没那小妮子的影子?追踪符是不可能出错的,难道我们进来的时候她就逃了?”陈钰关注的重点只有重一教教主薛蛮。
  紫阳皱眉,说:“双尸取出之后,这里的诅咒就应该破了。”
  陈钰困惑说道:“诅咒破了不是好事么?你怎么反而苦恼起来了?”
  我微微一想,也眉头紧蹙,说:“此处的能量循环以怨气为源头。诅咒既破,作为源头的怨气也就散了,仰仗怨气发展的戾气、阴气和鬼气都应该散去才对。但是……”
  “但是大楼中的戾气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愈加强盛。导致大楼中的阴气鬼气大盛,能量气场大乱。”紫阳警惕地环视四周。
  “那是什么!”陈钰突然大叫。
  我猛地觑见远处黑气似排山倒海般滚滚而来!
  “那是什么东西?整座城的孤魂野鬼都来了?好汉不吃眼前亏,离开这里再说!”我喊道。
  纵使我们竭尽全力狂奔下楼,还是不够百鬼的速度快。我们用跑的,人家用飞的,竞争本身就不公平好嘛!我们能赢才怪。
  群鬼从四面八方涌入,瞬间将我们包围。
  “咱们杀一条血路出去!”说话间,我已经迅速掐了一个指诀。当先一个鬼魂惨叫一声,一团绿油油的火焰霎时将它吞噬。不过一两秒的时间,那只鬼就被烧得渣都不剩!
  紫阳和陈钰也马上出手。陈钰烧了几张不知名的符箓,绿油油火焰毫不留情抹去两三只鬼存在的痕迹。紫阳祭出一方道印,金黄光芒急出,让成列的鬼魂灰化。然而不幸的是这又是一次敌我力量悬殊的不公平竞争。我们奋力杀出的缝隙转瞬之间就被填上。我们面前依旧是群鬼组成的包围圈。
  前者的烟灭并不能给后来者起到警示作用。群鬼毫无畏惧地前赴后继,更要命的是外面的鬼魂仍在不断涌进来。我们一直被逼后退,距离门口越来越远。
  “你们看!那个原本就有的吗?”陈钰朝角落一指。
  我看见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一个一米见方的通往地下的入口。我们进来的时候这个入口根本就不存在!
  突然出现一个地下入口,这说明薛蛮极有可能就在地下。追踪符已经用过了,如果现在与薛蛮失之交臂,天大地大,以后再想找她就如大海捞针,渺无希望。
  陈钰一心要找薛蛮报仇,而我和紫阳则想着保全金钱草,自然谁都不愿逃去。
  我们几乎没怎么就决定往地下去。通往地下的是一道锈迹斑斑的铁制扶梯。说来也怪,群鬼汹涌,却没一个敢靠近这突如其来的地下入口。
  地下的空气有股潮湿的霉味。脚刚落地,我仿佛看到一道黑影如闪电般在我眼前掠过。“你们看到了么?”我的心咯噔一下。这种环境就是会有让人胆子变小的功能。
  “看到什么?”陈钰茫然看着我。
  我自嘲地笑了笑,说:“没什么,可能是我心理作用吧。”话音刚落,又有一道黑影闪过。这次紫阳也看到了。“地下有东西,大家小心点。”紫阳提醒。说完那黑影又是一晃,紫阳若有所思,皱眉说:“有古怪。”
  我也看出来了,那黑影闪过的路线并不是随机的。它有节奏有规律在我们周围跃过,似乎想要完成什么。
  我们错愕了一阵,紫阳突然大叫:“我知道了!这东西是想在我们身边画下阵法!快离开它跃过的范围!”紫阳大步迈开,陈钰紧随其后。我愣了一下,反应慢了半拍,刚准备跟上他们,那道黑影又从我眼前晃过。这次我清楚看到一双泛着幽幽青光的狭长眼眸。
  我脑子一片混沌,紫阳和陈钰在一旁叫:“快出来啊!你怎么了?”他们的话在我听来像是经过慢速处理,听起来十分难受。我拼尽全力走了几步,不料却被一道坚硬的“墙壁”挡了回来。可是我周围明明什么都没有啊!没等我细想,只觉脑子一沉,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昏昏沉沉地睁开眼睛。紫阳和陈钰一左一右蹲在我身边,侧着脑袋看着我。“你可算醒了!”陈钰伸手把我拉了起来。
  “我怎么了?”我迷迷糊糊的,还是觉得脑壳疼。
  “不知道啊。你突然就昏过去了。”陈钰说。
  我想起那双让人发毛的青眸,忙问:“刚才那东西是什么?你们看清了么?我看到它的眼睛了,像是某种动物。”我四处探了探,刚才那坚硬的“墙壁”已经没了。而那黑影也没再出现。
  我把记得的东西都说了一遍。紫阳和陈钰对视一眼,说:“这里没什么墙壁啊,会不会是你之前处于昏倒的临界点,感知已经错乱了?”
  我扩大范围再次伸手四处乱摸,还是没有摸到任何东西。难道真的是我的错觉?
  陈钰说:“别乱想了。走吧,咱们去会会这重一教教主!”
  地下到处都是粘满黑乎乎灰尘的蜘蛛网,一不注意就会弄得满头满脸都是。
  “这有个门。”陈钰最先发现角落的米白色房门,但是他并没有上前把门推开,反而后退了一步,迟疑不定。
  紫阳脾性急躁,抢先上前粗暴地一脚把门踹开,出乎我们意料的是房中一个人都没有。薛蛮不在这里。
  这是一个毛坯房,四壁只有水泥,还有好几处简单的涂鸦。引人注意的是其中一面墙上挂着一幅装裱在白色相框里的黑白照片。房中四处都落满了厚厚的灰尘,这幅照片却干干净净的。
  照片中有十几个人,这些人手捧酒杯,聚在一个类似酒吧的地方。
  “这照片怎么这么干净?像是有人每天都把它擦干净一样。”陈钰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去摸照片。紫阳忙道:“不能碰!”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陈钰的手已经触摸到相框。我看到照片上出现一个小小的黑洞,霎那间就把陈钰和紫阳吸了进去!
  我急忙扑过去,但是照片已经恢复原来的样子了,一丝缺口都没有。如果不是照片里出现了紫阳和陈钰的样子,可能我根本就不会相信自己刚才真的看见了照片“吃人”的一幕。
  “你们怎么样?能听得到我说话吗?”我焦急地冲照片吼。
  在陈钰和紫阳进入照片的那一刻起,照片就“活”了。里面的人开始四处走动,该喝酒喝酒,该猜码猜码。我看到他们嘴唇翕动,却听不见他们说什么。
  紫阳和陈钰到处拉人说着些什么,他们往我这个方向怔怔看了几秒,我忙冲他们挥手大喊,但是他们一点回应都没有。显然看不见我。
  突然,一个黑影从吧台窜了出来,旁若无人地拿一桶液体四处狂洒。我似乎意识到不对,想要上前阻止,那个黑影掏出打火机朝泼过液体的地方丢去,大火腾腾而起,酒吧一下就烧了起来。我感觉自己全身血液都凝固了,我注意到那黑影丢出的打火机很眼熟,我似乎也有一个。
  刚这样想着,那黑影幽幽转过头来,那五官,那面目……那个黑影居然是我!
  大火熊熊燃烧,浓浓的黑烟从照片中翻涌而出,火居然把照片烧起来了!照片没了紫阳和陈钰不也没了么?我大慌,正要去救火,突然听到有人在我耳边喊:“醒醒!醒醒!”
  我猛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居然躺在之前昏迷的地板上。紫阳和陈钰一左一右蹲在我身边侧着脑袋看着我。“你可算醒了!”陈钰伸手把我拉了起来。
  尼玛我这是穿越了么!
  “怎么回事?”我莫名其妙。
  陈钰说:“不知道啊。你突然就昏过去了。”字句丝毫不差,连语调都一模一样。
  我张了张嘴,最终决定还是不要把接下来的话“重复”一遍。
  紫阳皱起眉头,说:“咦?我怎么觉得这时候你应该问些什么?嗨,不管了,走吧,咱们去会会这重一教教主!”
  “这有个门!”依然是陈钰先走到门前,紧接着发生的事情也跟我之前看到的一样。这到底是咋回事?
  我做了个预知未来的梦?我会不会还在梦里?需不需要找个陀螺转一下?
  这一分神的功夫,陈钰已经站在照片前了。他说完话就伸手去摸照片。“不能碰!”我和紫阳同时大喊。
  然而陈钰的手已经放上去了,紫阳的手也已经搭在陈钰身上了!难道我竟要再次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照片吞噬,被……被“我”烧死?
  所幸我刚才看到的情形没有重演,陈钰的手碰到照片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你们怎么了?这么紧张?”陈钰对我们的过激反应十分不解。
  “别随便碰这里的东西。小心有陷阱。”紫阳把陈钰拉了过来。
  开始不一样了?我说:“你们看清那个在我们身边画阵的是什么东西了么?我看到它的眼睛是青色的,像是某种小型动物。还有,我晕倒之前发现我旁边有一堵坚硬的无形墙壁。我知道你们要说什么,我感知错乱了。你们不需要再说一次,我知道了!”我带着两分赌气的意思吧啦吧啦把话讲完。
  陈钰说:“青色的眼睛?这我倒没瞧见,但是你身边的确有‘墙壁’。不是什么感知错乱。你醒来的时候没问,我还以为你没发现呢。”
  紫阳说刚才那黑影在我们画下的是一个困阵。以阴气为壁,想将我们困在里面。幸亏他们早一步发现,咱才没有全军覆没。
  “你们把那个困阵破了?”这其实是废话,要是没破我怎么能走出来?所以我换了个问题:“你们是怎么破解那个困阵的?”
  紫阳漫不经心地说:“九阳符。”九阳符?当日破饕餮之垣的时候司徒不息便用过。原来紫阳也有。
  陈钰自动解释说:“九阳符的制作时间长达一年。需分别在春夏秋冬四季中各选九天来取阳气。而且一般人每次只能制作一张,否则失败率会大大提高,费时费力。九阳符可将四时阳气浓缩储存,以备不时之需。那东西所画的困阵以阴气为壁,最好的破解方法当然是用阳气去冲。”
  “重一教的术法以阴气为支撑。九阳符是克制她们最好的方法。只可惜,只有这么一张。”
  出了那个房间是一条长长的,看不到尽头的甬道。正当我们以为前方再无出路的时候,一丝光亮从地下缝隙渗了出来。
  “里面有灯光!”我压低声音说。
  我伸手一推,就听见“吱呀”一声,甬道石壁居然藏了一扇门。
  门被开启的一刹那,我听到一声轻微的“啾”,一道黑影从门口闪了进去。
  “是刚才那玩意儿!”陈钰沉声叫道。
  我心有余悸,那东西随便在我们身边晃晃就能把我弄晕了。现在九阳符没了,要是再被它成功在我们四周弄出困阵,那真的就只有被困的份了。
  我们在门口警惕地站了许久,那东西并没有再出现。
  进了门,光亮的源头就出现了。那是一盏拳头大小的,类似应急灯的……灯。
  陈钰拿起灯研究了半晌,说:“这灯有意思,不用电池也没有充电孔,怎么能这么亮?而且发光的这东西既不是灯泡也不是灯管啊!”
  作为一个随时可以开启十万个为什么模式的男人,我的好奇心绝对可以挤上福布斯好奇榜前十名。当然,如果有这个排行榜的话。
  我一听陈钰的话,登时把金钱草、薛蛮都抛到九霄云外,屁颠屁颠地过去全神贯注地钻研科学。
  “这好像是……”我皱了皱眉头。
  “是什么?”这“灯”手感软软的,微微有点温度,但是不像平常的灯开久了的那种炙热。这种温度更像是人体的,动物的温度。我把“灯”放到鼻子底下研究。
  紫阳这时终于想起来了,似笑非笑地说:“你最好别拿太近。”
  这笑容怎么如此邪恶?我正困惑,手中的“灯”突然蠕动了一下。没错!是蠕动!尼玛这不是灯么?怎么能蠕动?这是几个意思啊!
  我瞥见紫阳在一旁捂嘴偷笑。我暗呼不好,正要把手上的东西丢出去,只见一小团黄色的气体从“灯”眼里冒了出来。
  ……
  那感觉……简直要呛死了!这是什么味儿啊!
  那盏“灯”冲我放完“毒气”就不负责任地从我手上跑掉了。那感觉就像被黄鼠狼的臭屁正面攻击了。我冲到旁边一阵呕吐。
  “刚才那是什么玩意儿?”我含含糊糊地问。
  紫阳嘿嘿一笑,说:“那东西叫萤火鼬,黄鼬的鼬。我之前还以为这是一种虚构的动物,没想到居然真的存在。这玩意儿跟黄鼠狼一样以屁为武器,中招者轻则头晕目眩,恶心呕吐,重则倒地昏迷。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萤火鼬的臀部跟萤火虫一样能发光,而且光亮足,光照范围广。哈哈哈哈,那姑娘居然想到用萤火鼬当电灯用,有意思!有意思!”
  哪里有意思了!
  萤火鼬跑了之后屋子就暗了下来,但还是足以视物的。室内正好有三个路口。我说:“分头走还是一起?”
  “分头吧,这样比较省时间。有事就大声喊。”紫阳说。
  我点头。陈钰犹豫了一下,也同意了。我选了中间的路口,陈钰选了左边,我自然就进了右手边的那个。
  刚进路口的时候我还能听到隔壁我的脚步声,但是走着走着周遭就安静下来。我试着叫了我几声,得到的回应只有空荡荡的回音。我意识到不对劲,本想退出去,忽见一道黑影和一道亮光同时拐进前方一个转角。
  是画困阵的家伙和萤火鼬?我不由自主地跟了过去。刚转弯我就傻了。这是哪来的眼福啊!
  我看到一个赤条条的美女!修长平滑的大腿,盈盈可握的小蛮腰,沾着水滴的身子正微微起伏。
  两秒钟的沉默后,美女终于反应过来了:“臭流氓!你看什么!”
  美女一手护胸,一手从浴缸里掏出毛巾胡乱遮蔽身子:“你还看!快出去!”
  面对这一美景,我猝不及防,顿时失去应变的能力。
  一眼的功夫,美女已经往自己身上套了一身浅灰色的运动服。“你是什么人!怎么进来的?”美女对我怒目而视。
  她把衣服穿上之后,我的脑子才恢复正常思考的能力。如果这美女就是薛蛮,一见面就让她觉得我是流氓,借归一符的事岂不是没戏了?
  我怀抱一丝侥幸问:“你是薛蛮?”
  美女愣了,说:“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完了。
  薛蛮又问了一次:“你到底是怎么进来的!”
  这姑娘倒有意思,一点都不关心我为什么来,只想知道我是怎么来的。我说:“走进来的啊,还能怎么进来?”
  薛蛮藐视地打量了我一眼,说:“就凭你?本姑娘好不容易找到这样一座大楼作掩护,你这个臭流氓有本事破我的四气防护阵?少不要脸了!”
  “四气防护阵?”就是说大楼里的怨气、戾气、阴气和鬼气之所以会相互作用是她弄的?
  楼顶那两个人该不会是她杀的吧?难道她为了摆这四气防护阵竟然不惜害死商城的几百个商家客人?
  毕竟之前她曾因陈钰管了她重一教的事就把整个清心观搞得鸡犬不宁,这倒很符合她的处事作风。
  “你那是什么眼神?”薛蛮不满地瞪了我一眼,“你不会以为上面那两个人渣是本姑娘杀的吧?本姑娘才不会为那种人弄脏自己的手!”
  “你怎么知道天台有两个人渣被杀!”哈,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薛蛮说:“切,本姑娘一看去年发生的事情就知道这栋楼肯定被人下了诅咒。等等!”薛蛮的脸“刷”一下白了,她冲过来双手用力揪着我的衣领,叫道:“臭流氓!你怎么也知道楼顶有两个人被杀?你该不会把那两具尸体弄出来了吧?”
  “呃……”我的脑子有点乱,她水嫩的嘴唇已经凑到我面前两三厘米的地方。而且从我的高度正好可以透过她的领口看到里面两团富有弹性的雪白肉球。
  “你……呃……你说什么?”我的全部精力都用在控制自己别乱来上了。
  薛蛮愣了一下,顺着我的目光低头一看,慌忙护住领口退开。“臭流氓!”这三个字似乎已经是这小妞能骂出的最狠的词了。
  我暗暗好笑,这才回答她刚才的问题:“尸体已经被警察带走了。”
  薛蛮急道:“阵胆被取出来了!怪不得你能到下面来!”她撮嘴轻哨,匆匆抓了几件东西就往外冲。她吹口哨的时候一道黑影和一道亮光迅速窜上她的肩膀。这时我才看清那黑影的模样。那东西只有巴掌大小,全身乌黑发亮,小脸似狐似貂。一双狭长的眸子泛着妖异的青光。它和萤火鼬分别趴在薛蛮的左右肩头。
  我追着薛蛮跑出去,问:“怎么了?你跑什么啊?楼上都是孤魂野鬼,你还是不要上去比较好。”
  薛蛮没好气地说:“本姑娘当然知道上面都是孤魂野鬼!谁让你把阵胆取出来的!”
  我说:“阵胆?那两具尸体不是双尸诅咒的引子么?怎么成阵胆了?”
  “你哪来这么多问题?”薛蛮显得很慌张,根本没心思搭理我。
  嘿,我这犟脾气!我拦在她面前,说:“你不说清楚我是不会让你走的!”
  “你!”薛蛮气得俏脸通红,“算了!本姑娘没时间跟你耗,边走边告诉你好了!”
  薛蛮边跑边说:“我到无忧市之后就听说了这栋大楼的故事。我略一揣摩就知道这里肯定被人施了双尸诅咒。这栋大楼已经积攒了相当多的怨气和戾气。我把气场稍微改了一下,轻而易举地就利用双尸作阵胆在大楼里布下四气防护阵。这个阵法可以隐匿地下入口,还可以利用浓重的鬼气掩盖这两个小东西的妖邪之气。说得够详细了吧?”
  我说:“那些汹涌而来的孤魂野鬼是怎么回事?”
  薛蛮说:“大楼的气场本来就是经过人为修改的。阵胆被取出,大楼的气场就更加乱得一发不可收拾了。当然容易把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招来!”她狠狠瞪了我一眼,不知是怪责我破了她的防护阵还是暗示我也是“乱七八糟的东西”。
  “你为什么要藏身在这样一座鬼楼的地底?”她好像打定主意要在地底定居似的,不然这里怎么会连浴缸都有?
  薛蛮的脚步慢了下来,犹豫了一下,说:“我在躲仇家。”
  我想起来之前上官诡异说过她们的上一代教主似乎招惹了什么厉害人物,才会匆匆把教主之位传给我眼前这位薛蛮。重一教也因此在世上销声匿迹。
  薛蛮躲的是重一教上一代教主招下的仇家?若是如此,她这样一个小姑娘为了上一代的恩怨要孤孤单单地在鬼楼地底过小龙女的生活,未免也太让人同情了。
  我正想说点什么安慰她,她突然猛地停住脚步,说:“来不及了!他们找来了!”她停得太突然,我收不住脚,直接撞到她身上。她在我怀里瑟瑟发抖,就像一只受惊的小猫。
  我朝前方一看,只见两个熟悉的身影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是紫阳和陈钰。我笑笑,说:“没事,他们是跟我一起……”我的话戛然而止。脚步杂沓,绝对不止两个人。
  紫阳和陈钰脸色都很古怪,几秒钟之后,我看到他们身后还跟着七八个持枪大汉。
  “你可真难找啊,薛教主。”为首一个刀疤男阴阳怪气地冲薛蛮笑了笑。
  我本能地伸手将她护到身后,冷冷地说:“你谁啊?一帮大老爷们为难一个小姑娘有意思么?”
  刀疤男玩味地瞅着我说:“不错啊,薛教主,又迷住一个护花使者。嘿嘿,小兄弟,这小妖女不是你能招惹得起的。听大哥一句劝,离她远点,不然以后有你死在她手里的一天!”
  “谁是你兄弟!套什么近乎!”我瞪了他一眼。
  陈钰给出良心建议:“小兄弟,说话客气点,这都是些带枪的主……”
  刀疤男倒不生气,哈哈大笑说:“好小子!你爱死在牡丹花下,我也拦不住你。薛教主,知道我们哥几个是为什么来的么?”
  薛蛮咬碎贝齿:“灵狐是我教圣物,绝对不能交给你!”
  灵狐?难道是刚才画阵的黑色动物?
  刀疤男冷笑道:“那可由不得你。”我注意到薛蛮肩头那只黑色的动物突然窜了出去。刀疤男脸色瞬间变了,抬枪瞄准我说:“让灵狐老实点!否则我现在就一枪崩了他们!”
  薛蛮哼了一声,说:“要威胁我你也找对人啊。我为什么要在乎这些不认识的人死活?”
  刀疤男冷笑,说:“薛教主,你可想清楚了,你真的不在乎他们死活?那我可真的出手了?一、二……”
  “等等!”薛蛮嘴唇煞白。她抬眼看了我一下,很是为难。
  “想清楚了么?”刀疤男显然没什么耐心。
  薛蛮一咬牙,指了一个方向说:“灵狐受惊一般都会躲到那个房间里。”
  刀疤男警惕道:“那你把它叫出来吧!”薛蛮说:“叫不出来。”
  刀疤男大怒,用枪狠狠指着我的头,说:“什么!”
  薛蛮说:“你们也知道,灵狐当年跟另一只千年邪崇决斗受了重伤,胆子小了很多。一旦受惊,就算我也没法短时间安抚它。”
  刀疤男一想,说:“那就带我们过去。带路吧。”我和薛蛮并排走在最前面。紫阳和陈钰跟着,刀疤男一伙押后。
  “刚才那只小狐狸就是跟黑狼在葫芦洞决斗的那个?”我低声说。
  “你怎么知道那件事?”薛蛮一惊。
  我说:“没什么,只是恰巧去过葫芦洞而已。”
  “到了,就在里面。”薛蛮立定。宽大的运动服在她身上不但不显得臃肿,反而将她完美的身材比例恰当显现。我不由想起她刚才只是在慌乱中匆匆套了这身衣服,里面啥也没穿。嘿嘿嘿……
  刀疤男往屋里瞄了一眼,皱眉说:“这是一间空屋!”我的思绪一下被拉回来。擦!大难当前,现在是意淫的时候么!我也往屋里看了一眼,这不就是我们之前进过的有照片的房间么?原来还可以从这边走进来。
  薛蛮说:“那张黑白照片后面有一个小密室。灵狐就在里面。”
  刀疤男想了想,说:“你进去把它抱出来!”薛蛮刚要走进去,刀疤男已经改变主意了:“等等!你留下,小子,你进去!”
  小子?哪个小子?我?凭什么?
  “瞎看什么?说的就是你!”刀疤男用枪指着我说,“进去!”
  我无可奈何,只得走进屋里,把相框拿了下来,后面果然出现了一个小门。我本能回头,薛蛮饶有深意地给了我一个眼色。
  我战战兢兢地拉开小门,突然听到身后响起一声熟悉的轻哨声。随即看见保险箱里有一团青气急射而出!“小心!”我慌忙蹲下避开,同时大声提醒身后的紫阳和陈钰。回头看时,门口那群人全都笼罩在一股浓郁的青气之中。
  他们均是目光涣散,神情懒散。有的趴在地上“喵喵”地叫,有的蜷缩成团打哈欠。刀疤男脸上浮出诡异的笑,不停地伸舌头舔手上的枪。陈钰也中招了,正高高撅着屁股冲墙角发飙呢。
  紫阳却及时跳开,在远处张望。薛蛮不知什么已经闪身进了屋里,迅速从保险箱里掏出一个小盒子就要离去。
  我忙拦在她面前说:“薛教主……”
  “怎么?”薛蛮不耐烦地瞪着我。
  “我一个朋友需要鬼教的归一符救命。不知可不可以……”
  “不可以!”薛蛮把盒子抱得更紧了。嗯?难道归一符就在里面?
  “刚才我不是故意要偷看你的。这是救命的事,还请姑娘原谅。”我难得地一本正经。
  “不行就是不行!”
  “嘿,你这小姑娘年纪轻轻怎么如此顽固?好男不跟女斗,你别逼我出手啊!我出手很重的!相当重!”
  “哦?”薛蛮活动了一下手脚,“要过两招么?”萤火鼬和那个叫灵狐的小东西同时窜上薛蛮肩头,呲牙咧嘴地冲我哼哼。
  门外的紫阳忽道:“这位陈道友是跟我们一起来的。薛教主能不能先把他救醒?”
  “那个臭道士欠教训,本姑娘好不容易才让一个一毛不拔为富不仁的家伙做慈善,这臭道士却把本姑娘的术法破了!哼,他这次来是想帮他那些没用的弟子报仇的?不自量力!就让他多吸几口妖邪之气吧!”
  不但没借到归一符还搭进去一个陈钰,这趟来得太失败了!
  准备结局了。
  “唉。”一声重重的叹息回荡在空落落的地底。我们一下都静了下来。声音从哪来的?
  薛蛮浑身颤抖,就像之前我他们刚从黑暗中走出来的时候一样。现在想起来我才发现不对劲。之前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她明明很害怕,但是刀疤男一伙现身之后她反倒镇静下来了。还有,刀疤男一伙并不是什么道术高明之人,怎么看都不值得她大费周章布下四气防护阵隐居地下。难不成她害怕躲避的另有其人?
  这时刀疤男突然站了起来,他身上本来是萦绕青气的,但是此时不知为何他身上的青气更是浓郁得不像话。他双眼上翻,已经完全看不到瞳孔,再次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叹息。
  “漆雕朴!”薛蛮盯着刀疤男,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漆雕朴?这个名字好熟。似乎在哪儿听过。
  刀疤男喉头“咕咕”直响,说:“灵狐居然在你身边。唉,她呢?”声音很刺耳,听着就像两块玻璃快速摩擦一样,让人心头发颤,非常不舒服。
  薛蛮要强地挺直腰板,说:“你这辈子都休想找到我妈!”
  刀疤男笑了,笑声跟厉鬼凄嚎一般,实在森然可怖。
  “她把灵狐放在你身边无非就是想利用你转移我的视线。这么无情自私的人也值得你维护?”
  薛蛮说:“少废话!你以为三言两语就能离间我和我妈?实话告诉你,灵狐是我自己执意带出来的!”
  “好!好得很!”刀疤男阴森森说道,“那我今天就先杀了你,也好让她也尝尝失去至亲骨肉的痛苦。”话音刚落,包括陈钰在内原本懒洋洋在赖在地上的人全都站了起来,双眼上翻,只露出眼白。每个人身上的青气都异常浓烈。他们机械般僵硬地朝薛蛮走去,神情狰狞,一个个活像丧尸。
  薛蛮轻哨一声,拔腿就跑。我看见灵狐朝那帮人冲了过去。灵狐以他们为中心迅速而有规律地跳跃。这应该就是它之前在我们身边画的困阵吧?
  我和紫阳道士追着薛蛮跑了出去。薛蛮说:“你们还跟着我做什么?姓漆雕的老匹夫目标是我,不会难为你们的,你们还是赶紧逃命去吧!”
  虽然我从来不自诩是什么男子汉大丈夫,但是作为男人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妹子被人追杀而不管不顾?
  紫阳突然“啊”了一声。我转头望去,发现那些人已经被厚厚的阴气之壁围困起来。但是他们全都跟疯了似的用嘴啃咬阴壁,并将咬下的阴气吞下肚子。这些人的脸色越来越青,而阴壁正以肉眼能见的速度迅速消减。
  “这个老疯子!”薛蛮怒道。刚说完困阵中就有人扑通倒地。他身外笼罩浓郁的青色妖邪之气,体内环绕大量黑色阴气,已是呼出的气多,吸进的气少,奄奄一息。
  “小白!”薛蛮吆喝一声。萤火鼬迅速窜到困阵之前转身面向我们,撅起屁股淡定地“噗”“噗”“噗”连放三个臭屁。
  “我去!”我赶紧捂着鼻子跑了过来,“不至于使出这种‘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吧?”
  薛蛮说:“我是在救他们!这些人吞下如此大量的阴气必死无疑!把他们弄晕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姑娘,还请借几张贵派的归一符救命。”紫阳道,“如果姑娘肯救我徒弟,从今往后漆雕朴既是你的敌人,也是我的敌人。”
  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只要薛蛮肯给归一符,紫阳便会帮她对付大敌。
  薛蛮扫了他一眼,似乎不相信他的能力。紫阳说:“迄今为止,我所知道的能与漆雕朴抗衡的唯有乔庄一人。我紫阳虽然不才,自量不能打败漆雕朴,但对敌之时,抵挡一时半刻,让姑娘逃脱的能力还是有的。”
  乔庄?罗准叫怪人乔先生,难道紫阳说的乔庄就是怪人?
  薛蛮一咬牙,说:“好吧。但是归一符不能存放,要即写即用。眼下只能脱困之后在给你们写了。”
  “好。我们就先退敌。”紫阳应声道。
  我说:“那个什么漆雕朴也在楼里?”
  薛蛮说:“肯定不在!要是他已经到了就不需要借妖邪之气控制那些人了。估计他离这座城市远着呢。”
  我说:“那些人被他操控的人已经被你放倒了,就不需要逃了吧?”薛蛮说:“虽然他赶不来,但是四气防护阵破了之后灵狐妖邪之气外泄,他已经知道我的位置了。那些人只是小菜,他很快就会派真正厉害的东西过来!”
  “还有东西要过来?紫阳道长,先去把陈钰救出来吧!”我说。
  紫阳略一思忖,说:“好吧。你们快走,我把陈钰救出来之后尽快追上你们。”
  爬上铁梯,我发现先前充斥大楼的孤魂野鬼全都不见了。四周平静得或者说干净得有点可怕。之前汹涌泛滥的怨气、戾气、阴气、鬼气全都消散了。我完全没有办法将这个地方跟我之前感受到的大楼联系起来。
  一般来说就算不是凶宅恶地也是会有些许这种负面能量存在的。有阴有阳,阴阳能量大抵持平,不会引起骚乱。但是此刻的大楼不仅没有一丝阴气,连阳气也没有。这里居然成了一个阴阳真空地带。
  “怎么回事?”我警惕地环顾四周。
  薛蛮反而淡定下来,说:“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试图走出大楼,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了回来,就像在困阵中一样。但是在困阵的时候我能看到四周环绕厚厚的阴气,这里什么都没有啊,困住我们的是什么?
  我又试了几次,还是被挡了回来。
  薛蛮说:“别白费力气了。老疯子使出了龙虎伏妖鉴。”
  龙虎伏妖鉴?这名字我并不陌生。《猎鬼奇书》附录中有记载。
  龙虎伏妖鉴可以虚拟一个空间,将目标困在鉴中。我们周围之所以没有丝毫阴阳之气,那是因为我们根本就不在现实世界里,而是已经被困在那面该死的镜子里了。
  薛蛮突然朝上方喊道:“我不知道是什么人替漆雕朴拿了龙虎伏妖鉴过来。但是你听我说,漆雕朴要对付的只是我,跟这小子没关系。他在这碍眼得很,你快点把他放出去!”
  对方似乎沉思一下,我脚下突然出现一个直径半米的洞口。“走吧。”薛蛮故作嫌弃地说。我避开上方的视线凑到她低声说:“我假装出去,你趁对方不注意赶紧跳进出口。请你出去之后把归一符带到莫都天道堂救我朋友一命。”
  薛蛮吃惊地看着我说:“你知道被困在龙虎伏妖鉴里是什么概念么?要是我走了,对方迁怒于你你定会被群妖活生生撕咬而死!”
  龙虎伏妖鉴除了可以虚拟空间困住目标,还能将收服的妖物封印在鉴中,需要之时便可放出。龙虎派创派好几百年,鉴中封印的妖没有一千也有几百。
  “你出去还能想办法救我,我出去可一点用处都没有。”我理智安慰。
  我正要朝洞口走去,洞口突然晃了一下倏地消失了。我还没反应过来,一个同样大小的洞口已经出现在我和薛蛮脚下。我们猝不及防,一起从洞口掉了进去。
  “擦!”我感觉屁股都要裂开了。我们掉进的地方无边无际,一水的白色,有一种堕入虚无的感觉。
  萤火鼬和灵狐进来之后就蔫蔫的,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薛蛮有点不确定地说:“这是封妖地?”我正要说什么,一把稚嫩的女声说道:“没错。这就是龙虎伏妖鉴里的封妖地。你们出不去的。但是不用担心,我把群妖封印起来了。只要你们不乱动,它们就伤不了你们。”
  言下之意就是警告我们如果我们乱动她就要放妖咬人了。
  她顿了一下,继续说:“这位哥哥,我们素不相识,没有纠葛,我原本是真心要放你出来的。但是你一心要帮这位薛姐姐逃走,就只好暂时委屈你了。我把伏妖鉴带回去之后,我干爹自然会妥当处置你的。请不要担心。”
  薛蛮挽起袖子,摆出一副泼妇的样子叫嚣:“老疯子不是说要杀了我么?你困住我做什么?”
  我忙说:“别冲动啊!这种时候就算不求饶也不用求死啊!”
  薛蛮说:“漆雕朴这个老疯子想干什么?打算对我严刑逼供逼我说出我妈的下落?休想!”
  对方说:“薛姐姐,你先别急,干爹不是蛮不讲……啊!你是什么人!”她大叫一声,我好像还朦朦胧胧听到她喊不能把什么东西洒到镜子上。我闻到一阵令人作呕的血腥臭味,之后感觉整个世界都在颤抖。这个“世界”只有白茫茫一片,颤抖起来让人觉得愈加头晕目眩。
  更匪夷所思的是颤抖的同时,周遭的这些不知名的白色物体居然开始快速变幻。我被颠得四处乱滚。等到震颤终于停止的时候,我已经置身在一栋纯白的建筑里。而薛蛮居然消失了!
  “薛姑娘?”我爬起来转了一圈,完全没有薛蛮的身影。怪了,她能去哪?建筑有一个小窗口,我一张望,才发现自己所处的楼层起码在十层以上。但是建筑里并没有上下的楼梯。我把头伸出窗外大叫:“薛姑娘!薛蛮!你在么?”
  忽然间,我觉得脖子痒痒的,有人往我脖子轻轻吹了一口气。我顿时心花怒放,嘿嘿,这小妞咋这么调皮?我笑嘻嘻地转头一看,差点没被吓尿。我身后站着的哪里是薛蛮?那是一个全身皮肤如癞蛤蟆般的人形怪物!一坨一坨鼻涕似的粘液不停地从它的身上掉落,完全是恶心死人不偿命的意思。
  “擦!”我落荒而逃。这粘液版的史莱克面目狰狞地向我走来,一口黑黄的獠牙挂满了黏稠的口水。要是被它咬上一口甭管受不受伤都得恶心几个月!
  我慌忙搜寻脑中记忆,踏起一套辟邪步法,手掐指诀对准粘液怪物。没想到怪物居然不怵我的指诀,只是顿了一下又继续朝我走来。它的反应大大出乎我意料之外。
  我换了个步法再掐指诀,怪物还是半点反应没有。眼看那人形鼻涕虫就要走到我面前,我急了,转头撒腿就跑。建筑本来就不甚宽敞,我根本就没跑几步就被逼到墙角了。
  在龙虎伏妖鉴中出现的除了我跟薛蛮两个外,其他的应该都是妖吧?我迅速唉大脑中搜寻我接触过的异类中跟“妖”字沾边的东西。诛妖,寒星匕首!
  我弯腰从靴中抽出匕首,抬手就向怪物扔了过去。怪物惨叫一声,轰然倒地。匕首正中怪物面门。
  怪物扭动几下就不再动弹,我还是不放心,试探性地踢了它一脚,它动都不动。我这才把它脸上的匕首拔了出来。匕首刚离体,就有一股墨绿色的脓水从刀口喷了出来。“擦!”我慌忙侧头避开。脓水从我头发擦过,落到“地”上的时候发出“嗞嗞”声响。原本平整的白色物质居然被腐蚀成坑坑洼洼一片!坑爹呢!在身体里藏腐蚀性物质!尼玛劳资要是躲得慢一点这张俊美秀气,天下无双的脸岂不是要毁了?哈哈哈!
  “啊!”正在我胡思乱想,自鸣得意之时,一声尖叫从上方传来。我抬头一看,只见天花板上出现了一个直径半米的洞口,一个人从洞中摔了下来。“薛姑娘?你怎么会从上面掉下来?”我急忙过去想要扶起她,然而我的手刚碰到她又听到“啊!”的一声,又有一个人从上面掉了下来。那人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就冲我大叫:“别碰她!她是妖怪!”
  这声音……掉下来的第二个人居然也是薛蛮!这是什么情况?
  第一个薛蛮不甘示弱,说:“臭流氓别信她!她才是妖怪!刚才在上面的时候她变成你的样子,想趁我不注意对我出手。如果不是我讨厌你早就着了她的道了!”
  我泪流满面,说:“呃……姑娘,其实人生有时候不需要太诚恳……”
  另一个薛蛮说:“我呸!明明是你变成臭流氓的样子!做人要有人格,做妖也要有妖格好吧?老是变成别人的样子干嘛?本人长得丑不好意思见人?”
  “你!”第一个薛蛮冷笑,“你对你自己的点评倒是挺中肯的嘛!既然你知道自己长得难看,让你侵权一下本姑娘的样子就当日行一善了!”
  两个女人你争我吵,互相讥讽听得我脑子疼。这是真假美猴王的节奏么?这要怎么破?我可以找地藏王菩萨或观世音求助么?
  我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一件事。
  “萤火鼬和灵狐呢?”
  “你们分别吹一下口哨。”我简直太机智了!
  两个薛蛮同时撮嘴轻哨,两个小东西从窗口闪入。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它们一个朝左一个朝右分别奔向一个薛蛮。跑着跑着,两个小家伙也发现不妥,立定转头张望之后,萤火鼬和灵狐都歪着小脑袋露出困惑的神情。
  完了,连宠物都认不出主人我能有啥法子?
  本来已经分开的两个小东西慢慢聚在一起,茫然看着两个薛蛮,同病相怜地“啾啾”轻叫。我叹了口气,说:“唉,你们俩先到我这来吧。”两个小东西一下抛开了之前对我的敌意,三两下就窜上我的肩头,老老实实地趴着。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我看不到萤火鼬和灵狐身上的妖邪之气。不知道是妖邪之气消失了还是我的天眼受到了影响。
  “这是龙虎伏妖鉴里的镇妖塔,是专门封印妖物的。”一个薛蛮说。
  另一个薛蛮马上接口道:“显摆什么呢?你以为只有你知道啊?刚才我们被漆雕朴的女儿关在封妖地里。所谓的封妖地其实是镇妖塔中的一块净土。妖物进不来,我们也出不去。但是不知道刚才发生什么事,搞得我们都从封妖地里掉出来了。”
  一个薛蛮说:“镇妖塔被施了强大的法咒,把妖物的妖邪之气都封起来了。所以说你是不可能靠有无妖邪之气判断真假的。”
  我猥琐一笑,说:“我倒有个办法,你们可以都把衣服脱了让我判断判断……”
  “去死!”两个薛蛮同时冲我怒吼。擦!在这种小事上她们怎么能如此默契呢?女人就是小气!
  我一摊手,潇洒地说:“反正又出不去,也不急着辨真假。来来来,妞们,过来陪爷聊聊天!”这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孪生姐妹花么?这种好事哪找去?
  “咚咚咚……”一阵铿锵有力的鼓声响彻云霄。原本准备揍我的薛蛮们霎时都呆在原地。
  “是……那个东西?”
  “不会错的,就是兽——交。”
  什么……兽……交?太不像话了!我严肃斥责道:“女孩子家家成天都在想什么呢?虽然说重口是一种极高的品位,但是你也要看场合啊!咱们还没脱离险境你们就说这些东西来诱惑我有意思么?”
  薛蛮们愤怒地瞪着我大叫:“臭流氓!瞎说什么!交是一种兽的名字!”
  正说着,四周忽然响起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就像国庆的时候阅兵典礼上兵大哥们走正步发出的声响一样。
  一个薛蛮喃喃说:“‘交,兽也。其状如马而白身黑尾,一角,虎牙爪,音如鼓音,是食虎豹,可以御兵。’这里怎么连这种上古妖兽都有?”
  地板上出现两个半米洞口,源源不断地有妖物从天花板和地板的洞口冒出来。这些妖物皆是双眼发红,而且特别不自然地昂首挺胸,整齐有序地在我们周围列成方阵。
  它们的眼睛有愈加发红的趋势,而且都古怪地盯着我们。
  我心中一动,说:“它们……不会是把我们当作‘敌军’了吧?”尼玛一个妖就有够受的了,现在居然还搞出一队妖军来,这不是欺负人嘛!
  鼓声变得急促起来,众妖变得异常兴奋狂躁,睁着血红的双眼发出有节奏的震天大喊——“杀!杀!杀!杀!杀!”妖军齐步迈进将我们围在垓心。
  尼玛拼不过就算了,连逃的地儿都没有!
  胡思乱想着,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气急败坏地骂道:“如果钟图伤了一根汗毛,老子上穷碧落下黄泉也要漆雕朴那老贼偿命!”声音很熟,肯定在哪听过。到底是谁?我脑子急转,感觉就要想起来的时候整个世界又是一阵颤抖。我感觉自己顺着什么东西摔了出去。
  这感觉就跟当初从九龙铭镜中掉出来一样。
  我像是撞到什么东西上面,脑子一片眩晕,但是身体却没有撞伤的疼痛感。我勉强坐了起来,迷迷糊糊看见一个人影。
  “怪……乔先生?”居然是那个怪人。
  “你没事吧?”我循声望去,看见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她手里拿着一面青铜古镜,古镜背面刻着古拙简朴的龙虎图形。不用想,那肯定就是龙虎伏妖鉴。青铜镜上沾满了黑红的血污。这味道就是第一次颤抖前我问到的血腥臭味。
  没等我开口问,小姑娘就焦急解释,只不过她解释的对象的怪人:“实在对不起,我没有伤害他们的意思。刚才一个瘦瘦的哥哥突然冲出来把黑狗血泼到龙虎伏妖鉴上。黑狗血煞气重,把封妖地给破了。”我看人家小姑娘都快急哭了,于心不忍,忙安慰说:“没事,没事,我这不好好的么?对了,薛蛮呢?”
  回头看时,我心中有无数只草泥马奔腾而过。我去年买了个表!有完没完了!地下居然有三个薛蛮!又多了一个!
  一个躺在地下昏迷不醒,两个互相瞪着对方。我定睛一看,这才看清躺在地上的才是肉身,吹胡子瞪眼的两个都是魂魄。我瞬间明白了,对小姑娘说:“之前你是把我们的魂魄抽出来困在镜子里了?”小姑娘点头。
  那边的薛蛮们已经开始吵起来了。“你差不多差不多得了!在镜子里让你变成我的样子就不错了,现在你还想占我肉身?”
  “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妖精!你敢碰我肉身一下试试!本姑娘一定打到你妈都不认识你!”
  ……
  咦?怪了,镇妖塔把镇压的妖怪身上的妖邪之气都封起来了,在里面感觉不到是正常的。但是为了出到现实世界还是看不到那变身薛蛮的妖怪身上的妖邪之气?
  我赶紧求助于怪人:“另一个是什么东西?”
  怪人斜眼看那小姑娘,说:“龙虎伏妖鉴里关着什么,这小姑娘可比谁都清楚。”
  小姑娘说:“这东西很特别,本来它不应该被关在镇妖塔里的。因为它根本就不是妖。但是它也不是人,甚至不是鬼。以我们现在对异界的了解,根本就无法对它归类。干爹管它叫复制人。因为它能随心所欲变成任何它看到的人的样子。一般来说复制人只能复制目标的体型外貌,但是这个复制人非常特别。它居然还能复制目标体内负责记忆的那部分魂魄。更主要的是它愿意的话还能短时间实体化,就算有天眼的人也看不出它不是真的肉身。当年干爹被它骗得团团转,发现之后他一生气就把复制人关进镇妖塔里了。”
  “你干爹当初怎么发现它是冒牌的?”
  小姑娘说:“哦,我干爹偶然发现复制人有一个罩门。它不能沾水。”
  “太好了!”我大喜,“浴室就在不远处,一去便可分真假!”
  “去就去,谁怕谁!”薛蛮们都是一脸嚣张,看不出是谁在垂死挣扎。
  “你们给老子站住!”紫阳的声音突然传来。包括刀疤男在内的几个持枪大汉不要命地往我们这边狂奔。
  “什么情况?”我任由他们从我们身边跑了过去,没有阻止。现在麻烦事多着呢,他们肯走最好,拦他们做什么?更重要的是人家有枪,咱也拦不住啊。
  紫阳说:“我弄了个阵想救醒陈道友,谁知出力出大发了,把他们也救醒了。咦?我怎么觉得他们多了一个人?”
  多了一个人?我忙转头,发现不知何时只剩下一个薛蛮了。薛蛮的注意力也分散了一下,现在才留意到那复制人已经变了个样跑了。
  怪人急窜而出,很快就消失在我们眼前。他想干什么?抓回复制人?他能辨别出复制人?
  迟疑间,怪人已经拽回一人。怪人狠狠将那人往墙上一砸。喝道:“你是打算主动现出原形还是让我往你身上浇点水?”
  那人哀嚎一声,换了个面相求饶道:“先生手下留情!”
  怪人凝视着他,说:“这就是你本来的样子?”复制人刚要说话,怪人又冷冷加了一句:“要是让我发现你骗我,呵呵!”
  复制人抖了一下,赔笑道:“不敢不敢。只是我并没有本来的样子。怕吓着各位。”说话间,他的五官变得模糊起来,看起来跟伏地魔似的。
  怪人点点头,突然伸手在复制人头顶拂过。复制人“嗯”了一声,软趴趴地倒了下来。
  “这……”我指着复制人,“他怎么了?”
  怪人说:“我把他的魂魄收了。这躯体倒挺有能耐的,操纵这躯体的魂魄若是心术不正,终究是个祸害。”
  “这具躯体还能用?”紫阳发问。我一念之间,已经明白紫阳为什么有此一问,喜道:“乔先生,我们正好有一个多出的魂魄,他可是好人,这具躯体到他手上绝对不会成祸害的。”
  怪人用先前收地夜叉的方法把复制人的躯体收了起来,说:“我去瞧瞧。”
  我心下一喜,邀薛蛮和怪人一同回陈钰的清心观。临行前,怪人轻轻怕了拍那个小姑娘的肩膀,说:“回去告诉漆雕朴,冤有头债有主,我在这里等着他。不要为难人家母女。”
  我分明看见怪人拍小姑娘肩膀的时候,手上气息微微翻动,却说不出是什么原因。
  小姑娘脸色煞白,眼睁睁看着薛蛮跟我们一起离开。
  回清心观的路上,我八卦之心忽起,忍不住问怪人:“你刚才说冤有头债有主,难道那个叫漆雕朴的人之所以追杀薛蛮母女是因为你?你该不会跟人家……”
  薛蛮怒瞪我一眼,说:“胡说什么!找打!”
  我乐呵呵地闭嘴。
  怪人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注视薛蛮。薛蛮脸色闪烁,两人一路上都没有交谈。
  终于回到清心观,陈钰让怪人和薛蛮稍稍检视阴阳炉鼎中的金钱草,紫阳随即向薛蛮讨要归一符。怪人突然摇头。
  紫阳方才见漆雕朴干女儿对怪人态度甚恭,我又称呼他为“乔先生”,已经猜出怪人便是他先前提过的乔庄。眼下见怪人摇头,唯恐有误,当即对怪人说道:“小徒不知为何阴阳紊乱,幸亏巧遇陈道友,因这方阴阳炉鼎而免于魂飞魄散。我想着重一教的归一符能促使三魂七魄归一,是非常好的安神法子。这才向薛教主求讨归一符。”
  怪人说:“方向没有错。但是急进了。”
  我和紫阳不解地看着他。怪人走到阴阳炉鼎之侧,说:“这完魂太过虚弱,必须先强健魂魄。如果此时急于用归一符使三魂七魄归一,反倒有伤害魂魄,使其消散的风险。”
  紫阳一惊,说:“还请乔先生出手帮我这小徒弟强健魂魄。”
  不料怪人又再摇头,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阴阳紊乱,以至虚弱到这种程度。不是我不想帮,实在是无法对症下药。”
  我焦急万分,说:“那可怎么办?我们也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事情。上次在崂仙湖的时候,他原本是在我身边的,但是他在别的地方只能驻留三十分钟……”
  紫阳和怪人都睁大了眼睛,异口同声道:“别的地方?”
  我一怔,说:“是啊。不知为什么,他在我现在住的房子能自在逗留,但是在别的地方却最多停驻三十分钟。”
  紫阳怪道:“完魂三魂七魄皆具,不是鬼魂,却没有肉身,因此在任何地方都只能停驻半小时。怎么可能在某个地方能一直驻留?”
  怪人蹙眉,说:“那房子有问题。”
  “房子有问题?怎么会?”韩老太太一直对我很好,而且她一直不知道金钱草在房子里。房子怎么会有问题?
  “是与不是去看过就知道了。”怪人像是看穿我的心思。
  “陈道长,我们先离开一段时间,请你暂且照料完魂。”怪人对陈钰说完,侧目看着薛蛮,说,“你也去。”
  把事情弄清楚之后如果没有归一符,还是救不了金钱草。紫阳也担心薛蛮跑了,说:“漆雕朴在找你,眼下没有比乔先生身边更安全的地方了。”
  薛蛮犹豫了一下,还是跟我们一起走了。
  韩老太太看见我领了三个人回家,不由一愣。我笑着说:“这三位是找我猎鬼的客户,我们还有些细节需要谈,我就把他们请到家里来了。”
  韩老太太当即释怀,笑道:“原来是这样,我去给你们准备些茶点水果。”说着就乐呵呵地进厨房忙活了。
  怪人在屋子里略略走了一圈,便说:“地下有些不对劲。”
  “地下?地下有个炼丹房。”我说。怪人说:“我要下去看看。”我忙打开地下室入口,领着他们走了下去。
  我说:“这个炼丹房是韩老太太丈夫的。”
  怪人在炼丹房里转了两圈,脸上神情从疑惑到明朗。我忙问:“是不是已经知道怎么回事了?”一旁的紫阳神情紧张,说:“难不成这里居然有……”他话头一转,问我:“那小子待在这座房子里的时间多吗?”
  我一愣,不知道他为什么有此一问,老实回答:“碰到我之前,他还经常外出,飘累了才回来。我来了之后,除了跟我出任务的时间,他一直待在房子里。”
  “是了,是了。他之前在房子里的时间不多,受到阵法的影响不大,后来不大移动,所以才被吞噬得这么厉害。”紫阳说道。
  我大是惊骇:“什么阵法?屋子里有阵法我却一点都没有察觉?”我自知猎鬼本事低微,但也不至于连长居之地有个阵法都看不出来啊。
  怪人说:“你去取些米和生鸡蛋过来。”紫阳补充道:“要能铺满地上的分量。”这么多?我没有多问,急匆匆去买了一大筐鸡蛋和一袋白米回来。
  怪人要我把米粒均匀铺在地上。完成之后,他让我和薛蛮退出米阵,然后和紫阳脚踏七星禹步法,在米粒上缓缓移动。
  他们聚精会神地盯着自己踏出的脚印,走了七圈之后,地上那层均匀铺就的白米居然变成一个巨大的“米八卦”。
  “果然如此。”怪人微微点头,跟紫阳一起,将成双的鸡蛋摆在“米八卦”的八方位上。
  怪人拿出一个小拇指大小的瓶子,拧开之后,一个雾状人形便歪歪扭扭地飘了出来。正是怪人之前抽出的复制人魂魄。
  复制人魂魄显得极为惊惧,一出瓶子就要往屋外逃。怪人和紫阳却牢牢将复制人魂魄困在米阵之中。不仅如此,他们根本就着意将复制人魂魄往“米八卦”的八方位上赶。
  “啊!”薛蛮惊呼一声,我应声望去,只见其中一个方位的两个鸡蛋忽的炸开了。一点都不夸张。真的是炸开的。蛋清、蛋黄、蛋壳溅了一地。而复制人魂魄像是受到重创,身上阴阳二气大是紊乱。
  怪人和紫阳神色更加笃定。鸡蛋炸开之后,阵法像是被启动了。不需要旁人费劲,阵法便自动将复制人魂魄强行吸去另外几个方位。很快,八方位上的鸡蛋全都炸裂,而复制人魂魄居然就这样消散了!
  我大惊失色,指着米阵半天说不出话来。
  “炼丹房中布了驱魂阵。想来当初的韩老先生为了防止有魂魄接近炼丹房,这才布下阵法防范,没想到最终却让那小子受害。”紫阳说道。
  我有些不解,说:“等等,这阵法这么厉害,一下就能让魂魄魂飞魄散,金钱草怎么在这待了这么久才出事?”
  怪人说:“驱魂阵本来并没有这等烈性。我们用米阵催发阵法,这驱魂阵才会变得如此强烈。”
  紫阳补充道:“你说那小子平常只在三楼活动,并没有下到地下室,自然不会被阵法直接影响。但日积月累,终于还是受到影响,阴阳紊乱,虚弱不堪。”
  “既然已经知道他是怎么弄成这样的,是不是就能帮他强健魂魄了?”我满怀希望地看着怪人。
  怪人背着手在屋子里不停踱步,说:“那完魂如果是受重击造成这种情况倒好救治。但是他是被驱魂阵一点一点侵蚀,才最终形成这种局面的,倒难办了。”
  过了一阵,怪人突然站定,说:“为今之计,最好的办法就是直接为完魂夺舍。”
  “夺舍?”
  怪人点头:“夺舍就是借尸还魂。一般鬼魂要夺舍不是易事。但是我们要处理的是完魂,那就容易得多了。夺舍需要九转还魂丹和新死不逾七日的完整尸体。”
  我说:“我从葫芦洞中得到一方紫金丹炉,只要有配方,炼出九转还魂丹倒不是问题。但是去哪儿找新死七天的完整尸体?”
  怪人拍了拍自己的口袋,说:“这不是有现成的吗?”我一怔,随即大喜,复制人的魂魄虽然散了,但是躯体还在怪人哪儿呢。
  “完魂太过虚弱,只怕支撑不住还阳之后的阳气。我先回清心观,这几日尽可能地帮助完魂恢复。”
  紫阳表示怀疑:“短短几天,怕也恢复不了什么吧?”
  怪人说:“完魂是因为急缺阴气而导致虚弱的,我们只要在躯体上暂时构造一个阴气环境就好了。待到完魂恢复得差不多,再让躯体慢慢恢复阴阳平衡。”
  紫阳眉头紧蹙,说:“但是夺舍大法最重要的是要让夺舍之魂尽快与躯体融合。二者之间要是出现排斥现象,躯体自然废了,不能用了,夺舍之魂也危险。你要是在躯体上构造阴气坏境,就等于隔断了躯体本身的环境。完魂还怎么跟躯体融合?再说了,臭小子的情况还比较特殊,他已经奄奄一息了,这么一折腾还能活吗?”
  怪人说:“谁说在躯体上构造阴气坏境就隔绝躯体本身环境了?”
  “活体身上有阴阳两种环境,强行构造一个纯阴气环境当然会阻碍夺舍之魂跟躯体融合。但是尸体就不一样了。新死七天之内的尸体身上有死气,借助死气构建纯阴气环境便不存在隔绝的问题。”
  “你们好好炼丹,完成之后马上到清心观来。”
  我们应声之后,怪人看着薛蛮,说:“薛教主,跟我走吧。到时候还需要你的归一符助力。”
  薛蛮似乎有些不敢接触怪人的眼神,诺诺跟在怪人身后。
  我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总觉得他们隐瞒了什么。当初意图加害二叔的地夜叉属于重一教,在九死一生局外动手脚的人也带着地夜叉……当时那人逃得快,会不会就是薛蛮?但是我记得当时依稀看见逃上车的是个男人身影,而重一教是没有男人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紫阳的帮助下,我勉强赶在七天之期之前炼制出一枚九转还魂丹,当即匆匆打电话通知陈钰,随即赶往清心观。
  到的时候,我看见怪人已经在观中贴好了各色符箓。这些符箓有我认识的,也有我不认识的。看着各种专业。
  屋中摆了一个法坛。法坛中央,阴阳炉鼎之侧摆着一个巨大的青铜香炉。香炉中插了九支大香,三十六支小香。
  法坛四角用纸钱和铜钱按某种规律摆放。我一下子没看明白是什么规律。
  青铜香炉前空了老大一块地方。
  怪人见到我们,取出复制人躯体,把尸体放在法坛前。“你们来之前,我已经用归一符让完魂三魂七魄归一了。但是他还是太过虚弱。只不过眼下并没有其他办法,只好冒这个险了。”
  我把装着九转还魂丹的小瓷瓶递给怪人。
  怪人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你们都退开吧。”
  我们急忙退到角落。怪人他小心翼翼地把瓷瓶放在阴阳炉鼎旁边,然后大指掐二指的第一指节上,左手三指平伸,指尖朝上。掐的正是拜请冲灵降临的天师诀。
  紧接着左手小指分开,掐本师诀呼唤值日功曹、土地神祗护法。
  完事之后,他把九转还魂丹倒在手里,给了薛蛮一个眼色。
  薛蛮手里不知拿了什么东西,迅速在尸体上点了几下。我看见尸体上的死气、尸气、阴气疾速变幻聚拢。
  我们的注意力全都注意力全在复制人的躯体上。直到躯体上的气息聚成一个类似鸟巢的形状后,怪人马上将九转还魂丹塞进尸体口中。口中念念有词,咒文太高深,原谅我确实听不懂。
  躯体吞了九转还魂丹后,身体慢慢生出一种温暖柔和的气息。这种气息有些类似阳气,但又不是。
  这种新气息慢慢笼罩尸体全身,随后又慢慢消失。像是被身体吸收了。
  怪人紧张兮兮地注视着这个过程。直到最后一缕那种气息消失了,他才舒了口气,走到阴阳炉鼎旁,右手单手熟练地掐了几个指诀,而后迅速打开阴阳炉鼎,伸二指入内猛夹。一团雾蒙蒙的东西就被夹了出来。
  怪人不敢耽搁,马上将金钱草伤痕累累的魂魄放进那个由死气、尸气和阴气聚拢而成的“鸟巢”之中。
  雾蒙蒙的一团气息在“鸟巢”中缓缓舒展开来,逐渐现出人形。人形雾气慢慢变大,很快就变成成人大小。雾气与尸体重叠,但是久久无法合一。
  我有些着急,说:“不会出问题吧?”紫阳拍了拍我肩膀,安慰道:“别急,等等。”这话也不知是安慰我还是安慰他自己的。
  金钱草的魂魄一直飘飘荡荡地浮在尸体之上,大有要飘走的趋势。幸亏“鸟巢”中的气息牢牢把金钱草的魂魄锁住了。不管金钱草的魂魄如何浮动,最终都能被“鸟巢”拉回来。
  让人心焦的是,“鸟巢”虽然能锁住金钱草的魂魄防止他飘走。但是却无力帮助金钱草的魂魄和尸体相融合。
  怪人摇头,皱眉兼叹气,说:“终究还是太弱了。我来帮你一把吧。”他从法坛的四角各取一张纸钱,然后从屋中四角摘下四张符箓。他用一张纸钱配上一张符箓,包了四包青铜香炉中的香灰。
  他将四包香灰分别放在尸体的额头、人中、心口和丹田。这动作看似简单,但是说来也怪,完成之后金钱草的魂魄便不再浮动了。
  金钱草的魂魄像吃了镇静剂一样乖乖下沉,慢慢融入尸体之中。那“鸟巢”也慢慢消失,和金钱草的魂魄一起融合在地上的尸体里。
  等了很久,复制人躯体还是一动不动,我有些不确定,踟蹰问道:“这是成功了,还是没成功?”
  怪人说:“把他抬到房里去吧。魂魄已经进入躯体了。”
  我将信将疑地上前探查“尸体”,发现“尸体”竟然有了微弱的脉搏。怪人说:“魂魄已经进入躯体了。待到他平安过了过渡期,魂魄和躯体融合,躯体内的阴阳气场平衡,这躯体就算正式复活了。到时候他自然就会醒了。”
  我见怪人依然愁眉不展,便问:“魂魄和躯体融合的概率有多大?”
  怪人抬眼看我,缓缓说:“两成。”
  两成!金钱草有两成生存的几率。“唉……”我叹了一口气。一旁的陈钰也有些沉重,说:“咱们先把他抬进屋里吧。”
  我只得上前,但是我的手刚碰到金钱草的新躯体,金钱草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原本已经融入躯体的魂魄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猛地从躯体中浮出,挣扎欲逃。
  更要命的是原本还能锁住金钱草魂魄的“鸟巢”也开始现出飘散的趋势。
  “这是怎么回事?”我大急。怪人急忙扑到金钱草身边。
  变故来得太突然,站在一旁的我和紫阳他们都有些惊慌失措。都想上前帮忙,却都不知道怎么帮。怪人说:“都在一边别动!薛教主!”
  薛蛮重新在金钱草躯体上点了几下,出现飘散趋势的“鸟巢”又开始重新聚拢。
  “紫阳道长,你在这照看。你们其他人全都跟我出去!”怪人迅速抓了几样东西急匆匆往外跑。
  我们不明所以,但都被弄得紧张兮兮的。急急忙忙跟着他往清心观厅堂跑。
  我忍不住问:“刚才是怎么回事?难道夺舍过程出什么岔子了?”
  怪人头也不回地说:“魂魄一旦进入躯体,就说明夺舍成功了。”
  “成功了?那金钱草的魂魄怎么会突然异动?”我不解。
  怪人冷笑,说:“有人要趁此机会,出手将我们所有人一网打尽。”
  “什么人?”我脱口而出,最先问了这个问题,细想之后,登时觉得后背一阵发凉。虽然我不知道敌人是谁,但他怎么知道我们此时正为金钱草夺舍?怎么知道此时是暗算我们的最佳时机?
  我疑惑地望向怪人,然而他却神情自若,似乎没想到这一节。
  “这是怎么回事!”刚到厅堂,陈钰便失声大叫。原来清心观中的弟子居然横七竖八瘫倒在地,全都没了知觉。
  陈钰气急败坏,大喝:“是谁干的?谁在这里装神弄鬼?快点滚出来!”怪人冲我招了招手,示意我走到他身边。我见情况不明,到怪人身边确实安全些,便忙不迭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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