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吴家银掘坟中毒身亡 徐朝清命苦艰难度日(4)
但自从吴家银和野隐山那次长谈后,心情也平和了许多,对局势也没有太大的顾虑,似乎是冷眼旁观这改朝换代时代所发生的一切。土改运动到了,他对父母兄弟做了几天的思想工作,二话没说,把土地拿了出来,全家也按人丁分到了糊口的田产。他明白,一个旧时代确确实过去了,一个斩新的时代确确实实开始了。
由于土改运动时有些地主富农的激烈反抗对抗,再加上土匪的煽风点火,川黔边界一带乱成一锅粥,反革命反新政府组织多如牛毛,江津县像全国一样,开展了轰轰烈烈地镇反运动,为社会治安的好转好和新生政权的巩固,起到了坚实的作用。
看着旧日朋友和袍哥会兄弟一个个被抓被枪决,吴家银暗自庆幸自己遇到了野隐山这位有先见之明的朋友,但也同时对新社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抵触情绪,但他没有表露出来。不管怎么说,昔日风光无限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昔日的朋友们也成了古人了,他的内心太失落了。而且,为了生活,他也得赶牛扶犁,做起了昔日农夫们做的农活,他感觉很不爽。为了排遣心中的郁闷,在镇反结束治安稳定后,农闲时,他经常进山打猎,似乎是为躲避新社会,又似乎是自娱自乐,但又谁知道他心中的苦闷呢!
一次,吴家银在深山打猎,遇见一片大农庄,他知道那就是传说中的“会龙庄”。可是令人奇怪的是,几万平方米的紫禁城般的“会龙庄”竟然楼去人空,没有一个人影。这说明,富甲天下昌盛几百年的“会龙庄”王姓主人也跑了,或许已经到了香港或国外做愚公去了。同时也说明,新政府还不知道深山里有这样一座富丽皇的成片宫殿。
吴家银不禁一阵惊喜,他知道,“会龙庄”主人虽然跑了,金银财宝虽然带走了,但那几百年来的先人坟墓还在,那可是财富的寄存地啊!他暗想,如果挖出了那些财宝,再埋藏在深山某个角落,待时代有变,他就可以把那些财宝取出来,去过一个富翁的日子了。
他说做就做,暗中在“会龙庄”周围调查,发现没有一个人影后,又深入到“会龙庄”庄内,也没有发现一个人影。于是他就大胆地带上工具,没有跟任何人说,包括妻子徐朝清,隔三岔五就在“会龙庄”祖坟地开挖一座最大的坟,以实现他未来的财富梦想。
经过几个月的努力,他终于看到坟内的坛坛罐罐,他怀着欣喜若狂的心情去搬那些坛坛罐罐看看有什么珍宝时,没成想一只硕大的蜈蚣窜了出来,在他手上咬上两口。当他经过千辛万苦回到家高滩村家中时,已昏迷不醒了,并错过了最佳治伤期。
吴家银回光返照的时候,断断续续地对抱着几个月大的小女儿的妻子徐朝清气若游丝地说:“我对不起娃儿,更对不起你,我死之后,你找个好人家嫁掉吧,或者找个老实人招上门来吧,可千万别对不起娃儿……”
说毕,气绝身亡。
就这样,全村的人都以为吴家银因一个意外事故被蜈蚣所咬,中毒死了。而徐朝清也一下子掉进了痛苦的深渊。丈夫一家人,特别是公婆,说她是克夫命,说是她把男人克死了。那时,土改已完毕,她的养尊处优的公婆都要下地做农活,何况是她了。她的公婆和大小叔子们于是毫不留情地和她分了家,以免受拖累。那时,土匪和反革命武装还很多,外面兵荒马乱,吴家在三合场的中药铺谁也不想要,最后折算粮食和物品分给了徐朝清。
从此,她一个寡妇带着四个孩子开始了常人无法想象的煎熬,那一年是一九五二年,大女儿九岁,二女儿六岁,儿子三岁,小女儿才几个月。
多少年后,爱情天梯的故事传遍天下,徐朝清说到前夫意外身亡往事,双手捂着脸大哭起来:“简直没法说,娃儿恁多,老人不管,还说我克夫,苦啊!我要为男人守三年孝,还得给四个娃儿弄吃的。每天四个嘴巴张着要吃饭,大女儿才九岁,最小的一个女儿才生下来。没得吃的,我就背起娃儿到山上捡火碳子(一种野生菌)吃,啥子作料都没得,三分钱一斤的盐巴都买不起。我就编草鞋卖钱,一双可以卖五分钱……”
在徐朝清生活最煎熬的日子里,一直爱慕她的刘国江在干什么呢?
毕竟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
第八回 帅小伙激流勇救男娃 俏寡妇泪洒飞龙河畔(1)
自从徐朝清当年对小刘国江惊鸿一瞥后,徐朝清就在刘国江心灵深处留下了再也磨不去的烙印。在“龙塘庄园”放牛时,胆小又心存莫名情愫的刘国江,在一天天的成长中,总把徐朝清放在心里最圣洁的地方供奉,一有时间总要在徐朝清过往的地方等候。但徐朝清却不知道除了丈夫之外,世界上还有另一个男性天天惦记着她,她更不知道是一个小她十岁的小男娃儿在牵挂着她,还时时找机会偷看她。
刘国江从“龙塘庄园”回家几个月后,重庆一带就解放了。但对于他这样一个十三岁的半大小子来说,并没有体会到时代将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也不关心,他只想多看几眼他心目中如仙女般的徐姑姑。可是,已经长成小男子汉的徐国江,虽然身子单薄点,但那个子,那身材,那方正帅气的脸型,已俨然是一个大男人的雏形了。所以,他不可能像儿时那样无所事事的玩耍,随便找个机会就可以跑到徐朝清家去看他的徐姑姑了。家境贫寒的他,要去野外打猪草,要去山上砍柴,还得跟着父亲去田里干农活,或者去邻村富裕人家帮工,赚点口粮。因此,回到村里的刘国江并没有多少机会看到徐朝清。但是,不管是在村里,还是在田野做农活,他都会时时把眼睛扫向徐朝清经常出没的家门口,吴家菜园里,去飞龙河边的小路上。他早就摸清楚了,殷实吴家的少奶奶是不需要做农活的,一般不是在家里坐在房间里带小孩,就是在菜园里拔菜,或者在河里洗衣服。如果他一旦发现徐朝清出现在菜园里,或者河边小路上,他就会飞快地做完手中的农活,然后找机会在徐朝清不远处打猪草,或者捡柴禾,或者抓鱼摸虾,同时偷偷地看着徐朝清那靓丽的身影,不能自拔。有时,由于偷看徐朝清,农活没有做好或做完,他不免要挨父亲的一顿打骂,但他并不后悔,因为此后几天里,他的心中总是亮堂堂的,做什么事都有使不完的力气。同在一座村子生活,山不转水转,有时他恰巧在路上碰见徐朝清,但每次总是低着头站在路边,悄悄用眼角余光看着徐朝清走过,自己才敢动步。
就在这样一次次地偷看伴随下,刘国江一天天成长为一个帅小伙子了。
不久,高滩村也像全国其他地方一样,进行了轰轰烈烈地土改运动,刘国江家分到了祖祖辈辈以来做梦都想得到的高产肥田,刘家从一个佃农一下子就成了拥有土地的主人了,父亲兴奋地几天都没有睡着觉,但刘国江却高兴不起来。因为他发现,吴家的土地全部分给他们这些贫苦人家了,他心目中圣洁的徐姑姑竟然像那些粗俗的婆娘们一样,在田地里干农活,插秧、割谷,施粪、锄草……那娇弱的身子,显得那么力不从心,那么不胜风寒,他的心也跟着绞痛起来,有时还眼含热泪……
两年后,徐朝清的丈夫因一个意外事故被蜈蚣毒死了,刘国江发现徐朝清不但要干农活,而且连饭都吃不饱,还经常拉着两个女儿在野外挖野菜,摘野果子……他心目中的仙女一下子从天堂跌到了地狱。他想从家中偷出粮食来救济她,但他又怕脾气极坏的父亲打骂他。他唯有找机会到山上摘野果子,偷偷地塞在徐朝清两个稍大一点的女儿手上,或者趁天没亮或天黑时,偷偷放在徐朝清家的门槛上……
那时,吴家与刘国江同龄的大儿子也没读书了,刘国江又可以和儿时玩泥巴的伙伴在一起了,但大多时候是刘国江在帮吴家做事,他也可趁机看看跌入地狱令他心疼的徐姑姑了。
徐朝清老人后来在半坡头面对记者时回忆说:“他还是多稀奇(喜欢)我的,不稀奇的话他走哪里过,他就不会看我……”
刘国江老人回忆往事时说:“那时小,没得那些意思,只觉得她尊贵,多看她一眼都觉得会脏了她。几天没看见她,我就到她家里帮他们干些划竹子做香料的活。我十六岁那年,她守寡了,看她太可怜,想帮她,又怕她拒绝,又怕人笑话。再说,我真不知道从何帮起。有一天,一个吓人的事情发生了,我听见她惊慌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