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者》----长篇恐怖、惊悚、悬疑小说

  红衣女郎车上车下,车前车后忙乎了好一阵子,仿佛这并不是一辆七人座的商务车,而是一块看似安全实则万分凶险的雷区……不是老乌贼要多此一举,而是这辆车一会要回到千叶赤彦的豪宅去,倘若这辆车上有GPS定位装置,从而暴露了千叶赤彦与其他两个此刻用六道身份抵达魔都的日本人,这三个人就是有一百条性命也要了账,用这三人身份购买的机票最终指向的地点那可是魔都……这嫁祸江东的阴谋也会同时败露,老乌贼可不想搬起石头最终砸的反而是自己的脚……弄巧成拙,偷鸡不成蚀把米这类蠢事怎么可能发生在“算无遗策”老乌贼身上……

  老乌贼就像是拿着筛子筛土一般仔仔细细的搜查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最终判定结果是这辆车没有安装过任何定位与跟踪还有窃听装置,老乌贼长吁了一口气,“这主教山田也算老实,这车上没有做一丝一毫手脚,今晚事毕,要不要打个电话通知他跑路呢……讹了他这么多钱财,又害他从此不能当神棍,再害死他,好像也有点说不过去……”

  老乌贼虽说是五行缺德,但终究没有坏到丧心病狂、灭绝人性的地步,他这一点小小的纠结对于那主教山田来说,却是性命攸关,命悬一线的大事,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汽车发动机开始轰鸣,老乌贼终于可以安心的回到千叶赤彦的豪宅,所有需要退路乌贼操心的事情,都已经尘埃落定,接下来的任务与辛苦,属于避役和羯蚁。

  进门第一件事,老乌贼将双肩包扔给了依旧窝在沙发里的羯蚁,羯蚁接过包,也没有客气一句,拉开包,有条不紊一样一样的往外掏,对讲机与耳机被迅速的拆开,该充电的立刻就开始充电,牵引绳与挂钩经羯蚁检查,也足堪使用,他埋头将那牵引绳与挂钩一一对应连接好,再度塞入背包之中。

  “老乌贼,这趟秋风打的可够肥的……又祸害谁了……这江湖规矩,见面分一半……你新到手这条十字架不错,是不是先借我玩几天……”个子小小的避役贴窗而立,双手抱胸,笑嘻嘻的看着屁股刚刚碰到沙发的老乌贼,得,打秋风敲竹杠的遇着拦路打劫的了,这回看是谁更狠……

  老乌贼那屁股顿时就像是碰到火红的铁板,呲的一声就跳了起来,他一手捂住胸前熠熠生辉的十字架,一边嘿嘿直笑,他心里懊恼忘了这茬,忘记把这贼赃藏起来,脸上却挂着狡黠无比的笑容,“借你玩两天倒也没关系,只是这东西是替蜘蛛那小丫头弄的东京纪念品,你这做姐姐的抢了去,你若是好意思,我倒也是无所谓,送谁不是送呢,你说,是吧……”

  “啧啧啧,把那小丫头抬出来了……我这做姐姐的确实是不好意思,不过要说你老小子就得了这么一样好处,我可不信,你赶紧拿出来分,不然回魔都,我要是不小心碰坏你几件古董瓷器,你可别怪我……”避役说话间,那口编贝般的白牙闪着白森森的寒光。

  俗话说的好,一物降一物,别看菜刀被老乌贼成天逼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这避役却是老乌贼命里的克星,老乌贼遇到她,简直就跟菜刀遇到老乌贼一模一样,老乌贼心都在滴血,脸上却陪着笑,“分!怎么不分呢!原本就打算拿出来分的!这回我打着保罗和克莱尔兄妹的名义,作为密使大人造访了一下罗马教廷东京教区的主教,谁知道,这小小一个神棍居然富得流油啊……”

  “你不是坑了教会三辆车吧?咱们用罗马教廷的车坑罗马教廷?”羯蚁窝在沙发里眼睛瞬时亮了一亮,老乌贼重重的点头,三人依次对视了一眼,突然之间哈哈哈的笑声就爆发出来,三人笑得前仰后合,就像是顽童恶作剧得逞时那样顽皮而纯真。

  “车你可曾检查过,不要被人做下了手脚?”羯蚁笑完,又想起了正经事,老乌贼点了点头,“彻底检查过了,那东京教区的主教下了血本要投靠你这保罗大人,私底下调查执事大人行踪的蠢事,他不敢也不会做,否则岂不是血本无归?”

  说话间,红衣女郎自胸前那道深深的峡谷间掏出了一个还带着体温的紫红色小口袋,轻轻掷在茶几上,老乌贼左手指着那条小口袋,右手指着胸口的钻石十字架。“这是他孝敬保罗大人的,这个是他孝敬克莱尔大人的……”

  “你啊你……真是够缺德的……”避役听完一边笑,一边摇头,拎过那口袋一倒,倒出来十二颗晶莹剔透、流光溢彩指甲盖大小的透明石头,果不其然,品质、切割都堪称一流。

  “我不分了,我要吃饭!”羯蚁态度鲜明的表明了立场,不参与这分赃,那避役笑吟吟的划拉了一半过去,六颗小石头就如同是魔术般失去了踪影,话说回来了,这倒不是避役贪财,这避役琳琅于这钱财的态度,其实大致也跟羯蚁差不多,视如粪土或许不会,但也不是多在意,她分去这一半就是故意要挤兑一下那乌贼而已,这嬉笑怒骂间的乐趣远胜钱财。

  “吃饭那也简单,只是都别闲着,先将这客厅给我清空,不然一会放不下这许多东西,我那朋友一根筋,排场又大,这回怕是把整个店都搬空了,准备好来一趟足够犒劳肠胃的饕餮盛宴吧!这可是美食界的传奇之一,他在美食界的地位那可丝毫不逊于蛇信在黑暗世界!”老乌贼满面春风的站起来,手舞足蹈的开始介绍这顿即将到来的晚宴,当然豪情万丈的老乌贼也没有忘记把茶几上剩余的钻石收起来,妥帖的藏好。

  这番关于小野二郎的豪言,却并不算得是吹嘘,在数以千万计算以烹制食物为业的人们中,寿司之神堪称是技压群雄,震古烁今。那避役和羯蚁听了老乌贼这番豪言,他们素来知道这乌贼并不是一个喜欢替他人吹嘘的性格,他既如此说,今晚这顿饭那绝对会不同寻常,让人永生难忘!

  “一会搬空客厅之后,你我三人不要出现在客厅里,他请了搬家公司的人替他搬运食材与烹调用具,让人看见他跟我们三人接触过,怕是会给他惹祸,这厮是个一根筋,除了做饭半点武功不会的废柴……”老乌贼

  对于常人而言,搬动家具可谓是艰难而辛苦的差事,对这三位而言,却轻松的像是从糖罐中拿几颗巧克力豆,见过人握着沙发的一只脚就把沙发像羽毛一样托在半空中的么?见过只是一脚沉重的茶几就像是冰壶一样漂移进卧房里的么?这三个人就像是魔术师一样,安静而迅速的清空了客厅。

  搬家公司的工人们喧闹的声音响起来的时候,羯蚁、避役、乌贼三人悄无声息的隐于房内,小野二郎站在客厅的水晶灯下,锃光瓦亮秃脑袋反射着灯光,他看着空空如也的客厅,四十多个平方的开阔空间,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这王八蛋,不见这么些年,总算还是懂我的……”

  一盘盘、一盒盒、一桶桶的食材,从门外有似车水马龙般不断涌入,渐渐在客厅里堆叠起一座座小山,姹紫嫣红,五光十色,客厅里涌动着一股让人垂涎三尺,乐而忘返的味道。

  寿司之神的盛宴即将登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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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野二郎站在客厅里气定神闲的指挥着搬家的工人,不断发出指令,米饭放哪,料理台放哪,冰箱要放在料理台右侧,燃气炉要放在料理台左侧,烤箱要摆在左后方,食材堆叠的顺序,所有的一切堪称巨细靡遗,有条不紊,就连餐具都是专门打包带来的,更遑论配寿司的陈年清酒与啤酒。

  他这所有的一切布置究竟是难以改变的个人习惯,还是基于食材处理的特殊安排,不得而知,小老头这回确实是兴师动众,几乎搬空了整个数寄屋桥次郎,搬家公司的工人就像是勤劳的工蚁般来往穿梭,必须要赞叹一下工人们的高度自律与敬业,他们从未试图做任何与工作无关的事情,比如窥视一下关着门的卧房,比如打听下这个豪华晚宴究竟是要招待何方神圣,他们只执着于一件事情,那就是符合客户意愿的搬动物品,且不要损伤物品本身。

  当这一切完成之后,工人们仔细的擦拭了地板,一一鞠躬行礼这才离去,大门关上后,小野二郎轻轻咳嗽了一声,小老头并没有责怪那王八蛋和他的朋友躲在房间里是如此的失礼与粗野,他心知肚明这是王八蛋为了保护自己而不得已的隔离措施。

  “虽是个混蛋,倒也难为他小心谨慎到了这个地步……”小野二郎久久以来对老乌贼积累的不满开始从峰值往下滑落,王八蛋悄悄的就变成了混蛋,卧室的房门这时悄悄打开,红衣女郎贼头贼脑的探查了一番,确定搬家公司的人已经走得干干净净,这才返身招呼羯蚁和避役都出来。

  “寿司之神,小野三郎……”红衣女郎得意洋洋一马当先回到了客厅,身后跟着一男一女两个欧洲人,他又故意把二郎叫成了三郎,那边秃子脑门上青筋突突直跳,当着陌生人却又不好失礼,忍忍忍!


  “在下开路羯蚁,在下迷路避役。这不是我们本来面目,事出有因,还请多多见谅!”对这领袖群伦的厨子,貌不惊人的小老头,羯蚁与避役同时表现出了异常的尊重与敬意,更是入乡随俗学着日本人深深的鞠躬行了一礼。

  “小野二郎,职人,这混蛋这许多年肯定给大家添了许多麻烦,一直以来承蒙你们关照,说谢谢两个字表达不了我的心意,只能好好给你们做上一顿寿司,非常感谢你们!以后也还恳请你们继续关照……”小老头也是深深的一个鞠躬,却久久的保持着那个弯腰的姿势一动都不动。他这两句中文说的极为蹩脚而别扭,却真挚的就像是一团灼热的火焰,这就像是兄长为了爱闯祸却又不在身边的弟弟而万分焦虑,只有讨好弟弟身边的朋友代为照顾,方才能放心些许。

  “应该的!实不敢当!”避役和羯蚁听了这话对视了一眼,心里不约而同想到的是,这老乌贼倒是会交朋友,这句话原本该是我们的台词,两人连忙向前一步,一左一右扶起这老头,这一两句话功夫,彼此之间除了尊敬,已然带了三分亲近之感。天下间夫妻尚可反目,父子也可成仇,兄弟难离阋墙,唯这肝胆相照的朋友才是最最难得,万金难求……

  那边老乌贼却把头转向了一侧,原因无他,男儿有泪不轻弹,素喜游戏风尘的他实在不怎么愿意表露自己的感情和那双已经湿润的眼睛,有些东西藏在心里即可,友情不是镶满了钻石的十字架用来炫耀,而是最醇最浓最烈的酒,要藏在心里慢慢的品。

  “请坐,请坐。”那小野二郎转回料理台的后面,招呼大家入座,他竟连高脚的椅子都是自带,三位食客每人面前放了一块漆黑如墨的瓷板,光可鉴人,瓷板前再横放了一双搁在筷架上的筷子,透明啤酒杯与瓷质的黑色清酒杯各一,杯中甘冽的酒液如泉水般清澈见底,酒杯上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显然都是冰镇过的。

  “我做寿司的时候从不聊天,也不能喝酒,你们但请随意,混蛋你可要好好替我招呼好朋友!这杯酒我就先干为敬了。”小老头拿起一盅酒,一仰脖一饮而尽,放下酒盅第一件事是摘那白色丝绸手套,羯蚁和避役看得面面相觑。“三郎……这双手可金贵,带着手套是为了卫生同时保护这双手,除了做寿司的时候,就连睡觉都不摘的……”贱兮兮的老乌贼又开启了嘲讽模式,那小野二郎却闭目塞听、充耳不闻,原本清癯、平凡的小老头变得如同禅定的高僧,无喜无悲,不怒不憎。

  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四下一片万籁俱寂,唯有食材们在窃窃私语,食材在发光,赤红如火的鲔鱼和对虾、洁白有如珍珠般莹润的大米,有似铁蒺藜般锋锐的黑色海胆,瑰丽如珠宝般的橙色鱼籽,被切开却还在蠕动的章鱼,脆生生的墨绿色海苔,小野二郎对周遭的一切都已经视若罔闻,他就像是一个最最老资格的古董鉴赏师一般在倾听食材们的私语,靠着数十年的经验与积累来判断食材的处理方法。

  每一天的清晨,无论是风和日丽还是狂风暴雨,小野二郎都踩着一辆三轮车跑去东京铸地鱼市场进行采购,他此刻身边任何一样食材,都名副其实堪称为全日本最佳,他所使用的大米,寻常饭馆跑去同一家米店,米店老板会拒绝出售,因为这米你不会煮,想要买的话,必须先得到小野二郎的许可。

  鱼贩子们总是贴心的将最好的鱼、虾、贝藏起来,等到小野二郎看过之后挑出了最好的部份,剩下的部份才出售给别人,数十年如一日,风雨兼程,这是一份没有合同条款却固若金汤的默契与羁绊,只认真二字就十分值得敬佩,莫说在一件事上认真了一辈子的人。

  对面三人哑口无声就像是看着一位伟大的魔术师在即兴表演,又像是一件完美到了极致的插花作品,空余处就连一根针都插不进去,老乌贼也同样瞠目结舌,一别经年,这位老友的手艺已经超凡脱俗,这已经不是厨艺,而是超越了手艺的道,厨道!就那么简简单单非常质朴毫不花哨的一捏、一握、一放、一刷,饭团的大小、软硬、松紧、外形均可谓意随心动,浑若天成。

  三人在心里默默的喝了一声采,食客们面前的黑色瓷板上已经多出了一枚寿司,鱼片的尾部就像是歇在枝头的雀尾一般缓缓下垂,最后与饭团天衣无缝的贴合在了一起,这第一道上来的并非压轴大戏的鲔鱼,而是大伙都很陌生的白色鱼片。

  羯蚁脸上是将信将疑的表情,他喵了一眼老乌贼,心里想的是:“再好吃不也就是饭团上搁一点生东西么……”老乌贼并不搭话,一筷子挟过羯蚁面前那寿司,就像是打斗般将那寿司直送羯蚁的嘴巴,羯蚁像是猪八戒吃人参果般一口吞下。

  第一口咀嚼之后,羯蚁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住,味蕾在纵声欢呼,精心腌制过的生鱼片温度与人的体温相同,入口并无半点生冷之感,所谓的鱼腥味也难觅影踪,弹力十足的鱼片,每一次咀嚼就有甘甜的汁液如泉水般喷溅,混合了醋的米饭每一粒都晶莹饱满,嘴里就像是在开一场火树银花、酣畅淋漓的焰火晚会,连脚趾头都满足的紧绷起来……

  “我靠,吃吃吃!太他妈的好吃了!!!”羯蚁在努力吞咽下嘴中的饭团和他鄙薄的生东西之后,动容的惊呼起来,1+1未必等于二,也可能等于无穷,这就是寿司之神小野三郎的厨道!

  抱歉!抱歉!小野二郎!老乌贼真不是个好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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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超凡绝伦却来的猝不及防的美味,就像是开启了一趟旖旎而浪漫的旅途,举目四顾皆是曼妙而瑰丽的风景,不仅醉人心魄,更让人喜出望外,惊喜连连,羯蚁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这只杀人如麻的蚂蚁可不是那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土包子菜刀,这是个转悠了大半个地球的江湖客,他走过了无数的地方,吃过无数的美食,喝过无数的美酒,砍下过无数的头颅。

  可就连他也没忍住,这他妈的三个字居然出了口,这可实在是失礼的很,羯蚁讪讪的笑起来,他拍一拍老乌贼的肩膀,比划了一个大拇指,嘴里说的却是:“这趟东京来的已是值了,就为这顿饭,也该来这一趟,这趟买卖做得不亏呀,老乌贼……”

  那边避役听了这话,小心奕奕的挟起自己眼前的寿司,放入了嘴里,她这吃相可就斯文了许多,小口的咬,慢慢的咽,纵然是提前有了心理准备,琳琅的神情依旧值得一提,她脸上漂起两朵红霞,艳若桃李。此刻的她看上去就像是个收到了男孩情书而心旌摇曳、小鹿乱撞的小女生,每一口咀嚼就像是躲在无人处多看了一行情信,全副身心都沉浸在那巨大的快乐与幸福当中,这就是美食难以言喻而风靡全球的魔力。

  一般情况下,厨子最喜欢看到的就是自己做得菜被一抢而空,这小野二郎脸上却没有任何笑容,严肃的就像是一台冷冰冰的机器人,所有的赞不绝口乃至此前老乌贼的揶揄他都充耳不闻,视而不见,镜片后那双精光闪闪的眼睛来回巡视着客人面前的黑色瓷板,根据客人吃寿司的方式与吞咽的速度,寿司的大小与紧实度需要微调。

  说实在的,这个一言不发的厨子显得不那么温馨,可是对于把寿司视为生命的小野二郎来说,却又是那么的理所当然,他并不关心食客所谓的就餐氛围,只关心寿司最为美妙的那段时间,过了这段时间,寿司的美妙程度每分每秒都在下降,做好的寿司放着不吃简直就是暴殄天物,碰上那种只顾着拍照、聊天的食客,二郎简直就想直接拖出去暴打一顿。

  极度让人惊艳的第一枚寿司,已经完全震住了眼前三位新老朋友们,有生之年能够吃上这么一顿饭,已经太过幸运,大家都变成了圣诞节的孩子,眼睛里闪动的是等待着拆开下一份礼物的雀跃与期盼。

  小野二郎并不像是在做饭,而是在点石成金,这些顶级的食材经由那双手稍加组合,就成了风味各异的无上美食,老乌贼三人的筷子就仿佛是雨点般密集,可不管任何时候,下一秒黑色瓷碟上又安安静静的摆上了一枚寿司。三人都极为聪明的选择了闭嘴,此时多说一句话,就等于少吃,大胃王们晚上可是有一场势必血雨腥风的大战即将到来。

  小野二郎素知老乌贼的食量,却万万没想到旁边这二位也是不遑多让,尤其是那体形娇小的女子,虽说是吃得斯斯文文,可那速度并没有半点落后,完全是并驾齐驱,“这混蛋的新朋友们,跟这混蛋一样,都是彻头彻底的怪物啊……亏了把店里的食材都搬了来,否则吃不饱,实在是太失礼了……幸亏啊……这可是整晚营业的食材,足够四十个人吃的份量……”

  小野二郎唯一的一次走神,来自于四周食材的飞速消耗,而眼前三个人吃寿司的速度却犹胜当初,三个人酒喝的都很少,非常的克制,只是埋头于填饱肚子,看来他们的行动或许就在今晚吧,二郎看了一眼窗外,窗外的乌云滚滚,夜色沉沉,狂风大作,对街大厦楼顶的电视天线已经断折,断掉的那部分却始终不能落地,被电线牵扯着如断线风筝般在大风中挣扎。

  盛宴渐渐接近尾声,寻常客人一般二十个寿司左右已经足够果腹,老乌贼和他的朋友却一人吃了差不多260个上下,老乌贼这回算是挣足了脸面,昔年老友如今达到的境界,就连老乌贼也始料未及。无论是那些说不上来名字的鱼类,还是大名鼎鼎的鲔鱼,甜润的大虾,弹力十足的赤贝,多汁的文蛤,入口即化的海胆,在唇齿间爆炸的鱼籽,松软而浓郁的鳗鱼,外焦里嫩的煎蛋卷,一切的一切,只能用两个字形容,完美。

  面无表情的小老头,内心其实有些崩溃,可供料理的食材已经越来越少,三大木桶的米饭也已经见底,眼前三位大胃王,依旧没有吃饱的迹象,小野二郎是多么想听到那一声无限满足的饱嗝啊,四十个人的食材啊,老天哪老天……不是四个人或是十四个人,这确确实实是四十个人的食材……

  就在小老头急的秃头上渗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红衣女郎把筷子放了下来,“我吃饱了,三郎啊……这么些年不见手艺真的是炉火纯青了,我必须要说,太棒了,真的是太棒了……你选择了一条最为适合你的道路,三郎,以后还请继续这样努力!”

  被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如此夸赞,当然是很让人欣慰的事,小野二郎却没心情高兴一下,反而有些愁眉苦脸,这请客的没让客人吃饱,实在是太丢脸了,而问题在于即使是老乌贼提前告知,这也已经是当日市面上所能搜罗到的所有最顶级食材,眼前三个怪物实在是太能吃了……

  “承蒙您的款待,万分感谢,我吃饱了!”避役这时放下了筷子,还把自己眼前那最后一块鱼籽军舰卷挟给了羯蚁,在小野二郎看不见的柜台底下又悄悄的踢了他一脚。一直聚精会神专注于美食的羯蚁这才留意到四下里已经是吃的空空如也,空盒子、空盘子、空桶堆积如山。这一脚的意思羯蚁还是懂了,他就像是世界末日一般,怀着万分沉痛的心情吃下了那最后一块军舰卷,随后打了一个惊天动地极为粗鲁的饱嗝,又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

  “太好吃了,实在是太好吃了,小野师傅,谢谢您的盛情款待!”羯蚁一面揉着肚子,一边向小野二郎道谢,木讷而不怎么善于言辞的小老头脸上破天荒的浮现出了一丝笑容,“哪里话说得,下次方便,请直接到店里来,味道或许还能再好上那么一点点……”

  饭既已吃完,小野二郎立刻告辞,店里尚且一团糟,那四十位预定了今天的食客要赔礼道歉,明天营业的食材要赶紧补充,况且,眼前三个怪物明显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大图谋。搬家公司的人到来之前,小野二郎一把拉住了老乌贼的左手,“莫要再让我等你等上那么久,万事小心啊,混蛋!”

  老乌贼空着的那只右手高高举起,却轻轻的落下,在小野二郎秃脑门上又弹了三下,再无别的话语,径自一人躲进了卧房内,那三下轻轻的脑崩就代表了三个字,我知道。

  假冒的保罗与克莱尔兄妹,与小野二郎互相深深的鞠了一躬,也跟着遁入了入卧房内,那房门将闭未闭之时,却传来老乌贼一声轻叹:“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三郎,你也多多保重……”

  每一次相聚,都是未曾约定的偶遇,每一次离别,却永远无法确定归期,江湖人与手艺人终究只能彼此看着对方的背影黯然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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