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者》----长篇恐怖、惊悚、悬疑小说

  瓷娃娃见过这把“血切丸”挂在墙上的样子,也见过风间纲背着这柄妖刀的样子,就在今晚,就在不久之前,如今这柄妖刀却被彻彻底底的砍作了三截,被敌人捧在了怀里,不问可知,妖刀的主人,孩子的爸爸,已经彻彻底底的死去……想到这里,瓷娃娃顿时心如刀割,偏偏又不敢放声哭泣,怕惹恼了眼前这几个自称来自罗马教廷的人。

  瓷娃娃只是黯然垂下头颅,此时此刻究竟是拥抱未来的欢欣,还是生离死别时的愁肠寸断,茫茫然已是无法分清,保罗见了她这这副既矛盾又可怜的样子,顿时冷笑了起来。

  “若是舍不得那恶贯满盈的魔头,送你一家三口团聚倒也是举手之劳……”保罗打心眼里对这个斯德哥尔摩患者同情不起来,加上刚刚又被克莱尔狠狠收拾了一顿,本就心情不爽,说起话来可就跟吃了火药一样,没有半点怜香惜玉。

  瓷娃娃听了这话,吓得立刻抬头,她甚至看都不敢看那出言恐吓的保罗,而只是战战兢兢的看着黛米,俨然把她当作了救世主,眼神就如羔羊般无助而惊恐,她在乞求黛米的保护,跟保罗并肩而立的克莱尔无声无息又是狠狠一肘捅在保罗的肋下,痛得保罗脸上一阵抽搐。

  “哥哥,你还是少说两句,有吓唬人家女孩子的时间,还不如赶紧去找件衣服穿上,老这么光着膀子秀肌肉,不仅粗鲁,而且没有教养,你就跟森林里伐木的那些粗鄙的汉子没有分别……你可是个贵族,切莫要忘记这一点……”克莱尔是个女人,只有她知道,在四肢残缺的前提下,女人决定生养哺育一个孩子那需要多么大的勇气与坚韧。

  保罗捂着左肋,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要走,黛米见状急忙追在后面,“别走别走,劳烦保罗大人再替我找口箱子,好装这几块上古陨铁,老这么捧着不仅容易暴露踪迹,而且实在太费劲,还有,我想了又想,还得劳烦你将所有的血奴与血畸娘尸体都集中起来,这些尸体还是集中毁去比较安全……”

  “为何要多此一举?”保罗停下脚步,转身问黛米,克莱尔接过了话茬,“为了我罗马教廷要藏匿的这只羔羊,十六具‘尸雷’,两千颗地雷,厚重的土壤,坚固的罗刹之巢壳体,阻挡风间拓海的手下或许可以,要阻挡风间拓海就有些不太保险,尸体正常腐烂的速度太慢,假如他亲至此地,进而发现少了一具血畸娘的尸体,就有些不太妙了,绝不能让风间拓海知道这个孩子的消息,所以这回不能怕麻烦,只能悉数销毁这些尸体。”

  “正是这样,保罗大人此刻虽动不了手,搬运尸体总难不倒你吧?此地尚有监控留存,克莱尔大人若是方便,劳您大驾去毁了那储存影像资料的电脑与硬碟,就在主控室内,顺便开启一下撤退的门户,我这里却有些活计只能我来,你们帮不上忙,只能辛苦二位大人了。”黛米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恭谨,做戏终需做足全套,这“算无遗策”四个字也真不是浪得虚名,没错,主控室内的电脑主机依旧完好无损的工作着,血液工厂的监控也未曾受到大的破坏,既然要掩藏起罗刹之巢内发生的所有一切,这硬碟就绝不能留存。

  “正是上帝的恩典,上帝的仁慈,将你这迷途的羔羊从地狱中送回人间,珍惜你得到的这次机会,好好做一个母亲,加油!”克莱尔却走了过去,蹲下身子,轻轻的抱了一抱瓷娃娃,这祝福是如此的真诚而饱含力量,瓷娃娃眼中又开始泪光闪闪,却咬着嘴唇毅然决然的点了点头,在瓷娃娃的眼里,抱着自己的这个女人,就像是天使那样温暖而圣洁,高贵而谦逊,只是缺少了那对雪白的羽翼而已。

  “这里就交给你了……黛米……我先去主控室……”克莱尔站起身,微笑的对着黛米说,黛米深深的对着她施了一礼,以此对克莱尔高贵和仁慈的行为表示自己由衷的敬意,没有台词,没有剧本,没有导演,一镜到底,只有行云流水般娴熟而自然的演技。

  克莱尔的身影消失在走廊里,黛米走近瓷娃娃的身边,她蹲下身子,柔声的说:“准备好了么?忘掉这人间地狱里所发生的一切,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去过平凡而普通的日子?”

  “恩,谢谢你……真的很感谢……我知道你们这么做需要冒着多么巨大的风险……真的很感谢……”瓷娃娃的眼泪就像是小溪般溢出了眼眶,她想着或许真是上帝的眷顾,才让自己遇到了眼前这些教廷的人,实则这是蛇信的眷顾,而非上帝,黛米不能点穿,只是将食指放在瓷娃娃的嘴唇上,黛米微笑着说,“嘘……”

  无需再听更多感激的话,这当然是瓷娃娃发自肺腑的感激涕零,只是渡者六道并不需要,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做了一件老子们想干的事,仅此而已,横行天下,为所欲为。

  瓷娃娃旋即发现黛米那双凝视着自己的眼睛在变,渐渐就变成了黑白两色的图案,这妖异的黑白色眼睛就像是轮盘赌一般飞速转动,命运的赌局再度开始,这转动就像是将一滴墨水滴入正在旋转的牛奶,牵引出一条条完美而漂亮的黑色曲线,瓷娃娃只觉得身体越来越软,眼皮沉重的无以复加,她渐渐睡去,睡的无比酣甜,就像是再度回到了母亲的子宫里,是如此的温暖与安全。

  黛米一把将瓷娃娃抱在怀里,瓷娃娃的身体软的就像是一团棉花,黛米此时并没有半点别的邪念,瓷娃娃已经进入了梦境的迷宫,在迷宫中脱困而出的唯一扣子,就是忘却这段被掳掠而来的经历,迷宫通道两侧的却镌刻着一副接着一副讲述一个故事的壁画,这是替代那段空白的全新记忆。扣子,退路乌贼的专用术语,被漩涡之瞳捕获的猎物,脱离梦境的唯一办法。

  黛米抱着瓷娃娃站起身,却听到身后传来保罗的声音:“你那化尸丸给我几粒,尸体数量太多,你别小气,还有,你这次给这姑娘编了段什么白日梦说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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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黛米微笑转身,瓷娃娃就像是婴儿般在她的怀里酣睡,却看见保罗穿了身白大褂,遮住了自己那铜浇铁铸一般的躯体,双手横抱在胸前,背靠在血库的大门上,脚边还靠着一只黑色拉杆旅行箱。黛米右手中指不断弹动,十二颗金灿灿的胶囊就像是爆米花一样不断出现,径直向保罗飞去,保罗伸出右掌,在身前轻轻划了一个半圆,这一十二粒化尸用的胶囊就如飞鸟投林一般悉数落入了他的掌心,他打开手掌心看了一眼,悉数揣进了白大褂的衣兜里。+

  忽然就听到走廊的尽头砰砰之声突然大作,外加上玻璃碎裂的声音,头顶的日光灯开始忽明忽暗,鼻子里渐渐闻到那种电线胶皮烧焦的焦臭味道,保罗和黛米同时摇头苦笑起来,霸王龙办事从来都是这么粗暴、野蛮、直接,肯定是在抡着小拳头一通爆捶,主控室的电脑和硬碟,肯定已经呜呼哀哉。

  “不是要送她们一家三口在九泉之下团聚么?为何又问这个?”黛米朝着保罗走过去,一边走,将脚下的上古陨铁朝着保罗踢过去,三块上古陨铁就像是冰壶一般准确无误的滑到了保罗脚下。

  保罗沉默着蹲下打开那只旅行箱,却不是装那上古陨铁,而是先拿出了一床厚厚的毯子,替黛米怀里的瓷娃娃盖上,再细心的将毯子的边沿掖好,他看着那沉睡的瓷娃娃,眼神不再凶恶与冷漠。

  “我为她挨了一刀,就说两句气话也是应该的,她又不会记得,说起来,我这几乎是必死的伤如何好的这么快?这究竟是怎么办到的?你这回来东京随身带了什么仙丹妙药?”保罗替瓷娃娃盖好毯子,将那三块上古陨铁装进箱子,却突然问了一句。

  “也算不得什么仙丹妙药,恰巧对这刀剑造成的金疮有些效果,你就别问了,这当口也不是聊这些的时候……就告诉你,你也不明药理……这姑娘一时半会还醒不过来,一起去处理完尸体,咱们就撤吧,事不宜迟。”黛米避重就轻,模棱两可的回答,治疗伙伴的病痛是退路乌贼的本份,不想再让伙伴有什么愧疚或者感激之情。

  黛米抱着瓷娃娃,保罗拖着旅行箱,说话间,迎头撞上了克莱尔,脸上一片兴奋雀跃之色,显然刚刚在主控室砸的颇为痛快,她听见了二人的对话,脸色立时从晴天转阴。

  黛米赶紧迎上去朝着她猛使眼色,这意思很明确,你不要多嘴,瞒他一时再说,那克莱尔却冷笑装着看不见,“主监控室的事情已经办妥,你平日里老盯着他问,他修炼的是什么斗气,我来告诉你,他的斗气叫作回春……”

  走在最后的保罗,听了这话就像是陷入了沼泽一般,再也迈不开腿,他的脑子在嗡嗡作响,克莱尔这句话就像是炸雷一样震蒙了他,这回终于知道了自己这条命是如何捡回来的,若无黛米今天在场,已经跟那风间纲一起踏上了黄泉路。

  保罗的脸上只有无以言表的懊丧与心痛,开路羯蚁完全明白,这究竟意味着什么,退伍乌贼放弃了与黑暗世界中猛兽正面争雄的机会,而将自己彻底的定位成了辅助角色,渡者六道之中,其他五路皆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变的更强,唯有退路乌贼将原地踏步,被众人远远甩在身后,当然这里指的是战斗与自保的能力,而非医道。

  这同时意味着退路乌贼失去了独自在血肉丛林中生存的能力,在黑暗世界中活下去的唯一办法,就是变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变强,哪怕强一分也意味着被别的怪物猎杀的机会在降低,面对极度强大的敌人,陷入单打独斗的乌贼将会是死路一条,退路乌贼为了渡者六道这个组织,毫无保留的押上了自己的未来与性命……

  保罗的嘴唇不断的嗫嚅着,却始终说不出话来,黛米笑嘻嘻的把瓷娃娃送到克莱尔的怀里,转身去把保罗兜里的化尸丸掏了出来,“我已经老了,你们却都还年轻,而我本来就是个大夫、清道夫、外加白手套,我这回春斗气妙用无穷,这回春是我最好的选择,这跟人动手的体力活,平日里哪里轮得到我,你们一个一个哭丧着脸的干什么,趁早收起这副嘴脸,看了实在是丧气,这今晚血洗了罗刹之巢,宰了风间纲得胜而还,正该是高兴的时候,莫要这样,算我拜托二位……”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克莱尔和保罗脸上终于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三人安然无恙的将罗刹之巢连根拔起,救回了陈昌的女儿,终究也值得高兴,三人不再说话,并肩向着堆放尸体的那间房间走去。

  虽然是见惯了大风大浪,几百具尸体堆积在一起的情形还是有些触目惊心,尤其是这些尸体生前还经历过无比残酷的折磨,横七竖八青灰色的尸体,已经将风间纲生前练功的那个有血池的房间堆的密不透风,尸体一具摞着一具,从地板直到天花,就像是一个堆满了冻牛肉的冷库。

  保罗,克莱尔,黛米三人并肩而立,看着那堆积如山的尸体,神情沉重而苦涩,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没有头发,没有眼睛,也没有耳朵,就像是丢失了四肢的塑料模特,被随意的堆放在那里,只是一堆无用而等待腐烂的垃圾。

  “人为刀俎,尔为鱼肉,这始作俑者已经上路,诸位安息吧,我这里再送诸位最后一程,山高水长,后会无期!”黛米掌心中那十二粒金色的胶囊,就像是子弹一般激射出去,十二道金光分别射进了尸山之中,瞬时就有十二条青烟蒸腾而起,空气中飘荡着刺鼻的焦臭与酸蚀的味道。

  三人齐刷刷的后撤了几步,互相对视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克莱尔将瓷娃娃交回给了黛米,保罗扛起了那口箱子,三条身影同时消失不见。走廊的尽头,密道入口处,黑色的土壤就像是汹涌的洪水一般倒灌进来,如灯笼般悬浮在空气中的肥皂泡炸弹,接连不断发生爆炸,砰砰砰的爆炸声密如鼓点,土壤毫不留情的将这地底恶魔的巢穴吞了进去。

  隔着几个街区的一条窄巷中,一黑一白一红,三条鬼魅般的身影从黑暗中闪现出来,此地没有路灯,没有监控,更没有人,只有一辆黑色七人座皇冠贴墙静悄悄停靠在那里。

  三人再无迟疑,钻进了皇冠,这车轰然嘶吼起来,并未打开车灯,就风驰电掣的蹿进了狂风骤雨的黑夜中,这样的鬼天气,纵然有监控也无法追踪这辆在黑暗中飞驰的皇冠。

  大雨狂风怒雷自古以来就是杀手行动时最好的掩护,从来如此,今天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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