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追风者》

  中午一点钟的时候,吴小莉带着后勤部门的人来到了镇政府,跟对方见了面。胡明父子对吴小莉格外客气,关大鹏也对老同学格外亲热,谈话气氛十分热烈。随后一伙人来到了附近的酒楼,边吃边谈工程的事情。双方谈得很融洽,都表达了合作的愿望。只是吴小莉不喝酒,大家都没喝多少。通过这次接触,吴小莉知道了胡明和胡二仔的关系,也知道了胡二仔的公司是关大鹏出资的。
  几天之后,机场与高岭建筑工程公司正式签定了合同。双方达成合作如此迅速,主要有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是机场急需完成此项工程,时间要求比较急。二是吴小莉与关大鹏之间的同学关系起了催化作用,胡二仔又是胡明的儿子,机场和吴小莉都觉得这支施工队比较可靠。如果换了别人,他们会更加挑剔和谨慎,不会这么快定下合作的决心。
  从此以后,关大鹏往高岭跑得更勤了,与吴小莉见面的次数多起来。两个人的关系原本就亲密,如今久别重逢,又有了这次合作,相互间就更加近乎了。十九年前,两个人都是碧海一中的学生,而且同在一个班,关大鹏是班长,吴小莉是学习委员。关大鹏是班里的活跃分子,在同学中很有威信,算得上是中心人物。吴小莉则是公认的班花,爸爸又是碧海空军的工程师,因此颇受男生青睐,追求者不下十几个,其中就有关大鹏。
  面对关大鹏凌厉的攻势,吴小莉一直没有明确表示。那时的男女学生大多如此,男的递纸条,写情书,女的则不动声色,有的还要报告老师。吴小莉虽没有报告老师,但也没理睬关大鹏递来的纸条,直到毕业也没表明态度。但是两个人很要好,时常背着同学和老师单独在一起,这在那个年代,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了。因此关大鹏时常想入菲菲,认为吴小莉这就是同意了。
  高中毕业后,吴小莉应征入伍,成了一名真正的军人。关大鹏则被保送进了一所名牌大学,毕业后工作了几年,随后出国深造。两个人之间的联系越来越少,最后失去了联系。一晃十九年过去了,等到再次见面时,两个人都是三十八九岁的人了,已经不再年轻。
  眼看就要进机场施工了,胡二仔和员工们做起了准备工作。开工的头一天最忙,天黑了他们还没歇着。恰在这时,关大鹏独自开车来到了公司,胡二仔把他迎进了办公室里。没等坐稳关大鹏就问:“准备得怎么样了?”
  “请放心,都准备好了,误不了事。”胡二仔回答。
  “嗯,好好干,不明白的可以问聘来的孙总,慢慢就历练出来了。一定要谦虚,好好跟孙总学,以后公司就靠你了。”说着关大鹏取出来一架相机,递给了胡二仔。
  “董事长又要拍照?”胡二仔问。
  “没办法,朋友喜欢飞机照片,连机场的也喜欢,只好请你帮忙。这次你进了机场,可以接近飞机,麻烦拍几张清晰的,机场里面的也要,包括其他地方的,越多越好。不过要小心,别被机场的人发现。要是没收了相机,就可惜我这几千块钱了。”关大鹏叮嘱了胡二仔几句。
  胡二仔暗暗称奇,觉得关大鹏的朋友太古怪,喜欢飞机照片也就罢了,竟然还喜欢机场的。机场就是个大广场,看一眼就够,没什么新鲜的。可他又一想,自己这是看习惯了,没见过的,当然觉得好奇。
  第二天,胡二仔的施工队浩浩荡荡地开进了机场。进入大门时,吴小莉和机场保卫处对他们的身份作了核实,并为每个人发放了胸卡和出入证,上面加贴了持有人照片,供出入大门和施工时验证身份。机场保卫处还宣布了施工纪律,要求他们按规定通道进出,并出示出入证。施工时要佩戴胸卡,在规定的区域内活动,不得四处闲逛,更不得拍照。要服从监督人员的管理,爱护机场和营区的一草一木,不得人为破坏。履行了这些程序后,施工队才被允许进入现场。
  这是胡二仔第一次进入机场里面,感觉壮观极了,而且离飞机很近,仿佛伸手可及。仍然有新型战机频繁起降,巨大的轰鸣声震得人耳膜生疼,连大地都要翻转过来。他想靠近些为飞机拍照,却碍于监工人员在场不敢轻举妄动,只得另找机会。
  一连两天,胡二仔都没有找到拍照的机会。从早上进入机场开始,一直到收工离开,他被监工的人盯得死死的,一点空隙也没有。尽管他不干活,拍照时间有的是,有时还与监工的人聊几句,但后者很负责,聊归聊,监工归监工,两不耽误。
  第三天上午,机会终于来了,监工的人冷不丁闹起了肚子。他实在挺不住了,需要马上解决问题,于是匆忙离开了现场。胡二仔不敢再耽搁,急忙从包里取出了相机,朝停在机位上的新型战机靠了过去,拍摄了几张照片。接着他快速回到了施工现场,借着起了一截的车库作掩护,拍下了几张机场照片。他做的这些没有任何人发现,一切都是悄然发生的。等监工的人回来,他已做完了一切,装得跟没事人似的。他边与监工的人搭讪边得意,觉得自己有当间谍的天分,做建筑公司的头可惜了,有点大材小用。他还想拍几张别处的照片,便谎称要去其他现场,拎着包走了。
  一路上胡二仔是单独行动,所以借机拍下了好几张照片。到了生活区里的现场后,他发现监工的人不在,便又四处活动起来。这片生活区很大,整个碧海空军的人都住在里面,包括机场和研究所。一开始胡二仔很小心,见了穿军装的就紧张,不敢拿出相机拍照。可他遇到过好几个人,都对他不闻不问,于是就明白了,这里是生活区,监管要宽松许多,除了监工的人偶尔看一下工序,其他人都不会过问。只要进了那个大门,里面的人是不管事的。何况施工进入了第三天,他们已习惯了这些戴胸卡的,戒备心松懈下来。再加上好几处地方需要修补,事实上自己可以到处活动。于是他放心了,大着胆子拍起照来。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胡二仔稀里糊涂地来到了一处院落。原来他已闯进工作区,只是从便道进来的,没走正门。趁着无人注意,他又拍下了几张照片。哪知他刚收好相机,就发现一位空军上校正盯着他看。他顿时恐慌起来,心想坏了,相机肯定要没收,于是做好了应对准备。
  “你是干什么的?”上校问。
  “我是施工队的经理,是机场让我们来的。”胡二仔战战兢兢地回答。
  “噢,还是个经理。你不呆在施工的地方,跑到这里干什么来了。”上校蹙着眉头说。
  “对不起,我走错地方了,不是故意的。这里边太大,施工的地方又多,记不清了。”胡二仔竭力狡辩着,以为拍照的事露馅了。
  上校抬手指了指说:“你施工的地方在那边,出了工作区大门才是。这里是办公的地方,前面就是机关办公楼,又是作战室又是机要室的,还有武器库,不是施工的地方,以后不要再来了。”
  胡二仔刚要离去,上校又把他叫住了,叮嘱说:“回去管好你的人,别让他们乱走。再找监工的人问一问,弄清楚哪里能去,哪里不能去。这里又有研究所又有作战室的,不是想来就来的。”
  “噢,知道了。”胡二仔满脸通红地离开了,像遇到了大赦一般。直到施工队撤出机场,他再也没敢拿出相机。
  工程进行得很顺利,时间不长就竣工了。竣工当天,双方凑在一起吃了顿饭,关大鹏、胡明、胡二仔、吴小莉以及机场参与工程的人都参加了。等宴席散去,吴小莉等人走了,胡二仔把相机还给了关大鹏。关大鹏夸奖了胡二仔几句,又聊了些别的,然后就告辞了,独自开车回了海天。
  “你又在机场拍照了?”胡明迫不及待地问胡二仔。
  “是啊,你不是同意过吗?”胡二仔大咧咧地。他还沉浸在工程竣工的喜悦中,为首次赚到钱沾沾自喜。
  “那是什么时候,此一时彼一时。我怎么觉得怪怪的,可别出问题。”胡明疑惑地说。
  “怎么了?神经兮兮的,能出什么问题?”胡二仔不解地问。
  胡明犹豫了一下,蹙着眉头说:“市里刚发来通知,让配合机场的试验工作,还叫老百姓不要靠近靶场禁区。这种时候,关大鹏对机场如此感兴趣,我觉得有点蹊跷。你要当心,人心隔肚皮。”
  胡二仔“扑哧”一声乐了,边乐边说:“别开玩笑了,间谍没那么容易碰上。就算关董事长是间谍,也轮不到您来发现,市里早把他抓起来了。也不想想,间谍能把海天经营成那样?能在高岭投资搞养殖?在碧海,像他这样的人没有几个,市里对他是了解的,要不然,报纸和电视不会那样宣传他。他要是间谍,早就藏起来了,到晚上才出来。间谍也不会做买卖,只会搞暗杀。您是跟他接触多了,觉得没以前神秘了,所以疑神疑鬼。放心吧,关大鹏是碧海人,又是吴小莉的同学,知根知底,不会有问题的。”
  听了胡二仔说的,胡明自嘲地笑了笑。他觉得自己太荒唐,差一点怨枉了好人。关大鹏是全市有名的企业家,且对高岭和自己全家有恩,不该随便怀疑他,更不该将他同间谍联系在一起。他愧疚起来,觉得自己多心了,对不住关大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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