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肉瘤被师傅割下来埋藏了十一年,养成了蛊虫……

  我师父是个奇人,养过很多毒虫。金环蛇、银环蛇、眼镜王蛇扁头风,还养过蝎子、剧毒癞蛤蟆一类,最奇葩还养过蜗牛和乌龟。最巅峰的时候,家中有一百四十七只蜗牛和十三只老乌龟。据说还养过蛊虫,可以杀人于无形。
  不过师父讲,毒虫虽然难养,最难养还是一个不懂事的屁孩。
  那个屁孩就是我。我叫萧关,生活在湖北省东南部的一个小镇上,距离省会武汉有一百三十公里。
  我要讲的故事,就是从这里开始。
  出生那年,就被父母抛弃了。其实也没什么,一个左手手臂上长了个黑色肉瘤的小孩,没有丢入水中溺死,已经是上苍对我的恩宠了。
  我想,如果父母当时狠心,或许就没有后面的故事了。
  当时,我被丢在镇外的一个破庙里,庙里的神像已经剥落了色彩,那个破庙寂静无声,没有多少人来祭拜,或许是因为香火不灵,加之常有人家把孩子丢在这里。久而久之,原本香火鼎盛的庙宇,成为一个阴气很重的地方,一到深夜,甚至连喜欢觅食的野狗都不愿靠近。
  原本流浪的师父,在镇上住了下来,花钱在镇子的外围荒凉处,盖了一间屋子,一住就是很多年。师父为了喂养我,没少恳求奶水充足的女人,而我那个黑色的肉瘤吓得女人们花容失色。后来,老头子养了一头羊,靠着羊奶将我养大。
  就这样,我活了下来。
  之后,有几次的早上,师父打开院门,总能捡到一个大包裹,里面包好了虎头鞋,包好了小棉袄,口袋里面还能翻出一些皱巴巴的人民币。
  师父叹气道:“不要都不要了,还送什么东西来,没有人会原谅你们的。”
  镇子并不大,师父养了一个毒瘤男孩,早已传遍了小镇,当然也包括了我那一对可怜的亲生父母。于是,到了半夜,送些东西借以宽慰他们的愧疚。
  师父并不是一个善于原谅犯错的人,他将虎头鞋,棉袄全部丢在大马路上,连带着那几张皱巴巴的钞票,也飞在阳光之中。
  师父转身回来,一边看着我,一边喂养刚养出一批蜈蚣。
  据师父说,在我三岁之前,起码有十多次差点发高烧死掉。其中有一次,师父三天三夜没有睡觉,以为我就要没了的时候,可是我偏偏活了过来,那种大喜大悲的情感他老人家是受不了。
  我心想,三岁也就是三十六个月,也就是差不多每三个月,师父就要担心我会死掉。
  我笑着道,等你死了,我守在你坟墓边,守你三年,什么事情都不做,就守着三年,师父,你知道,我爱你!
  师父总说,好了,小王八蛋,你踩着蜈蚣了。
  到了三岁的时候,师父制作了一种奇怪的药水,将我的左手放在水中浸泡了几次,那个黑色的肉瘤竟然脱落下来,肉瘤落下来的时候,似乎还能感觉里面有东西在动弹。
  因此,我生了重病一样,躺在床上,一连烧了很多天,师父采了不少车前子煮成汤,喂我喝了几次,又在左手手臂上,涂上一种奇怪的黄油。那一次之后,我便很少生病,只是偶尔会做一些奇怪的梦。
  而师父将肉瘤装进一个方口的罐子,用三层油纸裹住,捆上了红色的绳子,绕上了几根黑色铁丝,嘴中念叨了奇怪的词语,念完之后,师父的脸色白得难看,好像要死了一样。
  我看着师父说,师父,你的脸好白。
  “萧关,若有性命之虞,将罐子挖出来,可以救你一命……”师父说着话,看着一脸无知的我,哀叹数声,似乎对未来的命运表示担忧。
  那一年,我根本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那晚之后,师父将方口罐子埋在了后院,之后再也没有提起过了,好像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这样子过了很多年,我几乎忘记了这件事情。
  “萧关,若有性命之虞,将罐子挖出来,可以救你一命……”师父说着话,看着一脸无知的我,哀叹数声,似乎对未来的命运表示担忧。
  那一年,我根本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那晚之后,师父将方口罐子埋在了后院,之后再也没有提起过了,好像这件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这样子过了很多年,我几乎忘记了这件事情。
  到了五岁,我开始上小学,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
  我的手臂再也看不见肉瘤的踪影。我开始长个子,样貌也渐渐恢复了正常,到了夏天,再也不用穿黑色的长袖,也可以穿着小背心四处乱跑。
  开始喜欢同桌的她,开始调皮捣蛋,开始偷果园里的桔子……
  五年级十岁的秋天,我和镇上黑社会老大的儿子折冰锐打了一架,我给他一巴掌,还将他脑袋抓住,撞在墙上,就跟师父教训不听话的毒蛇一样。
  原因很简单,是因为折冰锐当着全班的人面前,骂我是野种,还说我师父是一只蜈蚣。
  就冲这一句话,我冲过去给了他一巴掌,这一巴掌打得很响,整个教室都能听得到。
  打了一巴掌之后,我本已出了气,如果折冰锐不再说话,我也不会撞他脑袋的话。
  那知道折冰锐叫道,我要让我爸打死你,让我爸打死你师父。
  我想起师父教训不听话毒蛇的情景,将折冰锐脑袋抓起来,猛地撞在白色墙面上。这一撞,折冰锐的鼻子撞在墙上,白色的墙面被染红了。
  折冰锐是个怂蛋,被我一撞,就撞破了鼻子,流了一脸的鼻血,随即“哇哇”大声哭了起来。
  真是个怂蛋。
  折冰锐的几个小跟班被我镇住,愣了一会要把我围住。我金刚怒目,喝道,给我滚开。
  没一个人拦着我。
  我捡起书包铁马金戈气吞山河般地离开了教室。
  留着哇哇大哭的折冰锐,捂着鼻子抹了一脸的血。
  背着书包跑出教室,我一溜烟就出了校门。我又不想回家,学校不能呆,跟条野狗一样晃荡,最后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回到了那个破庙。
  破庙倒了好几面墙,斑驳绿影,看不清楚里面有什么东西。在破庙门口徘徊了一会,我总感觉到一双红色的眼睛看着我,是一个湿漉漉的小孩,全身沾满了水滴。
  我想,破庙素来没有人来,怎么会有红色的眼睛看着我,怎么会有一个湿漉漉的小孩,难不成是一个和我一样闯祸的小孩,躲在这里。
  好奇心升起,我迈着步子走了进去。
  别跑,我们一起玩,我大声喊道。红眼睛小孩跑了,我也跟着追了进去。
  我很快就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这里面竟然连一只虫子都没有,忽然从脚底下生出了一股强大的吸引力。不好,有什么东西在拉着我的脚,幽幽的寒风吹过,从来没有感受到秋天这么寒冷。
  我身子在风中摇摆,终于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在迷迷糊糊之间,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身上爬动,一双红色的眼珠子紧紧地盯着我,嘴里面哈着冷气,一双眼珠子死死地看着我,红通通的,布满了血丝……
  我心想,难道我要死在这里了吗?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醒了过来,天色已经变暗,黄昏降临。夕光从破庙上空照下来,刺着我的眼睛。我从地上挣扎站了起来,发现身边死了几只蜈蚣。我竟安然无恙,红眼睛男孩已经不见踪影。
  我背着书包就往家里跑去,还没有到了家里,就听到吵杂的声音。
  几十人正在围观,声音最大的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我儿子的鼻子被打没用了。”
  “你儿子的鼻子值多少钱,我赔……”这是师傅的声音。一个尖酸刻薄的女人冷笑一声:“让那个野种出来!”
  说话的女人水桶腰,一脸的雀斑,刺鼻的六神花露水,隐隐有些发福,穿金戴银,十分嚣张。
  我听了这个声音,心中烧了一盆火,从人群中钻了出来:“肥女人,你全家才是野种!”
  我一咬牙,直接撞向那个女子,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发誓要把这个肥女人撞倒在地。
  女人膀大腰圆,加上手很长,没等我靠近,双手囫囵一转将我抓住。猛地用力推开我,我往后连退几步,站不稳身子,摔倒在地上。
  “你骂谁谁是肥女人。”肥女人大声叫道,气得肺都要炸了。
  “我骂猪!”我从地上一跳起来,随即应道。
  肥女人脑袋反应了一会,才明白过来,当即喝道:“老娘今天不收拾你们一双大小怪物,我就不是马艳。CNM,老娘什么不多,就是钱多,打死一个人不就是五十万吗?”说话的时候,手上的金镯子还在颤动。身后站在几个纹身汉子,扭动脖子,看样子是要动手打人了……
  师父喝道,有本事对着我,你们大人欺负小孩,算什么本事。
  折冰锐从纹身汉子背后钻了出来,指着师父喊道:“妈妈,他是一只蜈蚣。”
  我怒瞪了一眼折冰锐,咬牙切齿地喊道:“要不要我再给你一巴掌,你个怂蛋!小孩子打架,你把大人找来,算个屁。”
  肥女人马艳道:“儿子,你等着……他们一家老小都是怪物,妈今天非要给你出气。”
  师父强忍着怒火:“你……到底想怎么样……”
  说这话,师傅的全身都在发抖。
  师傅是一个男人,被一个破烂女人欺负,这口气,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面吞。
  肥女人见师傅语气变和缓,以为师傅认怂了,呵呵笑了一下:“怕了吧。鼻子打碎了,你说怎么办?”
  其实就是流点鼻血,距离打碎还很远!
  师父有些无奈地说:“赔钱,你说多少钱我陪。”
  女人笑着说:“我们折家少什么不少钱,我儿子最不喜欢就是蜈蚣,把你们家的蜈蚣烧掉,这样我就算了。”
  钱,又是你妈B的钱,我心中又是火烧一盆。
  有人议论起来,有说好话的,说老人家也不容易,靠着养蜈蚣买药赚钱,现在把蜈蚣给烧死了,还怎么过日子,有钱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啊。
  师父是外来户,本地没有耕地,米粮都是买来的,要真是蜈蚣不能卖钱,那可真要断了粮。强龙不压地头蛇,自古就是这样。
  肥女人马艳转身对着人群吼道:“那个狗B要强出头,站出来给我瞧瞧。”众人噤若寒蝉,再也不敢说话。
  师父却笑了,烧蜈蚣是吧,好,我来烧。
  师父的笑,让人不由地心底发冷!
  二十分钟后,院子中间烧起了一团烈火,那些耗费心血养成的蜈蚣全部烧死了。
  折冰锐并不解气地说,妈,我还要给萧关一巴掌。雀斑女人又放出话来,烧了蜈蚣不算数,还要再打一把掌。
  我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地看着折冰锐。
  折冰锐仗着他老娘撑腰,并不觉得害怕,趾高气扬,别提多嚣张。
  师父这时候说道:“你们折家牛逼,但不要逼人太盛,萧关的脸不是你们这些人可以打,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打他的脸,打了他的脸,你们都要死……”
  师父生气起来的时候,很可怕。
  我知道师父不会说假话,但是为什么说打了我的脸,他们都会死,这就奇怪了?
  肥女人背后的几个纹身汉子走了上来,呵呵道:“本来蛮简单的事情,外乡人,你是找不自在,今天这事情解决不了,你还能呆下去吗,打脸就要死,真是笑话。”
  师父冷笑一声,要不试一试!
  师父和毒虫打交道,身上冒出了一股寒风,纹身汉子被师父盯着,心中都有些发怵。
  “操,真像是一只蜈蚣。”汉子擦掉额头的汗滴,不由地说了这么一句话,但迈出去的步子退了回来。
  只见肥女人走了上前说:“我马艳不是吃素的,我是吃人骨头长大,我倒看看能不能打!”
  肥女人一巴掌扬起,却被师父的手抓住了。“不能打他的脸,打他你会死!”师父道。
  纹身大汉见女母狗上去,一左一右,将师父的手给拉住了。
  肥女人愣了一下:“神经病……”随即一巴掌,“啪”打在了师父的脸上,“啪”一巴掌打在师父的脸上。
  声音清脆,围观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师父的嘴角流出了鲜血。
  我“啊啊”大声地叫道,却被师父给喊住了。
  师父一把年纪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打了脸,这种屈辱,我已经不能忍了。
  我要冲过去,被师父给拦住了:“萧关,你给我记住了,这个世道就是这样,你记住了吗?”
  我猛地点头,咬着牙齿,眼泪在眼珠子里面打转,怎么都没有流出来。
  “冰锐,记住了吗?这就是世道,弱者被打,强者才能生存。”马艳又是两巴掌打在师父的脸上。
  我咬着嘴唇,咬着嘴唇都流出血了。
  肥女人马艳打得高兴,兴致一转,道:“去把小子给抓住。”两个纹身大汉松开师父,转身就来抓我。原本挨打的师父,猛地发力,托着疲惫的单腿,将两个大汉撞倒。
  “噗呲……”两条毒蛇溜了出来……
  “你们要是碰他就是死……”
  这事情闹到了很晚,直到镇上的派出所来了几个人,才把事情解决,最后赔偿一千块钱,问题算是解决了。
  折家在镇上坐大,都是横着走,十分钟就能来的警察花了五十分钟才赶来。
  等他们一走,我找出了一块磨刀石,打了一盆清水,开始磨刀。今日的屈辱已经种下,不报仇我睡不着觉,我必须做点什么。
  师父问道,你要去杀了他们?
  我没有否认我的想法,我恨不得将他们一个个杀了。
  师父一脚将清水踢翻了,将我提起来,拉着衣领就往里面走,一直走到毒蛇架子里面,指着它们问道,你觉得它们毒吗?
  “当然毒了,这些毒蛇咬死人,是很容易的……那些人一样毒,毒妇、毒舌一样毒。”我大声说道。
  师父又问,师父能不能收拾这些毒蛇?
  我猛地点头说,当然可以。
  师父又问,你可知道这是为什么?
  这回我答不上来了,这些东西说起来简单,师父有时喊两句,光靠说话的声音,好像很轻易就能对付他们。
  我想了许久,终究想不出个所以然。
  师父伸手敲打我的脑袋说,是这里,是这里,靠着智慧收拾它们……他们……
  师父接着说:“人力量没有大象老虎大,人没有毒蛇的毒液但是可以驯服他们,靠的不是蛮力,而是脑子,靠的是智慧,你记住了吗?”
  我想了一会,咬紧牙关,好像明白了什么。
  师父的意思很简单,要对付折冰锐,靠蛮力是不行的,需要动脑子。
  我问道,师父,那咱们怎么办?
  师父笑了笑,关关,没有人可以欺负我们的。
  又是诡异的笑容。
  这是我今天第二次从师父脸上看到这种笑容。
  过了一会,师父又说道:“那个雀斑女人要是真的当那么多人的面,打你一巴掌,不出十天,她必定成为一堆腐肉……盘满蛊虫……”
  我问为什么。
  师父说,等你长大了,你就知道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的心一直都无法安宁,我气愤难忍,总觉得后院的罐子在喊我的名字。
  萧关,萧关……
  罐子里面,似乎有一只蛊虫在爬动。
  第二天,我照常去上学,不过我的荷包里面藏了一把小刀,这把短刀是昨天磨好的,要是折冰锐找人堵我,我的刀可不是吃素的。
  折冰锐见到我趾高气扬,好像他赢了一样,我只得忍着。
  到了中午时分,折冰锐忽然倒在地上,没有丝毫征兆,全身发抖,不过两分钟脸色就开始变黑,把同学们吓得够呛。折冰锐被抱走了,送去医院。整整一天都没有看到折冰锐回来。
  我不知道这件事情跟师父有没有关系。
  一直到第五天,那天是周末,我在家中温习功课。只见雀斑女人马艳来到家中,马艳已经没有嚣张气焰。
  马艳诚恳地说:“老先生,是我们的错,我们对不住你们,要多少钱买我儿子的性命,我都可以。”
  师父看了马艳说:“面相上说你中年败家,果真不错,只是你儿子的命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不过是一个养虫子的。”
  马艳脸色刷白,好像想起了什么,便问,十多年前,有个风水师萧棋,你可认识……我和他是好朋友……
  师父听了这个名字,身子忍不住有些颤抖,可还是很冷静地说:“不知道,没听说过,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们惹不起你,希望你滚。”
  马艳有些失望道:“老先生……”
  谈话没有进行下去,马艳丢下几句狠话就走了。
  马艳一走,我就看到师父全身在发抖,来回走动,气得不行。
  我问道,师父,那个萧棋是谁?
  有人在看的话回一下,求支持了。
  师父沉默不语,看了一眼我道,萧关,这人是我的大仇人……
  大仇人,我心中念叨,师父还有个仇人!
  师父道:“十年前,我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寻找这个人,但这个人已经离开了很久,不知道躲在哪里去了,我想这里是他的故乡,应该会回到这里,可是他并不在这里!”
  我握紧的拳头一挥,大声说道:“我以后一定帮你报仇。”
  师父听了这话,伸手摸摸我的脑袋说:“关关,你有你自己的人生,我的事情跟你没有关系,你知道吗?你的人生道路还很漫长,要保护好自己。你要像一条毒蛇一样生长,如果有人招惹你,你就给他一口,如果他对你友善,你也收起你的毒牙。记住,永远不要让人看到你的眼泪。”
  渐入冬天,我感觉到师父的手冰凉冰凉,好像没有什么力量,说这句话的时候,好像力气一下子没了一样。
  这一切都因为“萧棋”这个名字造成的。
  我问道,师父,折冰锐住进医院跟你有没有关系。
  师父点头默认了道:“这是小惩罚,再住几天院,他们就会回来,烧了那么多蜈蚣,总得有点苦吃吧,这是折衷办法,叫他们不要开罪我们,自然我们也没有必要赶尽杀绝。”
  没错,果然是师父动手收拾的折冰锐,我心中暗爽。
  但师父当时犯了过错,对于毒妇,你若不比她毒,还是要吃亏的。
  “师父,你是怎么做到的呢!”我问道。
  师父笑了笑,反而问我:“你想学养虫子吗?”
  我有些纳闷,之前我想着要学,每每提起来,就是一顿鞭子伺候,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提过这些事情,今天可好,师父反而主动提起来了。
  我点头说,想。
  师父指着门边的锄头说,去后院把方口罐子挖出来,我教你养虫,我要教你养看得见的虫子,还要教你养看不见的虫子……
  说话的时候,师父忽然咳嗽起来,一块白布捂住,拿出来已经染红了,不由地抬头看了西边:“时间终究不够了,可能我要走……茶花峒……哎……”
  半个小时后,我将那个深埋在地下的方口罐子挖了出来,里面的红线已经完全变了颜色,黑色的铁丝几乎烂掉。一股潮湿而怪异的气息慢慢传开,我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坛子被挖了出来,放在桌子上面。
  师父说道,坛子的东西是从你手上割下来,已经过了十年了。
  我好奇道,那不是已经坏了!
  师父被我这么一问给逗乐:“关关,不会坏的,放一百年都不会坏。你知道吗,如果那天那个疯婆子打了你一巴掌,她必死无疑。”
  我不解地看着师父:“她打我为什么会死?”
  这个问题是我一直都想问的。
  师父说:“你这条虫子非同寻常,被我养在地下,但是和你血脉相连。如果马艳给你一巴掌,你必定受到极大的屈辱,你可以忍,你的虫子都不能忍,它很可能从里面破土而出,弄死马艳。”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虽然我很早就接触到各种毒虫,也想到磨刀收拾他们,但我并不像真的杀死他们,我只是恨。师父忽然这么一说,我不由有些吃惊:“那……还是埋……在地里面……万一我愤怒了……岂不是……”
  师父道:“不过,你如果驯服了它,它就是你的朋友了,也不会杀人,还能帮人的。”
  师父见我发愣:“就像一把刺刀,可以插进敌人的心脏保家卫国,也可以用来杀害自己人。”
  那个时候,我还小,根本不懂,任何一样东西都是两面性。
  我道:“师父,你教我驯服它。”
  师父笑了:“这虫子比我养过任何一只蛊虫还要厉害,它有什么特征,我不是很清楚。需要你自己慢慢摸索,它会伤害世界上任何人,也不会伤害你。但你记住了,一定要驯服蛊虫,不要让蛊虫驯服你……”
  我打来清水,将罐子外面的泥土洗得干干净净,回到卧室,将坛子放在枕头边,拿起一本小说《三国演义》看了起来,不知不觉之中,睡意袭来。
  我和衣睡了过去,又听到那个声音:萧关,萧关……
  第二天安然无恙,方口罐子也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我带着方口罐子去找师父,问一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发现师父已经不在家中,可能出门去了。
  我找了个大黑书包,将方口罐子装了进去,将昨晚剩饭炒着吃了,剩下的没吃完装在铝制饭盒里面作为中饭,跳着跑着就去上学。
  下午回到家中,还是没有师父的踪影。我洗米做饭,家中没有菜了,我口袋没有钱,就做了一缸酱油汤。
  我搬了一条板凳,坐在门口,任凭初冬的寒风吹袭,等着师父归来一起吃饭。
  师父没有回来,一直到半夜都没有回来。我感觉我世界要塌下去了,米缸快没米了,我一分钱都没有。我才发现,如果没有师父,我将什么也不是。
  我回到了厨房里,米饭已经凉了,酱油水也冷了。我盛了半碗米饭,吃着吃着就开始流泪,吃到一半,给了自己一巴掌,告诉不要再流泪了……
  忽然,一种刺耳的声音传来,是从书包那边传来。我将书包拿了起来,才感觉是方口罐子发出来的。
  我心中高兴:难不成它在告诉我师父回来了。
  我急忙跑了出去,刚在院子站稳,就感觉到更大的危险靠近,我本能往后面跳开,一辆红色车子几乎是贴着我的面门过去的。
  好险。
  随即,轰鸣声音传来,整个屋子都要塌下去。
  房屋建在国道边,加上师父没有多少钱,当时用了土砖和木头,根本不经一撞,整个架子一跨,轰然倒坍了。
  一辆红色大卡车直接撞破了房屋,一个醉醺醺的司机从里面滚了下来,脑袋全是血,下盘不稳,嘴里念叨着,来,来,再喝一杯。
  我足足过了三秒钟才清醒过来,我每天睡觉和吃饭的地方,已经被大卡车给撞垮掉了。
  这大卡车我见过,是折冰锐家里的。砖头完全垮掉了,已经不能再住人了。
  我跑过去,无力大声喊道:“来人来人……”四周寂静无声,没有人听到我的声音,就连一条叫唤的狗都没有。
  很快,醉驾的司机被警察带走了,有人问了我的话。
  但我知道这都没有用,即便知道是折家的车子,责任都是醉驾的司机身上。
  就算马艳有意对付我们,我们也找不出半点办法。
  师父说过,折冰锐这几天就会好的,还是下的蛊毒太轻了。
  我忽然想起师父的话,要像一条毒蛇一样生长。
  我不会再恳求任何人了。
  我将黑书包包好,将两张破棉被挖了出来,又把厨房的半锅冷饭挖了出来,冷饭上面沾了泥巴灰尘,吹一吹还是可以吃的。将棉被在地上一滚,找了跟麻绳捆起来,背在身后,提着半锅米饭。
  我艰难地穿过镇子,到了破庙,住了下来。整个夜晚,黑得恐怖,冷得透骨。
  那天晚上,破庙的寒风吹来,我一夜没有睡觉,我要等天亮,我相信师父就会回来。
  第二天一早,我就跑到家——那个废墟——坐着,等着师父,可师父没有回来。第三天,师父没有回来。陪伴我的只有那个方口罐子。我一直在和它对话,可是没有回应我。我将方口罐子抱得很紧,我知道,这是师父留给我的唯一财产。
  师傅是死了吗?还是不要我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等着师傅,等着那个养育了我的人……
  第三天下午,半锅米饭已经被我吃光了。这里已经不能再呆下去了,我要离开这里。
  (原创作品,大家帮顶,晚上再更,争取做得全网最快。)
  我之所以下定决心离开,是经过三天的思索和等待,我知道师父不会再回来,留着小镇上,我会被人欺负死,尤其是折冰锐,尤其是她的老娘马艳,还有这一镇子无情之人。
  我想了想,棉被虽然保暖,带在身上是个累赘,铁锅可以煮饭,没有粮食也没有办法。我不愿意丢掉,准备藏在神龛下面,要是找到师父一起回来,还可以用。
  “喂,萧关。”我正做着最后的离开准备之际,忽然听到破庙外的叫喊声。我心中一暖,这个时候竟然有人叫我的名字。
  “蔡小圆。”等我走出来,才看清楚是她。
  是蔡小圆,她穿着花色格子衣,扎着两个马尾辫,笑起来有两个酒窝。以前上学,我偷偷地往她饭盒里面放过毛毛虫,我以为她最讨厌我,没想到只有她一个人想着我。
  蔡小圆呵责说,你已经三天没上学了。我道,我不上学了,我要离开这里。
  蔡小圆愣了一下:“那你要去那个地方,你知道吗,你是不是感冒发烧了,生病了要去看医生。”
  我摇摇头说,没有钱,也不知道哪里是哪?
  蔡小圆道,那你有钱吗?
  我摇摇头说,没有。
  说完这些话,我好像泄气的皮球一样。
  蔡小圆拿出了十块钱,递给我,说道:“我只有这么多了,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我走了。”
  说完这话,蔡小圆就走了。
  我攥紧了钱,猛然发现,除了师父之外,这是第二个给我钱的人。
  “喂,小圆。”我大声喊道。
  “怎么了?”蔡小圆转过头看着我。我发现她眼睛已经红了。
  “等我回来。”我大声喊道。
  “好……那你快点回来。”蔡小圆愣了一下,说完后就跑走了。
  一阵寒风吹来,蔡小圆变得小起来,直到我再也看不见了她俏丽的声影。我的泪水渐渐迷糊我的眼睛。
  我告诉自己,好了,不要哭泣,该准备离开了。
  我要去的地方自然在南方,我从师父的口中无数次听过“湘西”这个地名,还依稀听到“茶花峒”。
  我想,师父很可能去了那里。或许去了哪里,可以学到我需要的东西,让我变得更强。
  此刻,我的心特别平静。
  我坐在破庙里,等衣服烤干。这几日连续挖出了一些衣服,洗了晾在破庙里。
  等我要走了,偏偏还没有干。我在想,是不是因为离开了,衣服也舍不得呢。
  等着等着,天慢慢地黑了。
  一阵寒风吹来,我伸手在火堆上烤了一下。
  “离火远点……”一个阴森的声音传来。
  我冷不丁吃了一惊,四处看了四周,并没有看到声音的来源。我惊讶道:“你是谁?是谁在说话。”
  “离火远点……”那声音再一次响起。随即传来是一股怪异的声音传来,是指甲摸着锋利桌面的声音。
  而且就在我耳旁。我心跳得很快,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我感觉那东西就在我的背后,等我扭头看背后的时候,发现那东西又不见了。我往火堆边退了两步,一股肃杀的气息很快就散开了。
  “带我走……带我走……”那个声音说道。
  我又是四处晃动脑袋,想看清楚还有什么东西。
  平时听说过破庙不是一个干净的地方,住了好几个晚上都没有看到,怎么到了今天一下子出现。
  “你是谁,为什么要我带你走?”我大声说道。
  我握紧拳头,几乎大声喊了出来。
  “带我走……”
  我发现我半边身子都麻住了,脚步也无法动弹,那个声音不是来自于别的地方,而是从我的身体里面发出来。
  而且,我很明显地感觉到了那一双红色眼珠。
  没错,那天闯祸跑进破庙里,我就看到个红眼珠男孩,他已经上了我的身了。
  我这半死不活的身子,也亏他呆得下去。
  “你是谁?”我问道。
  “我知道谁是萧棋……但是你要带我离开这里……”那红眼睛男孩说道。
  “告诉我是谁?”我心中一喜,如果师父不在茶花峒,或许去找这个人了。
  到时候我可以去让他带我去找萧棋。
  “十年前,我见过你。”红眼睛男孩说道。
  “我知道,我睡在这里,那个时候你就在这里吗?”
  “在神龛下面,有一块木牌,你把它挖出来,我分开两半的灵魂就能合在一起。”
  我走到神龛下面,将棉被和铁锅拿开,将随身带着小刀,将神龛下面一块石板给撬开。
  石板下面压着一块黑色木牌。
  我接着火光看清楚上面的小字:“毒童子。”在木牌后面,我刚把黑色木牌拿出来,只见红眼睛男孩在我眼前一亮,猛地将我压倒在地上,张开血盆大口,直接就咬了过来。
  我叫道:“你要干什么?”
  “是你师父将我压在这里,我今日终于……可以报仇了……”红眼睛男孩叫道。庙宇里面阴风阵阵,特别可怕。
  “你是毒童子……”
  我无语地喊道,没有想到这个鬼魂竟然是我师父压在这里。
  那么刚才,毒童子就是骗我的。
  我猛地一咬牙,想挣扎起来,可是恶灵压着我,根本无法动弹。
  “哈哈,你个笨蛋。”毒童子笑道,张开嘴巴,黑色的液体慢慢地流了下来。
  就在这危险时刻,一股巨大的力量响动,那方口罐子发出了奇怪的声音,尤其刺耳。
  那毒童子面目狰狞,忽然听到了这个声音,急忙往后退,一直推到角落里,耷拉着脑袋。
  我大喜,知道毒童子害怕方口罐子的虫子,在地上一滚,将方口罐子拿起来,走上前,大喝一声:“你是找死吧。”
  我又把黑木牌子拿起来,就要折断。
  想必这黑木牌子,必定异常古怪。
  毒童子叫道:“萧关,不要杀我……我是你师父养在这里的……这庙宇阴气浓厚,是他把我养在这里……我气愤不过,才要害你……”
  我一听是师父所养,杀意才弱了一些。
  怎么也没有想到,毒童子竟然是师父养在这里的小鬼。
  我心中震惊,师父除了会养虫子外,还会养小鬼,实在是奇怪。
  “那么,要怎么样,你才不会加害于我。”我大声喝道。
  毒童子支吾半天,才说:“将你中指鲜血滴在我的身上,我就不会害你了。”
  这种滴血的养鬼术,其实有一个期限,那就是三年。
  直到多年后,我才知道,师父离开前的一个晚上,已经知道厉鬼“毒童子”上了我身,他之所以把方口罐子挖出来,目的就是为了保我性命。
  我用小刀划破了一道口子,慢慢地走了过去,将鲜血滴在了毒童子的身上。鲜血顺着毒童子的身子慢慢地滑落,原本面目狰狞的毒童子慢慢地变化,眼睛不再红通通了。
  “把黑木牌子丢过来……”毒童子喊道。
  我犹豫了一下,将黑木牌子丢过去,最后落在了毒童子的身上。
  过了十多分钟,毒童子竟然将黑木牌子给吃掉了,而正像他所言,就想两半魂魄合在一起,他完全变了一个模样。
  是个很好看小男生。
  我惊呆了。
  “不瞒你说,你师父为了救你,杀了一个人替你性命,那个人就是我。不过没关系,我现在是你的蛊灵,也是毒童子。”
  毒童子这样说道。
  对于毒童子和蛊灵的两个名字,我其实更喜欢“蛊灵”这个名字。
  而方口罐子的蛊虫和蛊灵毒童子,都是师父留给我的。
  东西都齐备了,我也好上路去找师父了。
  “好,你跟着我。”我说道。
  蛊灵走过来,跳入了方口罐子里面。躁动不安的蛊虫也安静下来了。
  事实上,几个月之后,我才知道,养蛊人都会养一只蛊灵的。当然还有别的叫法,比如“蛊神”“蛊仙”,这些东西,都是今后会遇到的。
  就在这时,危险再一次降临了。书包里面的方口罐子又发出了焦急的声音。
  第一次发出这种声音,就救了我一命。第二次肯定也非比寻常。
  我将篝火扑灭了,将挂着的衣服收起来,就在这时,远处传来急促的皮鞋声音。
  嗒嗒……嗒嗒……
  自己顶一下。
  顶一个。
  翻页吧。翻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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