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数岁月:魅力大叔的靠谱人生。三观尽毁,淬火重生

  王宇恒继续苦等,但期待之情已不如原来那般炽热。过了两个多星期,就在他已渐渐心灰意冷,又升起淡泊名利的孤高超然之情的时候,又收到一封信,“文苑杂志社”几个红色大字赫然印在信封下缘——真是个正规的单位,还有自己的专用信封!
  王宇恒拆开信,内容为:“王宇恒同志:经‘未来作家’初审委员会强烈推荐,最高评审组认真拜读了您的作品《天伦》,被作品深刻的内涵和优美的文笔所震撼,认为您有相当的文学功底和令人期待的创作前景。经‘未来作家’联谊会组委会及文苑杂志社通联部共同研究,决定破格吸收您为‘未来作家’联谊会会员。请将寄去的会员登记表填好并加盖所在单位公章,连同两张一寸照片寄至我社,供我社备案和办会员证之用。您的这篇作品将在‘未来作家’联谊会专号上发表。会员会费为每月八元,全年会费本次一次性交齐,今后本社将向您免费赠送各期文学期刊《文苑》及‘未来作家’联谊会作品专号。”
  王宇恒欣喜不已,反复品读着信中的溢美之辞,尤其被那句“被作品深刻的内涵和优美的文笔所震撼,认为您有相当的文学功底和令人期待的创作前景”所震撼,虽然这和他心里早酝酿好的自我评语不谋而合,未出所料,但共鸣就是共振,振幅就大,他立即对评审人员产生英雄所见略同的相惜之情。
  随信果然有一张会员登记表,除了常规信息需要填写外,还有笔名一栏,颇令王宇恒劳神。他没有笔名,且认为笔名是作家卖弄自我的又一个途径,和女人描眉画眼涂唇本质相同,与他崇尚简单自然朴实纯真相违背。中国作家更有传统可依,能追溯到古代文人,名外还有字、号等一系列啰里啰嗦的东西,都是形式主义陋习,如同手里有一大堆不花钱的装饰品不知道戴那个好,索性就都戴在头上一样。在符号上大做文章,反倒会造成不必要的混乱!王宇恒曾在中学语文考试时因记错古人的名、字、号而丢过分,由此对他们这种装饰癖深恶痛绝。弟弟曾把诸如拼搏、奋斗之类的好词儿写在胳膊腿上,应该也是出于这种装饰癖。
  王宇恒在笔名一栏里填上自己的本名。往下还有“何时在何种刊物上发表过作品”、“何时何地得过何种文学奖项”两栏,面积尤为宽大,等着你密密麻麻地填满,王宇恒却都惭愧地填上一个“无”字,这个字写得大也不是小也不是,大显得扎眼,小则更显得此栏空空荡荡。
  王宇恒很快将登记表填完,走向化工系办公室去盖章。至于说那点会费倒无所谓,这是荣誉!不是拿钱能买得到的,多少人想交人家还不要呢!王宇恒遥想着自己临终前也会像电影里的英烈那样,从衣兜里颤颤巍巍掏出钱来,衰弱但却坚定地说:“这是我的会费……”场面催人泪下。
  王宇恒又想起自己投寄的另一篇参赛作品《痴人说梦》,是先于这篇《天伦》寄出的,虽然前后没差几天,但评审组也该读过了。王宇恒自认为那篇更好,预想中是把它定为特等奖的,《天伦》都引起这么大震动,何况那篇?但为什么没有任何回音?自己既已从众多参赛者中脱颖而出,引起强烈关注,回信中应该两篇都有所提及。也可能先寄出的反倒压在底下,暂时还没审到,一旦那篇浮出水面,不知会给评审组震成什么样!估计他们要后悔前一封信的溢美之词强度远远不够,再发一封召回前信并致歉,重写赞语,强度如何才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真难为他们了!前些天刚下调的期望值又调上来。
  王宇恒昂首走进系行政区,敲开系办公室的门。以前他来这里总有些畏怯,尤其是在补考和作弊事件之后。开门一看,正如他所期待的那样,小白老师坐在里面,一见他就妩媚地笑。王宇恒对她简单说明了情况,把来信和登记表轻描淡写地递给她,仍沿用上次世外高人的姿态。那次风度礼仪大赛王宇恒只是为班级争光,便引起小白老师那般的重视和兴奋,而此次王宇恒是为系争光、为校争光,想必她看过来信后会起身紧紧握住自己的手:“你是我们化工系的骄傲!”王宇恒将会谦逊地说:“还是你领导的好!你在系里一贯推行党的双百方针,促使了文艺界的繁荣昌盛,让千里马有了扬鬃奋蹄的动力……”如果小白老师热烈地拥抱住自己,自己会礼貌地推开她。
  小白老师看完全部材料,却一直没有想象中的热烈反应,反倒充满疑虑。她又仔细看了看信上的公章,问王宇恒:
  “这个‘文苑杂志社’你了解吗?是个什么性质的杂志?”
  “什么‘性质’?就是文学刊物啊!”
  “我说的是背景,是什么组织机构创办的,真实的宗旨是什么,都发表哪类文章,有什么政治倾向?”
  “这个我倒是没注意。”
  “你以前看过这个杂志吗?”
  “没看过,”何止没看过,王宇恒都没听说过,“但应该有一定影响力,否则也请不来那么多知名作家。”
  “他们是不是真请来那些作家先不说,就算请来了,现在很多作家都有意识形态问题,有自由化思想,散布过反动言论,尤其善于蛊惑青年学生。”小白老师面色严肃,一点亲切感也没有。
  王宇恒没想到会涉及这么严重的问题,不禁大为扫兴,一腔热情被兜头泼下一盆冷水,当场患上心理感冒,嗫嚅着说:“不至于这么严重吧?”
  “怎么不至于?”小白老师因受置疑而稍有不快,“学校刚刚向各系发文,让各系团委和辅导员密切注意学生的思想动向,尤其要防范各种不明组织拉拢蛊惑学生,我做为你们的辅导员,要对你们负责任!”
  那个年代最在意的是政治风险而不是经济风险,尤其对于学校,学生被骗几个钱无关紧要,与校无关,但若走错了路或惹出了事,校方就有责任了。小白老师此时的身份不是一个自然人的美女,而是一个社会人的辅导员,肩负着庄严使命。尽管她坐着而王宇恒站着,却并不影响她居高临下的说教姿态,令人仰止。但她这种姿态仍激起王宇恒的邪念,心想此时若把她压在身下更有一种蹂躏神圣的快感,就如同国外有些男人嫖妓时喜欢让妓女上身穿着警服一样。
  小白老师又说公章是在系办公室主任手里掌握着,主任现在出去办事,不在系里,她建议王宇恒再慎重考虑一下,等主任回来再跟他说说,看看他的意见。
  这么点小事儿还得惊动系办主任?经过小白老师刚才那盆冷水的沐浴,王宇恒已是发自内心地想低调处理此事,而没有当初“二子他妈妈!快拿大木盆来哎”那份兴师动众的热情,小白老师刚对他用过大木盆,可惜她不是二子他妈妈。毕竟是年轻老师,做事唯恐担责任,不敢做主。
  小白老师又建议他去校阅览室查一查,看有没有这本《文苑》杂志,如果有,就深入了解一下它的背景和性质,再向她和主任汇报。王宇恒一边情绪低迷地应承着,一边心里迁怒于当今的教育制度,一个作品令人震撼、前景令人期待的天才作家就这样被扼杀在摇篮里!
  临别前小白老师又恢复了妩媚与亲切,起身送他,并一再叮嘱有什么情况随时向她汇报。王宇恒当天就去阅览室查了一遍,没有找到这本杂志,阅览室里的文学刊物本来就不多;又询问管理老师,她也没听说过。不知这该不该跟小白老师汇报一下,若去汇报,岂不更增加她对此事的藐视?若不去,万一小白老师是想以此为由与自己亲近呢!
  王宇恒没再去系里,他那股世外高人的孤傲伴着惰性和胆怯又起了主导作用,战胜这些阻碍性因素需要热情,但他的热情已被浇灭,甚至还有些羞惭。过了几天,他又收到文艺杂志社的一封信,正如他所料,是关于另一篇投稿《痴人说梦》的回信,但却没有更为强烈的溢美之辞,更没提及前信和他另一篇文章,而是和前信一模一样的措辞,连格式和标点符号都一样。难道他们没注意到两篇文章是出自一个人?自己不是备受瞩目吗?
  王宇恒也是出于自我安慰、排解遗憾的心理开始反思此事的疑点。他将这封信与前信加以比对,发现两封信都是除了作者姓名和作品名是手写后填的之外,其余部分都是印刷的。要么就都用手写,要么就都用印刷,而这种二者结合的方式就是存大同求小异的简捷批处理法。由此推断,可能全国的参赛者都收到了同样的一封信,应该有几万人吧,每人都有深厚的文学功底和令人期待的创作前景,每人都把评审组震撼了一下,这几万人震下来,不得把评审组成员都震傻了?像自己这样的高产户,还多震了他们一下。
  王宇恒终于把目光聚焦于经济,他为杂志社算了一笔账:每个会员每月会费八元,杂志社赠送一本杂志,一般类杂志售价不会超过一元,更别说成本价了。如果该杂志是双月刊甚至季刊,那么杂志社的盈余就更多了。至于说每季度一期所谓的会员作品专号,只不过是会员间自娱自乐的东西,成本应该更低,这就像中学班里同学间互相传阅作文一样,只不过变成铅字而已。如果全国有一万个会员,杂志社每月的纯利就好几万块!
  王宇恒不认为这个杂志社是纯粹的骗子,它肯定存在而且是个正规单位,收到会费后也会信守承诺以使这个赢利项目长久维持下去,毕竟成本远低于利润,没必要干一锤子买卖。这次大赛及后续举措只是杂志社自我宣传和经营的一种手段,不过利大了一点,但其思路和手法是有启发和借鉴意义的。可能大多数人都像自己这样,自命不凡却又怀才不遇,渴望成名,至少是渴望得到认可,难免欲令智昏。若不是信中要求加盖单位公章以显得正规,与前面标榜门槛高、审查严之欲擒故纵的手法相呼应,自己早就把会费寄过去了。弄巧成拙!
  王宇恒舍不得就此扔掉那两封信,毕竟这是把赞美自己的语句用铅字印出来,且盖上了硕大而殷红的杂志社公章,已法律生效。若能将之像单位证明或介绍信一样经常向人出示,会比口头的自吹自擂更令人信服。王宇恒暗恨自己没有固定的桌子,不能像《围城》里陆子箫那样把外交部欧美司的两封信摆在明面上供人瞻仰。这信蒙不了小白老师,蒙一蒙同学们还是可以的,小白老师也只是担心政治风险,而并没有否认他的才华。信中最碍眼的美中不足之处就是关于会费的那句话,若能去掉,信的赞语就纯正了。
  过了一个多月,杂志社又给他寄来一封信,大致内容为:鉴于纸张、印刷费一涨再涨,纯文学很不景气的今天,本刊不得不实行有偿服务,即从下一期开始,《文苑》杂志只发表本刊会员的稿件。任何一名业余作者均可成为本刊的会员,具体规定为……
  下面列出八元、十二元、十五元三档会费标准,对应三个级别会员的称谓、资格及待遇,直截了当,明码标价,不再有那些冠冕堂皇、树立牌坊的话。看来只用所谓会员作品专号已是诱惑力不足,连主刊都押上去了。信里还有一大张连体对折的《文苑》杂志彩色封面封底,一看就是正规出版物,里面封一封二刊登多封读者来信,都是赞誉该杂志的。
  这封信反倒令王宇恒更灰心失望,庆幸没有寄去会费之余,又悲叹不已:纯文学真的是没落了,只能在少数执梦不醒者及票友的小圈子里自娱自乐、自产自销,做点小本生意。连象牙塔住持都搬出塔外,要把塔卖掉,毕竟象牙还值几个钱;抑或制成用于宰人的象牙刀,被宰者可享受刀的材质。王宇恒又因此自得于他那篇《痴人说梦》,揭露了金钱浪潮下的人性,对此结果颇有预言意义。别说小小的象牙塔,就是金字塔不也有被淹没于海底的么?
  也许大赛从根上就是个骗局,王宇恒不愿多想了。他把那两篇文章又分别投寄给另外两家杂志社,始终杳无音讯,他心中的文学梦想也就此破灭。他想起文苑杂志社宣称的活动宗旨:繁荣社会主义文学事业,培养和扶持文学新人——成效真他妈的显著!别再琢磨什么人类灵魂了,好好学学理工吧!实业救国啊!
  在王宇恒的生活中,高雅与低俗是和平共处而又齐头并进的两条平行线,代表着他的理想与现实,他本着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的态度对待它们,不偏不倚。在两个月前他正做着纯美的文学梦的时候,黄松的父亲来到了学校,一度把他拉回到现实——他一听此消息立刻疑虑继而惊惧:是不是自己火车上搞女人又栽赃黄松的事在设计院败露了,黄松父亲来校追查和清算此事?他是院里的老同志了,不管是预先得到消息还是事后徇情处理,都有便利条件。
  王宇恒压住内心惶恐,表现得镇定自若,热情地协助黄松安排他父亲的食宿,一边谈笑风生,一边暗暗察言观色。看不出任何异常,黄松的父亲慈祥和蔼、亲切坦诚,说自己是出差路过天津。看来应该没事儿,他的态度不像是装的,一般人没有这么高的演技,否则可以和王宇恒争夺影帝了。王宇恒的心理素质和演技也相当纯熟——他有这么多天赋有待挖掘。长长舒了口气——自己真是捕风捉影瞎担心,和欲令智昏一样,做贼心虚也容易使人产生错误判断。
  为了制造欢乐祥和的气氛,冲散自己心中的阴影,王宇恒向黄松提议,是否把杨云峰、郝洋及老何也都找来,向老人家进一步了解设计院的现状,听听老人家有什么指导意见,畅谈一下未来,毕竟再有大半年就要毕业了;郝阳与老何还是设计院子弟,做为世交长辈更有关切之情与责。
  黄松跟父亲一说,父亲也正有此意,便定在明天下午和大家见一见,傍晚的车去北京,再转车去青海。
  第二天下午,大家齐集校内的六里台招待所。别人都只是礼貌地向长辈打个招呼,只有老何把手里的包扔在地上,双手紧紧握住黄松父亲的手,久久不放,他乡遇亲人的悲喜交集郁结全脸——尽管假期回家在院儿里经常碰面——什么话都没有说,“近来可好”、“别来无恙”之类的苍白套话都抵不上这用力一握所传达的内心哽咽。
  大家被感动得通体发麻,急忙用话题拆解开胶着的场面,你一言我一语地打听设计院的现状。王宇恒和杨云峰不是院子弟,问得更多些。黄松的父亲说近期设计院形势不太好,前几年基建过热,国家正在大幅调控,很多大项目半路下马。设计院原来手里的几个铝厂项目一期已经或正在收尾,二期何时上马可就遥遥无期了。
  同类的专业设计院全国总共只有两家,除了沈阳之外贵阳还有一家,是当年支边时从沈阳院分出去的。长江以南的项目由贵阳院设计,长江以北的归沈阳。前些年院里的活干不完地干,可能正是托基建过热之福。
  老何对公共话题并不感兴趣,总要突出与黄松家的私交,关切地问黄松的父亲:
  “我姐最近怎么样?”
  “你姐?我不知道啊!”黄松的父亲一脸困惑,他只知道老何有个弟弟,这么多年不知道他还有个姐。
  “她不是去年毕业留在沈阳工作吗?”老何又问。
  “你姐也是去年毕业啊?哪个是你姐我怎么没印象了呢!”黄松父亲非常歉疚。
  黄松急忙提示父亲:“他说的就是我姐!”就差没点明:这么叫不显得亲吗!
  “啊!”黄松的父亲恍然,“你姐她挺好,分配到银行工作。”
  将黄松的家人一一问候一遍,老何便切入正题:“黄叔,我这有几本书要拿回沈阳,是建筑方面的,我弟弟要看,能不能麻烦您给捎一下?”说着从包里掏出一大摞子书。
  黄松父亲有些迟疑,说:“帮你带回去倒没问题,但我得先去青海,要一个月才能回到沈阳,不耽误你弟弟看吗?”
  “没事儿,不着急,不影响您出差,您不用急着往回赶。”老何通情达理地说。
  黄松父亲只好应允,本以为把给儿子带来的东西撂下自己就可以轻装前行了呢,没想到又肩负起新的重任。
  又聊了一阵,到了黄松父亲该走的时间。黄松给父亲买了不少路上吃的东西,要送父亲到火车站,就让大家先回去。王宇恒对老何的做法看不顺眼,说:
  “老何你的书比别的行李都沉,你应该也帮着送到火车站。”
  “那咱们就一起去吧!晚上也没什么事儿,大伙凑个热闹,每人帮着拎点,黄叔也能为后面的路省点力气。”老何很有感召力的样子。
  王宇恒想接一句:省出力气好给你扛书!还是忍住了。老何还是老套路,大家又一次在他的倡议下帮他抬轿子。不怕千招会,就怕一招熟,也不怕他一招熟,就怕你脸皮薄。但他打的是黄松父亲的旗号,你拒绝他是扫黄松父亲的面子,尽管人家父子俩依依惜别,不需要别人在场。
  除了郝阳晚上有事且不爱凑热闹去不了,其余几人倒是欣然应允,并战胜了黄松父亲的推辞。老何、杨云峰和王宇恒三人包揽了所有行李,让黄松父子空着手,黄松父亲过意不去,也要分担一些,老何说:
  “您得腾出手来,一会儿挤公交车您可扶稳了!我们年轻,拎点东西不当事儿。黄松,你也得扶着点我叔,尤其是上下车的时候;不给你分派别的任务,就是让你专职负责我叔的安全,你的责任比我们重大。”王宇恒听了真想反问老何,老人今后要独自拎着你的书及所有行李去青海,责任将何等重大?
  一路顺利,黄松像个仆人一样照顾着老何他叔的安全。几人将黄松父亲一直送上火车,热热闹闹的倒冲淡了父子俩离别的伤感。车开后几人出站,因为还没吃晚饭,回校的路上王宇恒提议:
  “老何这次省下了不少邮寄费,今天拿出来请大伙吃饭吧!”
  大家积极拥护。老何竟也没反对,只是一边掏着衣兜一边说:“我看看身上带多少钱。”
  果然不出大家所料,他翻了半天就掏出三块钱;继续奋力寻找,又摸出四毛钱,倾囊而出的样子:“就剩这些了!今天没多带,真不巧。”
  “何年何月能巧一回呢?”杨云峰长叹。
  “等他缺钱的时候,就会很巧地碰到你,‘真巧,我正要找你呢!’”王宇恒答道,又虚心向老何请教:“你是如何能随时随地保持不多带钱这一良好习惯的?又是如何科学地处理巧与不巧二者的关系?如何把矛盾的两个对立面恰到好处地融于你一身?”
  “二者看似矛盾,实为统一。估计老何把大钱都贴身揣在内衣里,当别人面是从不往外掏的。”杨云峰解答。
  老何对这类讨论从来都不屑于应对,他转对黄松说:“这顿应该让黄松请,大伙是帮他送人。估计他爸来一趟怎么不得给他留点钱,咱们见者有份,和他一起分享一下这份亲情!”
  有人请就行,王宇恒和杨云峰也不总是坚持真理,有时候也见利忘义,便没有反对,等待黄松的表态。
  黄松果然揣着父亲刚留给他的一些钱,便慨然应允。大家就在街边找了一家小店,点了几个菜。此时王宇恒又想起真理与正义,执意要老何把他那三块四拿出来买酒,老何实在躲不过,只能照办,心里懊丧没有料到王宇恒这化整为零的打法,并计算着自己那一摞书的邮寄费,觉得有点赔,琢磨着如何把差价吃回来,再尽量争取盈余;同时决定以后进一步缩减揣在外衣兜里钱的金额。
  上了几瓶啤酒,黄松说自己酒量不行,喝不了多少。老何申斥道:“怎么不早说?!”要服务员退两瓶,被杨云峰和王宇恒同时拦住,都说自己酒量大——就是醉趴下也得折磨折磨老何。
  席间大家谈笑风生,老何则埋头苦吃。杨云峰暑假曾处过一个女朋友,前些天分手了,黄松便不住追问最深进展到哪一步,要详细到动作与部位。杨云峰非常惭愧,说只做了些初步的规定动作,再深入人家就不让了。黄松很失望,继而神秘地说:“听吴英发说,刘立斌摸过单英的阴部!”
  “哦?!”另外三人几乎异口同声,连老何都从碗里抬起脸来,惊问:“单英是女的?”
  大家没心思解答老何,杨云峰问道:“怎么个情况,不妨说说看。”
  黄松说:“吴英发也只是转述一下,是刘立斌有一次回401室跟大伙闲吹时说的,那时候单英和刘立斌已经分手了。”
  “一分手就对外公布内幕?看来处对象时真得有所保留,尤其是女生。”王宇恒说。
  “女生也可以针锋相对、以牙还牙,单英也可以对外宣称,她也摸过刘立斌的阴部!”杨云峰说。
  “对!这样她就不吃亏了,体现出男女平等。”黄松赞同道。
  王宇恒说:“不知道他们俩谁提出的分手,如果是单英提的,刘立斌就有泄愤的心理;如果是刘立斌提的,公布战况战绩就是出于炫耀。”
  “那这么做就更不地道了!抛弃了人家还披露人隐私,也只有刘立斌能做出这种事。但我觉得肯定是单英提出的分手,刘立斌在班里名声那么差,跟他好都会被大家孤立。刘立斌一直也没有新女朋友,单英既然让他摸,那就接着摸下去呗!何必提分手呢?手闲着也是闲着,总比自摸强。”杨云峰说。
  黄松道:“不管是谁提的分手,都是同班同学,不应该在班里说这些事,很容易传开。我现在上课一遇到单英,总会条件反射地想到她的阴部。”
  “可能刘立斌就要这个效果呢!你们想,他被全班男生群起而攻,又因此被单英甩掉,众叛亲离,如果单英离开他后再跟咱们班别的男生处上了,那刘立斌会是什么心境?政敌又成为情敌,推翻之仇加夺妻之恨,对方赢了兵又赚个夫人!所以他会尽量不让这种情况发生,先给人心里添堵;实在避免不了,他也算舆论先行,别人占其所爱就成了吃他的残羹剩饭,给他戴帽子却成了穿他扔的鞋子。这对于他那样处于逆境中的自大狂来说,多少能挽回点面子。”王宇恒深入地分析,越鞭辟入里越能避掉他与刘立斌私下交易的嫌疑,继而又补充道:
  “反正我是绝对不会跟单英搞的,倒不是因为什么残羹剩饭。带头斗地主,批斗会上我最坚决,结果会后把地主老婆领回家了,那成什么人了?革命目的的纯洁性就要遭到战友和劳苦大众的质疑。我爱惜自己的名誉如同鸟儿爱惜自己的羽毛。”
  “屌儿爱惜自己的屌毛而已。”黄松依然是那么粗俗。
  不管大家嘴里对刘立斌怎样批判,但心里还是羡慕加嫉妒的,所以才加大了批判的力度。单英确有几分姿色,阴部也应该是美好的。能触及到那里,在大家的想象中已相当奢侈。那个年代的大学里处女比比皆是,遍地俯拾;而非处女则寥若晨星,且这珍稀族类也从不公布自己如此珍稀的品质。刘立斌所达到的深度难度已经能拿到自选动作的高分,一个好女人就这样把自己的隐秘部位轻易给了一个全民公敌式的人物,着实令人痛惜——大家满腹心事地喝起了闷酒。
  “大学四年算是他妈白混了!”黄松忍不住慨叹,“不管怎么说,人家刘立斌这几年过得不赔,收获比咱们都丰富。也不知道这几年我都忙啥了,要结果没结果,要过程没过程!”
  杨云峰说:“大学四年还没全结束呢!不要绝望,剩下这大半年没准儿能亡羊补牢,扭转局面。”
  “老牛自知夕阳晚,不用扬鞭自奋蹄!”王宇恒表态。
  “我希望自己在大学毕业回首往事的时候,不会因碌碌无为而羞耻,也不会因虚度年华而悔恨。”黄松说。
  “宁可因纵欲过度而羞耻,因染上性病而悔恨!”杨云峰切齿道。
  “不淫乱,毋宁死!自由的精髓是性自由,人类解放的终极目的是性解放!”王宇恒着眼点总是那么高远。
  “精辟!精辟!相当精的屁!”大家啧啧赞叹。
  黄松对王宇恒说:“你本来是有机会的,付晶的姿色不在单英之下,你非得好高骛远地盯着‘臀气’,怎么样?我早就预言了吧?你最后的结果就是鸡飞蛋打!送上门的你不摸,现在也只能望着刘立斌的手兴叹了,或者通过跟他交手来一沾芳泽!”
  杨云峰也跟着对王宇恒说:“你天天神神道道地搞什么哲学,有个屁用啊!弗洛伊德教你怎么搞女人了吗?以后还是来点儿实用的吧!我好歹还处了一个,我就是耽误在这身高上了,要是有你这个头儿,我肯定能想摸谁就摸谁!”自从那次大赛夺冠,杨云峰心里始终紧握高举“化工系最有魅力男士”这一荣誉称号不撒手,自我感觉光芒四射。
  “我希望自己在大学毕业回首往事的时候,不会因碌碌无为而羞耻,也不会因虚度年华而悔恨。”黄松说。
  “宁可因纵欲过度而羞耻,因染上性病而悔恨!”杨云峰切齿道。
  “不淫乱,毋宁死!自由的精髓是性自由,人类解放的终极目的是性解放!”王宇恒着眼点总是那么高远。
  “精辟!精辟!相当精的屁!”大家啧啧赞叹。
  黄松对王宇恒说:“你本来是有机会的,付晶的姿色不在单英之下,你非得好高骛远地盯着‘臀气’,怎么样?我早就预言了吧?你最后的结果就是鸡飞蛋打!送上门的你不摸,现在也只能望着刘立斌的手兴叹了,或者通过跟他交手来一沾芳泽!”
  杨云峰也跟着对王宇恒说:“你天天神神道道地搞什么哲学,有个屁用啊!弗洛伊德教你怎么搞女人了吗?以后还是来点儿实用的吧!我好歹还处了一个,我就是耽误在这身高上了,要是有你这个头儿,我肯定能想摸谁就摸谁!”自从那次大赛夺冠,杨云峰心里始终紧握高举“化工系最有魅力男士”这一荣誉称号不撒手,自我感觉光芒四射。
  王宇恒颇受刺激,与刘立斌攀比不服的心态加上要对眼前三人俯视炫耀的欲望夹击着他,再辅以酒精的怂恿,他忍不住说道:“你们怎么知道我没摸过女人呢?根本不认识、头一次见面的女人,是你们摸过还是刘立斌摸过?”
  “哦?!”大家又是异口同声,老何再一次从碗里抬起脸来,杨云峰也依然故作平静地说:“怎么个情况?不妨说说看。”
  王宇恒大脑在高速运转,权衡着眼前快感和长远后果的轻重。从黄松父亲此次的表现看来,自己在火车上那件事就算彻底过去了,不会发作了,他也想就此对自己这风声鹤唳的心态做个彻底了结,免得在心里沤烂了,有点诱因就随时发酵。倾吐是充满快乐的,看着眼前三人都放下筷子饥渴地盯着自己,自己的呕吐物竟是他们美味佳肴、精神食粮,王宇恒更觉责无旁贷,他清了清嗓子,不疾不徐,娓娓道来:
  “事情是这样的……”
  讲述中王宇恒对此事件进行了必要的修改润色,首先时间上提前了一年,车次也做了调整,改为自己大二暑假去外地亲戚家串门;其次略去了遇到山西铝厂二人的枝节,当然就略去了嫁祸于黄松的情况;同时又把那被摸女子进行了年轻化、知识化、美貌化处理,这样就成了一个完美且略带伤感的艳情故事。当然他也不会提及自己曾怀疑该女子可能是为他的座位而屈就他,于是这个故事就完全起因于他的个人魅力了。
  三人微张着嘴,痴傻地听着,崇敬地盯着王宇恒那只当时作案、现在模拟辅讲的手——在他们眼里已是情场老手。他们偶尔挪一下屁股,调整一下坐姿——定是下体有些不适。听到高潮处,黄松竟站起身抻一抻裤子,使裆部宽松舒展;杨云峰又拍桌子又拍腿,爱恨交织地指着王宇恒,无言以对;老何则空空的两手攥紧又伸直,十指充溢着天生我材必有用的焦虑,徒然抓挠不已。三人已完全进入角色。
  听罢王宇恒的讲述,杨云峰仰天盛赞道:“苍天啊!你睁开眼看看吧!看看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你为何如此不公?为何我这勤劳智慧的双手永远是一无所获?!”
  继而三人陷入呆若木鸡的沉思,像是在做暴餐后的反刍,细细地回味,尽力汲取着养分。王宇恒很享受这种震撼性效果,有力的目光善意地俯视着他们,蕴含着鼓励和期许,似乎在说:“望在座诸位能努力迎头赶上!”
  黄松先打破沉默,悠远地说:“你的讲述倒唤起了在我心底尘封很久的一件往事。我也有过类似的经历,只不过我那次经历不如你这样全面、深入,未能将革命进行到底,现在想起来,还常常痛悔不已!”
  “哦?!怎么个情况?不妨说说看!”大家又是异口同声。
  黄松说:“记得是大二那年‘五一’节放假,我去北京玩耍。那天傍晚我去天安门广场看降旗仪式——升旗太早,我起不来——旗杆周围挤着满满的人,都在那里等降旗。我右肩上挎个书包,里面放着相机,等一会儿好照相。因为怕相机被偷,所以我把书包挪到身前,手搭在上面——不能太着痕迹,显得多贵重似的——我这个胳膊肘自然就支向侧后方。
  过了一会儿,我就觉得有个软软的、富于弹性的东西顶在我的胳膊肘上,我用余光一看,居然是一对突出的乳房!当然我只顶着一个。我再扫一眼它的主人,是个穿着少数民族服装的女子,估计能有二十六七岁,穿着打扮就像电影《刘三姐》或《五朵金花》里那样,可能是广西云南那一代的人,看着就甜。我一看少数民族也有这样的爱国情怀,不禁对她由敬生爱,由爱生力,胳膊肘适当加劲顶住她那里。她一点儿也不躲闪退让,周围虽然挤,但还不到人挨人无处可避的程度,按理说她完全可以躲开。但她没有这样做,而是用无声的实践跟我探讨着作用力与反作用力的原理。这不是半推半就,而是又推又就,推便是就。只是她不看我,眼睛仰望着国旗,非常崇敬的样子,似乎已完全沉浸和升华,将肉体和世俗的一切都置之度外。
  但我分明能感到她的配合、她的情意绵绵,我稍微往回收一收肘,她的乳房竟然跟了过来!我立刻用坚定的回应给她以信心。我们俩都试探着逐渐加大力度,我的肘部已深陷在她的乳房里。累了我们也挺着,谁也不敢先撤,怕把对方闪个跟头。男人就该是坚强的靠山、挺实的胸罩,给女人以依托。整个降旗仪式我们一动没动,我连相都没照——没法拿相机。我很难相信有这种好事儿,甚至怀疑过她是不是盗窃团伙的成员,用美色吸引我的注意力,同伙好趁机行窃。但一切安然无恙,我自责玷污了这纯洁美好的感觉。
  一直到降旗仪式完全结束,众人都已散去,我们俩还这样紧密地伫立着,仰望着空空的旗杆,回味着刚才庄严的时刻。我竟然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也没想做,就觉得这样永远站下去此生便已无憾。但终于感觉到那女子的乳房渐渐卸去力道,离我肘而去,不可挽回。我想她是不是要换一侧乳房再顶,但她却朝纪念碑走过去,我没敢跟。不知道明天升旗时她会不会来,第二天降旗时我倒是又去了,但没找着她,我就安心地照了几张像。”
  听罢又是杨云峰先开口,斥责道:“这么庄严神圣的时刻你居然干这种勾当!真是亵渎!”
  黄松怫然道:“我就知道你会说这类话,怎么每次装屄都非你莫属?还暴露了你的狭隘短浅!你就不能把眼界放宽放远?大家仔细体会一下这动人的场面:天安门、国旗、我、少数民族女子,此时此地、此情此景,我们此举难道不是民族团结的象征?一幅多么和谐美好而又不失庄严神圣的画面!生活并不缺少深意,只是缺少发现深意的眼睛。”
  “你的深意挖掘起来比较费劲,比找矿还难!”杨云峰道。
  回复第3381楼, @远松
  一路向上顶顶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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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瑶2013change 3408楼 2014-03-02 21:12:06
  谢谢松松!明天是工作日啦,应该可以收到书了呢*^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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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松 3559楼 2014-03-03 17:38:35
  书收到了,但不爱看书了。看书眼睛不舒服,等着楼主更新用电脑看了。支持楼主成功的卖书企划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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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_∩)O~松松你哦~~~~谢谢松松的支持表扬(*^__^*) 嘻嘻……
  @一木似水 3588楼 2014-03-03 18:51:04
  晚上好~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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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木姐姐呀 ╭(╯3╰)╮
  @天天0119 3584楼 2014-03-03 18:39:39
  天天送只小动物给你镇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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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谢谢天天O(∩_∩)O~楼主欢迎天天 希望你和小动物一起留下来镇楼哦~!↖(^ω^)↗
  @co730 3593楼 2014-03-03 19:11:46
  楼主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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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硬汉叔你真知道疼人╭(╯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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