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真实的经历,事情就发生在俺们村里,当时这事情俺们村里的村民都知道,而二舅的做法,也确确实实改变了俺的一生。
俺大名叫薛棣,但村里人都管俺叫狗剩儿,从小把俺养大的表叔跟婶子,不是怕养不活俺才给俺起了这个诨名,反而是因为俺命硬着呢。
说是在俺一岁那年,黄河绝口,造成百十里的黄泛区,俺们村子在一夜之间就几乎被大水淹没,洪水退去后,到处都是死人死牲口,唯独乐坏了那些大西北的豺狗。
它们整天就在洪水退去的地方,围着那些大骡子,大马的牲口,甚至是人的死尸,又是掏肚子,又是啃大腿的。俺是被放在一个木盆里躲过了洪水,当被这些豺狗发现时,这个送上门的点心却好像不太符合它们的胃口,反而把俺叼着送回到了表叔家门口。
就因为连豺狗都懒得“搭理”俺,婶子便给俺取了狗剩儿这么个诨名。
但狗剩儿这个名字彻底给俺坐实了,叫开了,还不光是因为这件事。
比如,邻居家有只怀孕的母羊,俺看着它那又涨又鼓的大奶子觉得怪好玩的,就用手摸了两下奶头,当夜那只母羊就流产了,生下来的还是一个长着猪头,羊身子,还没腿的,浑身是血的怪胎。
再比如好端端的玉米地,俺进去想偷两个玉米棒子烤着吃,结果第二天就不知道从哪儿飞过来一大片的蝗虫,把几十亩的玉米都吃了个干净,连一颗杂草都没给剩下。
这种事起初村里人还没大注意,但总是接二连三的发生,再联系到俺狗剩儿这个名头的由来,被越传越邪乎,甚至说俺当时其实就已经被豺狗给吃光了肚子,现在里面装的是个死驴头,就是给村子招灾惹祸的。
从此,村里人都彻底把俺当成了丧门星,见了我都躲着走,表叔跟婶子因为借了俺的光,在村子里一直被人嫌弃,抬不起头来,把气都撒在了俺身上,扫茅房,铲鸡粪这种最脏最累的活都交给俺。
俺经常在睡梦中哭醒,手握着爹娘留给俺的玉佩,既恨他们为什么俺一个人丢在这里,是不是俺真是个丧门星,不准备要我了,但又非常想他们,想象着突然有一天,他们出现在眼前,把俺带出这个鬼地方。
终于有一天,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真开眼了,俺日思夜想的亲人终于来了,只是不是爹,也不是娘,而是二舅。
二舅来村里的这天,照实造成了不小的轰动,因为他是开着一辆大轿车来的,虽然后来才知道,其实那不过是一辆老款的帕萨特,但县长来我们村时,坐的都不过是金杯面包,所以,当他把车一开进村子,后面就追了十好几个小毛孩子。村里人也都议论纷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省城的大领导来了呢。
关于俺这个二舅,表叔跟婶子也曾提起过,但都没一句好话,说他当初在村子里不是敲寡妇门,就刨绝户坟,总之,没干过什么正经事,就是个农村里常说的二流子。据说俺六岁那年,二舅突然离开村子,都是因为勾搭上了村长的儿媳妇,被村长找了几个人给打出村的。
但他今天的大轿车一开到门口,锃亮的大皮鞋一踏上不是玉米棒子就是羊粪球的院子,表叔跟婶子眼珠子都差点没掉到地上。
俺本以为二舅此处来,会马上带俺去见俺爹俺娘了呢,但他却说有些事要办完了才走。这一天晚上还神神秘秘的,半夜里把俺从被窝里拉出来。
二舅好像比俺道儿还熟,带着俺一直到了黄河边上,这里原来是一片旧河道,因为都是些黄沙,根本种不了地,又盖不了房子,只能用来埋死人。
这片坟地应该是河滩这一片最老的坟地了,平时白天的时候俺都不敢来,这时候深更半夜的,月亮被几片云彩半遮着,时亮时不亮的,俺走在草科里,看到身边一个个的坟包,一阵阵凉气从腿底直窜到脑门子上。
等到了一个挺大的坟头跟前二舅停下了脚步。这个坟不但墓碑比别的细致气派,四周还砌着瓷砖。二舅从包里拿出几个白馒头跟几包烟,还有一叠纸钱,他把纸钱在坟前点起来,俺看到墓碑上有几个字,大概写的是:慈父白重山之墓
只见二舅先是跪下磕了几个头,然后跟我说道:“来吧,狗剩儿,给老先生也磕两个头,求个平安。”
这个白重山俺从来没见过,但他的故事在村里可是人人皆知,他是十里八村有名的风水先生,不管是送人择宅,都会找他给看看。要是遇到了大荒大旱之年,他几乎就变成了活神仙,连县里都有人来找他去给求雨送旱神。
而俺这位二舅呢,跟他其实也没有太多瓜葛,只是在二舅十五岁的那一年,白重山曾经告诉过他,要是以后在村里待不下去了,可以到河滩来找他。
谁想结果没几年真如这位老先生所言,他在村里坏了事,待不了了,但又因为平时放荡日子过惯了,从来没有隔夜财,就想到了这位白重山老先生。
其实,关于老先生当时的话,二舅根本没当回事,早就忘到脑后了。只是觉得老先生一辈子给人看风水,肯定积攒了不少钱财,死的时候就是风光大葬,俺们这边又有厚葬的风俗,二舅就想着去坟里抛点细软,好当盘缠。
结果,他把老先生的棺椁都打开了,却什么财物都没找到。只找到了一本《十六字阴阳风水要诀》,以及老先生留给他的一封信。
信的内容大概是这样的:薛小子,你虽然家室渊博,颇有天资,可惜家道中落,你又不学无术,整日的游手好闲,就算给你金山银山也是枉费,所以不如学得一技傍身,这本《十六字阴阳风水要诀》就送给你了,其中有老夫我毕生心得,如果你还有心上进,勤加学习,也可得一生衣食无忧。
二舅得了这本书后,到了省城就操起来给人看风水这项营生,才有了今日的衣锦还乡。
二舅跟我说完这段往事后,又给恩人磕了几个头,说道:“白老先生,今天俺一是来跟您老人家上坟谢恩来的,二是呢,还有一件事要打扰您老,动一下这里的坟土,求您在天有灵不要怪罪。”
说着,二舅就拿起铁锹,在墓碑下挖开了。
深更半夜的挖人家的坟土,这在农村可是犯大忌讳的,俺不得不问一句,二舅这到底是想找什么。
二舅边挖边说道:“狗剩儿,你也不小了,该是给你重开重瞳子的时候了。”
重瞳子?那是什么,俺不禁心里纳闷。
等挖了有三尺多深后,二舅手中的铁锹“铛”的一声,好像是铲到了一件硬物。他丢了铁锹,小心翼翼的用手去到土里抠,结果捧出来一个红布封的黑瓷灌子。
二舅把俺带到了一片空旷的河滩地上,在四周用蜡烛摆了个八卦图形的圆圈,然后让俺躺在正中间。
俺躺在地上,看到二舅从包里又取出一个皮囊子来,从里面抽出不少的银针。他把银针在蜡烛上烧了一下,算是消过了毒,就要往我的脑袋上扎。
“二舅,我怕。”
“娃子,别怕,这针扎上不疼。”
“但是,二舅,你这到底是要干啥呀?”
“娃子,别动,也别眨眼呀。”
二舅没有回答我,而是冷不丁的把一根银针扎在了我左眼眉的眉头部位,然后在右眼眉同样的位置也扎了一根。
“这叫做八卦镇魂法,外八卦是按照乾南,坤北,离东,坎西,兑东南,震东北,巽西南,艮西北布置,用蜡烛呈现卦形,里八卦是按照乾为首,坤为腹,震为足,巽为股,坎为耳,离为目,艮为手,兑为口,用银针布卦。为的是给你重开重瞳子的时候,不至于魂飞魄散。”
二舅边给俺说着,手上也没闲着,在俺脑顶上,两耳根处,两腮处,两个掌心,两条大腿,小肚子,甚至是两个足底都扎上了银针。
此时俺就感到浑身酸麻,但却一点不疼,只是四肢手脚都没法动了,也没法说话了,连眼皮都没法眨一下。
“娃子,莫怕呀,一会儿就好了。你就老实躺着,听俺说就好了。大部分的人生来都是一只眼睛里有一个瞳仁,但俺们薛家呢,从祖上以来,有些人生下来会是一只眼睛里有两个瞳仁,这就被称为重瞳子。像你生出来就是如此。
“按照《麻衣神相》中的记载,有重瞳子者,天资禀赋,有驱鬼化神,通晓阴阳之能,在历史上诸如饶舜禹中的大舜,春秋五霸的重耳都是重瞳子。就因为重瞳子如此神奇,所以也被奸人所祈,俺们祖辈上有多个身有重瞳子者,不是被杀,就是被人活活挖去眼珠子。所以,当你出生后,被发现是重瞳子时,你娘为了抱住你的性命,便想出了这个法子。”
说话间,二舅把银针都扎完了,就把那个红布封的黑瓷罐子拿了过来。
二舅先小心翼翼的解开红布封口,里面则是更严实的蜡封,他用蜡烛的火苗把蜡封烤软后,去掉蜡封,用一双银筷子,从黑瓷罐子里夹出一个血乎刺啦的东西。
虽然俺现在浑身都没法动弹,但好在眼珠子还能转动,俺看到二舅把上面的血轻轻甩掉一些,看到他夹的是一个有溜溜儿(方言:就是指小孩玩的玻璃球。)大小的东西。
“她想到的方法就是把你眼中的两个瞳仁,各取出来一个来,这样你就跟普通人无异了。也就不会遭到仇人的追杀迫害了。现在呢,俺就是要把你当初取出来的瞳仁再放回去,恢复你的重瞳子。”
一听说那东西原来就是俺我眼睛里取出来的,俺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冷汗从脑门上一直淌到耳朵上。
二舅就夹着俺的瞳仁,把它轻轻放在了俺的眼睛里。那东西一到我的眼睛里,就好像又认出了原来的骨血似的,长出了无数的小爪子,在我眼睛里又抓又挠,原来的眼珠子涨的都快裂开了。
两眼的瞳仁都放进去后,俺就感到眼前一团漆黑,连月亮都好像被笼罩上了一片黑色的乌云,上面的天空,身下的大地,还有整个身子都混乱的旋转成一团,接着一阵剧烈的刺痛,俺就昏死了过去。
……
过了三天后,俺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赶紧找了面镜子,看看自己的眼睛。
结果,发现镜子里的自己,除了眼圈有点红外,跟以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二舅从外屋走了进来,笑道:“咋样,看出来有什么不同了吗?”
他走到我跟前,仔细端详了一阵,说道:“嗯,很好,果然是一点看不出来。”
“二舅,你不是把俺取下来的瞳仁又放回去了吗?咋还跟以前一样呀?”
“傻娃子,你也不想想,如果你还是一副重瞳子的样子,不是一眼就被人认出来了吗?哪有普通人一只眼睛里有两个瞳仁的。所以,这法子的妙处就在于此。”
二舅点上了一支香,说道:“娃子,你就盯着香头,不要分神。”
他把香拿的离我很近,我双眼盯着,这就变成了斗鸡眼一样。但奇怪的是,镜子里自己的双眼就真的变成了两个瞳仁!
“看到了吧,只有当你双眼聚精凝视一物的时候,重瞳子才会显性,这样平时的时候,就没有人能认出你来了。狗剩儿,现在饿不饿?”
“饿。”俺摸着肚子说道。
“傻娃子,走,跟二舅去吃顿好的去。”
俺下了炕,穿好衣服跟二舅出了院子,一路朝村子的西边头走去,来到了一座三层小楼跟前。
要说这户人家俺可是知道,这是村里第一个盖楼的,应该是村里最有钱的人家。但奇怪的是,俺从来没见过这家的男主人,只知道这里住着一个小媳妇,还有几个伺候的老妈子。
但是,今天俺们刚一进门,就有一个五十来岁的,看着像男主子样子的人热情的上来迎接。他拉住二舅的手,嘴里净是拜年的话,把二舅迎进屋,又是上烟又是上茶的。
“薛先生,你可算来了,等得俺好苦呀,你要是再不来,俺这日子真没法过了。”那个男的从兜里掏出一包小熊猫来,还给二舅亲自点上一支。
二舅吐着眼圈,翘着二郎腿,笑道:“洪老板,你这是哪里的话?要是你都没法过了,俺们这贫民百姓的,还活个什么劲儿呀?”
“薛先生,你可不知道,这一年来,俺都倒霉透了。”
“哈哈,俺听介绍人说了一些情况,但俺还想听你仔细说说。”二舅端起茶来,喝了一口说道。
原来,此人名叫洪大禄。是个开矿的大老板,在西北这一带,有七八个煤矿,要说日子没有比他过的还肥的了。但他就有一点不如意,就是没个男娃子。
他的原配倒是给他生了三个,但就都是闺女。
虽然他在外边闯荡几十年了,但这农村的香火观念仍然是极重,没个儿子延续香火,这可是天大的事。
所以,他就在村里卖了这块地,瞒着原配老婆,偷偷在这里养了个小情人,希望能给他生个儿子。
要说他在外面的女人也不少,但就是这个肚子争气,三年内怀了两次,但不知道是不是洪老板命中无子还是怎么招的,两个好摸样的都流产了,现在是又怀上了,三四个月的时候还在医院去看了,真是个带棒的。
但头两次都是这样,医院检查一点毛病都没有,但就是突然流产了,如此邪行的事接二连三的发生,洪老板是吃不下,睡不香,生怕儿子又没了。
这才经人介绍,说二舅是个驱邪化灾的能人,便把他请了来。
“事情就是这样,薛先生,只要你能保住俺的儿子,俺洪大禄绝不含糊,定当重重的谢您。”洪老板拍着胸脯子说道。
“好说,好说,这样吧,能带我们到嫂子的房中看一下吗?”二舅说道。
洪老板点头同意,带着俺和二舅来到他情人的房里。
现在是初春四月的天气,在大西北此时天儿有时候还冷着呢,这屋子里烧的就跟个小火炉似的,门口是厚厚的棉被似的帘子,有暖炕,还有暖墙,屋当中还有一个炭火盆。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进屋子,我却感到一丝寒意从地底上直窜到脚面,都有点拔的慌。
炕上正坐在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媳妇,穿着花棉袄正跟一个老妈子吃瓜子核桃唠嗑呢。
要说洪老板肯定也不是第一次来请先生来看了,这屋子里面摆的叫个热闹,正中间供的有送子的观音。两旁还挂着两幅画,里面是童子坐在聚宝盆里,一人怀里抱着个大鲤鱼,以及数不清的福囊,香袋,平安符什么的,肯定都是祈求安胎保子的。
二舅笑呵呵的在屋子里看了一圈后,一眼盯上了窗户上挂的几个福袋。说要取来看看。那个老妈子起初不同意,说是先生交代了,那叫子孙袋,万万动不得,动了就不灵了。
但显然以前就没灵过,洪老板让她赶紧给二舅取来。
一个老妈子把福袋交给二舅后,他把袋口的红绳解开,倒出来一把零碎在手里。
那里面有花生,有链子,核桃。这也算是农村的风俗之一,在结婚娶媳妇洞房的当夜,都要在新人的被揉里面放这些个东西,为的就是祈求早生贵子,掏个吉利,这有什么问题吗?
俺正在纳闷时,二舅黏着着手里的东西,又拿出几个来在鼻子底下闻了闻,嘴角便笑了起来。洪老板看出二舅笑的诡异,马上问是怎么回事。
“莲子有安心养神,利尿保胎的作用,又有连生贵子的寓意,按说放在孕妇房里是个好物件,但是,这却并不是莲子。”
说着,二舅把一个莲子用二指捻开,按说莲子壳是极硬的东西,但他却很轻松的就给捻开了,里面是一个黑了吧唧,干瘪瘪的一个东西。
“看到了吧,外面是莲子壳,里面却是干桂圆。妇女有孕后,阴血偏虚,阴虚则滋生内热,但桂圆却是性太热,这样热上加热,就会发生动血动胎、漏红、腹痛、小腹坠胀,大伤胎气,导致流产。所以,俺看嫂子这至少有七个月的模样,在房子放置此物,实在是大不怡。”
二舅说的这些无论洪老板听懂了多少,但就听到“流产”二字,就够他受的了。赶忙让人把剩下的福袋都摘了下来,扔出去。
去了这“祸袋”,二舅又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洪老板则在一旁看得提心吊胆的,即盼着,又害怕二舅会再给挑出什么毛病来。
“洪老板,你觉没觉出,你这屋子里有股阴冷气?”二舅突然问道。
看到洪老板摇了摇大脑袋,二舅又接着问我。
“二舅,俺刚才一进屋的时候,就感到这里虽然暖和,但就觉得脚底板冰冷,范潮气,还不如咱家呢,不知道为什么?”俺说道。
“这就对了,按说俺们这地就,最是干燥,一年也下不了多少雨水,有点水也早就渗没了,这屋子却是潮气极重,就跟南方一样,这里面肯定有毛病。”
说着,二舅从怀里掏出一个罗盘来,看了看方位说道:“问题就出在哪儿。”
他指的方位是正西边,那里也是炕尾的地方。
“在八卦中那是坎位,代表的水形,你这里屋里古怪的潮气必是来此方位。”
“那薛先生下一步怎么办?您尽管吩咐。”洪老板赶忙问道。
二舅收起罗盘,笑道:“就一个字,挖。”
甭管是炕不炕的了,洪老板叫进来两个小伙子,一个拿着洋镐,一个拿着铁锹,先把炕出一个口子,然后就往下一路挖去。
按说真是怪事,俺们这儿打井不挖下去个二三米,连点潮土都看不见,要说见水都要百十多米深,结果这才挖了没半米呢,坑底就有积水了。
再挖下去两锹,结果就挖出一个不大不小,口有半米来宽的小缸来。上面还盖着一个水磨砂的缸盖。
两个小伙子把坑又挖得大了一些,把缸给抱了出来。拿掉缸盖后,在场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俺探过头去一看,发现缸里面有半缸来的水,里面正趴着一个大王八。
这王八直径有皮球大小,还真肥,是一个龟头,四个爪子绿吧唧的那么胖。不但活得好好的,重见天日了,倒也不认生,爪子挠着水缸好像要爬出来似的。
看到这个活蹦乱跳的大王八,洪老板的脸一下变得比王八壳还绿。
“这……这是怎么回事?”
“这不是明摆着吗?”二舅笑道:“这王八性味咸寒,有着较强的通血络、散瘀块作用,最是能引起孕妇流产了,这可比那几个小小的桂圆厉害多了,就算嫂子怀的是龙子龙孙,也都给你打下来。看来洪老板你得罪的人可是真恨你呀,出此狠辣歹毒的手段,就是想让你断子绝孙呀。”
“赶紧给我扔出去,不,到河滩那边埋了。”洪老板气急败坏的吼道。他那个二奶吓得更是不轻,几乎瘫倒在炕上。
两个小伙子把东西抬出去后,洪老板给二舅跪下来磕头的心都有了,抓住他的手是千恩万谢。
“不忙,不忙,这都是些见不得人的微末伎俩,不值一提。我看你老婆的面色还有股煞气,恐怕事情远没这么简单。”
“但求先生赶紧给想个办法解救,俺洪大禄给……给你跪下了。”说着,洪老板竟然真的想给二舅磕头。
二舅连忙把他搀扶起来,对我说道:“娃子,你好好看看,这婶子身上到底有什么异样?”
二舅这就是让俺用刚重开的重瞳子呀,俺按照他先前告诉我的法子,凝神看去,但只见这个妇人虽然生的面庞丰润白胖,却有一股黑气缠绕,尤其是那个身怀六甲的大肚子,好像一团黑物在里面蠕动,但却看不太清楚。
二舅微微点了点头说道:“你这眼力是刚恢复不久,看来还没法看得透彻,但要想破解此法,就必须了解施法之人到底用的是何巫蛊压蜃之法。”
原来是这妇人穿着衣服,所以俺的重瞳子还无法看透其中的玄机,所以,二舅便问洪老板是否可脱了衣服让我看看。
先不说洪老板是否同意,他养的这个二奶就不答应了,恶狠狠的盯着二舅,又一枕头砸在洪老板脑袋上,嘴里对洪老板还骂骂咧咧的。
不过,洪老板保子心切,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好言相劝下,那妇人也只好同意。二舅嘱咐俺一定要看仔细了,要不肯定破不了这个局。洪老板也一再许愿,只要能保住儿子,一定重重的答谢二舅。
洪老板跟二舅都出去了,房间里只留下俺跟那个妇人。
俺尴尬的站在那里,眼观鼻,逼观心,低着头不敢挪动半步,还是那个妇人拉住我的手,领到床边问道。
“小兄弟,多大年纪了?”
这妇人的手是又腻又滑,摸得俺手心里都是汗。她虽然长得标致,一副白胖白胖的脸盘,像是个北方的小媳妇,说得也是俺们这儿的话,但口音中却有点不像是俺们这儿的人。
“十七。”
“哈哈,俺说呢,怪不得羞得跟个闷葫芦似的。其实,俺这儿身子好着呢,哪里有什么古怪,都是洪大禄那货疑神疑鬼的。”
“俺听俺二舅说,你不两次都没把娃平安生下来吗?”
“那能怪我吗,都怪那货跟个大叫驴似的,那话一时半刻都忍不了,三四个月了,肚子都能看出来了,他还是缠着我身子不放。哈哈哈,看你这后生,脸红什么劲儿呀,肯定是还没碰过婆娘吧。家里给你说亲了没有?”
这妇人一笑起来,小棉袄下两个鼓囊囊的大馒头都跟着乱颤,一双凤眼眯成一条缝,真是有够浪的,哪个汉子房里有这么个主,估计没几个能耐得住的。
“来,吃个核桃。”
说着,妇人就把半个剥好的核桃塞在我嘴里,手指丫子还在俺嘴里涮了一圈。不过确实怪香的。
“小兄弟,那老货别看色心那么大,但那话早就不行了。俺现在身子不方便,等过些日子孩子生下来了,他也得去矿上忙了,经常不在家,到时候要多来走动呦。”
妇人磋磨这我的手,眼睛一个劲儿的瞄着俺看,俺心里都跳成一个儿了,根本没听清她都说些啥。但看她这副骚劲,多半是耐不住寂寞,想找个汉子相好的。
“所以,你就出去说,俺身子没事,叫那老货,还有你二舅别乱操持了。”
“可……可,俺二舅说了,得看仔细了,要不……”
“有什么可看的,这乡下就是爱搞这一套,装神弄鬼的。”妇人有些生气的说道。
看来她是不想给看了,俺只好说道:“好吧,婶子,那俺就跟二舅出去说了,不过这关系重大,俺可不敢胡说。”
看着俺就要出门,妇人突然站起身来,抢先走到门口,把门给插上,笑眯眯的说道:“小兄弟,俺一看你就是个啥都不懂的嫩娃子,人还算老实。罢了,让你看看也无所谓了,反正以后还有相好的时候。”
妇人把俺又拉回到炕沿上,俺看到她把袄的扣子都解开了,便说道:“婶子,你只要把衣服撩起来,让俺看看肚子就行了,不用脱袄。”
“说你这后生老实吧,你还真老实,那怎么看得清楚。”
妇人脱去外面的棉袄,就剩下一个贴身的红肚兜,俺赶忙底下头,但却正好看到她晃着个大肚子,肚子上还托着另外两大坨。这次他索性就用一条雪白的跟葱段子似的胳膊,搂住俺的脖子,一只手抓住我的右手,塞到她胸前的两坨肉中间。
“小兄弟,你摸摸这是啥?”
两个胸脯子是又肥又挺,夹得俺手跟着了火一样,同时又摸到了一根硬邦邦的东西。
“看把你吓的,这不过是条100克的小黄鱼,你出去就说我身子没事,别让你二舅跟我家那个老货瞎折腾了。事情办好了,小兄弟,过些日子俺再好好教你。”
说着,那妇人就在肚兜下,把金条塞给我,又挺着胸脯在俺身前乱蹭,俺长这么大哪里见识过着场面,更是消受不起这浪货,吓得猛地一抽手,屁股往后一退。结果因为用力过大,正好一屁股坐空,掉在地上,结结实实摔了个屁顿儿。同时把她的肚兜也扯掉了。
此时妇人整个赤裸的上半身都呈现在俺眼前,她没有生气,反而捂着嘴呵呵的乐起来。
“呵呵呵,傻小子,看你吓的,还是第一次碰婆娘吧。”
可是,俺可没心思高兴,两只眼睛正好盯在她大肚子上。一双重瞳子看到里面不知道是个什么怪物,只见它是一条长长的东西,泛着土黄色儿,就好像小孩拉的稀屎那种,也没腿,也没手,盘做一团,还在蠕动呢。
刚才还被妇人弄的是满头大汗呢,现在却都变成了冰冷的白毛汗,俺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拔腿就往外跑。
妇人好像还以为俺是怕了她两坨胸器呢,在背后还喊道:“小兄弟,以后没事常来玩呀。哈哈哈。”
俺跑到外屋,二舅正跟洪老板喝茶唠嗑呢,他见到俺失魂落魄的样子,赶忙问我到:“狗剩儿,瞎跑什么?咋啦?”
“二舅,是蛇,是条大蛇。”
“什么蛇,你说清楚了。”
“婶子,婶子肚子里有条大蛇,而且是黄色的。”
俺这一说蛇不要紧,洪老板先是倒吸了一口冷气,手里的茶碗差点没掉地上,问二舅道:
“薛先生,这是怎么回事?莫非俺这屋里出妖怪了?”
“洪老板,别着急,俺知道这是施的什么道儿了。此乃是金蛇盘腹阴阳局,是巫蛊压蜃中最恶毒的一种。生出来孩子不但是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胎,而且还会有产后大出血,要了嫂子的命。”
一听母子都要不保,洪老板舌头都断了半截,磕磕巴巴的说道:“咋……弄的呢?先生你有破解之法吗?”
“有是有,但就是废些事罢了。”二舅笑着说道。
“好说,好说,只要能保住俺的娃,什么都好说。”
接着,当晚洪老板就留下俺们吃饭,摆上来的都是俺从来没吃过的东西。尤其是那些大龙虾,大海螃蟹。俺们这大西北,顶多是吃些野狍子,黄河里的草鱼,哪里见过这些海里的东西。俺也是真饿了,洪老板给二舅又是劝酒又是上菜的俺都不管,只是闷着头吃了个沟满壕平。
临走的时候,洪老板还塞给二舅五千块钱,说这先是定钱,等事成后还有重谢。
在回家的路上,二舅也是喝得有点高了,边摇摇晃晃的走着,嘴里还哼起了小曲。都是些什么哥哥想妹妹的大咪咪,妹妹想哥哥的大棒棒,这些个东西。
回到家,二舅什么也没说,往炕上一躺就睡着了,但俺可没他心那么大,在被窝里就胡思乱想开了,脑海里不是那妇人的大奶子,就是肚子里的大黄蛇。不禁还把她给俺的金条拿了出来。
这不会是什么黄鼠狼屎变的吧,但用力咬了一口就出了个麻坑,竟然是真金的。
二舅说金蛇盘腹阴阳局是压蜃诸局中最厉害的法门之一,能汇聚山川河流的极阴的地气,主的是百畜不生,万物不茂,俺们村原来遇到的那些怪事,根本不是因为俺是个丧门星,而都是此局在其中做怪。
要化解此局,关键是要找到压蜃的法眼,然后在法眼的地方散上雄黄酒,就可以解得此局。不过,二舅认为布此局者必定是个巫蛊压蜃一门中的高手,要找到法眼的所在,必须在申时地气最重的时候。也就是在下午四五点钟。
当天下午,二舅就在村子西南头的大槐树下,燃起来一堆篝火,烧的都是一些画有奇怪符号的纸钱,然后又点起一个香炉。
二舅说他要在此地保证燃烧的纸钱不熄灭,只能让俺一个人拿着香炉跟一坛雄黄酒去寻找法眼,他说要根据香炉里冒出来的烟走,什么时候香炉烟不是飘向一方,而是垂直上升了,那里就是压蜃的法眼,再散上雄黄酒,这金蛇盘腹的阴阳局自然就破解了。
在西北的四月天,白天的时间还比较短,下午四五点的功夫,天已经有点擦黑了,俺自个第一次干这鬼差事,心里真有点七上八下的,一手提着香炉,一手提着雄黄酒一路疾走。
要说真真是个怪事,现在明明刮的是西风,香炉烟应该飘向东面才是,但它却径直飘向西南面,几乎是迎风而上。
而且往这个方向走,根本没什么正经路,都是山沟沟和荒芜的盐碱地,眼看就要天黑了,俺心里更是感觉要走到鬼门关似的。
俺磕磕绊绊的又走了一段,前面可真的没路了,因为已经到了河滩,过了河滩再往前就是黄河了,总不会法眼是在河对岸吧。
这个时候,突然刮来一阵狂风,接着就下起了一阵急雨,这前不着村,后不找店的要到哪里去避雨呀?还好俺一眼看到了河滩上的老龙王庙,就赶紧往庙里跑去。
村里的老人说,以前每年春秋两季都要在这个龙王庙里祭拜龙王爷,祈求风调雨顺,黄河不泛滥,但最近几年根本不兴这个了,所以就渐渐荒废了。
俺一进了庙门就赶紧看了看香炉,发现幸好没被雨水浇灭。这时候天已经几乎都黑了,俺在供桌上找了半截蜡烛点起来,刚想看看烟飘的方向,继续寻找法眼,突然背后咣当一声。
俺急忙回身一看,只看到一个罐子打翻在地,应该是老鼠吧,但眼前一个黄不拉机的东西又突然闪过。那是什么鬼东西?
楼上又传来一阵响动。而香炉烟也正飘向那个方向。
俺拿着蜡烛,小心翼翼的顺着台阶往二楼走。台阶都是木制的,很多都快糟烂完了,每一脚踩上去,都发出格支支的声音。除了蜡烛照到的一片巴掌大的地方,四周都是漆黑一片,俺手都不禁开始微微发抖了。
刚到了二楼,一只有猫那么大的老鼠突然从俺脚面上爬过去,吓得俺差点没把手里的蜡烛扔出去。
吓死俺了,这要是在平时俺也不会害怕,但这庙的气氛实在诡异,心想不如今天先回去吧,跟二舅说改天再找。
就在这时候,那只大老鼠刚想爬上龙王像,就被一个东西给叼走了。
那东西动作极快,老鼠只发出一声轻微的“吱”声就不见了,而那东西也立即躲进了黑暗里,但是,它的身躯极大,脑袋虽然躲开了俺的视线,不过,俺这次可看清楚了,只见它后半截身子正从房梁上缓缓的滑下来。
它很长很大,有小桶粗细,浑身土黄色,在烛光的映衬下,微微闪着金光,是一条蛇!被它吞下的那个大老鼠,在它腹中还在轻轻蠕动着。
这也许是河里的水蟒,但这么大的俺也只是听说过,这是头一次见。据说这么大的蟒能把整头羊或小牛都吞进去,俺这样的也根本不在话下,顿时俺脑门子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刚想到逃,但马上就反应过来,村里老人曾经说过,见到这东西,跑是没有用的,蛇跟蛤蟆一样,对动的东西极为敏感,但对静止的东西几乎视而不见,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它走了再说。
龙王爷的塑像是个泥胎的,后面坏了一大块,后面又是墙壁,那里倒是个躲藏的好地方。
俺刚躲进泥胎里面,那条大黄蛇也许是感到有个更大的猎物进来了,开始在屋里扭动着肥大的身躯四处寻找。
它从头到尾估计有十来米长,把整个屋子都几乎占满了,脑袋有脸盆那么大,一条黑色的蛇信子一出一进的,还散发着刺鼻的腥臭味。
俺躲在泥胎里,手脚都僵硬了,只祈求着千万被它发现,可就在这时候,楼下竟然又上来一个人,她什么照明的工具也没戴,但通过俺手里微弱的烛光,一眼就认出她是个十七八的大姑娘,而且就是俺在高中的同学,林涵。
她半夜来这里干什么,这要是被大黄蛇发现那还得了。俺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从泥胎里钻出来,一把拉住她,一起躲进了泥胎里。
“啊,狗剩儿,你……”
“嘘,小点声儿,有蛇。”俺捂住她的嘴,指了指外面说道。
俺的突然出现,好像比那条大黄蛇还更让她感到意外,目瞪口呆的看着我。俺把蜡烛又往外放了放,把大黄蛇照的更清楚些,又说道:
“看见了吗?要是被它发现了,俺们俩都活不了。”
林涵看到外面的大黄蛇,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
“俺们别出声,就老实在这儿躲一会儿,等它走了再说。对了,林涵,你来这儿干啥?啊,你手里拿的啥东西?”
俺发现手里提着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好像是只野兔子,又好像是个黄鼠狼。
“俺刚才打了条野兔子,正好赶上下雨,就来这里躲躲。俺还想问你呢,你来这里干啥?”
“村里有人找了人家的道儿,俺二舅是个风水先生,这是让俺来帮着破局来的。”
这时候,俺才想起来看香炉,此时发现它冒出来的烟气就跟一条白线一样,直直的向上一柱擎天。莫非这里就是要找的法眼所在,而这条大黄蛇就是要害。
林涵进来时根本没有注意到有大黄蛇在这里,发出的响动显然是引起了它的注意。只见它吞吐着黑色的蛇信子,慢慢的朝俺们这边爬来,脸盆似的大黄脑袋在龙王爷身上来回闻着,好像已经发现后面藏着人。
看到林涵手里的野兔还有半口气在,突然想起老人都说蛇最怕雄黄酒,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便想起一个好主意。俺拿过野兔,掰开它的嘴,就往里灌酒。
“林涵,你赶紧跑,它好像发现我们了。”俺边给兔子灌酒,边说道。
“你让俺跑,但你怎么办?”林涵问道。
“别管俺,俺自有办法,你快跑就是了。”
林涵答应了一声,但身子根本没挪地方,而是惊慌失措的看着俺,她肯定也是被吓得够呛。
这时候大黄蛇突然把头探过来,张开血盆大口就朝俺们咬来。俺一把林涵从泥胎里推了出去,自己也闪了出去,大黄蛇一摇脑袋就把泥胎撞了稀烂。
大黄蛇一嘴落空,接着窜过来,用长长的身子把俺跟林涵都围在了中间。
“林涵,快跑呀,傻愣着干啥?”
但是,她不知道怎么了,就在哪儿傻站着,根本不知道逃跑,真是把俺给急死了。看到大黄蛇又是一口朝俺们咬来,俺干脆用身子护住林涵。把野兔往前面一举,正好堵在蛇嘴里。
大黄蛇虽然嘴被东西堵住了,但身子却把俺紧紧的盘住了,俺就在地上跟蛇翻滚成一团,边喊着让林涵快跑。
但是,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中了邪了,还是被大黄蛇给彻底吓呆了,就是不知道跑,就在那里傻看着。
渐渐的,兔子堵在大黄蛇的嗓子眼里,估计它也是发现有些不对了,就像把东西吐出来,不过,蛇长的是一副倒牙,把东西咬住吞下去容易,再想吐出来就没那么简单了。
它身子把俺放开,只甩着脑袋,想把兔子从嘴里甩出来,但被倒牙勾住,怎么甩都甩不掉,就在哪里痛苦的翻滚着。
那大黄蛇的力气极大,刚才好悬没把俺勒断了气,看着它这副样子,俺就觉得好笑,心说这肯定是雄黄酒起作用了,看你还怎么厉害。
又过了一会儿,兔子没被大黄蛇吐出来,反而是给咽了下去,这下它就更受不了了,把巨大的身躯在屋里来回又冲又撞,一条大尾巴把楼板敲得山响,整个龙王庙都快被它弄塌了。接着它把一面墙刚才给撞出个大洞,一头就栽了出去。
等大黄蛇逃走了,俺还不忘把剩下的半坛雄黄酒都倒在了庙里,这样估计它就算不死,也不敢再来这里了。
不过,林涵的表情却有点反常,神色焦急又有些慌张。看见俺一副得意倒雄黄酒的样子,竟然莫名其妙的对俺发起火来。
“你这是干啥呀,净弄些个神神叨叨的。”
她冲着俺大吼着,还一把夺过酒坛,顺手从破了的大洞那里丢到了外边。
“俺还想问你呢,好歹刚才俺也算是救了你一命吧,你竟然还怪俺,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救什么救,俺还用你救吗?”
“你……”
在学校的时候,俺就觉得这人古怪,一个学期也不见得能跟她说上一句话。俺把她救了,她却这样,现在看来果然是个怪胎,不可理喻。
“莫非你还在心痛的你的兔子吗?俺回头赔给你就是了。”俺也没好气的说道。
“俺那是天上的玉兔,你赔的起吗?”
林涵在班级里学习很好,模样长得也标致,但就是性格孤僻古怪,也是自视甚高,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派头,俺在今年高三退学前跟她一直是敬而远之,这稍微一接触发现她真是性子顽劣得很,以后还是少招惹为妙。
反正二舅交代的事情都已经办完了,雨也就下了一阵,早就停了,俺出了老龙王庙就准备回去了,但走了一节,发现林涵并没有跟着俺出来,不知道她还想干啥。
等俺回到大槐树底下的时候,看到二舅还在那儿等着呢,他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块破草席子,虽然遮住了雨水,烧纸钱的火没灭,但自己却被淋的够呛。
俺把在老龙王庙里遇到大黄蛇的事跟二舅说了一遍。他先是什么都没说,但却眉头紧锁,坐到旁边的一块大青石上点了支烟,猛抽了两口才说道:
“娃子,这次可麻烦了。”
“俺已经把雄黄酒按你说得法子都撒好了,难道又有什么变故,没法破局吗?”俺看二舅的神色,不解的问道。
“这根本不是什么金蛇盘腹阴阳局,而是……而是那妇人就是个大金蟒。她原来的那两个孩子也并没有流产,而是都生出来了,你看的那条大黄蛇应该就是其中的一条。”
原来,重瞳子中也分很多种,二舅说俺的这个是天生的死门坤卦重瞳子,现在只看得了地势,却还无法看透地妖,况且这条金蟒既然已化成了人性,至少有五百年的修行,所以那天俺只看出她怀的蛇胎,却没能看出她的原形。
二舅说什么时候俺能到师卦重瞳子,就是上坤下坎,地下有水,才能看出地妖的原形。
“二舅,原来重瞳子还有这么多玄机呀。”俺说道。
“那当然了,俺们家这重瞳子符合的是先天八卦的格局。八卦中有八门,每一门中又有八卦,共八八六十四种卦形,每一种卦形又对应一种重瞳子,你这年纪还小,你就跟着二舅,再长大些,慢慢你就懂得其中真是奥妙无穷呀。”二舅笑道。
“但是,二舅,你为啥没有重瞳子呢?”
“呵呵,有这重瞳子也得有天命的,可惜俺命薄,没有这福分,不像你娘,她就比俺强,在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有三门的重瞳子在身了。”
听二舅提起俺娘,俺马上接着问道:“二舅,你知道俺娘现在在哪儿吗?啥时候你带着俺去见俺娘呀?”
听俺问起娘的事,二舅却避而不谈,只是说俺娘现在省城有事忙的很,等过段时间就带俺去。
“眼下的事是得赶紧解决这金蟒才行。俺想到一个法子,不知道你敢不敢去?”
“啥法子,还是用雄黄酒吗?”
“雄黄酒虽然对蛇一类非常奏效,但这金蟒已得了人形,这法子恐怕很容易被她识破,所以得另想主意。”
二舅说的法子的第一步,就是要取得一张妇人的金蛇皮。虽然它得了人形,但却无法完全脱去蛇体,每过一段时间就得脱皮,尤其是现在她怀有身孕后,肚子一天一个样,更是十天半个月就得换一层皮。
金蛇要脱皮,肯定不能在现在住的地方,所以,现在就由俺跟二舅轮流守着洪老板的家宅,然后跟踪这金蛇妇人,找到她脱皮的地方,取一张蛇皮来。
要说这个法子主要是跟踪尾随,要是小心点不会被发现,应该也没什么风险,但这毕竟是个妖物呀,心里只盼着千万别是俺负责守宅的时候,她就要出去脱皮了。
但是,越是怕什么,就越来什么,第二天一早,俺刚来到洪老板的宅门边上,就听到里面的妇人喊了一声,说是要出门。俺赶忙躲进旁边的一个玉米垛里。
今个的天头依然不好,灰蒙蒙的就是又要下雨的样子,这开春少有的雨水应该是件好事,但现在俺真是按按叫苦,想必这妇人肯定会躲到哪个山沟沟或地洞里去,这要是下起雨来,路极不好走,被她要是发现了,想要吃俺,跑都不好跑。
但没办法,俺只好穿着一件雨衣,老远的跟着她。
过了两个土丘,妇人来到一片小树林里,这里有一条黄河的支流经过。树木长得很是茂盛,别看这妇人挺着个大肚子,行走起来却一点不见迟缓笨拙。只见她到了河边的一颗大泡桐底下,此时树下还有一人,俺一看舌头都短了半截,因为那人正是林涵。
她怎么会在这里?莫非是偶然让妇人碰上的?但俺马上发现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林涵更像是在此地等着妇人的,她们见面后对视了一眼,又都警惕的朝四外张望着,俺赶忙躲到一颗大树后面。
此时雨还在淅沥沥的下着,也有些雾气,她们看到四周没什么异常后,妇人对林涵说道:“你妹子呢,她怎么没来?”
“娘,俺还想跟你说呢。”
接着,林涵把那天在老龙王庙发生的事跟妇人说了一遍。
林涵竟然管妇人叫娘,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想到二舅说妇人之前两次怀胎并不是流产,俺心里不禁有种不好的预感。
莫非林涵跟那条大黄蛇都是妇人所生?那林涵难不成也是金蟒蛇妖?
对了,肯定是这么回事,难怪她半夜会拿个兔子,到那么偏僻的老龙王庙去,估计多半是给妹子带晚饭去的。难怪她又说根本不用俺救她,原来她们都是一家子呀!
“娘,你看这怎么办呀,俺们的事估计已经被人发现了,不如换个地方躲躲吧?”林涵说道。
“躲什么躲,量一个小小的看风水的,也就懂些转运辟邪的小法门,怎么奈何得了我。况且我觉得他还不至于看出我的真身来,还说什么金蛇盘腹阴阳局,笑死人了,唯一可恨的是把我养的那条准备产后养身子的老鳖抓走了。等我把这胎生下来,这个三胎转生法圆满了,就可以得全了人身,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过日子了。到时候看我再怎么收拾他们。对了,你妹子现在咋样了?”妇人一脸毫不在乎的样子说道。
“小妹她吃了点雄黄酒,虽然性命无忧,但恐怕一时半刻恢复不了,没法出来正常活动了。”
“嗨,你们乃是我跟人交合而生,用不着采阳补阴,龙凤颠倒这些麻烦事,就有幅人身。你妹子再安心等两年就可以跟你一样了,但可惜她还是福短命薄,不懂生为人身的乐处,断不了蛇的性子,还是你让我放心些。等我把这胎生下来,给她找几个生猛汉子,补些阳血,用不了半年,我们娘几个就可以过太平日子了。”
说话的功夫妇人把伞放到一片的地上,然后脱去了身上衣服,都放在伞下。然后赤条条的,挺着个大肚子就往河里走去。
只见她双脚刚一碰到河水,渐渐两条腿就并到了一起,变成了一条又肥又长的尾巴。雪白的肌肤也都变成了黄色,还生出无数金灿灿的鳞片出来,这么一个上半身是妇人,下半身是金蟒的怪物躺在水里,甚是舒服的扭动着身躯。
接着,林涵来到妇人背后,说道:“娘,俺动手了呀。”
妇人闭着眼,微微点了下头。林涵挽了挽衣袖,在妇人的脖颈子处扒出一个口子,然后从头到胸脯子的部位,扒下来一张皮。妇人轻轻呻吟了一声,好像有些痛苦,但又是极舒爽的感觉。
林涵接着往下给她娘剥皮,就真真从头到尾,扒下来一张上半截是人,下半截是蛇的皮。这层皮好像蝉蜕一样光泽透亮,又好像个皮囊一样柔软,林涵拿着手里有睡袋那么大,她把皮卷成一团,埋在了一个事先挖好的坑里。
妇人脱去了这层碍事的玩意儿,好像特别的舒服,在河流还游了两圈,边游还边洗去脸上跟胸脯子上残留的粘液。
在雾气昭昭的河面,有这个一个怪物游来游去的,前半截是个美貌的妇人,后半截却是一条大黄尾巴在河水中时隐时现。俺心里都跳成了一个儿,不用雨淋,浑身都已经冰冷无比了,好悬没大叫着拔腿就跑,但俺知道,只要让这对母女发现了,估计当场就得把俺给她们补了阳血。
林涵把她娘刚蜕下来的皮埋好后,又说道:“娘,俺心里还是觉得不安稳,反正你这胎马上就要生下来了,俺们不如找个地方躲一阵子吧?”
“躲?往哪儿躲?你娘我从西南一路躲到西北,躲得还不够多吗?好几次都差点死在捉妖猎人手下。到了这里才安生过了几年舒心日子。况且我不跟你说了吗,那个什么风水师没多大本事,不碍事的。你妹子的事先放一边,我们忍过一两个月,我的身子恢复了,就不用怕他了。”
“俺说的不是那个风水师,俺打听过了,他原来在村里就没什么好名声,好吃懒做惯了,在村里惹了祸才逃出去的,学了几手阴阳风水的皮毛,估计也都是些糊弄人,骗吃骗喝的伎俩,但是他的那个外甥,俺却感觉不一般。”
“怎么个不一般法儿?”妇人游到林涵跟前问道。
听到林涵说道看着俺“不一般”,俺心里也是一惊,莫非他看出俺有重瞳子了不成?二舅反复嘱咐过,此时越少人知道越好。
“俺也不知道,就是觉得他一双眼睛有些特别,好像能看到人的心坎里似的,弄的人心里发毛。”
“哈哈。”妇人笑道。“小蹄子,莫非你看上了人家不成。”
“娘,俺跟你说正经事呢?干嘛打趣我?”
“罢了,罢了。”说着,妇人从河里走了出来,一条大黄尾巴又变成了两条人腿。林涵帮着她娘穿好衣服,妇人边说道。
“那个小子我试过他了,就是个傻后生而已,没有什么特别的。他们要是不再招惹我们,咱们就井水不犯河水,但要是再得寸进尺,那也怪不得我心狠手辣了。”
“那个男的不是个好东西,净出些馊点子,但俺就是觉得他那个外甥好像不是个坏人。在老龙王庙时,他见小妹要伤俺,还拼命的想救俺。”林涵喃喃的说道。
妇人穿好了衣服,盯着林涵说道:“闺女,我可警告你,你也是一年大过一年了,人身自然有许多方便之处,可以尽情的享受世间的繁华,但就是有一点,是娘修炼数百年得来的,也许你还小,不太明白,但一定要记住,人可比世间万物都要狡诈,你切不可动了俗人的真情,更不要妄想有人会真心对你,千万不要忘了,你虽然有个人身,但终归是条蛇,他人知道了,万万是容不得你的。记住了吗?”
林涵听着娘的教诲,点了点头。
妇人走后,但林涵却迟迟不肯离开,不知道为什么,就盯着水面发呆,这可难坏了俺,这下雨天的,又见了这骇人的一幕,从里到外,从头到脚都冰凉透了,早就想走了,但这妮子怎么还不走呀?她不走,俺连窝都不敢挪。
但就在这时候,也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一只野鸭子,从俺身后窜出来飞到了河里。冷不丁这一下,俺忘了当下的形势,突然被吓得从地上站起来,被林涵看个正着。
俺跟林涵对视了一眼,心想不好,转身就要跑。
“等等,你想去哪儿?”
也不知道林涵动作有多快,一下子就到了俺跟前,挡住了去路。
俺不禁骇得后退了两步,连连喊道:“别……别吃俺,俺什么都不会说的。”
“俺吃你干啥?”林涵说道。“俺问你,刚才的事你都看见了?”
“没,俺啥都没看见,就是碰巧从这儿经过。”俺连忙说道。
“那你害怕成这样干啥?”
“俺……俺没害怕,没害怕。”
俺尽量装出一副神情自若的样子,但还是被她看了出来。
“还说你没害怕,那你抖个啥劲儿?”
这也难怪,俺说话时不但舌头跟嘴直打架,浑身更是抖个不停,板都板不住。
“你就算看见了,俺也不怕,一是你说出去也没人信,二是你们更本斗不过俺娘的,想动手时最好掂量好了。”
说着,林涵转身就要走。
说实话,就算看到了刚才的那一幕,俺还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姑娘会是条金蛇。不由得怯生生的问道:“你真的是蛇妖吗?”
“是又怎么样?”林涵转过身来,一对杏眼发出两道摄人的凶光。
“没,没啥,俺就是随便问问。”
“俺可告诉你,不要给俺出去胡乱造谣,否则小心你的小命。还有俺妹的事可没算完,改天俺再找你算账。”
林涵就跟鬼魅一般消失在树林跟雾气当中,她虽然是个蛇妖,但好像并不想加害俺,她刚才蹲在河边出身的样子,一双水灵灵的眼眸子格外的透亮,水中一副美丽的倒影,简直就跟画中的仙子一般。
不对,不对,俺这是鬼想什么呢,她可是个蛇妖呀,俺动这心思不是找死吗?
想到此,俺赶忙斩断了妄想,开始寻找她刚才埋下的蛇皮。
俺把蛇皮挖出来后,别看它在身上的时候是光鲜的,但现在却发着刺鼻的腥臭味。俺也顾不得雨淋了,干脆用雨衣包起来,然后按照原路回到家中。
俺把金蛇妇人蜕下来的皮拿回家后,二舅当天晚上就把洪老板叫到了家中。将事情的真相说于他听。
说他养的二奶是条金蛇,洪老板起初哪里肯相信,但当二舅把蛇皮拿出来后,洪老板立即被惊得目瞪口呆。
此时蛇皮虽然已经干燥了,但从上半截的人身却不难辨认出是妇人的模样,下半截则更可怕,就跟个由粗变细的大口袋一样,展开来有十多米长,铺在地上一大片,上面还都是一片片的黄蛇鳞片,摸着还扎手呢。
这下洪老板可有点慌了,连忙求二舅赶紧给想个办法,跪下来给二舅磕头的心都有了。二舅则微微一笑,说办法虽然有,但却比当初想象的要麻烦许多,这价钱可得从新谈。
现在的洪老板哪里有心情跟二舅扯什么价钱,一口就答应下来,只要能帮他化解此祸,什么都好商量。
洪老板他也不想什么儿子不儿子了,想当天就离开村子,回省城去避祸。但二舅告诉他万万不可如此,因为一旦金蛇妇人发现异常,跑了倒是小事,万一发起恨来,村里可就要遭殃了。
况且这金蛇妖妇至少有五百年的修行,才有了如今的人身。只要她想,一夜间就可以吃光全村老幼和牲畜,一个活口都留不下,你躲到哪儿都没用。
越是到了这个时候,越是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一样,只要让她觉得俺们还是冲着破金蛇盘腹阴阳局来的,还没认出她的真身,就可保得太平。
不过,洪老板现在是彻底慌了神,告诉二舅最多三天,三天内必须除掉金蛇。二舅笑着满口答应下来。
二舅把前前后后的事又想了一遍,觉得还是有点不放心,说是最好有两手准备才好。他让洪老板给他拿一件妇人平时穿的衣服来,最好是贴身的肚兜,或者睡衣什么的。洪老板不知道二舅想干什么,但当夜还是让一个老妈子给送来一件红肚兜。
那件红肚兜是用绸子做的,上面还绣着两个游水的鸳鸯,二舅拿起来还闻了闻,笑道:“这也算个尤物了,但可惜却是个魅惑汉子的妖孽,看俺过两天就让你原形毕露。如果不是她有孕在身,也许谁拿她都没办法,可巧让俺赶上这个机会,也算是她的劫数到了。”
二舅他把蛇皮交给俺,让俺第二天去找一个叫宋大奶奶的人。村北头有个小泊子,那里有一片芦苇,到了水泊子边上,哪儿都不要去,就顺着水走,那边就她一个人住,很容易找。
那个地就俺可知道,从俺刚记事起,村里就有那边各种闹鬼的传说,不是说刚打的鱼被狐大仙偷去了,就说水泊子里经常看见浮尸,以为是村里的人溺水了,再找人打捞辨认时,尸体却又不见了。
而且那边的芦苇地,进去了很容易迷路,要是有人进去三四天没走出来,就会被认为是让狐仙给迷走了,或者让水鬼给拖进水泊子里了。
所以,虽然那边的水比黄河的清的多,但就因为这,俺从来就不敢去那儿洗澡。二舅就让俺一个人去,俺可有点害怕。
但二舅说宋大奶奶性情古怪,很难相处,俺这个生人去了反而事情好办些。
二舅又嘱咐道:“如果到时候她问起俺为啥不来,你就说俺二舅有事,她让俺办的事正办着呢。”
“那俺拿着蛇皮找她,到底要她干啥呢?”俺问道。
“宋大奶奶是发送死人时,专门给人扎纸人的,你拿了蛇皮,就说让她用蛇皮扎个纸人就行了,别的啥都不用多说。她要是再问你就说,俺二舅说了,等事成后少不了她的好处。”
等到了第二天,俺故意选在正当午才上路去找宋大奶奶,心说这大白天的应该不至于闹鬼吧。
到了小泊子这儿,发现这里比前几年更荒芜了,村里有不少人家会编筐,编席子拿到集市上去买,但这里的芦苇都是现成的材料,用都用不完,可就是没人来收拾。而且按说水泊边上都是最好的地,但这里却没有人种,芦苇四周空地上长满了杂草。
这水泊子从来没人知道有多大,几乎看不到什么水面,因为到处都是芦苇杆子。这还没到夏天呢,要是到了夏天,就跟到了芦苇的迷宫一样。要想找人住的地方就更费劲了。
俺不禁心说,这里难道也住着人吗?总该有房子才行吧,听老人们说,原来这里曾经是个鱼塘,也许顺着水泊子边上走应该就能一些旧房子。二舅让俺顺着水找,不知道是不是就是找这样的房子。
果然,俺没走多久,就看到一片密集的枯芦苇杆子丛中,露出一个屋角来。再走得近些,便发现一座小木屋。
这小木屋原来就应该是给看鱼塘的人住的,屋子有一半伸到水里,下面还有一条破船。挂着的一张破渔网也不知道多久没人收拾了,上面全是洞。
木屋也是极破,窗户上没有玻璃,都是用木条封着,屋顶有个大洞,就用芦苇草草给遮着。俺不禁心说,难道这里面也能住人,一定不是这里,再去别的地方找找吧。
可就在俺刚要转身离开的时候,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娃子,你找谁呀?”
俺心里正烦嘀咕时,这声音又沙又哑,听起来十分老迈,来得又很突然,俺吓得不禁一缩脖子,赶忙回头一看,正看到一个老婆子怀里抱着一捆芦苇走过来。
要说这老婆子也太老了,脸上皱纹堆磊,就跟村里老人纳的千层底的鞋底一样,上面还都是紫一块,黑一块的老人斑。因为牙齿几乎都掉光了,嘴巴奇怪的向里凹陷着。
但是,她头发却梳理的十分整齐,棉袄跟大棉裤也很干净,手腕子上还带着一个玉镯子。是一个挺利索的一个老太太。
“俺是来找宋大奶奶的,请问您就是吗?”
老太太没有回答俺的话,反而问道:“你找她有什么事吗?谁让你来的?”
俺报上了二舅的名字后,这老太太用奇异的眼光望着俺,喃喃自语道:“嗨,算了,虽然是个男娃子,但先将就着用吧。”
先将就着用?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进了屋后,俺也跟着走了进去,但还没等再问话呢,突然从头顶上落下一张大渔网来,一下把俺给罩住了。
老太太一拽网上的一根绳子,渔网便立即收紧,把俺整个给捆了起来。接着她又一个绊子,把俺放躺在地上。
“哈哈,后生,你可以别怪我呀,要怪就怪介绍你来这里的人。”老太太说着,从一个工具匣子里拿出一把小刀来,刀有三寸来长,闪着阵阵寒光,一看就十分锋利。然后又把刀在一个罐子里沾了沾,刀刃上面沾满了绿色的液体。
她骑在俺身上,阴森森的笑着,说道:“别害怕呀,我这刀沾过药酒了,有麻痹止痛的效果,也就是第一刀下去有点疼,再后面就没感觉了。”
俺看到她把明晃晃的刀子就冲俺脑门割来,连忙问道:“你想要干什么?想把俺咋样?”
“你看的这屋里的纸人没有。我要把你的皮给剥下来,然后也扎个纸人,但你放心,不是用来烧了,发送死人用的,而是给我的小菊准备的。你要是阴魂不散,没准哪天我心慈面软了,再找个招魂师让你还魂两天。”
她这屋里的确摆满了纸人,难道都是用人皮做的不成,想到自己马上也要变成这东西了,俺就拼命的想挣扎着站起来,但老太太的五根手指就跟钢钩一般扣住俺的脑袋,舞动着刀子,在俺的脑门上就准备下第一刀。
“你要是敢杀俺,俺做了鬼都不会放过你这个老妖婆子。俺二舅也绝不会饶了你。”俺眼睛死盯着老太太大喊着。
“哈哈,别说你二舅了,就算是你二爷爷也救不了你。况且也是你二舅早就答应我的。你没想到吧,你二舅其实就是那么个人,连自己的外甥都能卖了。”
但是,老太太阴笑着刚说完,却突然停了下来,脸上的神色也为之一变。
“小子,你这眼睛是怎么回事?”
原来,在情急之下,俺的眼睛就已经变成了重瞳子。
“俺这叫重瞳子。”
“是什么人给你按上去的?”
“这东西怎么安的上去,俺这是天生的。”
“那我再问你,你说的二舅薛宏,可是你亲二舅?”
“当然是了,俺叫薛棣,薛宏就是俺亲二舅。”
“哦,原来薛琴真有个儿子,而且还这么大了。”
老太太说着,竟然从俺身上下来,把刀子擦了擦,又放回了匣子里。
听到她竟然说出俺娘的名字,俺马上问道:“你难道认识俺娘?”
“认识,岂止是认识呀。”
说话的同时老太太还把俺身上的渔网解了下来。
“那俺娘……”
“好了,娃子,我知道你想打听你娘的消息,但现在还不方便说给你。对了,你到我这里来,到底是想干什么?”
俺把金蛇的事跟她说了一遍后,老太太说道:“哈哈,原来是这么回事呀,刚才都怪我太心急了,但有事你不早说。我就是你要找的宋大奶奶。来,坐床上吧。”
俺从地上爬起来,听说她是娘的熟人,不想加害俺了,心中这才稍稍安定些。不禁心里暗骂道,俺倒是想跟你说呢,可你给俺机会说吗,这可好,差点就被你这老妖婆子活剥了皮,扎了纸人。
宋大奶奶搬了个凳子,就坐在俺前面,可劲儿的盯着俺看,尤其是俺的一双眼睛,看到俺心里跟长了毛一样。
“像,真像,几乎就跟你娘的一模一样。”
俺闭上眼睛,稳了稳心神,让重瞳子又恢复原状,宋大奶奶见了,又是惊叹道:“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呀,这个好呀,这样一般就没法认出你来了。这法子是谁给你想的,是你娘吗?”
“是的。”
听她的口气,好像跟俺娘很熟一样,于是,俺又马上问她关于俺娘的事,尤其是她现在在哪儿。
“娃子,放心吧,你娘现在还算平安无事,就是暂时行动不太方便,你这重瞳子也恢复了,也许很快就能见到她了。不,你现在最好还是别着急见她的好。”
她感觉自己好像多说了什么,马上又把话往回找。俺赶忙问她俺娘到底有什么不方便的,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没法见,还有为什么现在俺最好别着急见她,但她就跟二舅一样,什么都不愿意说了。而是把话题又转到了眼下的事上,问俺来找他到底是为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