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躲藏 是为了更好的绽放』

人生不是梦,正相反,
它是我们宇宙般无边的长梦中的一次醒,然后我们又回到梦里。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合着眼睛来到这世界上,为了适应光明;
又渐渐失去视力,为了再适应黑暗。
你现在醒着的形式,只是一种偶然,
下一次你醒来是可能是小草,或草叶上的露珠。
他十九岁时深爱过、在三个月里深爱过一个女人,
但那是一种不可能的爱,一种一日天堂十日地狱的爱。
从此他浪迹天涯,在所到之处呆上几个月,没有再爱过别的女人,
因为她们最多也只是可爱、可能爱的;
他不再有痛苦或烦恼,因为没有痛苦或烦恼及得上他的地狱的十分之一,
他也不再有幸福或欢乐,追求或成就,因为没有什么及得上他的天堂的十分之一,
唯有一片持续而低沉的悲伤在他生命底下延伸,像静水深流。

他觉得他这一生只活过三个月, 它像一个漩涡,
而别的日子像开阔的水域围绕着那漩涡流动,被那漩涡吞没。
他跟我说这个故事的时候,是一个临时海员,在一个户外的酒吧。
我在想,多迷人的故事呵,
他一生只开了一个洞,不像别人, 不像我们,一生千疮百孔。
连续十多天大雨倾盆,到处是积水,
出门带伞,进门赶快收衣服,约会取消,外游搁置,菜价猛涨,瓜果腐烂,
但接着这几天天天放晴,到处是太阳, 到处是流动的光,
大厦外墙刷洗一新, 山上树木茂盛得生出墨汁,街道宽畅,心情愉悦,
让你感到做人真是一种束缚,不能变成哪怕是一个遮阳伞或是一小段街道,
变成空气变成任何透明或会飞的东西。
我有足够的理性,也知道世界的好处,
懂得欢乐,也懂得歌唱,
每天在大街小巷细察,和感受城市的光影。
但是内心深处仍不断涌起悲伤,不断地……
这么美,这么
一尘不染。她站在你面前
就像白云在天空里,树叶在阳光中,
这么玲珑,这么剔透,你很难想像
她这么可爱,也需要做爱。
我常常想,如果有来生,我下一辈子就不做诗人了。
我不是后悔今生做诗人。不,我做定了。
我是带着使命的,必须把它完成。
但如果有来生,如果有得选择,我下辈子要做一个不用思考的人,
我会心诚意悦地服务人群,不用文字,而用实际行动:
一个街头补鞋匠,一个餐厅侍应,一个替人开门提行李的酒店服务员。

我会更孝敬父母,更爱妻女,更关心朋友。
我会走更多的路,爬更多的山,养更多的狗,
把一条条街上一家家餐馆都吃遍。
我将不抽烟,不喝咖啡,早睡早起。
我可以更清贫,永远穿同一件外衣;
也可以更富裕,把钱都散给穷苦人,自己变回清贫,永远穿同一件外衣。
一个拥有我现在的心灵和智慧
又不用阅读思考写作的人
该有多幸福呀。我将不用赞美阳光
而好好享受阳光。我将不用歌颂人
而做我所歌颂的人。
我到处为家,到处是家:
每一刻的存在都是我的家,
世间万物都是我的家,
有欢乐也有忧伤,像任何一个家。
我这么轻,这么空,身心都被泪水融化了,用低语跟人说话。
我不抱怨黑夜,出于工作和性格的需要,
我适应了黑夜,并爱上黑夜,就像我适应了生命,并爱上生命。我爱黑夜,爱到白天。
就像总得有人做男人,有人做女人,我在黑夜王国里,坐在黑夜王国里该做的事情。
总得有人,在黑夜里听巴赫和马勒,
总得有人,迎接黎明迎接晨光,
总得有人,天一亮就下楼走走,看看街上刚醒来或仍在睡着的店铺,
总得有人,在早上八九点钟上床,在梦中听见真实世界或梦中世界的噪音,
总得有人,下午才起床,逢休假傍晚才起床 到茶餐厅喝一杯热咖啡,
然后,混在下班的人群里,假装自己刚下班,正要回家,或正在回家的途中,
顺便逛逛超级市场,买些菜, 买些面,买些鸡蛋,然后回到街上,
无意中抬头,看见远方峰顶上,黑夜又已降临。

- 好喜欢这段。
你身上有天堂,但你看不见,因为你以为它在别处,
你身上有人间,但你也看不见,因为你只感到自己在地狱, 所以你身上全是地狱,
但你以为这就是人间,人间就是这样。
我也曾像你一样是地狱人,但后来像移民那样,变成人间人,
再后来变成天堂人,但为了一个使命而长驻人间,
偶尔我也回地狱,像回故乡。
有些人到处浪费生命,
他们不喜欢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于是做些自己也不喜欢的事情。
他们妨碍别人,消耗别人,并因此妨碍和消耗自己,
他们不喜欢文学、艺术和音乐,甚至大自然。

可他们到处碰出火花,生机勃勃:他们就是能源所以不需要太阳;
本身就是内容,不管形式,世界的光彩不为他们欣赏, 却由他们点燃。
但他们也没意识到这价值,依然不喜欢且到处浪费生命。
像盛夏的太阳那样浪费,那样没意识,那样生机勃勃,那样光彩而不欣赏自己。
- 以上摘自 黄灿然《奇迹集》
当生命中充满了烦琐的重复,年龄也到了不再热切盼望奇迹出现的时刻,
就会选择小小的宿命,给自己制造一点不会太构成伤害的意外。
她很清楚,自己對於父親,她的怨恨既不會再加深,卻也不會就此消散,
她很清楚,和這個深不可測的男人面對面地坐下來,也不能夠令她找到勇氣,
只有在遠離他的時候,她才敢用一堆的指責將他擊倒,
這樣想著,她更加生氣,對自己感到非常失望,
而自己在他面前越是遷就,越是什麽都不敢說,她也就越是恨他。
坚强是一种态度,而不是行为。
它是在清醒地意识到一切之后,即使能力有限,仍然能够直面的勇气。
如今,在失望的情绪中她无法承认自己对这个男人有爱,
而对有秩序、简洁和谐的家庭生活也不再抱有任何幻想。
她开了门,迎来的却是坏事,不乏微笑、温柔、固执的坏事。

-《三个折不断的女人》。
時代安靜得非常自私。
哪個人不受傷,我又有什麼好特別誇大。
「憂鬱之本質在於人遇到了自己。」
「每個醫生都會碰上他無法期望治癒的病人,他只能為病人把通向死亡的道路弄得平整。」
「我不能夠死,我很珍惜我的死,它像顏料一樣美麗,應該要畫一張畫。」
「如果你不能適應這個世界,你就一腳把它踢翻過來啊。」
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有正在醒來的感覺,
但還沒完全睜開眼睛,還不知道夢與清醒的景象有多少差別。
我告訴自己,不要預設,不要猜想,更不要期待。預設與猜想容易跌進另一個夢。
我得練習,醒來會是什麼感覺,醒來會看見什麼,如何繼續保持清醒地活下去,
不要因為無知或挫折再度掉入一個夢中。
疲憊與諸事不順的沮喪感和回憶互相滲透,讓人掉進深淵,
儘管眼前當下已過了熾熱時分,儘管身邊景物漸漸停緩下來,甚至露出了美麗和諧的表面,
但有時候,心靈與軀體就是無可挽救地墜落而下,
這種時刻人也許與所謂的自我非常接近,但也是最危險的時候了。
年少時光,我總擔心自己在他人眼中呈現出孤獨的形象,
而隨手抓了隨俗的語言、舉止來掩飾自己,甚至因而踐踏了自己。
因此,當我發覺置身一個人與人之間有所距離,
不至於被人親切而粗魯地妄下評論、侵犯打擾的時候,感覺平安地喘了一口氣。
到了这样的一个景况:渐渐觉得身边人事在凋零,有往前的,但也总有阵亡败退的。
有人走不了,他们曾是这队伍中与自己志同道合,同甘共苦的同伴,
他们选择不再前进,不再忍受,他们脱落,自死,彻底与我们这寻找水源的沙漠队伍脱离,
我们如何舍不得,却还是必须丢下他,抹去眼泪,孤独地往前走。
初始,我總不相信這是真的,世界太粗暴,心太青脆,
人人不過固守位置為己運轉而已,素昧平生,何必理解與祝福?
再者,我不相信活著,能跳過削減與鈍化,而持續地打磨精細下去,
倘若有人堅持如此,那時我看見的,若非導向死亡,即是瘋狂。
人與人的感情,何嘗不是尋找樹洞之悲歡離合的故事;
如果我們還能找到一個真正的人,而不是一棵樹。
寫作未必痛苦,寫作生活則多半痛苦。
寫作招致心靈不穩但同時又得穩住,繼續生活,不休止的拉鋸。
或許,撒謊固然不是誠實,沉默、逃避,恐怕也都稱不上誠實。
- 摘自 賴香吟《其後》。
独自上路多了,如梦中翻转,我终于明白,
你并不如我以为的那样爱旅行,你只是无法被约束被关住。
你一片混沌空白步出大厅混进人气鼎沸的超商,深埋在最里头,伪装成一名好客人。
人生最大的安全感出现了。
一夜之间,你失去了原来的坐标位置。
当今之世,人要活下去,也是不容易的。有点文学艺术的修养,才能活得从容些。
南极之南,end of the earth,群星高升,洗净眼光及梯阶,
在另一个国度,从来未去过之地,他靠岸了。
比环境更高,那是王者气质。
热气流与冷气流相遇,热气流上升,此时,哀伤平原降下丰沛雨水。
卡尔维诺写《看不见的城市》,所有被描述的城市都是威尼斯,
他说:“我提到其他城市时,我已经一点一点地失去她。”
我实写你,虚构看不见的流浪队伍,
同样看着你渐次往更远更深处隐去,那样的重重失落,我已经完全不想抵抗。
命都拿去了,也就无所谓失不失去了。
不信来世前生,死亡一向很难威胁我们。
而此时,在通过国际与国内航站相连的空中行道半途,
我停下了脚步让玻璃帷幕窗外的天空一角及流动的街景,倒影般缓缓往我内心洄流,
我感觉到轻微的落寞,仅此而已。

- 摘自 苏伟贞《时光队伍》
她已经不在乎生命中零零碎碎的东西,
然而,的确是零零碎碎的爱的发生,使她看起来那么容易动心。
她站在与顾压缩出来变形的世界里,将永远得不到安身立命的钥匙。
曾经她以为生命最安全的状态是有人记得你。
她在十四岁狭窄的巷底向外探视,她最喜欢的角度。
岁月过去的声音那么尖锐,她那时想,她会不会拥有看见巷子以外生命风景的一双眼睛?

—— 苏伟贞《世间女子》
如果这是我们共同的命运,却是各自承担了它,你以孤独,我以失眠。
每当想起这些,都觉得自己像外星人掉在火车站,人生最繁忙的驿站,我却哪里也不去。
我要去的地方说也说不清楚。

我很想让事情有些慢慢有些发展。
但是我的停滞性格,使我无法因为明白了你的生活节奏而创造出另一个昼夜分明的世界;
我不能因为你的孤独而忘了自己的失眠。
他恐怕简单明了不会喜欢有人惦念。有一天,人我两忘。总会什么也不复记得。
当然也有难过的时候我们想不起任何一个人,坐在那里一筹莫展,
我们每人都有情怀,或者对酒当歌,或者彻夜长走,
也曾有所顿悟,可是顿悟带给我们什么呢?会让我们更快乐吗?
而这种一筹莫展的时候,会让我们更痛苦吗?
实在痛苦或快乐都不足凭。

也许就是这样,事情过去便好。
只要变成了记忆,就不在我们控制之中。
幸而所有人事发生都有退路,退到了贮藏室,偶尔翻弄,虽已不合用,丢之无处也可惜,
所谓束之高阁,并非没有道理。
我们没有办法对尘世毫不在意,也无法静坐不悔,但是可以不受打扰。
散漫的心绪像来不及收起的过分笑容,天便整个暗下来,
我们对他人过多的关怀经常是足以摧毁一座花园或者小小的坚持。
黄昏里有一朵云急急离开另一朵云,我们的快乐未必蔓延如黑夜那般快速,
凡俗的味道有莫大力量教我上车后不敢回头当车身冲向更远的黑暗街心,
恍若读到一页书章内容,我幻想此时有一束玫瑰正跌落在不知名的角落,如遗忘了的记忆颜色,
我心底止不住地狂笑若歌。
现在,我手无寸铁,却失去了抵抗生命的兴趣。
我只知道,过了十二点,我必须离开,不是通话世界不变的定律,是够了。
我终于最完整的一次知道我自己,那曾经也如你一样孤独之岛。
直到我听见你说:“想到回家的时候没有人在等我,就觉得好安心。”
你比我有资格到达那个岛屿。

现在,我能做的,只是努力使自己的生命不那么紧贴生活,
让它们有各自的空间,我好喘口气。

季节风即将掠过树顶,雨水开始落在北半球巨大的湖泊上,无声无息。
下一个深冬雨季来临时,我将再度以钱币掷击你的窗口,
经过了长长的等待之后,我终于完全忘了你的电话号码,我们没有说再见就永远失去了消息。
我不需要与你道别。这个雨季还没有过去。
站在情感阴影的一角,站在黑暗中世俗的屋檐下,我甚至未被告知,这就是机缘。
情感是一件比你我更早发生的故事,生活也是,被你我知道的那部分击败并不可耻。

- 以上摘自《都在书生倦眼中》。
那些三十歲以後新談上的戀愛,往往沒愛幾個月就結婚了。
時候到了,爸媽老了,自己也累了,懶得再花力氣跟愛情搏鬥。
工運者娶了美食專家,安那其嫁給電視名嘴,婦運者變成家庭主婦,
就連妖氣淋漓的漂婆,也穿上旗袍扮媳婦,
更別說那帥到令人眼睛發痛的T,竟然跟一個金控小開辦了婚禮。

那些叛逆的男孩,我們的前男友們,
曾經意氣風發、揚言只當戀人不當丈夫的,一個接著一個辦了婚禮,有的都當爸爸了。
他們跟體制終歸要和好的。
雨後的天空晴藍,一棵樹站在路邊,樹頂開著藍色的花。很奇怪的花。
那藍色不是來自天上,不屬於任何天藍,卻也不像天地之間,任何一種人間的藍。
那種藍色仿佛來自海底,仿佛液體,
以一種超自然的力量自然地凝合、凍止。取消重力,不墜,不散。
那不是花朵該有的顏色,是人間不該有的絕色。
絕色處決了眼前所有的顏色,將其他的景物驅退到我的視線之外。
我從自己的夢裡走出來,仿佛走進自己的另一生,
將自己釋放到雨後清涼的黃昏,
決定留下來,留下記憶,留在生命這邊,並且靠著這些記憶存活下來。
儘管街角的空氣依然陳舊、月亮也依舊老的生銹,
冥冥中還是有個「什麽」, 對我好慷慨好溫柔。
只有女的知道,於是落落大方以男子之名,指認血緣。
這大約是父系命名秩序的由來——男人施行命名的權力以確認親子關係,女人不必。
女人對自己的母親身份太有把握(以致連棄置都難),於是將姓名權讓給父親。
這一讓,讓了幾千年。

- 摘自《哀艳是童年》。
我有时候想,有时候忘得一干二净,
得意的时候觉得自己罩在一层金黄色的柔美光芒中,必然会得到爱情与幸福;
失意的时候我缩回那个清白惨淡的小房间,
为自己内外始终模糊不明定位不清形象不佳的拉扯哀伤不已却无计可施。
亲爱的,这些是你不需知道,也不可以知道的秘密了。
有好多次我走上西门街头,看见满街蠕动的红发金发小兽,自以为是原宿街头的不良分子,
中间还夹杂着美式嘻哈、滑板小子,还有几个自以为是伦敦西区的乐团歌手,
我走着走着,眼角出泪。
人漂亮了,却一点力气都没有了,这些人、这街头,还有我。
你飞过走过的那些国家与城市,你觉得依然自在,你到哪儿都没有身处异国的惆怅与疏离。
可我,光是站在这里,就觉得身在异乡与隔世了。
我的人生总是处在时差状态,
除了夜里白昼的颠倒,工作的时候显得不驯,狂欢的时候总是不肯放手。
她希望自己像植物一般地活着,动也不动,不被注意:
永远不用流离失所,可以自顾自地伸展躯体到极致。
那必然是最庄严高贵的存活状态了。
她幻想自己就在这里站成一株植物。
乳液真正滋补皮肤的,应该不只是里头含的美白和滋润的成分。
皮肤借由涂抹乳液大量进补的,是一份悲壮的心情与意志。
没人用他的皮肤给予你皮肤温暖与慰藉,你也不要悲伤,
你自己要触碰自己,用自己的温暖试图安慰你自己,用自己的皮肉爱抚自己的皮肉,
以及,皮肉之下储藏的那些种种关于过往的回忆。
但你怎么能够苛责少女?少女不正是如此吗?
只有强烈的对爱之憧憬,才生出想要改变世界的力量。
可以与宇宙为敌,正是少女的力量之所在。
你是人生的哪个当口,认清自己不过只是个平凡人呢?
你又是在什么时候发现,现实世界中的阶级、财富、权利的结构早就底定了,没有翻转的可能。
许多曾经是公主的小女孩,
如今成了在公交车、捷运里猛打呵欠,中午以便利商店的御饭团果腹,
下午遭到公司的辱骂、丢文件,只好到厕所擦干眼泪,回家靠着敷脸自我安慰的平庸上班族。
曾经自以为是公主的,不过是人生的婢女而已。
有着女神外表的神女当情人,
有着神女外表的女神当哥儿们,
有着男人身体的女人当室友最贴心,
有着女人身体的男人当老婆最能白头偕老。
至于我,正在活着可以死掉也可以的年纪,我还可以在再撑,请你先对他仁慈。
真正的夫妻伴侣,每日每夜总在短兵相接,这样过好长的人生。
一个小空间里头挤两个人,情绪及肢体上一个人就会卡到另一个人,
手肘撞到对方,东西被对方扔掉弄乱,
你好好熬了汤头煮了面给他,他竟然先挖了一大匙辣椒丢进去搅。
这种近距离的、肉碰肉的、近乎勒索式的、轰炸式的干扰,你厌之弃之,憎之悔之。

然后就这样擦擦撞撞地磨破皮地过了许多年,
你觉得你恨死她了,一出了什么事情,你本能还是出手去救她。
肝胆相照是最后的那个结论,从来就不是过程。
爱不爱呢,哽咽地哀怨了,还是爱。
这世界不是对长辈尊敬就会获得宠爱,
不是对平辈有爱就会获得情谊,
不是对晚辈照顾就会获得敬慕。
想要获得尊敬、友爱与眷恋,前提在于不可靠近、不可尽欢,不可以失了分寸。
在一段距离与想象之上,才会有理想关系的存在。
我对眼前的障碍与事实的局限视若无睹。
其实不是因为我具备无畏的勇气能够挑战既定的价值与眼光。
实情是,我根本不懂规矩与合宜究竟是什么,
我有情绪反应的延迟模式,我以为每一种爱到最后都可以变为美好的爱。
我之所以看起来勇气十足总是向前,是因为我眼中的界限总是消融于彼此以及自我欺瞒。
我再也毋须化妆,再怎么画也画不出宠溺的颜色。
- 摘自《我是許涼涼》。
帶我出門,用老派的方式約我,在我拒絕你兩次之後,第三次我會點頭。
不要MSN敲我,不要臉書留言,禁止用What’s App臨時問我等下是否有空。
記得把你的哀鳳關掉,不要在我面前簡訊,也不要在我從化妝室走出來前檢查臉書打卡。
你只能,專注地,看著我跟我說話想著我。
我們要散步,我們要走很長很長的路。
送我回家。在家門口我們不想放開對方,但我們今晚因為相愛而懂得狡猾,老派的。...
不,寶貝,我們今天不接吻。
我戒除溫柔的方式按部就班,腳踏實地,
正如戒酒戒藥戒哀愁,一分一分算,一秒一秒計,戒一天是一天。
今天可以自主不依賴,或者這一秒想念顫抖抽搐,仍能堅持自己,不要伸手找你。
一日的最後一秒滑過,躺在床上輕輕撫著自己,這次我又多戒了一天。  

然後一天,於是又可以一天。
若我有一天失控想你找你,生吞了所剩不多的溫柔存量,次日便要自己重新開始,
再戒一日,或者多戒七分半鐘也好。  
那戒毒的過程沒有終點,人生也不可能恢復正常,只是只是,今天比昨天多戒了一天。
又是一天不沾。隨時鼓勵自己,多撐一小時,提醒戒掉吃溫柔的習慣。
偏偏我們愛上的,都是不存在的東西。
那就是為什麼我們做我們現在正在做的事。
瞧瞧我們變成了什麼,愛情的乞丐,死亡的天使。
關於那些讓人流淚的,愛的失落,家的幻滅,從此漂浮無依的恐懼。
你不用擔心,我總會笑盈盈地眨著眼對大家說,沒問題的。

- 《老派約會之必要》
海那么深,抬头看到彼此,意气风发地以为,那就是全部。
世上所有绚丽的、凛然的、颠扑不破的传说、神话,恐怕都是这么来的,
传说制造者更愿意让我们看到的,只是第一排水果。

那些干净的脸,干净的爱情,是摆在第一排的水果。
上帝是个不合格的药剂师,对于某些人,他把某种东西给多了一点,
这种东西使他们终身被隐疾所苦,却也终生褶褶生辉。
就这么远远地注视着吧,远远地,像看荒野里一点毫不知情的灯火。
她是夏夜的一個理由。
- 以上摘自《上帝是个不合格的药剂师》。
就生活而言,拜金女比女文青更靠谱。
她遵从世俗理性,其行为可以预计。
女文青嘛,就是一团连自己也不晓得要如何折腾的激情。
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女文青?因为这种非理性是对强大的现实不服从,是艺术。
艺术是最奢侈的。
想起某个女子走路的样子,像一只色彩斑斓的猫,又急又快,
让人就想摆脱自己的肉体,以便跟上她的轻盈。
你说我还能怎样爱你呢。
当我的世界变得越来越孤独。我是多么渴望《日瓦戈医生》里的那个结尾。
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我看见了一个酷似你的人影,便追上去,突然心脏病发倒毙街头,
至死也不知道那个女人究竟是不是你。
亲爱的,我不认为自己是日瓦戈医生,也不以为自己是帕斯捷尔纳克,
我只是这样想念着你。
世界在变,而我始终如一。
花开总让少年哭,弄湿春天几多处,柔情原本稀罕物。
我喜欢看你这时候夸张的表情,就像一场大火在你体内焚起,你的身体要化成琉璃。
你是我最好的光阴,你是微凉的晨曦,
你是只属于我的珍禽异兽,你是南方天空黄昏时的雨水。
时间在轻喊着你的名字。
在你的头顶。云层是一张恍若隔世的唱片。我翻来覆去地听。
把我抓住,夹入书本。
我是你的标本,只属于你一个人的丑陋,你唇间呼出的气息,温暖着我的内脏。
犹如被目光惊起的蚊蠓,
我将围绕你的笑靥翩翩起舞,用我所能拥有的寒暑。
人,是一种难以捉摸的狂喜,一团无用的迟早要被消耗掉的激情。

- 摘自《旅人书》。
世事从不予人千分顺意,贫穷从不予温柔一丝名分。
一切都结束了,你也都会习惯结束。
接受吧,接受你在他心中的名次,即使擦肩而过,即使白头偕老。
喜欢是可以找出很多理由的。
英俊,漂亮,富有,大方,幽默,有上进心,自信,温柔,笑起来好看,烧菜很好吃。
但是爱却真的很难总结,和完美毫无关系,
就是一个你压根找不到优点的人,在你的心里迷了路,自说自话地停在了最柔软的那个地方,
抬头看你一眼,你就忘了生活教会你的所有原则。
我才看了一小部分就被穿了好几下了,这是自虐的节奏。 (东谨)
放心,我被戳了这么多年都没挂~~吼吼~~
有时我退出茶,不饮自身的荫凉
不去谈论不为人知的事情
人生大敌只有时间,哪有永远清澈的眼,哪有不改的初心。
青春好比大额存款,当然可以挥霍,乱来不靠谱都有底气,
中年之后则是薄薄工资条,自然俭省着用在值得的人和事身上,反而能单纯起来。
和这大敌作战必败,求的无非是别不甘心,别吃相太难看。
最幸福的事情就是睁开眼看表发现还能睡几个小时,
以为没钱的时候从衣服口袋里翻出了一些零钱,
路过喜欢的小吃摊发现还剩下自己喜欢的东西,
以为自己考砸的试卷却刚刚好卡在及格线,
暗恋你好久发现你也喜欢我,最后我们俩出现在同一张登记照里。
回忆是漂泊在时间中会褪色的物体。
先忘记温度,于是不再感动。再忘记色彩,世界只有黑白。
最后连你都会忘记,只剩下一个孤独的自己。
用心底的文字记录情绪,用手边的影像填充生命,
才能在很久之后,依然记得我曾遇见过怎样一个你。
无论最后人生是否重合,能遇见,就不算错过。
你来时漫山浓妆,你走后时间不老。
真爱不是金子,反而是一堆虚情假意镀金首饰里的一粒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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