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呲牙】 滴血人头,碎脸男尸,鬼案谁破?

  申阳市,比天间市更北也更冷,那里的风冷的像仇人的眼睛,能一直吹到人的心里。
  还没正式入冬,这里已经给了暖气,屋内的温暖如春跟屋外的冰寒刺骨形成极大反差,人们就像温室大棚里的蔬菜被隔离在温度计的两端。
  下午三点十分众人被接到申阳市东桥区公安局接待室内,局长老陈早给他们准备好想要的材料。
  翻出了刘健夫妇的户口迁移记录,记录上显示两人是在1979年调离申阳市师范大学的,调离原因一栏写的是工作调动。
  周卡让老陈帮忙查一下在刘健夫妇调离之前有没有什么凶杀案,包括侦破和没侦破的,尤其是有奇怪特征的案件。
  老陈让办公室的民警小张负责查找1979年及之前一两年的凶案记录。小张在电脑前忙碌着,
  老陈陪着张强和孙波说话。张强和老陈曾在公安系统的交流会上有过几面之缘,此次找老陈帮忙,那是再简单不过,老陈是典型的热心肠,一副雷厉风行的性格。
  老陈早就设好了晚宴,为张强和孙波包括三位非公安系统的年轻人洗尘接风。张强和孙波满口答应,办案归办案,饭总是要吃的,更不影响老朋友见面叙旧。
  来时路上孙波听张强说过老陈是个性情中人,典型北方人的性格,实在豪爽棱角分明,凭借强硬的性格和果敢狠辣的作风,在当年是申阳市公安系统里叱咤风云的人物。
  他为公安系统奉献了自己全部的青春和热血,今年已经50岁,但是精神头依旧饱满,双眼炯炯,后背笔直,跟那些缺乏激情和干劲的年轻人比起来,反倒是老陈更有年轻人的骨气和血性。
  老陈接了个电话,然后对张强说:老弟,今晚咱一定好好喝喝,上次咱俩根本没喝尽兴,我知道你酒量深不可测,今天老哥我可要探探你的底!
  张强比老陈小几岁,私下里他管老陈叫大哥。他哈哈一笑,谦虚道:我可不敢跟你较量,咱俩不是一个档次的,你那肚子简直就是个大号酒篓子,装个几斤白的还能饶两件啤的,我可比不了。
  老陈知道张强那是谦虚,他最擅长的就是深藏不露,每次都是神秘莫测的低调着,然后再后发制人。所以他嘴一撇说:上次你放倒老刘他们几个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今天咱吃狗肉火锅,给你们好好补一补,冬天来了,正是进补的好时候。
  桑榆听说吃狗肉不禁吐了吐舌头,孙波看在眼里笑道:别担心可不全是狗肉,还有其他的。
  桑榆问:比如?
  田铁在一旁懒懒的说:比如蛇肉、猫肉……
  桑榆朝他白了一眼,嘀咕道:变态!
  孙波见周卡从民警小张的电脑屏幕前抬起头来,眉头紧锁,问道:怎么样?周卡,查到什么了么?
  周卡摇摇头说:不对呀,这不合理,难道是我的推断有错误?
  孙波说:别急,查案没那么简单,再小的案件也省不了心,再大的案件也要一步步细细的来。
  周卡点头说:我们现在去刘健老家!
  孙波看看张强和老陈,老陈惊讶道:咋了?不吃饭了?这都快五点了,吃完饭好办事,明天一早我亲自开车送你们去。
  周卡坚定的说:事不宜迟,否则就算找到地方也找不到人了。
  张强忙说:老陈,这案子上边限期了,而且情况复杂,必须马不停蹄,咱喝酒的机会还多呢。
  老陈拍拍周卡的肩膀对张强说:看人家私家侦探都比咱专业,好,我喜欢!走,我亲自带你们去!刘健的母亲家在市郊,我已经查好了路线。
  没想到老陈早就准备好了该准备的一切,这个老公安外表粗犷,络腮胡子、宽脸粗眉,但内心是相当缜密。
  申阳市地广人稀,虽然目的地是申阳市的西郊区,但是汽车却开了一个多小时,北方的冬天天黑的相当早,六点多钟,天已经完全被黑暗笼罩。
  汽车钻进一片陈旧的城区后,并没有犹豫,七拐八拐的竟然顺利停到了一户门前。
  众人都佩服老陈的技术,尤其是桑榆这个一直在路盲的巅峰水平屹立不倒的女孩来说,他简直对老陈佩服的五体投地。
  没有任何导航,沿途也没认路,并且从来没来过这条街,仅凭一张市区图,一张郊区图看两眼就能准确无误的开到别人家门口那非得几十年的办案走访的经验不可。
  老陈将七人座的警车开到胡同口停下,因为胡同实在太窄小,怕影响其他车辆通行,同时他有个原则,走访时候尽量不把车停在人家门口,因为在一般人的印象里,被开警车的人拜访过的,一般不会有啥好人好事,很多人感觉很晦气。
  敲了半天门,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打开院门,见到警察难免脸现疑色,问明来意后,中年妇女客气的将众人请入厅里坐下,那女人叫刘英,是刘健教授的妹妹。
  刘英将一位颤巍巍的老人从卧室搀扶出来,老人已过八十高龄,身体干瘦的就像一根柴禾,岁月附在这根柴禾上,将凄凉和沧桑浓墨重彩。
  一提起刘健教授的死,老人不禁老泪纵横,浑浊的眼球流出来的依旧是晶莹的泪滴,早年丧夫,老来丧子,现在的她只能无声的哭泣。她辛辛苦苦一个人将孩子们拉扯长大,她默默吞下一切苦涩,带着孩子小心翼翼的穿越那些艰难的岁月,如今年华老去,她孤独的守着她的家,虽然这个家已经分崩离析。
  刘英边哭边数落着刘健的忘恩负义,刘家兄弟四人,刘健排行第三,父亲刘宝生前曾在当地的钢铁厂上班,因一次事故丢了性命。从此家庭的重担都落在母亲身上,母亲和父亲同一个工厂,做的是库房的工作,一个人养活四个孩子本已困难,但是她仍然坚持让最聪明的三儿子刘健把学业完成。
  刘健的大哥当年下乡被分配到极北的一处浩瀚的森林农场,后娶了当地一名猎户的女儿,扎根在那黑山白水之间,忙时伐树,闲事打猎,树伐光了,也没了动物可猎,白山黑水已经被残害的模糊不清,水变黑,山变灰。
  黑山白水只剩下了回忆和倔强的自欺欺人的幻想。老大就和猎户的女儿进城卖菜,在当地县城的一个菜市场里两人忘记了鹿怎么猎,野猪怎么捕,遇到熊瞎子和老虎该怎么办,但是菜市场的工作并不比打猎轻松,他们要记的有很多,每一样蔬菜的价格已经让他们焦头烂额,更难为人的是还要将这些价格乘以蔬菜的重量。
  两人直到有了计算器才算长松了口气,他们认为计算器是极其高端的东西,科技含量高得离谱,他们认为没有计算器原子弹都不能发射,其实他们想的也不无道理。
  也许是因为他们实在太忙,老大回家探望母亲的次数极其有限,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后来刘健大学毕业后她干脆连生活费都不给母亲寄,就当这个世界上他从来不是一位母亲生出来的。
  老二一直以来的愿望是当个肥胖的厨子,整天徜徉在猪里脊和牛上脑之间,依偎在山东大葱和四川辣椒旁侧,他要用脂肪来充实自己的肚子,让自己脑满肠肥的屹立在厨房的炒锅面前对切墩的呼五喝六。
  他坚定不移的在心里供奉着自己的理想,并最终一丝不苟的完成了它!他成功了!
  从技校毕业后他一直光荣的在一家国营饭店做主厨,后来国营的无论什么都黄了,包括他所在的饭店,于是他自己开了个小饭馆,生意还算不错,但天有不测风云,他用地沟油炒菜的秘方被卫生监督无情的挖掘出来,他的饭店黄了,现在在附近的一条街上开了个更小的饭店,早晨卖早点,中午炒饼炒面,晚上烧烤。
  他早就没了大厨师的意气风发,唯一能让人联想他昔日辉煌的是他标志性的肚子,那肚子起来后就没瘦下去过。
  空闲的时候他会把烟吹向眼前的一片迷茫,回想自己一生的戎马,他常常想,我还能再一次辉煌么?比他还胖的老婆一声怒吼:你他妈别幻想了,炒饼两份带走!
  老三,也就是刘健最聪明,从小就表现出惊人的智商,他是个乖巧的孩子,生活的艰辛让他明白自己的出路在何方。
  他顺利的求学路平坦的出奇,考上大学是让母亲最欣慰的事情,申阳市师范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下来那一天,母亲把他拉到父亲的的遗像前,声泪俱下的诉说着这些年的苦,她是个要强的女人,只有在育子有成的那一刻,她才终于忍不住把二十年来的委屈哭了出来,她决堤一样的苦楚让刘健痛彻心扉,他发誓要让母亲过上最幸福的生活。
  母亲咬牙要将刘健供到大学毕业,老大和老二每人每月都要上缴一定的钱供刘健上大学,刘健不负众望毕业后留校任教,凭着钻研和努力不单取得了工作和学术上的长足进步,还娶到了副校长的漂亮女儿,他的工作顺风顺水,前途光明的刺眼。
  那时候老大已经在菜市场艰难的算着帐,老二的饭馆刚开张,妹妹无心学业后在商场做了服务员,刘健慷慨的拿出自己不算太高的薪水全部上缴母亲,支持家用。
  一时间家庭成员包括左邻右舍齐夸刘健是当之无愧的孝子,是刘家的骄傲,他的职业虽然赚钱不是很多,但是人们都认为那也比卖菜的老大和厨子老二要体面的多。
  刘母幸福的眼泪还没来得及冷却,过了两年,刘健就突然提出要离开申阳市,去外地工作,说是组织的调动,刘母对儿子的事业从来都是支持的。
  她好不容易将刘健供到大学毕业,又无怨无悔的送走。她总是坚定的认为儿子的根在这里,他的母亲在这里,他不会忘本,只要他心里有数就好。
  儿子走了,带走了母亲的心,儿子不回家,不打电话回家,不写信回家,母亲的心在远方碎了……
  刘健跟她的儿媳王薇在新环境安顿好后仅仅回来过一次,留下了一点钱,但是从此就再也没回来看望过她。
  厨子老二曾作为家庭代表探望远在天间市的刘健,但是刘健告诉他们的工作地点竟然是假的!无奈的老二只得拖着肥肥的身躯挤上货车,沮丧的无功而返。
  刘家三儿子,曾被称为人中龙凤的大孝子刘健从此杳无音讯。
  刘母曾联系王薇的家人,得到的答案显示,王薇也很少跟家里联系。刘健和王薇就像两只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音讯全无,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连根拔起,漂泊异乡。
  一个人可以做到绝情的消失,必定有他绝情的理由。
  刘英在讲述他这个三哥的过程中嘴里充斥着咒骂,她不理解能将全家带出贫穷的三哥为啥突然要甩掉这个包袱。黑黝黝的小屋灯光混黄,屋外冷风凄厉,屋内是一声声的咒骂和一声声的哭泣。
  老陈临走硬是给刘母塞了五百块钱,刘母的遭遇让这个铁铮铮的汉子心情极差,他上车后第一句话竟是:我觉得刘健被杀,那是老天有眼,罪有应得!
  天性开朗的桑榆对刘健夫妇的所作所为简直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程度,被残忍杀害的刘健夫妇一下子从被同情者陡然变成了让人出了口恶气的悲哀角色。
  这次走访,对于破案线索一无所获,但是却收获了冰冷的世态炎凉,大家更是唏嘘不已。
  孙波问一直沉思的周卡:老周,下一步怎么做?今天看来没啥收获。
  周卡说:怎么没收获?
  孙波问:什么收获?
  “刚才刘英不是提到过她们的老家么?”周卡平静的说,“我们现在去他老家!”
  老陈的车一哆嗦,众人都愣了,连桑榆都愣了,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周卡这是工作不要命啊。
  田铁对孙波喃喃道:老孙,这次的奖金很多么?
  孙波笑笑说:奖金的事还没申请呢。
  张强咳嗽了声说:周老弟,你真的要去?
  周卡淡淡的说:我仿佛看见凶手已经在某地准备消失呢。
  老陈二话没说掏出手机给局里值班的民警拨了个电话:给我查下从西郊到八面山村走哪条路方便。
  桑榆默默拿出手机说:叔啊,我手机里有导航。
  老陈拐了几个弯,车停在一个小卖部前,他进去拎了一件矿泉水和一大袋子面包榨菜火腿肠咸鸭蛋回来,说:今晚的狗肉盛宴改面包榨菜了啊,等破了案咱吃大餐!
  车出了西郊,一路向北,天空竟然开始飘下雪渣渣,众人默默的啃着面包咸菜,往肚子里灌着冰冷的矿泉水,竟然有种说不出的沧桑的味道。
  车载收音机里报道:申阳市,今天晚间到明天白天,阴有小雪,北部地区有大雪。
  雪花漫卷,车窗外一片黑暗,时不时有呼啸的大货车被甩在身后,八面山村有什么,谁也不知道,但是谁也没出声询问,周卡心里的判断也没有太大把握。
  雪越下越大,雪花在车前炫耀着舞姿,天地间只剩下这白色的舞者。
  八面山村距离西郊城区不远,开了十几分钟后车拐上一条无名小路,最后在破败的窄窄的柏油路上颠簸了十几分钟,到达了刘健父亲的老家八面山村。
  此时已经夜里十点,车子在村里转悠了一圈,停在一个仍亮着灯的人家门前,老陈把车熄火关灯,然后下车去敲那家的院门。
  张强和孙波下车跟在老陈身后,他们怕出现什么特殊情况。不一会院门打开,一团哈气从里面喷出来,一个小个子出现在门口,借着地上雪的反光,他好不容易看清了三人身上穿的警服:哎呀,我操!
  老陈砰的一把抓住要跑的小个子的衣服领子,那人哀求道:警察叔叔,下这大雪你们还来抓赌!真有你们的!我们村偏僻,十几年没来过抓赌的了!
  只听见屋内传出呼喝声,接着是后门打开的的哐当声,瞬间屋里恢复了平静,赌徒们变成了亡命之徒从后门逃窜了。
  小个子恨恨的说:算我倒霉,你们说咋办就咋办。刚赢点钱,还不够罚的呢。
  老陈厉声说:没人管你这些,带我去找村长!
  村长从暖和的被窝里爬出来,穿上衣服,热情的将众人让到堂屋,村长姓王,五十多岁年纪,他忙着给众人让烟,她老伴给众人倒热水。大冷的天喝一杯热水,几人总算感觉到一点生活的热度。
  老王指着小个子男人说:你们几个小兔崽子看回头我怎么削你们!打工赚点钱多不容易,赌输了一年小工儿白干了!
  老陈说:王村长,今天我不是抓赌来的。我想问问刘宝是不是你们村的?
  村长老王抽了口自卷的烟叶思索了下道:我们村确实有个叫刘宝的,他早年间参军,后来被分到城里的钢铁厂上班,一家都住在城里,很少回来,后来听说出事故死了。
  老陈看看周卡,周卡问:大叔,他有个儿子叫刘健,三十年前是不是回来过一趟?
  “三十年前?”老王陷入遥远的回忆,烟雾从他嘴里喷出,他仿佛陷在回忆里不能自拔。
  他老伴不耐烦老王的破记性,说:不就是他家的那个有出息的儿子么,上了大学,还在大学里当了老师,挺有本事的,你忘了?
  老王一拍大腿说:哦,对对,是有这么个人,据说当了大学老师,可风光着呢。但是他回没回来过,我还真忘了,三十年前啊,我还没当村长哩,连媳妇都没娶呢,嘿嘿。
  她老伴对老陈说:你们要问就去找老书记,他肯定知道。
  王村长带领众人去找老书记,小个子本来是出来开门的,穿的不多,冻得直打哆嗦,嘴里呼出来的热气都少。
  老书记已经七十多岁,但记忆力很好,他回忆起三十年前,刘健确实回来过一趟,也是唯一的一趟,说是给他的爷爷上坟,顺便把他父亲的骨灰拿回来葬到祖坟里,这里的人讲究落叶归根,讲究祖先庇护,所以经常有客死他乡的人被家里人运回老家埋进祖坟里。
  周卡让老书记带着去刘家的祖坟瞧瞧,虽然老书记和王村长包括小个子对几位公安民警的目的不是很懂,但是人家大半夜冒雪而来一定有很重要的原因。
  周卡在老陈耳边嘀咕了几句,老陈对小个子说:把刚才赌博的人叫两个来,带上铁锹和镐把子跟我们上山,你们聚众赌博的事我就不追究了。
  小个子受了惊吓,不可思议的问:警察叔叔,你们这是要刨坟呐?
  “对,刨坟!”
  祝大家新年快乐!
  我们春节后见!
  小个子受了惊吓,不可思议的问:警察叔叔,你们这是要刨坟呐?
  “对,刨坟!”
  虽然刨坟是件大逆不道的事情,刨人家祖坟更是缺德带冒烟的无耻行径,但既然市公安局的领导认为有必要,那就一定有必要,不管多不可思议的事情总有他合理的存在环境。
  雪夜上山,有种古老的粗犷和慷慨悲情的感觉,可能众人都想到了林冲夜奔的故事。可是那是男人们的故事,对于桑榆这个南方小镇出来的女孩子,这可苦了她,冷雪、寒风、午夜、荒山、坟冢,这些词汇对于她来说从来没经历过,何况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突然立体的呈现在她眼前?
  老王村长和老书记站在刘家一座破败的差不多已经变成一块平地的祖坟前,老书记说那就是刘宝的坟,这个坟还是当年他找人帮刘健挖的。
  老书记虽然已经七十多了,但是他坚持和众人一起上山,老书记的手电筒是现场唯一的光源。几人纷纷拿出手机打开闪光灯充当光源。
  坟已经被岁月削平,上面的荒草连成一片在风雪中挣扎着,坟前立着一块石碑,周卡仔细看了看石碑,蹲下身用手反复摸索,他在石碑背面摸到一个奇怪的符号。
  村长老王迷惑的眼睛望着周卡的奇怪举止,老书记脸上的每一条皱纹都藏着大惑不解,周卡朝老陈点点头,老陈坚定的手一挥:开挖!
  老书记皱纹里的疑惑顿消,骂了句:你们几个兔崽子动作快点!
  老书记在村里当了这么多年的领导,任谁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别看已经七十多岁,村里的毛头小伙子们都怕他,而当年他们的父亲也怕他。老书记的威严是建立在为人民做主的基础上的,所以人们都怕他!那个怕就是“敬”。
  老陈看了眼地上的两把铁锹一把镐把子,扭头望向周卡,眼睛里有些许自信不足,凭他多年的办案经验和线索追踪的本事他没一点自信这座几乎变成平地的刘家祖坟里会有什么破案线索。
  手电筒和手机的光在午夜树林的纷飞雪花中显得格外诡异,可以看见雪渣在光影里肆意席卷,做出最妖异的翻滚,铁锹和镐把在硬硬的土地上发出交替的沉闷的节奏,风吹过光秃的树枝发出的怪声混合着阵阵粗重的喘息,就像受伤的野兽呜咽在天寒地冻之间。
  渐渐地小个子和另外两人浑身开始蒸腾起热气,一个小时候,竟然刨出了人的骸骨,本该是装着刘宝骨灰的小棺材并没有出现,反倒出现了人的骸骨,继续小心的挖掘,发现骸骨竟然有两具,一具横躺一具侧卧,骸骨上披着残破的织物!
  那些早已褪去了颜色的织物碎片盖在尸骸的森森白骨之上,就像捉襟见肘的理由再也无法掩盖刺眼的真相。
  午夜飞雪荒山野冢尸骸横陈!那是怎样的一番景象?
  尸骸的主人是谁?他生前在哪儿?死后怎么在在这儿?
  这座坟墓是刘健本着落叶归根的传统将父亲的骨灰葬埋葬的地方,怎么坟墓里会有两具骸骨?
  小个子惊恐的望着渐渐浮现原型的尸骸问老书记:爷,还挖么?
  老书记看看老陈用商量的语气问:陈局长,您看?
  老陈一摆手说:不用挖了!
  三个年轻人如蒙大赦一般拼命逃出深坑,地下和地上的感觉真的不一样,尤其是脚下踩着死尸腿骨的时候。
  众人都看向周卡,众人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但是他们心里清楚,这应该和周卡预料的一致。
  果然周卡脸上有一种不出所料的表情,他一边嘴角微微翘起,透着冷冷的讥笑,那意思分明是:跟我玩,你还嫩点。
  老陈打电话给西郊区公安局,命令立刻出动警力,两具尸骸在天蒙蒙亮后被运往申阳市公安局接受检验。
  这对骸骨终于重见了天日,在无边无际的漫漫黑暗中,它们是否每天都在冰冷黑暗中祈祷这一天的到来?
  他们的魂魄在午夜徘徊,寻找害命的凶手,他们没有方向,却永远也逃不出那片张牙舞爪的树林。
  根据简单的鉴定,死者为一男一女,死于至少二十年前,死时年龄大约在30-40岁左右,男子身高176cm,女子身高165cm,死因不详,需要进一步鉴定。
  另外在两名死者的手指上分别发现一只钻石戒指,那个年代,能拥有钻石戒指的人,极少极少,由此推断死者的身份非富即贵,从这对钻石戒指上判断,死者应是一对夫妇。
  裹在他们身上的并非衣服,而是两条毛毯,毛毯制作非常精致,几十年过去,依旧能寻到些完整的碎片。
  死者无疑是刘健埋进坟墓里面的!他以落叶归根为名,请求老书记帮他在祖坟的树林里挖了个坟墓,然后偷偷的在夜里将两具尸体埋葬。
  他们是谁?来自哪里?他们是谁的孩子?他们从什么地方最终躺进了八面山村的坟墓?
  周卡示意追查二十年前,也就是刘健夫妇调往天间市前,申阳市的人口失踪情况,重点查找那些有深厚背景的家庭。为了尽快寻到死者亲属,公安部门在报纸和网络上同时发布了消息。
  两天后一位老师敲开了老陈办公室的大门,那是申阳市师范大学的一位福校长,校长姓李,50来岁,他回忆这对戒指的拥有者是他当年的大学老师。
  他的老师叫彭正,据说有过留学经历,在他所在的师范大学中文系做教授,他的妻子叫齐缘,也很厉害在学校历史系做教授。
  那个时候正是80年代初,钻石戒指在中国还没有兴起,中国的首饰一般还是在黄金、白银还有玉石之间徘徊,钻石戒指抢占玉石市场只是十几年前的事情。
  因为钻石戒指非常少见,所以李校长当年对他的老师和老师的夫人印象很是深刻,除了他们留学的背景和手上罕见的钻石戒指外,最主要的是他的老师和师母的突出的外形,虽然当时两人已近四十岁,但男的潇洒倜傥,女的温婉漂亮,可以想见两人年轻时候该是怎样的青春动人,这么雍容华贵的一对璧人定是要羡煞旁人。那时候的申阳市师范大学的师生间流传的都是彭正和齐缘的佳话,不论男生女生都把自己未来的意中人牢牢锁定在以他们为目标的标准上。
  而也正是因为他刚刚成为彭正的研究生,彭正和妻子就突然不知所踪,所以他对彭正和齐缘两位教授的事情非常关注,记忆犹新,也因此李校长对他的老师的失踪一直耿耿于怀,深为两位老师的失踪感到惋惜。
  李校长见到这两枚钻戒后,一口认定,那就是他老师当年手上的戒指!他曾无数次注视老师手上的钻戒,幻想爱情,幻想等自己功成名就那一天也要把一枚钻戒戴在妻子手上。
  而那张毛毯的碎片,李校长竟也还记得,他曾到彭正教授的家里造访,客厅地上铺的就是这种毛毯,连花纹他都还记得。
  线索陡然出现,众人都望向周卡,老陈没等周卡吩咐,立刻打电话给下属要求立刻调取彭正和他妻子齐缘的背景资料。
  半天时间不到,得到了两位教授为数不多的资料。彭正和妻子齐缘当年公派留学,但是派往第三世界国家,后辗转到了法国,毕业后回到中国南方的光州市工作,在那边的师范大学工作没两年即申请调到北方的申阳市。
  众人都看向周卡,田铁问:不会现在去光州市吧?
  周卡说:你没猜错。
  老陈拉着众人奔赴机场,一再强调等案子破了,一定要来申阳市吃狗肉火锅。众人答应着跟老陈告别,只有桑榆暗暗决定绝对不会回来。
  飞往光州市的飞机在凛冽而干燥的空气中起飞,四个小时不到降落在了温暖入春的南国。下了飞机,一股温暖湿润的气息冲进口鼻,不论是身上的皮肤还是整个人都仿佛融化在温润潮湿的空气中,毛孔仿佛从冬眠中醒转,尽情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众人深深吸了口暖湿的空气,满眼的绿色,活力显现的如此明显,几人不禁感叹世界之大,气候之神奇,飞机一路飞来,仿佛穿越了两个世界。
  众人没一点耽搁,在光州市当地公安部门的安排下,迎接他们的车辆直接把他们拉到光州市师范大学。该校的校长接待了众人,校长姓黄,已经六十多岁。
  好不容易在档案馆调取出彭正和齐缘的资料,资料显示两人从国外留学回来后曾在这所大学教授英文课程。
  黄校长说,那也是光州市师范大学专门为彭正和齐缘两位留学生开办的英文课程,学校很重视新的外语课程,两位老师教的自是尽心尽力,但是不知何故,没多久他们两个就申请调往北方的申阳市的师范大学,当时学校曾以各种借口挽留,但是他们质疑要走,学校也没办法,强行留住的话,学校担心两人深厚的家庭背景会给学校带来麻烦,所以不得不忍痛割爱。
  黄校长透露彭正和齐缘的家庭背景深不可测,不然在两人留学时正逢动乱年代,那时出国可是非常困难的。
  众人奇怪,为什么两人在这里教授英语,调到申阳市后却转而教授文学和历史。
  周卡跟黄校长打听彭正在光州市的家庭住址,因为已经过去了三十余年,虽然两人当年的背景深厚,但此时已经不复当初的辉煌,,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彭正的同龄人及后一代大多已经从商。
  幸好他的家事曾经显赫,找到他们的家人没有费太多事情,彭正一位叔叔的后人给大家展示了彭家的家谱,他指着长长的家谱上的彭正和齐缘的名字说:他们两个去了申阳市后再无音讯,因此这一支就此断了。
  望着彭家家谱上密密麻麻的名字,众人都感觉家族的信仰和力量是那么的强大,家族是过去社会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凝聚力和信仰的象征,有了家族的概念,才会让一些信仰经久不衰,可惜后来家族的概念被毁掉,再没有它们以前的概念存在。
  周卡让彭家后人带他们去彭家的祖坟看看,那是在光州市东部的一座山上,山清水秀,绿草如茵,跟刘健家的祖坟比起来,这里就是天堂。
  光州市人对家族非常看重,对祖坟的选择也非常讲究,每一座坟墓都有一块大的石碑,墓碑一座接一座的往山上延伸着,周围也有其他家族的祖坟坟场,环顾四周,至少在这地方地下的人比地上的人要多得多。这多少让众人感到阵阵不安。
  申阳市的老陈工作繁忙,没跟众人一起来光州市,其实这案子并非老陈负责,老陈只是觉得这案件很有意思,多年的刑侦工作让他对每一件棘手的案件有着浓厚的兴趣和天生的责任感。
  到了光州市后,光州市公安局刑侦大队的冯队长,负责陪同协助案件的侦破工作,在他的带领下,工作的进展不会遇到太大阻碍。
  众人在彭家后人的指引下找到了彭正父母合葬的坟墓,周卡照例在墓前的石碑上仔细的观察摸索了一番,但是没有收获,接着他又在彭正几个直系亲属的墓碑上反复摸索,显然并没任何收获。
  他冥思了一会,扭头对冯队说:可能我们的方向错了,我们现在去彭正的妻子齐缘家的墓地看看。
  齐缘家的墓地在附近的另一处山上,通过公安局户籍科,辗转找到了齐缘的亲属,一个自称是齐缘堂侄的中年男人带着他们到了齐家的墓地,周卡先查看了下齐缘父母坟墓前的石碑,但是没有任何发现。
  他往旁边一处坟墓走去,石碑上刻着的墓主名字叫齐钢,经齐缘堂侄介绍齐钢是齐缘的亲哥哥,二十五岁的时候在一次意外中死去。
  周卡在齐钢的墓碑前蹲下身,伸手到墓碑背面摸了摸,然后,他笑了。
  墓碑背后刻着一个奇怪的符号,跟申阳市八面山村刘健父亲坟前墓碑背面的图案一模一样。
  一张圆形的网,网上两条鱼首尾相连,一条吞着另一条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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