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四旧那会,有人砍了村庙的老树,打了三口半棺材

  “这大半夜的家里能来什么客人?”爷爷郁闷的问了一下何真人道。
  “就是刚才救了我一命的人,你去吧,他既然来了就是有事儿做。”何真人说道。
  爷爷一下就反应了过来,刚才救了他一命的人,那不就是李家三鬼吗?他去自己家里干啥?难道是要给自己治这个嘴歪眼斜?爷爷赶紧跑回了家,见鬼现在对于他来说,那就是粗茶淡饭倒没什么害怕的,最主要的是自己这嘴巴也该好了不是?
  等爷爷回到家,在家门口的位置就看到了那个一身黑袍的人,看身形应该是李国忠无疑,这是爷爷第几次见他都记清楚请了,只感觉这次见面心里非常平静,倒像是见一个自己的邻居一样。
  “国忠,你来了?”爷爷甚至还主动的打了个招呼。
  李国忠对他点了点头,道:“这是答应你的东西,还有,国峰的事儿替我谢谢乡亲们。”
  “你说哪里话?只要你们爷仨好好的,咱还是乡里乡亲的,说谢多见外不是?”爷爷接过了那个东西,从手感上来就他就知道那是什么,正是残余的那半截玉佩。得到了这半截玉佩爷爷很高兴,倒不是因为这玉佩值钱,只是纯粹的得到了一个完整的东西而高兴。
  “不过你还别说谢,刚何真人的那事儿多亏了你们爷仨,咱们这也算是扯平了,你也知道马老偏那个人吧,也不是什么坏人,惹上这个麻烦也真的是冤枉,那黄皮子既然是你们的朋友,能多一事就不如少一事儿,好好跟他们说道说道,这事儿算了就行了。”爷爷继续说道。
  李国忠摆了摆手道:“我今天来找你除了应对当时对你的诺言之外,也主要是因为马老偏的事儿来的,这黄皮子是后山修成精的东西,以前他们与我们三个交好,还是因为我老爹化蛇甚至有望化龙,现在我老爹蛇已断尾,能来往就是看了面子,黄皮子有仇必报,这件事儿,我们三个的面子并不好使,今天能让他们退,已经是我们能尽力的极限了。”
  爷爷一听,也是郁闷,纳闷儿道:“你的意思是你们跟他们说了给锁头村儿一天时间?明天的话他们来是会来?”
  李国忠点了点头。
  “早知道不断掉大胆的尾巴就好了。”爷爷说道,不过这也是他的一句话,李大胆当时的尿性来说,不断掉他的尾巴以后肯定还会有的威胁更大。
  “我来就是告诉你一个办法,关于让这些黄皮子收手的办法。”李国忠在这个时候说道。
  “国忠,你看看你,有办法倒是早说啊!你是看老哥这边不够着急?”爷爷赶忙说道。
  “何真人降妖无力,我们父子三人也与这些黄皮子并不对路子,现在只有一个人能救马老偏,这个人也在锁头村儿。”李国忠说道。
  “谁,你说啊你,啥时候学会这么说话了?”爷爷都快急死了。
  “白珍珠,你先别急着问为什么,一是他们同为妖,不同于人鬼殊途,二来,白珍珠的母亲是那棵柏树之上的巨妖生前已经强大到引来天劫的地步,我也是听那个老黄皮子精说起过,她有一个故人死于天劫,可是有一后人却被留下了,只是她不知道是白珍珠而已,如果让白珍珠去当说客,那个老黄皮子只要一说话,这事儿说不定就算了,你要庆幸现在黄皮子并不看的起我们父子三人,那天来喝酒的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不然这事儿就是锁头村儿的灭顶之灾。”李国忠说道。
  爷爷一琢磨,感觉这事儿还就只能这么办,又要感谢李国忠却被他制止,他说道:“以后还要托你多照顾秀娥和二蛋,还有更臣哥,多谢你给我们爷仨找的坟地,为弟没有别的话,以后会尽量少露面,临走前送你一句话,小心去过公主坟的黄老包括现在你引为知己的何真人。”
  李国忠说完,转身就走,逐渐消失于一片夜色之中。
  爷爷留在原地发呆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回家而是去了牛棚找到了似乎还没回神过来的何真人,他告诉了他李国忠过来以后说的办法,何真人思索了一下说道:“看来也只能这么办了。”
  “那行,咱们现在就去找白珍珠说说这事儿?毕竟我们也不能替人家做主,不过珍珠这个姑娘人也好,应该不会见死不救。”爷爷说道。
  何真人点了点头,他今晚的心情似乎不太好,在去白珍珠家的路上,他忽然对爷爷说道:“更臣,从李家三鬼到现在的黄皮子,锁头村儿最近的怪事儿似乎多了点。”
  “这个确实,似乎那颗柏树被砍了以后村里就一直没太平过,何神仙你说,这一切会不会是那个柏树上的仙家搞的鬼?这天天都有地方死人,也有地方有人冤死,有的可比李家父子冤枉的多了,可为什么就他们三个成了这么厉害的厉鬼?”爷爷也是非常的纳闷儿。
  “不会,冤有头债有主,那个仙家已经报仇三死一残,现在指不定在哪颗老树之上修行,更臣我说一句实话,以前跟师傅在无上观修行的时候,没什么大事儿,后来师傅羽化之后,就算有什么小病小灾的我也能应付,可是这最近一段时间以来,这所有的事儿都让我有一种无力感,我知道你不会因为什么事儿我都办不了而看不起我,可是修道一生,连一个村子都保护不了,我有何面目见历代祖师?”何真人说道。
  “何神仙您也别这么说,这风水先生遍地都是,可是我见过的最有本事的可是您,再说了人力有尽时,您只是修行之人,又不是活神仙,别想太多。”爷爷劝慰他道。
  何真人愣了一下,终于是叹口气没说什么,何真人现在的心态爷爷也理解,李家三鬼何真人无力对付,公主坟他的表现甚至还没有那个被逐出师门的黄老抢眼,就在今天晚上,一群黄皮子差点就要了他的命,一个道士还要三只鬼来解救,这对于人的自信心的确是种打击,可是爷爷能怎么劝?这心结还得自己结。
  他们到了白珍珠的家,白珍珠对自己被雷劈死的老娘都印象模糊,她只是一缕元神寄托在柏树枝上才勉强活下来的,听了爷爷的说法,就算宋小光有些担心也没有反对,反而全白珍珠走一趟,这是没有什么危险的事儿不是?
  所以连夜,白珍珠进了后山,爷爷跟何真人聊了一夜的天,没提最近的事儿,只是闲聊,各种胡吹,爷爷也算是缓解何真人的精神压力,他们聊到了早上,一直聊到白珍珠从后山回来。
  爷爷担心结果,马上就迎了上去,问道:“大妹子,怎么说的?”
  白珍珠对爷爷道了一个万福,看着何真人犹豫的说道:“不好说。”
  爷爷心里咯噔了一下,难道说这事儿没谈成?可是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没事儿,你说吧,哥已经做好的准备。”
  “倒不是没谈成,那个婆婆认了我做干女子,她跟我老娘以前关系很好,她说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了马老偏一次也行,不过她的子孙不能白死,她知道锁头村儿有一个何真人,说想要这事儿算了也行,要何真人亲自用她子孙的皮做成神像,由何真人行三拜九叩大礼,以后马老偏家把神像放于祖宗牌位之上日夜祭拜,她也不强人所难,只要拜够三年,这个因果也算了解了。”白珍珠吞吞吐吐的说道。
  “几只黄皮子简直欺人太甚!”何真人站起来大骂了一句,气的整个人都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何真人听了也是气愤的不行,马上就制止了白珍珠道:“珍珠,你别说了,让何神仙给几个黄皮子做神像,还要行三拜九叩大礼?!而且还要把他们的神像放在马老偏家祖宗牌位的上面,这简直是对人的侮辱!”
  说完,他赶紧去搀扶何真人,何真人一阵咳嗽下来整个人都几乎站立不稳,本身何真人的自信心就很受打击,被这个一说,估计何真人现在心里绝对是翻江倒海一样的难受。
  “何真人,您别生气,咱们就算是死,也不能做这事儿,欺人太甚,珍珠,你先回去吧。”爷爷对何真人摆了摆手。
  白珍珠走后,何真人的那口气也慢慢的顺了下来,他独自站了一会儿,脸色非常难看,对我爷爷说道:“一晚上了,更臣,你也回去吧。”
  “我不困,何神仙您别往心里去,因为一个妖精生气,值得吗?”爷爷劝慰道。
  “我说让你回去,老哥的话你也不听?”何真人瞪了我爷爷一眼。
  何真人的态度坚决,按照爷爷的理解,何真人这个人怎么说呢,虽然在表面上看起来这是一个非常随和的老头,可是他的骨子里也有很大的倔强因素,靠外人劝的话绝对是行不通,还得他自己慢慢的消化,没办法只能回家,让何真人静一静。
  可是就算回家,爷爷能睡着吗?这些条件别说是何真人,就算是自己都难以接受,可是不接受条件的话那就意味着,今天晚上那些黄皮子就会再一次的包围锁头村儿!自己能怎么办?难道去通知领导让警察来?警察手里有枪,用枪来打黄皮子?这个想法只是在爷爷的念头之中一闪而过就被他给否决了,因为用警察来对付妖精,这事儿怎么想都感觉别扭。
  难道去附近所有的村子都去借真的大白鹅?别说借到借不到,就算是借到了,大白鹅能有多少?能对付那漫山遍野的黄鼠狼吗?爷爷抓着头发愁的要命。
  能想的办法爷爷都想了一个遍儿,可是似乎都没用,最后爷爷去厨房把菜刀给磨了磨,既然没办法,你就只能决一死战。
  临近中午的时候,爷爷得到了一个消息,宋小光拉着一辆架子车,上面拉着自己的老娘和媳妇儿,说是去远方亲戚家串门儿去了,二娃子对爷爷说,白珍珠临走之前给爷爷留了一句话:“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爷爷听后心里很不是滋味儿,这哪里是去投奔亲戚?这宋小光又有什么远方亲戚?这是一家人在明知道锁头村儿没办法的情况下选择了逃难,他不怪白珍珠,也不怪宋小光,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宋小光和白珍珠在之前也帮过村民们那么多次了,没理由怪人家。
  不怪归不怪,这心里能好受了?爷爷让二娃子回去,也没和奶奶说什么话,他开了一瓶酒,一个人独自喝了起来,再喝了半瓶之后他一把摔了酒瓶子去找何真人,到了那里之后,何真人似乎从早上爷爷回去到现在都没有动过一步,还是在那个地方坐着。
  “何真人,白珍珠走了。”爷爷道。
  “我知道。”何真人苦笑了一下。
  “她走之前留下了一句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何真人要不算了,马老偏杀人偿命,这事儿就这么算了,我知道这么做窝囊,可是现在不这么做能有什么办法?只能他日想办法报仇,难不成让你去拼命?”爷爷说道,他这句话是肺腑之言,当时他心里绝对就是这么想的。
  何真人拍了拍我爷爷的肩膀道:“更臣,你的心意我明白,可是我的脾气你也明白,这事儿我若是不知道就算了,可是我已经知道了,就算与马老偏不沾亲带故,我修行一生,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妖孽害人?你知道的,若是那样活着,比杀了我还难受。”
  “可是我怎么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去送死?”爷爷说道。
  何真人看了一眼爷爷,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道:“好一个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怎么都是一个窝囊,那还不如我何安下认了这次,起码可以保全马老偏家人的性命,这可不也是退步?”
  “可是!”爷爷道。
  何真人摆了摆手道:“没有可是,就这么办。”
  说完,他大踏步走出了牛棚,到了马老偏家,爷爷跟上去听到何真人在给马老偏讲黄皮子开出的条件,马老偏虽然脸色不是很好看,可是犹豫了一下说道:“为了家里人,这口气忍了!”
  爷爷没说话,没看不起马老偏,还是那句话,不同的事儿,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选择,昨晚万千黄鼠狼围攻,换成别人也该吓破胆了。
  何真人叫了一下爷爷,道:“更臣,去准备家伙事儿,我何安下多年未塑神台,今日为三只黄皮子精定神格!”
  爷爷甚至看到何真人笑着的脸上有一种如同死灰一样的情绪,让一个倔强的让人敬佩的人低头,这是一件非常让人伤心的事儿,爷爷挤出一个笑脸故作轻松的道:“好叻!”
  说完他转身就跑,看似是去找铲子什么,实际上,他只是跑到没人的地方去擦掉那没忍住流出来的眼泪。
  村民们一到下午也都来问今天晚上怎么办,找的是爷爷也是何真人,毕竟昨晚的阵势实在是太过吓人,村里绝对不缺聪明人,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智慧,宋小光一下中午的出门,也有人猜出来是出去避难了,大家下午的时候,也陆续有人以走亲戚的名义拖家带口的走了,这一切,爷爷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他忽然就想到了何真人的那句话,修行一生,却无法保护脚下一个村子的人,这是何等的悲哀?人逃走的消息他都瞒着何真人,他害怕何真人的骄傲无法接受这些。
  马老偏拿出了那三个很值钱的黄鼠狼皮,没有什么比命还重要不是?爷爷和泥,村民们打下手,何真人下午开始塑像,以黄皮子的模样为原型塑像。
  一直忙到黄昏,何真人本身就有一双巧手,三个泥像终于完成,这是三只惟妙惟肖的三个黄鼠狼,甚至那贼眉鼠目的感觉都被何真人给临摹的惟妙惟肖。
  三只黄鼠狼皮都藏在了三个泥像当中,接下来,是爷爷几乎都不忍心看的环节。
  何真人要给三只黄鼠狼上香,行三拜九叩大礼,马老偏要把这三个泥像,供奉在自己祖宗牌位之上!
  何真人换上了道袍,这么丢人的场面爷爷不想让多人看到,想让来帮忙的村民们都回去,却被何真人给制止了,他苦笑道:“做了丢人事儿,天都看到了,还怕人看?”
  此时的何真人一身道袍,三个黄鼠狼的塑像也都披着床单,跟无上观以前的神像一样威风凛凛。
  何真人点香。
  从门口开始点香,然后开始跪下。叩首,再跪下,再叩首,再跪!再叩首!
  一个一身道袍的道士,对三只黄鼠狼精三拜九叩!何真人身形稳健,从头到尾一句话没说。
  等何真人插上了香,一具具的把那三个泥像搬到马老偏祖宗牌位的上面,再也忍不住的爷爷对着何真人从点香开始就没有回头过的背影跪下泪流满面的大叫道:“郭更臣,代锁头村儿二百七十四口人,跪谢何真人!”
  何真人还是没有回头,他走到了马老偏家的墙上,咬破了中指,以血为墨,以墙为纸写下了一行字:
  不肖子孙何安下,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写完血字,他折断了桃木剑扬长而去。临走前轻声念叨了一句:“不能降妖除魔,要你何用?”
  这一句话,说与剑听,说与自己听。
  何真人的情绪,感染了在场的所有人,人是万物灵长!而今日有妖把人都逼迫到这种程度!大家都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奈,没有人会觉得今日的何真人有什么可耻的地方,可是爷爷知道,何真人现在最难过的,就是自己这一关。何真人的脾气爷爷实在是太了解了。没有当众流泪吐血,那已经是极限了。
  “都没事儿了,大家都回去吧,让那些今天背井离乡的人能想办法捎信儿让他们回来就回来,这事儿在场的大家知道就行了,何真人是为了谁大家心里明白,出去别乱说,毕竟不是什么有面子的事儿。”爷爷说道。
  “队长,我们知道,你去劝劝何真人吧,我们真怕他自己气坏了身子,毕竟那么大年纪了!”爷爷道。
  爷爷点了点头跟大家告了别赶往牛棚,到了牛棚那边儿的时候,爷爷明明看到了何真人站在院子里,可是牛棚那从未关过的大门儿却关上了,此时的何真人更让爷爷心疼。
  只见在凛凛冬日。在这样的温度下,何真人脱下了一身道袍跪地,手拿浮尘正往自己身上抽,一抽一道血印子,而何真人只是自己发出一声声的闷吭。
  “何真人,我求您了别这样行吗?大家都理解您也不怪您!”爷爷大叫道。
  “更臣回去,我在列祖列宗面前请罪!”何真人叫道。
  “你打开门,打开门啊,不然我哪里敢回去?”爷爷叫道。
  “你若还认我这个兄长,就现在回去。”何真人说了一句继续往身上抽浮尘。爷爷没办法,只能回去,爷爷就算心里万般焦急,也是没有办法,何真人现在已经陷入了自己的心魔当中。
  救人者却不能自救于心,这是不是最大的悲哀?
  爷爷回到家,依旧是对何真人那边的情况放不下,跟奶奶说了之后奶奶也是掉眼泪为何真人心疼,爷爷呆坐了一会儿,拍了一下桌子道:“不行!何真人这样会自己把自己冻死,不冻死也被他自己给打死!”
  爷爷几乎是疯狂的跑向大队部,滥用职权再一次的敲响了集结号,村民们近的到了远的还没到,爷爷都没跟他们解释,留下了几个人道:“你们让等下来的村民们去牛棚那边儿见我!一定要快,不然何真人就没命了!”
  他带着那些村民,一边走一边说今天发生的事儿,知道的就知道了,不知道的现在也知道了,可是爷爷不后悔,他要个整个村子知道,这个曾经被大家批斗过的牛鼻子老道为大家做了什么,牺牲了什么!
  何真人的牛棚外,陆陆续续跪下了一个个的人,到最后,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跪在何真人的牛棚外求何真人想开,外面哭声一片里面的自抽声终于停止,牛棚的门缓缓的打开,里面走出了那个似乎在这么一会儿就苍老到了八十岁的何真人,他的整个后背已经血肉模糊,爷爷赶紧脱下了衣服给何真人穿上,何真人没有拒绝,而是笑着对大家道:“乡亲们都起来吧,我有分寸,万万不会把自己打死了。”
  “从我跟我师傅学道开始,学不好就要被浮尘抽,以前我淘气不认真学经常被打,后来还是不认真,可是师傅已经老的没有力气打我了,我一直以为我所学已经非常厉害,可是最近的事儿我才知道学无止境,不管是学习知识,学习道法,学习佛法,只有没用的人才会感觉自己已经什么都会了,要是早些时候我专心跟着我师傅学道,会有今日之耻?这些鞭子,是我替我师傅抽的,是我咎由自取,我想对他老人家说一句我错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原谅这个丢进了祖宗颜面的我?不过大家放心,我很好,好的很,我给自己称过骨头掐过命,想死都难的命局,哪里能说死就死了?好了更臣,带大家回去,这个时候大家来跪我,你是想大家都被划为四旧?”何真人对爷爷说道。
  “您真没事儿?”爷爷听何真人说话,能这样说话看来应该问题还不是很大。
  “放心吧,这身子骨好的很,都是些皮外伤,自己打自己,怎么可能舍得下重手?”何真人笑道。
  爷爷没办法,何真人说的也在理,现在风声虽然没那么禁,可是上面毕竟没有说可以不打倒封建残余了不是?看何真人现在的情况也确实应该是没事儿,他把我老爹叫到跟前对他说道:“爱国,今晚你就陪着你师傅,听到了没?多跟他说说话,好好跟他学道法!这些东西,是能救人的!”
  这是爷爷在公开场合第一次说我老爹是何真人的徒弟,他不准备掖着藏着了,我老爹能是何真人的徒弟,他感觉到光荣,就是被划为四旧,也感觉光荣。
  爷爷已经一天一夜没有眨眼了,回去之后吃了一碗饭,这件事儿不管是以一个什么方式,终于是收场了,何真人的状态也不是很差他也就放松了下来。这一夜睡的也是香甜。
  第二天,我老爹带回来一个几乎让爷爷跌倒的消息,何真人走了。
  老爹背了一把二胡,手里拿着一封信,一个包裹,信封上写:赠弟更臣。
  更臣:
  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不要责备爱国,是我说让他等我走远之后再回家,他是一个听话孩子。
  更不用为我担心,你放心,这么长时间以来,你应该对我有所了解,我不是那种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然后找一颗歪脖子树就把自己挂上去吊死的人。那样死不体面。
  我的走,不是因为无颜面对江东父老,锁头村待了大半辈子,前半辈子没有下山,后半辈子山没了,才感觉山下的生活要比山上的好的多。我知道大家不会笑我,我也不因我昨日的做法感到耻辱,吾辈中人修炼只为天下苍生,技不如人既然一跪能救人,那也没什么,昨天自我鞭挞,着实是我自己钻进死胡同,我相信师傅就算天上有知,定然也不会怪罪与我。
  想了一夜,我也想明白了,男儿膝下有黄金,你肯为何小玉三跪村民,我又有什么放不开,今日离去,无他原因,只是最近之事知道自己才疏学浅道法一途只是略懂皮毛,不敢再夜郎自大,虽然年事已高,却想从头开始,上进之心不分年龄,说白了,就是外出游历求学,无上观是一座山,锁头村儿也是一座山,山外还有山,看的多了见的多了,必然会有更多的体会。你若要笑,那便就笑吧。他日兄长归来,定然一剑风云动。
  爱国是个修炼的好苗子,虽然到现在为止,我还看不透此子的命局,可是他起码是个心性善良的好苗子,我师傅和我的一些修道心得,包括无上观祖传典籍,我都留给了他,破四旧后天下无道,再无门规,锁头村儿村民若想学道,你都可挑心性善良之辈借书给他,也算是广结善缘。
  二蛋这孩子,你要好好培养,命运多舛的孩子,一有不慎就可能误入歧途。
  不要与我师兄有太多的往来,这我之前都交待过你。
  后会有期,若问我何时,可能是无上观倒沙河水干之时。
  希望那时候你还活着。
  没有东西留给你,只有一把二胡你可留作纪念。
  不说了,临走的时候却只有一个感慨:
  再不能为大家放牛了。
  兄:何安下。
  爷爷接过二胡,泪流满面。
  何真人就这么走了,只留下了一封信,爷爷问我老爹何真人走了多久,我老爹说差不多小半天了,要追的话,说不定还能追上,可是爷爷知道追已经没有意义了,何真人信上虽然一直在否认自己的出走跟最近屡屡受挫有关,可是谁都知道,这是有必然的关系的,何真人是太倔了,倔的让人心疼。
  爷爷去了牛棚里,何真人只带走了一条破棉被一个枕头,还有自己的衣服,其他的什么都没带走,爷爷保留了那个二胡,虽然自己不会拉,可是还是时不时的拿出来摩挲一下。
  这件事儿,这个故事,似乎一下子就到了一个尾声了,宋小光一家人没有回来,一直都没有,何真人做了神像以后,那些黄鼠狼也遵守承诺再也没有来过,包括李大胆爷仨,也再也没有出现过。
  锁头村儿迎来了这段时间以来非常难得的平静,接下来很快,就要过年了,没有了何真人,这个年过的很不好,起码爷爷感觉以前跟何真人不熟的时候也都每天开心的,认识了何真人之后再到何真人离去,这一下子似乎他感觉身边没有一个可以说话的人了。
  有了何真人怪事连连。何真人都治不住。
  没有了何真人反而是非常的平静,这无疑是非常讽刺的事儿,可是这段时间的经历,无疑成了锁头村儿人茶余饭后最大的谈资,这几乎可以变成一本白话版的聊斋。
  何安下这个名字在锁头村儿意义非凡,你拉一个人骂他没事儿,但是别骂何真人,别说何安下是一个神棍,不然锁头村儿的人会跟你拼命,是绝对的玩命。
  这个年,很平静的过完了,年后,王建发来了村子,知道了何真人的离去也是唏嘘不已,可是还是劝爷爷说别难过了,说不定等何真人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得道成仙了呢?
  王建发来锁头村儿还有一件事儿,就是拉卓阿奴去给自己当秘书,自己原来的那个秘书家里有事儿就辞职了,他一直记得这个鬼点子多的年轻人,想让这个知青步入仕途,由平头老百姓到官老爷,大家都羡慕卓阿奴的运气好,可是出人意料的是卓阿奴拒绝了王建发的邀请,他愿意留在锁头村儿。
  王建发看卓阿奴的确是态度坚决,只能惋惜的离开。之前爷爷看卓阿奴这个年轻人不简单,可是现在也没什么了,不遇到到事儿一个人的本事是显示不出来的,偏偏何真人走后锁头村儿还是一片青天。
  这个故事到这里,似乎就要结束了,可是没有,接下来的事儿,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因为谁?还是因为卓阿奴,这个爷爷看不透,王建发异常欣赏的年轻人。
  爷爷以为何小玉对自己的一片痴心慢慢的就会变淡,可是何小玉偏偏的是个执着的丫头,就算知道爷爷的脾气,也知道爷爷跟奶奶的关系好,也时不时的暗示一下爷爷她可以不要名分就想做爷爷的女人什么的。
  爷爷自然是不肯,又没合适的年轻人介绍,所以还是想撮合一下卓阿奴跟何小玉,可是这俩人死活的看不对眼,要知道,以前为了撮合他俩,何真人可是让卓阿奴也搬到了秀娥家里去住的,因为这个外面还有风言风语,卓阿奴也闹过意见。
  可是这一次,爷爷再一次跟何小玉说卓阿奴这个年轻人非常不错可以嫁的时候,何小玉道:“他跟秀娥婶子好呢,人不喜欢我。”
  “别听外面人瞎说,那都是瞎传呢,卓阿奴不是那样的人。”爷爷道。
  “他们俩干那事儿,我都看见了!”何小玉叫道。
  “我说你别瞎扯行吗?”爷爷都有点火儿。何小玉这么说,毁的可是两个人的名声。
  “我要是骗你我不是人。”何小玉指天发誓道。
  爷爷瞬间就凌乱了,把何小玉拉到一边儿问道:“我跟你说实在的,别开玩笑,你真看见了?”
  “这事儿我会乱说吗?他俩年后就好上了,都睡在一起好几晚了。我都听见那羞死人的声音了。”何小玉脸红的都要滴出水来,爷爷看何小玉这也不像是开玩笑,心里那震惊就别提了。
  他妈的,这个卓阿奴有毛病?放着黄花大闺女死活不要,偏偏的去睡一个寡妇?秀娥虽然长相也不差,可是她比着何小玉还是要差点的啊。爷爷对何小玉道:“这事儿千万别跟别人说,我去查一查,这要是你瞎说的,以后我就不理你了!”
  “那这样更臣哥,他们俩再在一起睡的时候我来叫你行不?”何小玉道。
  爷爷想了一下,点头道:“成。”——直到现在为止,爷爷都还不相信,那秀娥是个什么样的人,多少年的邻居了会不知道?这卓阿奴也不可能傻到不要小女孩儿要寡妇,那是脑袋被驴踢了。
  ——过了三四天,忽然有一天晚上何小玉来到了家里叫我爷爷出去,我奶奶的脸瞬间就黑了,马上怒瞪我爷爷一眼,何小玉却在这时候恶作剧一样的对我爷爷说道:“他们在一起睡呢!”
  爷爷着急知道真相,也没跟奶奶当时解释就出了门儿,俩人这蹑手蹑脚的来到了秀娥的家里,屋子里没有点灯,爷爷静悄悄的摸到了窗台,凑着耳朵上去听,这个点儿他们俩估计何小玉已经睡下了。声音也不小,只听见那让人心跳的啪啪声,还有两个人那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爷爷的脑袋一下子就给炸了。
  他娘的,这他娘的叫什么事儿?!
  爷爷忽然就站了起来,在窗台上咳嗽了一声,屋子里在那一瞬间就静了下来,估计卓阿奴好悬就要被爷爷给吓出毛病来,爷爷不好当场捉奸,咳嗽了一声之后转身就离去了。
  这一晚上,爷爷都想不通,这就是那个卓阿奴所谓的自由恋爱?这秀娥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的女人?后来没忍住,爷爷就把这事儿跟奶奶说了,奶奶也是大吃一惊,然后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跟何小玉一起听人办那事儿?你要不要脸了?
  “扯那些干嘛?都啥时候了你还能想到这些去?你想想这秀娥她男人是谁!是李国忠!那是何真人都没办法的恶鬼!这他娘的好不容易消停了,现在卓阿奴睡了他媳妇儿,何真人又不在,李国忠万一生气找麻烦,这事儿可咋办?”爷爷生气的道。
  奶奶也只一个知道分寸的人,没有在吃醋那件事儿上纠缠,而是叹气道:“秀娥还年轻,再怎么坚强,也是个女人,这家里能没个男人依靠着?难道因为李国忠死了就不能改嫁了?再说了,秀娥这年纪,卓阿奴又是血气方刚的,这俩人一看对眼,夜里出点事儿也正常。”
  “我是真没想到,你说这卓阿奴,想女人了你把何小玉给办了啊,也省的她烦着我。”爷爷道。
  “男人女人感情的事儿,没办法说理,你忘了我年轻的时候多少人骂我瞎了眼的看上你?”奶奶道。
  第二天一大早,爷爷就把卓阿奴给叫到了麦场里,故意咳嗽了一声道:“小伙儿,最近这红光满面啊,有啥喜事儿?”
  “队长您就别笑我了,我知道,昨晚那是您。您可千万替我保密啊。”卓阿奴道。
  爷爷上去就是几个大耳瓜子,打完骂道:“这他娘的就是你的自由恋爱,你睡谁不要紧?你睡秀娥?你是真不知道这李国忠的厉害还是假不知道?!你是看锁头村儿现在太平了吧?!”
  “爱情是不会向恶势力低头的,我爱她,她也爱我,我们会共同面对李国忠,人活着,怎么能怕恶鬼呢?”卓阿奴道。
  爷爷一脚就踹了上去,骂道:“爱你马勒戈壁!你爱母猪都跟我没关系,这秀娥不行,告诉我,断还不是不断?!”
  “您打死我,我也是不断,就算挂破鞋游街我也不断!”卓阿奴道。
  爷爷气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又踹了他一脚自己气个半死回家,这回家之后一想,这卓阿奴什么性子?不爱何小玉死活都不同意,不想当官大好的机会都可以舍弃,这也是一个性格非常偏执的年轻人,这要是让他跟秀娥断,他肯定是断不了,爷爷太了解卓阿奴的尿性了,可是爷爷怕啊,想睡秀娥的多了,可是谁敢真睡李国忠的女人?
  爷爷中午去了别的村,跟别的队长商量了一下要换个知青,而且这个知青干活儿很厉害,还很得领导赏识,别的村儿一听说的卓阿奴,肯定不会拒绝啊,爷爷按了手印,准备把卓阿奴给送走,这留下来就是一个定时炸弹。
  他回来就通告了卓阿奴通知被交换五虎刘的消息,大家还不明就里呢,估计在场的知道原因的不超过五个,大家还都说爷爷这是发神经了?这卓阿奴干农活行脑袋瓜子也好使,怎么就舍得换了呢?
  这事儿咋解释?爷爷都没办法解释。换了就换了,明天五虎刘的知青就来了。
  可是第二天,全村儿人都知道了原因,爷爷要换掉卓阿奴的原因。
  因为卓阿奴这狗日的,带着秀娥私奔了,而二蛋,则被被子包着放在了我爷爷家门口。
  爷爷气的半死,马上带村民们去找,可是人都跑了一夜的,哪里还找的到?

  爷爷带着村民们找了一天没有找到卓阿奴跟秀娥,回到家之后看到二蛋跟我老爹一起睡在小床上,心里非常不是滋味儿,爷爷并不是那种特别迂腐的人,如果说李国忠的死是正常死亡,秀娥跟卓阿奴就算身份不般配,两个人如果看对眼的话他也不会拦着,一个女人拉扯一个毁容的孩子也着实是不容易,正如我奶奶说的话,家里没个男人依靠也是不完整的家庭,特别是那个年代,地里的收入是主要收入,而地里活儿当然是男人做比较好。
  可是李国忠那是一个只是暂时销声匿迹的恶鬼,没有了何真人,爷爷自己都不确定李家三鬼是不是已经投胎了,他在害怕,他是一个队长,李家三鬼再闹起来无人能治这是一个大难题,这让爷爷不得不去反对他们在一起。
  于是他们私奔了,秀娥终于坚持不住抛下了这个以后注定会为他操碎了心的李二蛋,卓阿奴也终于离开了锁头村儿,爷爷理解他们,可是为什么他们就不能理解一下爷爷?
  何真人走之后,似乎一切都不能布上正常的轨道了,出一丁点事儿爷爷都发现自己无法去处理,奶奶劝爷爷别想太多,可能爷爷能不想么?——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寡妇秀娥和知青私奔的事儿似乎成了焦点新闻一样,走到哪里都是一片讨论的声音,二蛋年纪还小,他一直在问他妈妈去哪里了,奶奶只能流着眼泪骗他说他妈妈去了城里,很快就会回来。
  爷爷也想过这个问题,秀娥会不会真有可能舍不得李二蛋,在走了几天之后回来?可是几天过去了,没有,这个女人似乎也抛下了一切去追求她的爱情。
  爷爷这些天没有一天睡好的,他每天都在担心,担心李国忠会大发雷霆会来报复。
  该来的,总归要来,就在这件事儿发生了半个月以后,有一天晚上爷爷正在睡觉却被我老爹给叫了起来,我老爹对他说道:“爸,国忠叔叔来了。”
  我爷爷没有错愕,穿上了衣服出了门,看到了等在门口穿了一身黑袍的李国忠,他跟之前没有什么变化,爷爷看到他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过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大兄弟,秀娥她也不容易。”
  李国忠点了点头,说道:“我来,不是来找麻烦的,我跟秀娥几年的夫妻,她还不了解我?完全没必要走,她要嫁人,我怎么会去难为她?当然,我不否认我老爹非常生气,可是这毕竟是我的家事。”
  “国忠,老哥我说一句不该说的话,你们爷仨毕竟是去了那边儿,虽然你们这是阴差阳错的留在了阳间,秀娥一个女人家也没错,我知道你要找到他们轻而易举,可是我还是要劝一句,成全他们吧。”爷爷说道,其实这才是爷爷担心的地方,他担心李国忠报复村民,更担心李国忠去报复秀娥和卓阿奴。
  私奔只能躲过爷爷的阻拦,可是注定躲不过李家三鬼,不是吗?
  “更臣哥,不会的,我这次来,还是感谢您对二蛋视为己出,顺便也是解决二蛋的问题,他毕竟是我的孩子,虽然我知道你会对他很好,可是你也不富裕,而实话说,二蛋长大注定会成为一个累赘,我不想麻烦您太多太多,马连店有一家人姓赵,是单门独户,他家的儿子死在了战场上,这个家人人很好,如果可以的话,把二蛋过继给他们家吧。”李国忠道。
  “国忠兄弟,你这说的是哪里话?我能嫌二蛋拖累我?再说了,过继的话那是要改姓的,而二蛋是你们李家唯一的血脉。”爷爷道。
  “这是我老爹的意思。更臣哥,心意我懂,就这么做吧,总要照顾嫂子的意见不是?”李国忠说道。
  爷爷没有再去争执,李国忠是个聪明人,那时候每个家庭都不富裕,我奶奶人不错,对二蛋也不错,可是谁能保证自己家都不富裕的情况下对一个别人家的丑孩子一直很好?
  我奶奶可以一个月不说什么,一年不说什么,可是最后,肯定还是要说的,不是吗?
  那一晚李国忠在临走前告诉爷爷道:“我送您的那个玉佩,一定要保存好,这个将来会有大用。”
  ——第二天,爷爷去了马连店,找到了那家烈士家属,门口军属光荣的牌子被擦的锃亮,院子里有一个老人在浇菜,爷爷在来的之后已经事先找到了马连店的队长马大头,俩人一起进了这家。
  这个老人姓赵,叫赵老栓。以前给地主家里放牛,后来儿子死在了战场上,是远近闻名的老好人,爷爷对他说明了来意,只是简单的说李国忠死了,现在媳妇儿秀娥丢下了孩子与村里的知青私奔,留下了一个男孩儿,这个孩子呢,以前脸被狗伤过,这算是破了相,老人这边儿孤苦伶仃的,如果不嫌弃二蛋的话,可以把二蛋给过继过来当儿子当孙子养都可以。
  赵老栓哪里还会嫌弃?自然是笑着满口答应,爷爷谈妥了这事儿,就回去带李二蛋。
  李二蛋在我家住的这一段时间,本来就跟我老爹关系很好,这时候已经亲如真正的两兄弟,这两个孩子分别竟然泪眼汪汪,我老爹把他唯一的一个玩具,那把爷爷做的木质短剑送给了二蛋。
  爷爷带着二蛋在前面走,老爹在后面流着泪送,只是流泪,却无法挽留,那时候的我老爹已经渐渐的懂事儿了。他知道送走二蛋或许对二蛋来说是好事儿。
  二蛋很坚强,紧握着短剑没有说话,到村口的时候,这个半边脸看起来狰狞无比的孩子终于回头,对着身后远远跟着的我老爹大叫了一声:
  哥!别送了!
  这一声哥,叫的我爷爷都老泪纵横,俩人结拜至今,这是李二蛋第一次开口叫哥,他抱起李二蛋,疯了一样的往马连店跑,他生怕再这么犹豫下去,他会不舍得送走这个懂事儿的孩子。
  到了马连店,二蛋也没了眼泪,一直表现的非常坚强,赵老栓打心眼儿里喜欢二蛋,感觉这孩子小小年纪就非常稳重,过继的仪式无非是二蛋跪下给赵老栓上一杯茶改口叫一声爹。
  爷爷以为二蛋可能不会,他性格很直,甚至一直还不以为自己老爹李国忠死了,这声爹很难叫出来,可是二蛋却出乎了他的意料,上茶下跪叫爹,一气呵成。
  赵老栓老来得子,高兴的嘴巴都合不上,当场就给二蛋换上了新衣服,而且改了名字。
  赵老栓是马连店唯一的一家赵姓人,他是从别的村子迁到了马连店来住,他说二蛋是自己的儿子,而在原来的那个村儿,二蛋应该在兄弟中排行老八。
  二蛋的新名字就叫赵老八。
  这件事儿能这么解决掉爷爷也是非常的欣慰,二蛋跟着赵老栓也算是这个身世可怜的孩子有了一个好的归宿,无论如何爷爷都知道,二蛋的这张脸虽然是因为他爷爷李大胆砍树而死,可是也是因为二蛋毁了他自己保全了我老爹的性命,人性是自私的,可是不管怎么说,我老爹欠李二蛋的,我家欠李家的。
  村子里继续回归了太平。爷爷想过找到秀娥跟卓阿奴让他们回来在村子里过,可是没有他们任何的消息,何小玉在两年后离开了村子,留给爷爷三双自己纳的千层底布鞋。
  一针一线,全是情谊。
  五年后,当爷爷知道一场大火让赵老栓夫妇葬身火海的时候,带着我老爹赶往马连店,废墟之中找到了两个烧焦的尸体,可是却没有发现李二蛋的,爷爷当时几乎崩溃在废墟之中不停的寻找,可是李二蛋没有任何踪迹。
  大家找不到他的人,有人劝爷爷,可能二蛋在这场大火之中烧成了灰烬。
  爷爷不信,他不信是因为李家三鬼定然不会让自己唯一的血脉死掉,可是却死活无法发现李二蛋。
  李二蛋,不,现在已经是赵老八的那个面相狰狞的孩子,从那天开始神秘失踪。

  卷一
  完
  上一卷的一个故事,是我在之后看到爷爷留下来的一本笔记,这是爷爷在晚年的时候无聊,后来重新学习了写字留下来的东西,其实很多错别字,加上我奶奶从旁边的讲述,我把这本算是爷爷的自我回忆录的事儿讲述了出来,而之后的的故事,在爷爷的笔记中已经没有了明确的记载,因为这个时间的跨度大约是三十年左右,大家似乎会非常的奇怪,在那短短的一段时间里就可以发生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为什么在之后的近三十年,一切都这么太平?
  这个我无法理解,后来一个朋友在看过我爷爷的回忆录的时候说过,村子里那一段时间的怪事连连,其实是有迹可循的,村口本身就是一个村落的太极点,那棵被李大胆伐掉的大柏树就是充当了风水眼的位置,风水眼被砍伐,加上伐树的位置太过重要等于是破土动工冲了煞气,这样下来定然一个村子的运势都会变的极低,所以会有一连串的怪事。
  我这个朋友是一个非常有名的风水大师,当然这里不方便去透漏他的姓名。
  爷爷的笔记,写了三十年前的一段历史,而这三十年的空白,在这里我必须要有所交代,不可能去张家长李家短的去叙述一些寡淡的文字,我只能捡在这三十年里发生的一些重要的事情来说,不是鬼事,而是正常事儿。
  宋小光一家人依旧没有回来,而在七八年后,无上观来了一个新的道士定居,这个道士一直在这里定居到了现在,平时很少下山,观上香火一般,这个道士的名字现在都无人知晓,他的性格跟何真人截然相反,从未给大家做过任何事儿,没赶他走,大家还是看在那个何真人的面子上。
  作为何真人的弟子,我老爹几乎承载了所有人的厚望成为另外一个何安下,继续保卫着锁头村儿,大家也都认为我老爹会修道一途上异常顺畅,可是事与愿违的是,我爷爷在接触了几年道法之后,的确表现出了无以伦比的天赋,可是后来却忽然对修道没了兴趣,一心钻研起了花木,到了现在,成为了我们这里的花木专家。
  我爷爷郭更臣,反倒是慢慢的通过了何真人留下的东西,变成了远近闻名的风水先生,平时里也偶尔忙一下,只是他行事低调,也只对几个村子的村民们治病除灾什么的,而且一般都是用的中草药。
  这是不是很有戏剧性?
  而接下来的事情,则更有戏剧性,这个人,绝对颠覆所有人的认知,她就是傻妞兰花,大家可能不记得兰花是谁,她是没了卵蛋刘老根儿的独生女。当年李二蛋残废,兰花傻所以结成了娃娃亲。
  有一句古话说女大十八变,兰花绝对是其中的励志典范,她变化的不仅是容貌,还有智商,十三岁那年忽然就不傻了,而且越发出落的动人,等到十八岁的时候,来提亲的人已经要踏破门槛,因为她漂亮,没有人能把她跟小时候那个傻妞兰花联系到一起去。这可能是老天爷对她前十几年童年的补偿。
  李二蛋跟兰花是有婚约,还是在不少人的见证之下,可是现在李二蛋失踪了,几乎没有人认为李二蛋还活着,就算那个孩子当年幸运躲过了火灾,可是之后这么多年杳无音讯,估计也是死在了某个角落。
  要是放在古代,就算李二蛋死了,兰花也不能再嫁人了,官府会发给她一个贞节牌坊,可是人们的观念也逐渐改变,就算二蛋还在都可以不认婚约,更别说这人生死未卜。
  喜欢兰花的很多,追求者更不乏在流行个体户之后最先发家致富的那一批人,可是兰花却在最后嫁给了我的老爹,对,兰花就是我的老娘,所以之前那么称呼刘老根儿我现在对我姥爷道个歉。
  想要的要不到,能得到的却不要,当年我爷爷和刘老根儿的关系很好,几乎是亲如兄弟,兰花也喜欢斯文秀气的我老爹,可是我老爹却不要兰花,他这个人有股子书生意气,他认为兰花是他的结拜兄弟李二蛋的未婚妻,就算不认账了嫁别人他不反对,可是自己要算是怎么回事儿?兄弟妻不可欺,那是古话,也是规矩。
  婚礼那天我老爹逃婚,后来是被我爷爷拿绳子绑回来的。
  这几乎是颠覆。
  一切的一切都不按照常理出牌,但是似乎却就是那么一个圈子,剪不断理还乱。
  再后来有了我,两家人唯一的一个小孩子,我外婆年轻的时候名声不好,在老年的时候可能是因为愧疚,对我外公非常好,在我记忆里的童年里,我过的是如同少爷一样的生活,两个家庭的长辈很是溺爱,加上我爷爷在村子里的威望,大家都对我非常疼爱。
  后来我外婆外公过世。我也逐渐的淡忘了对他们的记忆。
  这就是断层的那一个三十年内这个圈子发生的所有事情,没有任何的惊悚感。可是却如同看了一场狗血的韩剧一样,我知道我爷爷是一个风水先生,可是从小到大,我都没有看过他的那本笔记。
  可能我这么说大家会非常不理解,我只能详细的给大家解释,三十年让很多传说都变的鲜为人知,特别是随着老一辈人的过世,年轻人都忙于生计,大家更不会说去记住那些东西。
  我一直都知道村口有三座荒坟,却不知道这是曾经叱咤风云的李家三鬼。
  我知道我父母感情并不融洽,他们虽然从未吵嘴,但是互相尊重的如同外人。
  可是我都不知道原因。
  在之前没有人告诉过我那一段时间的事儿,我是在我爷爷过世以后才看到他的笔记,为什么之前没有对我说,我不知道。
  对,我爷爷郭更臣已经去世了。
  可是说这么多,可能是因为我看过爷爷的笔记之后无法从那一种窥探到了一定的真相的震惊中回味过来,我无法去正常的表达出我想要表达的东西,那么,就把一切的故事回到那个时间段。我来正常的讲述这一段无关紧要的事儿。
  我叫郭三两,刚从河大毕业,在郑州正在找工作中,但是投出去了几十份简历,接到的有回音,但大多数都是销售,我刚毕业心高气傲的肯定想着找一个好点的工作,加上手上的零花钱还挺充足,就想着等等,找一个好一点的工作。我又属于比较宅的那种性格,在工作还没落实的这段时间里,我就天天在我租住的小屋里打英雄联盟。
  而这一天,我正撸的飞起,忽然卡的掉线,我知道,这是那个猥琐的房东老头又在看毛片了,只要他一看,我定然是马上掉线,重连了几下都没连上,加上这把队友也着实太坑我就没去连,强退了游戏准备去招聘网上看看再多发几份简历,就在这个时候,我忽然接到了一个邮件。
  因为我平时也会逛贴吧,也经常在一些楼层下面留一句留图不留种菊花万人捅,或者是留个邮箱说一句楼主好人一生平安之类的话,有时候接到邮件的话也很正常,我就顺手点开了这封邮件。
  没想到,这是一封信。信的内容让我看了之后瞬间的出了一身的冷汗。
  郭三两:
  我不知道你现在正在干什么,但是在看到这份邮件的时候,我希望你能停下来所有的东西,来安静的看完我这封信,不要问我是谁,也不要怀疑我说的话的真假。
  我知道你叫郭三两,我也知道你的爷爷叫郭更臣。
  我这么说不是为了告诉你我对你了如指掌,只是为了让你相信我接下来的话。
  你爷爷,在三天之内,会死去,这几乎是不可更改的。
  但是在他之后,你一定要切记,七天之内,绝对不能让他入口为安,更不能让他以棺木下葬,也不能穿上寿衣。
  不然,会有你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不要问我为什么,这跟你爷爷早年做的一些事儿有关。
  一定要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你爷爷早年的一个故人。
  那时候,我爷爷还没死。

  我在看到这封邮件的时候的确是吓了一跳,一些无聊的人发的一些诅咒的东西我见过不少,可是这一个我不知道的人给我发的邮件叫出了我的名字和我爷爷的名字,正如他所说,他这么说只是为了让我相信他说的话,他成功了,我相信了。
  我马上打了一个电话回去给我老爹,急切的问道:“爸,我爷爷还好吧?”
  “还好,刚吃过饭,怎么了?”我老爹道。
  “真的挺好的?您没骗我?”我问道。
  “毛病。”老爹挂断了电话。
  挂了电话之后我心情还是不能平静,报喜不报丧这也是有可能的,就是有时候家里亲人过世了不对在外面的人说,怕影响他们的工作学习什么的,我怕我老爹是因为这样的原因骗我,就赶紧打了一个电话给我的发小虎子问道:“虎子,你今天见我爷爷了吗?”
  “见了,上午还见他去山上开荒呢!小三两我说你爷爷也太勤快了一点吧?”虎子道。
  “你小子没骗我?”我追问道。
  “骗你干卵?”虎子说道。
  我跟他瞎扯了几句,挂断了电话,刚才看到这封邮件的时候还吓到了一下,可是现在的话我就有点生气了,难道这是一个比较熟悉我的人给我发的邮件?可是熟悉的人哪里有诅咒我现在身体还硬朗的我的爷爷死?我回了一封邮件道:“你才死,你TM全家死光光。”回完之后点了删除,这个邮件太毁我心情了。
  然后就是在三天后我接到了我老爹的电话,他声音非常低沉的对我说道:“三两,回来一趟,你爷爷没了。”
  我当时甚至没有问为什么三天前还好好的一个人现在怎么就给没了,我只知道那个小时候会把我驼在脖子上,一直对我说学习尽力就好不需要太勉强他已经给我算过命成不了什么大文豪的老人没了,而三天前,他还去开了荒地!
  我在车上强忍了一路的眼泪终于在到家门口,看着那个熟悉的家门上面挂着白色的挽联的时候崩溃,我家人邻居搀扶住了我,我看着那个趟在堂屋的老人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剩下了满满的悲伤。
  ——我作为唯一的孙子,穿上了孝服,给每一个来给爷爷上香的人磕头致意,在爷爷在家停灵的前两天,我的大脑都是一片空白,脑海里全是爷爷的影子,在我的记忆里,这个老人似乎一直很倔强很坚强,他只会笑。
  锁头村儿在这些年的发展之下没有那么穷,但是还是一个普通的村子,大家不会再靠一亩三分地为生,跟中国的大多数村庄一样的是靠外出打工为主业,所以村子里只是小康水平。
  但是在我爷爷过世的第二天,乡下的路上忽然来了一个车队,这引的大家都去看,最后这个车队挺在了我家门口,因为我爷爷是个风水先生,以前就会有些老板开车过来请他,真的停在了我家门口的时候大家也都没多意外。
  可是我看到的时候,还是吃了一惊,乡下的乡亲们可能只认识一些现代本田的车标,这些车的标志或许他们不懂所以没吃惊,这一队车七辆,打头的是一辆路虎,后俩几辆清一色的都是奔驰。
  第一辆车上下来了一个人,看起来异常的高大而且气势非常的足,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子中年男性那种特别的魅力,他下了车之后,后面的车上陆陆续续的也下来了人,这个人走在最前面,而后面的人则站成了两排,那个中年人成了主角,这下我更吃惊,后面奔驰上的人,竟然是这个中年人的保镖,而这场面,我只在港台的黑帮片上看到过。
  按照规矩,只要是来吊唁的人,不管是谁我都要去磕头,我虽然不认识这个人,可是还是过去跪拜了一下递上了三支香,这个人也没说话,他的那种独特的气质加上那一群保镖带来的无形压力,让在场的人都静了下来,唢呐队的人都停止了吹唢呐看着这个人群中的核心的这个人。
  他一句话没说,接过了香径自的走向了我爷爷的遗体跪下,磕了三个响头,这三个响头很响,吓的旁边的人都不停的眨眼,响头越重代表对一个人越是敬重怀念。
  这个人的身份在我的脑海里就是爷爷可能帮过的一个富豪老板,我还在想,到底是多大的恩情至于他磕头这么重?
  这个人抬头,额前已经渗出了血丝,他掏出用报纸包的一叠整整齐齐的东西,放到我老爹的手里道:“节哀顺变好好安葬。”
  那用报纸包着的东西,是一叠钱,看数量应该有一两万,我没有多吃惊,这钱对于锁头村儿的人来说或许不少,但是对于这样的老板来说其实并不多。
  老爹接过了钱,对这个老板回了个礼,抬头的时候对他说道:“这位先生,还请你留下姓名。”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个老板忽然从西装的里边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我看过去,发现是一把木质短剑,给吓了一跳,这样的场合他掏出这玩意儿干嘛?
  我想要护住我老爹,却在这个时候看到我老爹的脸色在那一瞬间变的没有一点血色的苍白,他整个人几乎都是颤抖的伸出了手摸向了那柄那起来非常搞笑幼稚的木剑。
  那个老板松手,短剑到了我老爹的手上,他轻轻的摩挲着,再抬头的时候,已经满脸泪痕的问道:“二蛋?”
  那个西装革履霸气飞扬的男人对着我老爹跪了下来,道:“哥,是我。”
  ——一整天时间,这个消息沸腾了,李二蛋回来了!李国忠的孩子李二蛋回来了!富贵不还乡如同锦衣夜行,没有什么比衣锦还乡更让人来的畅快,这是一个大家都认为早在多少年前都已经死了的人,现在竟然这么厉害的回来了!
  李二蛋一行人住进了那个已经荒废的老宅里,这个老宅因为爷爷的关系一直留着,这就是李二蛋家的老房子,我那时候没看过爷爷的笔记,对于李二蛋这个名字也只是有所耳闻却知之不详。
  可是这两天,耳边这个名字爆炸了一样。
  可是我老爹的脸色,在看到李二蛋回来之后就不好,我本来以为这个李二蛋叫我老爹哥,这不是我多了一个富豪的二叔?从村民中的议论我才知道,原来我的老娘兰花,就是这个衣锦还乡的李二蛋的未婚妻。
  大家议论的不好听,有的说二蛋肯定要找我老爹的麻烦,有人说兰花没福气,这么大一个老板却毁了婚约嫁给了我老爹,这可不是瞎了眼?这种话我肯定不能上去反驳,但是我感觉村民们很可笑。
  我不否认我老娘是十里八村非常有名的漂亮女人。
  但是这个李二蛋,这样的身份,他会缺女人?
  无论如何,李二蛋的到来,让我从悲伤转为了震惊,老人去世也能缓缓的接受,就在第二天晚上的时候,我说出了我几乎都忘了的事儿,我对我老爹说还记得我几天前的电话不?那时候我接了个邮件,邮件说我爷爷三天内必死,所以我才打了个电话,可是那时候我爷爷身体很好,你说这么忽然人就没了,是不是被那个邮件给诅咒的?
  “邮件在哪里?我看看!”我老爹平时很稳重很斯文的一个人,却在听我说了这个之后忽然站了起来,表情几近狰狞!
  我对他说那是电子邮件,已经被我删了,但是那个邮件很短,我复述了那个内容之后,我老爹的表情变的非常古怪。
  “您知道点什么?难道我爷爷是被人杀的?”我问道。
  他却摇了摇头。
  也就是在当晚,我才看了爷爷的这本笔记,从这个笔记当中了解了那些年发生在这个平静的锁头村儿的故事,看完之后我的感觉非常怪异,事情的发展在这三十年里似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个变化让我这个“旁观者”都感觉无法适应。
  对于我老爹老娘包括李二蛋的关系,我没有任何的感觉,时代不同了,第一我感觉李二蛋是不会缺女人的主儿,第二二蛋跟我老娘认识的是才几岁的孩子?那时候的我老娘在爷爷的笔记中还是一个傻妞,又不是那些韩剧中的狗血剧情青梅竹马然后失散多年,我唯一感觉好奇的就是这个李二蛋在这些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是怎么从一个那样的少年变成了现在这样的人,还有最重要的就是李二蛋的脸,今天我对这个中年人的感觉就是帅气锋芒毕露,一看就类似一个枭雄一样的人物,丝毫看不出他的脸曾经毁容过。不过这个也非常好理解,毕竟现在的医学整容技术是如此的发达,他这样一个不缺钱的主儿,整一个容也很正常。
  在看我爷爷的这个笔记的时候,我奶奶我老爹包括我老娘都在场,我是因为那个邮件问到他们了才看到的笔记,而现在我们最关心的就是那个邮件是谁给我发的。
  署名是爷爷的故人,爷爷在何真人走后这三十年行事低调,我忽然想起来,这个署名署的是爷爷早期的故人,邮件里有一句话说的是,爷爷的尸体会出现什么样的变故,跟他早期的一些事情有关。
  这个早期,用的非常好。
  而且这个在我爷爷未死之前就算准了我爷爷在我接到邮件三天后会死的人,肯定是个高人,他算到了我爷爷的死期!我刚问过我奶奶和我老爹,我爷爷并非谋杀,是在睡梦当中自然死亡的。
  早期,故人,高人。
  这三个东西结合起来,加上这一本爷爷自传式的笔记,这个给我发邮件的人是谁,似乎呼之欲出了,那就有两个人选,第一是那个因为学艺不精一大把年纪了出门学艺的何真人,第二就是在公主坟出场惊艳至极的黄老。
  这两个人如果还活着的话,都接近一百岁的高龄了,按照我的理解来说,是黄老的希望很大,因为在笔记中可以看的出来,这个黄老是一个非常时髦的老头,而何真人是一个传统式的道家高人。
  这封邮件是电子邮件,何真人玩电脑打字发邮件,我无法想象这是一个什么场景,总之非常的怪异,所以,在我心里基本上就确定,给我发邮件的这个早期的故人,应该就是黄老。
  不管是黄老还是何真人,这两个人无疑都是非常厉害的人物,这时候我们一家人的感觉都非常的怪异,这是一份难以明说的别扭,有人算到了我爷爷的死,还要让我爷爷以一个非常“怪异”的下葬方式下葬。——不然还会有意想不到的麻烦事情发生。
  现在的情况就是,到底要不要听这个邮件的主人的话,不管这个人是黄老还是何真人,这是我家人现在要面临的一个选择,最终还是我奶奶一锤定音的道:“你爷爷活着的时候最敬佩的就是何真人,对这个黄老也是钦佩有加,这俩人无疑都是世外高人,跟咱们只有恩没有怨的,就听他们的来吧,总不能害咱们不是?有些东西不能全信,但是不得不信。”
  奶奶是尊长,她的决定就是我们的决定,事实上在看了这个笔记猜到是黄老以后我也感觉应该按照他说的办,毕竟那个人是这么厉害的一个人。可是这也同样有问题,按照邮件上所说,爷爷要七天之内不能下葬,而且在七天下葬的时候不能用棺木,更不能穿寿衣,这不合理法,停灵三天还是我们这里的规矩,停灵七天算怎么回事儿?
  最终还是我老爹想到了一个办法,爷爷按照规矩三天的时候发丧出殡,但是只发棺材不带遗体,遗体我们保存着,在第七天之后再去单独下葬。大家都认可我老爹的办法,也没再说什么,这事儿目前也算这么定了。
  第三天,爷爷的棺材准时的出殡,埋在了我姥姥的坟地边上(中原这边很多地方姥姥是指爷爷的老爹,并不是外婆的意思,这里也顺便解决一下大家一直以来的疑虑),其中大家有多伤心也自然不再多表。
  而我爷爷的遗体,则被暂时的保存在了一间空房子里,因为现在天气还热,我老爹还开着摩的去乡里的冷库买了冰块回来保存,就等着七天时间过后,遵照高人的指示再去下葬,这事儿也算完了。
  而我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像看一个小说一样的把爷爷留下来的笔记算是看了好几遍,只感觉这个村子里竟然还有这么多事儿是我不知道的,那几年发生的事儿,简直是一个个的传奇故事一样。
  而且我最好奇的一个地方就是公主坟,因为爷爷他们当年是没有破开公主坟这个地方的,黄老说了一句公主坟要打开的条件是:沙河水干无上观倒。
  这在当年,是不可能完成的条件,可是现在其中一个条件竟然已经达成了,那就是沙河水干,沙河本来是三里屯儿镇的母亲河,可是就在十几二十年前,政府为了保障城市用水,在我们这里挖了一个水库,历时几年才挖的一个水库,这个水库就是引的沙河水,沙河水引进水库以后,渐渐的,因为这个大工程,百年来未曾断流过的沙河竟然真的干涸了,现在已经成了附近很大的采沙场。
  看似不可能的沙河水干,现在已经干了,还有一个条件无上观倒,这个似乎要简单的多。我不禁对这些风水秘术非常感兴趣,黄老说给公主修坟的那个人非常厉害,我现在甚至在想,难道他在清朝的时候就算到了在百年后会修一个水库?
  风水玄术一说,果真是玄而又玄的东西。
  ——在另一方面,李二蛋这次回来的时间非常的巧,刚好是我爷爷去世的那天回来,这在一开始的时候我甚至想我爷爷的死是不是跟这个怪异的李二蛋有关,后来才知道他是刚好那天回村儿,在乡里的时候听说了锁头村儿的郭更臣死了,这我才释怀了,毕竟我爷爷也算远近有名的人物。
  外面疯传了几天李二蛋会找我老爹的麻烦,为女人这两兄弟会反目成仇,结果几天下来我老爹跟李二蛋的关系很好这些传言就算不攻自破了,李二蛋这次回来,算是衣锦还乡,而他这次似乎做了一个长期锁头村儿定居的打算,除了他自己家的老宅之外,他把旁边两家的宅基地都高价给买了,找了几个施工队,马上就开始破土动工要在家里盖一个气派的大房子。
  我老爹后来交代我说,以后不能叫李二蛋了,李二蛋这个名字从把他过继给赵老栓的时候就没用了,现在的李二蛋还是叫赵老八,人送外号赵八爷。
  他给自己取了一个听起来极其装逼的名字,叫赵无极。
  大家都应该可以想象的就是,赵八爷以这样的方式回来,回到锁头村儿之后绝对是响当当的人物,村里肯定有的是人巴结他,而那些平时里的光棍人物,也逐渐的找赵八爷套近乎,以前村子里的有钱人,就是几个砖瓦窑的老板,可是现在几个土财主哪里会有赵八爷有钱?只用了三两天的时间,赵八爷这个名字,就成了锁头村儿的第一号人物。
  这就是如今,这就是现实。
  年轻人总是对白手起家但是事业有成的人有种莫名的崇拜感,当然我也不例外,可是我总归是不能与现在的赵八爷靠的太近,这一点当然是要照顾我老爹的感受,换位思考一下,当年的兄弟现在混的比自己强太多,加上赵八爷曾经跟我老娘的婚约,我要是跟赵八爷跟的太近的话,我老爹说不定会非常尴尬。
  其他的事儿暂且不表,回到我爷爷的事情上来,为了不让我奶奶睹物思人,放置我爷爷遗体的那一间房子被上了锁,平日里就我老爹会进去换个冰块什么的,这转眼就要到了第七天,晚上的时候我们一家人就商议明天我爷爷遗体出殡的事情。
  之前出过殡,出的是棺材,这是全村人都知道的事儿,所以明天的发丧只能秘密进行,更何况明天的这一次出殡跟别人的不同,爷爷不能穿上寿衣,只能穿上平时自己穿的衣服,而在我爷爷去世那天就已经被穿上了寿衣,明天必然要经历一个脱衣再穿衣的过程,给老人们穿过送老衣的都明白,遗体在冰面上保存了一星期,已经非常僵硬,脱衣服和穿衣服是非常不容易的。
  这还不说,这个秘密发丧是要在没人的时候进行,那么就只能选择早上大家都没起床的时候或者说晚上大家都已经睡觉的时候,而我们这边有过午不出殡日落不发丧的规矩,所以老爹准备说是选择在凌晨的时候发丧,由我和他去地里挖一个坑,到了那边平了坟就可以了,事情的大方向就这样定了下来。
  这一天,是爷爷过世后的第七天,如果按照爷爷笔记上的说法来讲的话,这一天会是爷爷的头七,今天夜里爷爷会回魂儿,可是这时候爷爷的尸体还是存在我家里的,这种感觉非常的怪异,当然我不害怕,如果能再一次的见到爷爷,哪怕是鬼魂,也算是满足了我的心愿,爷爷为那个丢失的李二蛋担心了整个后半生,把他所有的疼爱都给了我,可是在他临死前我却没有见过他最后一面,这是我的遗憾。
  因为明天一大早我跟老爹就要送走我爷爷的遗体,今天晚上我睡了一大早,我这个人有一个习惯就是睡觉前要锁好门,这或许是因为我骨子里缺乏安全感的原因。
  我在睡前还想,如果今晚真的能见到我爷爷的话,那么我肯定要好好的跟他说会话,或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原因,在我睡下了之后,真的梦到了我爷爷。
  在梦里,我爷爷打开了我的房门,一片烟雾缭绕之中,我看到了这个苍老的身影,他就那么站在我的房间门口静静的看着我,我在梦里一点都不害怕,甚至还叫他进来坐在我的床边。
  “不了,爷爷就不靠你太近,对你不好。”爷爷说道。
  我看着这个似乎跟我有距离的老人,心里难受至极,叫了一声:“爷爷。”
  “三两啊,别难过,爷爷走了,我只是来交代你一下,把那把二胡跟我一块葬了,改天我那个老朋友真来了,也知道我没忘了他,还有就是爷爷背上痒,你能不能帮爷爷挠挠痒?就跟小时候那样?”爷爷问我道。
  “行。”说完我就坐了起来去给爷爷像我小时候那样给他挠挠痒,等我穿上拖鞋的时候,却看到爷爷对我笑,一边笑一边后退,我想要追他却死活都追不上。
  我在梦里非常着急,忽然脚下一空,我感觉自己从悬崖上掉了下去,这一下惊醒过来发现自己其实是掉床了,我看了下手机,发现已经凌晨两点,我跟我老爹说好的时间是三点,我就不准备再睡了。
  这时候我抬起了头,看到我睡觉之前反锁的房间门,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大开。
  这让我的背后有点轻微的发凉。
  读爷爷笔记的其实算是颠覆了我的一个人生观,但是我并不确定爷爷在笔记上面说的妖和鬼是不是真的,三四十年前,那时候人的知识有限,对很多不了解的事情都以鬼怪定论,毕竟我没见过鬼,就不能说鬼这种东西是真的存在的。
  可是现在让我有种错觉,刚才我梦中我爷爷打开了我的房门,是真的打开了,还是只是我的梦?如果是梦的话,为什么我反锁的房门会被奇怪的打开?
  这个问题让我发凉,到最后,我只能自己给自己解释说可能是我记错了,我在昨晚的时候其实没有关上房门,不然呢?我起码在现在绝对清醒的时候没有见到我爷爷,不是吗?
  我就这么静坐着玩了一会儿手机,我点开了我的邮箱,那个爷爷早期的故人发来一个奇怪的邮件似乎是对我的指导,现在7天已过,万一再一次的发来一个指导的邮件呢?
  可是没有,邮箱是里有未读邮件,有好心的楼主发来的种子,还有我求职的回馈,就是没有神秘人的邮件,这无疑让我非常失望,我就这样胡思乱想,后来忍不住想到,如果我没有按照邮件上的说法,把我爷爷正常的三日下葬,用上棺材穿上寿衣,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那会是什么事儿?
  这是一个好奇心,我甚至很想试试看,当然,我也想问那个人答案。
  我恢复了那个邮件,之后把这个发件人的信息发给了我计算机系的同学,他现在肯定还没睡起来,我给他留言说帮我查一下这个发件人的位置信息。搞定了请他吃饭,对,我准备把我们的猜测给证实一下,找到这个发邮件的人。
  做好了这些之后,老爹老娘也起床了,他们并不是说分床而睡,而是两个人平时的交流非常少,老娘给做好了饭我们简单的吃过以后,奶奶送来了一身爷爷平时里舍不得穿的衣服,这是一身唐装,以前别人给爷爷的礼物,绸缎料子摸起来非常的细腻,我老爹拿着衣服把我奶奶给推回了房间。
  不是怕她害怕遗体,而是怕他伤心。
  打开了那个房间的门,看到爷爷的遗体安静的趟在冰块上,我呼出了一口气,生怕在这七天的时间里,爷爷的遗体本身就发生什么变化,毕竟我也看了太多的鬼怪小说,加上那封邮件的影响,我只感觉这世界到处都鬼怪僵尸之类的。
  还好没事儿。
  老爹脱下了爷爷身上穿的寿衣,招呼我帮忙穿上那个唐装,我这时候想到了就在几个小时之前我做的一个梦,梦里的爷爷要我给他挠痒痒,可是在我起来的时候他却离我越来越远。
  “爸,把爷爷翻个身。”我对我老爹说道。
  “恩?”他问道。
  “刚才我做梦梦到我爷爷了,他说要把那个二胡跟他一起下葬,还要我帮他挠痒痒,像小时候那样。”看着爷爷安静的脸,脸上因为去世的时间长有一种铁青色,我心意又异常的难受。
  老爹没说话,安静的把爷爷转了一圈算是趴着,我摸着爷爷冰凉的后背,轻轻的帮他抓痒,一边抓一边对他说道:“爷爷,以后背上痒了,还找我,我帮你抓。”
  我给爷爷抓痒只是一个心理安慰,能抓的有多重?
  可是,就在我抓了几下之后,爷爷的那挨着冰面都有点发白的后背忽然泛红了起来,并且随着泛红,他的皮肤上,逐渐出现了一个图腾一样的图案。
  我眨了一下眼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可是一停,那个图案消失了。
  我继续抓挠了几下,这一次我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在爷爷的背上,果真是出现了一个图案!他的背只要随便一抓挠就会泛红,红色之中有一朵奇异的黑色莲花图案,像是一个诡异的纹身一样!
  “爸,你看!”我对我老爹惊奇的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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