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师傅犯下了极大错误。五人的刺活,他不设望风和接应,不布阻爪子(逃脱时阻挡追兵的设置),也不留活退路,五人堆在一起全都撞进别人的兜子里,现在只能等着落爪送命了。”齐君元的心跳缓了,语速也缓了。
“我们该怎么办?”王炎霸还没有做声,从后面赶来仍气喘吁吁的倪稻花已经抢着问道。
“你还是回原来地方呆着吧。东贤山庄既然已经准备好兜子套我们,那么就会让我们毫无阻碍惊吓地直入庄子里。这样的话他们就不会在外围布下设置,以免挂钟惊雀。所以这周围的山上可以确定是安全的。”
“那我呢?”王炎霸也问,他觉得自己和稻花不一样。
“你也一样。”
“你是想一个人去救他们?带上我,我能帮上忙的!”王炎霸坚持。
“我和你们两个一样。”
王炎霸和倪稻花有点懵,他们听懂了齐君元的话,却理解不了话里的意思。
此时王炎霸的表现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镇定,他冷冷地问一句:“你的意思是我们就坐在这里,眼睁睁看他们被血爪灭了,却不去相救。”
“你救得了吗?”齐君元反问一句。
“可是你救得了!”王炎霸的语气像在逼迫。
“对,我救得了,所以你们就都应该听我的。”齐君元的话说得很慢很坚定。
王炎霸和倪稻花对视一眼,他们没有办法,能做的就是和齐君元一起坐回山头,看着庄子里跌宕变化的局势。
半子德院里的烟雾中飞出一朵火苗,在大太阳的照射下,只显出微微的蓝色光。这火苗飞行得并不迅捷,只是晃晃悠悠地朝前飘行,直至准确地落在那间会移动的房子上。
不知道那间房子是用油纸还是油布做成的,反正燃烧得极快。火苗才沾上去,那房子瞬间便没了顶,便如雪入滚汤一般。然后山风一卷,剩下四面墙团成一朵大火花飘升而起,旋转几下化作无数灰黑片絮,纷纷然如同蝶舞。
“啊!”王炎霸轻呼一声。但这呼声并非因为亲眼见到自己师傅无所遁形或者引火烧身,而是因为惊讶、不解,难以置信。房子瞬间灰飞烟灭,房子中的人虽然没有灰飞烟灭,却是已然踪迹全无,就如同被蒸发了一般。
“他们不在房子里,他们逃走了吗?”倪稻花很惊讶地问道,她觉得自己看到的如果不是一场戏法那就肯定是仙法。
齐君元微皱下眉头:“不,他们现在的处境更危险了。也不知道那个乱明章是谁发来的,让二郎担当刺头。他做小巧伎俩精妙无与伦比,瞬间就做成个可以乱真的假房子。发现周围情况出现异常后,立刻神不知鬼不觉就将那几人安排到其他位置,就像变戏法一样。这除了他的手法高超外,还好在那几个人的身手不凡,否则是无法做到的。但是不知其中窍要的人根本无法看出二郎是什么时候操作的,又是怎么操作的。”
王炎霸从齐君元的话里听出来了,自己师傅所做的伎俩齐君元早就看出来了,所以他是知道其中窍要的人,是有资格对自己师傅做出指责的人。不过王炎霸没有搭腔,而是在安静地等待,等待齐君元说“但是”。
“但是,他的安排却是大错特错。现在裴盛的位置是要应对屋群西北角处的大块头,可能是因为昨夜看大块头面对‘石破天惊’只能躲闪而不能还手的缘故。其实大块头能够从容躲闪,正说明‘石破天惊’对他无效。而一旦可数的几块‘天惊牌’放完了,裴盛又能以何招应对大块头?屋群东侧,哑巴牛金刚的位置正好与大丽菊对峙,根据老范是想要哑巴以力制力。他也不想一想,‘石破天惊’未能力压大丽菊,哑巴的弹弓或弓箭又能有几分把握?正北面,他让秦笙笙应对大傩师,这应该是想以秦笙笙的琴声压制大傩师念诵经文的声音,从而阻止他驱动鬼卒。其实就算不使用法术驱动,这么多鬼卒一拥而上,就他们几个根本无力悉数抵住。那三面布置看似针锋相对,其实根本没有胜算。擒贼先擒王,败军先败将。他们此刻要想无损脱出,必须是一举将对方几个高手放倒才行。但就现在这样的安排要想达到这样的目的根本不可能。”
听了齐君元这一番分析,王炎霸再仔细辨看下,果然从一些微小迹象看到进去几人的所在位置。看来就算师傅手段再高,始终都是在齐君元的辨识范围中。
“擒贼先擒王,败军先败将。你的意思是直接擒住或杀死唐德,但是对方杀兜不成之前又怎么可能会让唐德露面呢?”王炎霸这句话倒是问在要点上。
“没错!东贤山庄的人和你是同样的想法。所以唐德现在肯定不会露面,但他们也不急着对你师父他们下手。因为他们还在等人呢。”
“等人?等谁?”
“等我。是我叫明要三日内刺杀唐德的,所以他们认为我才是要先擒的王、先败的将。我不出现,就会让庄子里的人误以为你师父他们只是摆面儿的诱饵。觉得我会带着真正的刺杀者隐藏在后,一旦唐德出现便突然实施袭杀。这也难怪,你师父他们看着谨慎小心,其实是非常冒失地闯入了庄内,在有经验的江湖高手看来真的很像是诱饵。所以东贤庄的人现在只是将他们困住而不下手,这是想将这些他们认为的诱饵变成他们自己的诱饵,逼迫我像昨天夜里那样再次出现营救他们。这样就可以将我们一兜灭清,以绝后患。”齐君元的语气越来越沉稳。
“你的意思是只有你可以换他们出来!”稻花这话问得有些傻。
“我没那么值钱也没那么义气。而且就算我发了疯愿意下去换他们,估计最终结果只是陪他们一起死而已。”齐君元说完这话索性半靠在一块岩石上,那样子像是要小憩一下。
@佘天昆 619楼 2014-06-08 01:16:04
猜测楼主喝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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瞎说,我现在每天赶稿子都要到深夜,哪有时间喝酒。这边都是些存稿稍加修改后发上来的,根本没时间写。
王炎霸怔怔地站在齐君元旁边,倪稻花和穷唐则围着这两人转来转去。没人再说话,齐君元的话说到那个份上,已经是绝了他们救人的念头。
一声清脆的鸟叫打破了沉默,三人同时回头望去,而穷唐则欢快地扑跳过去。从阳光照映树梢的斑驳光影中,有一只黄色小山雀飞落下来,是黄快嘴。
黄快嘴落在一丛矮枝上,叽叽喳喳一阵乱叫,却始终未说人语。这是因为哑巴不在这里,没有精通鸟性的人逗弄引导。
王炎霸见到黄快嘴后,不由地脸色一变。他猛然回头看着齐君元,用很急切的声调喊道:“离恨谷中遣黄快嘴传讯,必定是有紧急事情。齐大哥你还是赶紧想想办法,先把那几人捞出来再说。”
齐君元依旧是以刚才回头寻找鸟叫声的姿势朝向树梢,稀疏的树叶将斑驳的光影洒在他的脸上。王炎霸急切的语气让他眉头微皱,脸颊轻抖。但他根本没有瞥一眼王炎霸,只是保持着姿势。直到那些斑驳光影在他脸上移转过半片叶子的距离,他这才缓缓转过脸来。
此时王炎霸粗重的气息完全平静了,穷唐再次趴伏在倪稻花的脚边,黄快嘴也不再叽叽喳喳,只顾在矮枝中啄食树籽。
齐君元站起身来,朝着山下伸直右手臂,然后手指不断变化各种指形。这是刺行中用来测量远处物体大小、角度以及物体之间距离的技法“花指点对”,这和工家、坎子行的“指度”如出一撤。
“阎王,‘诡惊亭’的‘百步流影’你会吗?”齐君元问到。
“会,只要是有足够光源我就会。”王炎霸这话其实是在告诉齐君元他没本事搞出高亮度强聚光的光源。
“那个光源够吗?”齐君元朝天上的太阳努了下嘴。
“用太阳光?那再加上聚光放射镜肯定是够了。不是,你不会是要我现在就做吧?大白天的流影会很模糊,看不清楚的。”王炎霸说的是实话。
“我知道,我要的就是看不清楚。稻花,你能指使穷唐行动吗?”
“这个不算难事情,它应该能听我的话。”倪稻花的回答让人听着有些玄。
“如果能做到这两样的话,救他们几个就有些可能了。”说完这话,齐君元纵身跳上一块耸立的岩石,屏气凝神将东贤山庄里的情况再次仔细查看一遍。然后才对那两人说道:“你们两个必须准确地配合我,听我的木哨为号。稻花,你带着穷唐直接到庄口等着,第一声木哨响起,你让穷唐直扑半子德院大门,到大门口再调头奔回。阎王,你等会儿转到西北方向的山腰处,听到我第二声木哨响起后,你立刻施放‘百步流影’,从半子德院前院墙上一闪而过即可。”
“只要这样就行了吗?你要我们配合,那也应该把计划过程给我们说一下呀。”王炎霸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知道了详细的过程和目的确实可以让他们更加清楚自己该怎样更好地去做。
“你只需要按我说的做,其它不需要知道。现在是你求我去救他们,所以不要和我提要求。”齐君元说这样的话也并非不讲理。他当初刚刚出道配合做刺活时,代主也好、刺头也好也都是这样要求的,这是怕整个刺局中出现一处意外时,执行者知道得太多或者下意识的弥补行动反会影响到刺局的相应变化和后续手段。但王炎霸并非谷客、谷生,对此做法是很难理解的。
“什么声响的木哨?”倪稻花的问题比较实际。
齐君元随手掰断身边的一根树枝,掏出小刀,三下五除二就一枚木哨成形了。虽然外观很是粗糙,但放在唇边轻轻试吹,可以听出发音很是高亢清亮。
“你除了吹吹哨子外还干些其他事情吗?”王炎霸又问,而且可能刚才被齐君元顶了下,所以语气开始显得有些无礼了。
“除了吹哨子,我还要进庄,去杀唐德。”
齐君元走进庄口,庄子里的局势气相猛然震荡一下。
天上飘飞的风筝停滞了下,然后一下子落下来许多,幸亏风筝线连续几个收放才将它重新提升高度没有坠下地面。而半子德院的院墙上有尖锐的白光一阵胡乱闪动。虽然离得远,但齐君元还是看出白光属于箭矢一类武器的发光,这和他使用的钩子有很大相似。
气势依旧沉稳的是庄口大道西侧。那片屋群中有几处胶着的杀气,始终以原来态势相持,不争不让,不进不退。
齐君元绕过庄子里几处已经阐了相的陷坑、绊索、刺夹布置,再从“三瓣莲”中两个莲瓣中间穿过,直接走到屋群的近边。然后提高嗓门朝着一个巷子里大声呵斥:“出来!都出来吧。已经全数被围了,伏波位也被别人瞄准了,死皮赖脸地躲着还有什么意义?还是出来乖乖跟着我出庄去吧,不要没事就跑来搅别人清净,最后搞得连自己的命也从此清净了。”
“齐兄弟,我们出不去了,你何苦也把自己陷进来呀!”范啸天从巷子里探出头,那是一张愁苦的又很是难为情的脸。
“我不进来?那还有谁来救你们?你们几个死了和我没关系,但我怎么得把秦姑娘给捞出去呀。”
“你是怕我死了没人替你顶罪责了是吧?”秦笙笙的声音从巷子的另一头传来。
“没错,所以你必须好好活着。到我这儿来,跟着我走,谁拦杀谁!”
齐君元虽然没有否认秦笙笙的说法,但他很坚定地说出“你必须好好活着”“到我这儿来,跟着我走”这些话,还是让秦笙笙心中涌起一些异样的感受来,有感动、有温暖。
“对,谁拦杀谁!按我的分派,各找各对手,击杀之后立刻寻隙逃走!”范啸天扯着嗓子接上齐君元的话,却怎么都装不出他所想要的那种豪迈。
“别听他的,他的分派是要让你们去送死!都拢到我这里来。快点!否则你们这事我就不管了,自己出去了。”齐君元说着话转身又从原路往庄外走,那样子就像到邻居家门口打了个招呼似的。
组成“三瓣莲”的鬼卒是呆滞的,而操控鬼卒的大傩师可能也一时都没理解齐君元是怎么回事。所以那些鬼卒根本没有进行堵截,仍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等待着指示。
“既然来了还往哪里走?哪里的黄土都埋人呀。嘎嘎!”公鸭般的嗓子,比哭还难听的笑声,是唐德!
齐君元停住脚步,手搭凉棚望去,却没有看到唐德是在什么位置上说话。而就这一个止步的时差,已经有人知道自己主上的意图了。空中风筝立刻横向漂移,风筝坠尾连续抖动。随即那些鬼卒立刻开始行动,“三瓣莲”局面陡然转化,莲瓣绽放开来,将齐君元连同范啸天他们层层围住,再不留一线可行的缝隙。
“唐员外,缩着一直不出来,想必是在等我吧?”齐君元朝着半子德院的方向朗声而言。
“是呀,未见到真神,这把香可是不能随便烧的呀。”的确是唐德的声音,但依旧无法看到他在哪里?
“我这真神已经显身了,可你这烧香的依然是个无面鬼。”齐君元心中开始焦躁,如果唐德不露面,那刚才筹算的计划就完全泡汤了。自己进到庄里真就成了来陪这几个人一起死的。
“齐大哥,那人是在右边楼阁里。”秦笙笙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齐君元身边,并且凭着她高超的搜音技艺,将唐德的位置锁定。
半子德院的前院墙上,在距离门楼三十步的样子左右各有一座小楼阁。这在古代建筑中叫双喜头,实际功用可作为瞭望,也可用作守夜家丁轮流休息的地方。而唐德就在左边的楼阁里,木格门窗都紧紧关死。
一个聪明的做法,一个逃避刺杀的好位置。小楼阁是个制高点,远处有人来立刻就可以发现,所以突袭和猛攻都无法奏效。他可以用墙头上暗藏的弓弩手以强克强,也可以迅速避开。另外院子外部空旷,而且暗布鬼卒所布设的“三瓣莲”,控制住了大部分的点位,这就使得刺客根本无法在近距离里下兜摆刺局。
“能听出是声音在楼阁里的哪个位置吗?”齐君元悄声问道。虽然已有的条件不满足自己的刺局要求,但是他可以设法加上其他附加条件。
“左窗内半步深,发声高度七尺。”(古代测量尺寸,半步在三十公分的样子,七尺大概和现在的165厘米差不多。)
“也就是说他此时为站立姿,立身高度八尺左右。”齐君元进一步做出推断。
秦笙笙报位极其准确,齐君元推断也极其合理,但此时此刻好像已经不是该管别人位置身高的时候了。“三瓣莲”整体局势已经运行,鬼卒们缓慢逼压过来,杀气、鬼气升腾盘旋,其势如同山倒。
齐君元似乎根本没有看到“三瓣莲”的变化,只管将自己关心的事情极端认真地进行下去。他先朝着太阳光照射过来的方向眯了下眼睛,这是在感觉光线照射的角度。然后竖起食指用指根轻揉了下鼻头,这是利用指尖和双目来测试目标的位置和距离。“还差点,调整之后,时机还需要再过去一点!”齐君元在心里告诉自己结果。
有了结果,便知道对策,所以齐君元断喝一声:“唐员外,且住,我有话说。”一直说话沉稳的他突然发出如此狂躁高声,委实吓了大家一跳。
“不算啊!这一次不能算的。因为这次行动刺头不是我,而是这个外行的老东西。他真心是不行,连续犯错。没能辨出‘三瓣莲’的布置就主动往庄里钻。然后就会学泥鳅钻土打坑,不知道寻隙突袭或逃走,就连个老鼠都不如。这样啊,你且放我们出去,我们再来一遍。下一次换作我做刺头,我保证可以用严密的配合和绝妙的器具将你杀死。”
不但是唐德和东贤庄的人笑了,就是范啸天他们几个也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不是做游戏,这是生死相搏的杀场。对手已经将自己这些人收进了兜子,怎么可能还把你放出去重新想办法杀他?齐君元平时总说别人缺少实际做刺活的经验。而眼下他的所说所做已经不是经验的问题了,而是智商的问题。
“嘎嘎、嘎嘎,你若不死我便不能活,这种情形下你觉得我会放你们走吗?”唐德笑声很瘆人,就像在磨杀人的刀。
“我是在给你机会,重新来一次你也许还有两日可活。不放我们走的话,那你马上就要死!”齐君元的声音越来越低,但其狠辣的语气给人的震慑却是如同惊浪。听到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话,小楼阁里的唐德不由地从窗口退后了半步。
接下来齐君元发出的声响给人的已经不是震撼,而是惊恐。他吹响了木哨,木哨发出的哨音高亮尖利,就像是鬼哭魔嚎一般。突如其来的哨声让很多人都不由自主地后退防备。这其中仍然包括唐德,他在刚刚退后的半步基础上又退出了一大步。
随着木哨哨音的响起,穷唐冲进了庄口。身形窜纵跳跃、掠行滑翔,就如同一道起伏的黑色闪电,直往半子德院的大门扑去。
即便是在大白天,穷唐这样的身形速度还是很少有人能在它靠近自己之前发现到。除非是身在高处,可以一览较大范围中出现的异常,这才有可能提前看到。但提前看到并不意味着能及时作出反应,比如说那些暗藏在院墙墙垛后面的弓箭手,比如说躲在院墙转角处砖堡里的大弩弩手。(古代有钱人家的庄院不单会砌如同城墙似的高大院墙,而且还会设更楼、望斗、楼阁、角堡等防御设置。角堡便是此处说的转角处的砖堡,有直角形也有半圆形,可设置规格较大的、攻杀距离较远的武器,不单对外来的攻击者有效杀伤,而且可免防御者在调整和设置武器时被墙外飞射武器所伤。)
穷唐已经快蹿进半子德院的大门了,那些弓箭手这才连串惊叫着探身出来,朝着穷唐拉弓搭箭。他们大多在昨夜见识过这只怪兽,没亲眼见过的随后也都听说了。这是一只会飞行的怪兽,一只在没等你看清它样子时就已经被它咬断脖颈的怪兽。
角堡里架设的是人字架大弩,而且已经弦括绷好,弩槽上放置了扁平直立大头箭。这大弩虽然可以直接从角堡的箭眼中往外射,但是箭眼视野太小,特别是对大范围中快速移动的目标难以捕捉。好在这架子大弩并不十分沉重,而且架子下有活轮,从角堡里推出来非常容易。
穷唐到了大门口处突然折身而去,这让一部分动作算得上快的弓箭手射出的箭都落空了。这不怪他们,弓箭手对于快速移动的目标确实是射的提前量,原本按照穷唐奔进的途径算好,箭到正好穷唐也到。谁能想到这只怪兽突然转身又回去了。
躲开箭支的穷唐让院墙上又响起一阵惊叫。对一只怪兽的攻击往往会让怪兽更加发怒和疯狂,哪怕这攻击没能使得怪兽损失分毫。所以这惊叫是对穷唐逃避开的惊异,也是对下一步有可能出现更加凶猛攻击的惊恐。
弓箭手的惊叫让角堡里的几个弩手加快了将人字架大弩推出的速度,他们是弓箭手的后续支撑,他们的职责就是用大弩从两边转角上交叉攻击,为弓箭手争取搭箭拉弓瞄准的时间。
此处角堡是半圆形的,说是从角堡中出来,其实就是绕过面前一堵弧形的墙。就在几个弩手推着人字架大弩完全绕过弧形的墙的时候,也就是大弩弩箭发射方向为整个墙头的道面,还未来得及转向靠上墙垛的一刹那,又一声鬼哭魔嚎般的哨音响起。
“哪里?在哪里?”“是什么东西?”“你看到了吗?”墙头上一阵嘈杂,那些弓箭手在四处寻找,寻找哨音之后应该会出现的攻击。
弩手们刚出角堡就看到这样一番慌乱情景,在这种紧张的气氛渲染下,他们个个都缩脖端弩,以有些不知所措的戒备状态四处查看。
哨声停止的瞬间,周围竟然出现了短暂的寂静。所有发出喧嚣的人在这一刻下意识地闭上嘴巴,似乎是在共同等待某种危机的来临。但这寂静是短暂的,随即便被更加慌乱的声响打破了。
“啊!在这里……”“挡住!”墙头的尖叫此起彼伏,随着尖叫有箭矢乱飞,弓弩刀剑挥舞,整个半子德院门墙墙头上乱成了串儿。
而这混乱维持的时间并不比刚才的寂静长多久。随着墙头上右侧小楼阁的木格窗户被猛然推开,随着一个只有前面半边脑袋的躯体被无力颓然地摔挂在窗台上,院墙上所有的声音再次沉寂,所有的动作顿时凝固。
唐德死了!就在墙头上发生短暂混乱的时候死了!不是因为意外,而是一个很像意外的刺局。
齐君元的这次刺局布设得是非常大胆的,而且之前有一个必要的条件他并不知道,那就是唐德在哪里?唐德会不会出现,他又将在哪个位置出现。擒贼擒王的兜子,但是如果没有这个贼王,那这个兜子便是打水的竹篮。
所以他下了重注,这重注是自己的性命。不过这把压得可能太重太冒险了,因为这是一个连串注,他必须押对四把才行:一是当自己出现后唐德也会出现;二是他出现的位置会是在半子德院的院门墙头上;三是穷唐的佯攻可以造成院墙上的弓弩手的惊恐;四是王炎霸的”百步流影”可以造成弓弩手的误射。
第一把他觉得应该赌得过,唐德就算想避开自己叫明的三日之杀离庄而去,那也应该没那么快,毕竟这里是他的家。另外他也不会料到自己虚言的刺杀真的会来得这么快,刚过去后半夜就立刻开始实施了。所以他应该还在东贤庄里,而如果自己确定被困之后,他肯定会出现。
第二把齐君元觉得也赌得过,从东贤庄的整体格局来看,最安全的位置应该就是在南院墙上。这个制高点可以纵览到整个庄子里的情况,就算有高手能从半子德院后面崖壁上突袭而下,要想快速攻到南院墙的位置也是非常困难的。所以唐德最合理的出现位置就在这这里。
第三把他也有很大把握。如果这里的弓弩手是御外营的话,他不会这样冒险。因为御外营的弓弩手都经过统一训练,就算是心中恐惧害怕,下意识中还是会按部就班列阵而对。但东贤庄原来叫五大庄,是草寇盘踞之地。就算唐德招安拿下了,但总不能留下五大高手而把其他成员都赶走吧。而且其他人并非没有实力,就单兵格斗、弓射精准都在一般兵卒之上。所以让他们在庄里安家,或者作为护院庄丁是极为合适的。既便于掩盖唐德暗中所做的大事,又可以在需要时成为强悍的战斗力。但是齐君元知道,这样的战斗力没有经过有步骤有组织的正规训练,攻杀战法各成一路,当遇到他们没有把握制服的对手时,必定会出现混乱和惊慌。
第四把其实是最重要的一把,也是最无法控制的一把。齐君元之前做过精确的计算后才确定押下第四把。他亲自入庄除了诱唐德出现,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控制好时机。他在矮山坡上以“花指点对”测量了南院墙的朝向角度和墙体宽度,还有旁边山体高度对它光照的影响。半子德院的南院墙实则偏朝东南,太阳转过西南位后距离山头仍有很大高度,这样就会出现一个照射角度与院墙走向完全一致的时间段。此时让王炎霸借太阳光施放”百步流影”,可以在院墙上出现一个快速奔过的模糊人影。之前刚刚发生的穷唐佯攻已经让弓弩手产生混乱,再突然有身影奔上了墙头,那么由穷唐带来的恐慌心理会让他们在这种意外情况下竭力自保,下意识地在匆忙中急急射杀。而此时太阳光线正好与院墙呈一线,晃眼的强光下弓弩手可以隐约看到流影却看不出流影是否遮掩了真正的人,这样发生误射便在所难免。
齐君元真可以说是个刺客行中的奇才,也真是对得起“随意”这个的隐号。他这次的刺局竟然是使用威慑来制造混乱,然后以惑相误导对方弓弩手自保放箭射杀,从而将唐德误杀当场。
但是当赌注押到第二把时便出现了意外。唐德的确是在院墙上,但只显声却没有现身,具体藏在哪里无法知道。幸亏有“妙音”秦笙笙在,她不但听出唐德躲在墙头右侧的小楼阁里,而且还听出他所在位置和在楼阁里的站立高度。
齐君元此刻已经来不及调整原有刺局了,只能是继续添加补充条件。他技承工器属,工器属有很大一部分技艺是与工家、坎子家相通的。所以齐君元对于各种建筑的构局特点非常熟悉,比如说双喜头、角堡。也对各种弓弩暗器了如指掌,比如说人字架大弩的高度、强度以及弩箭的飞行抛线。
因为熟悉建筑的构局特点,所以早在未进庄时齐君元就已经确定角堡是半圆形的。等知道唐德躲在小楼阁中时,他又确定了此楼阁为前置双叶门,木格大开窗,两边山墙上各有两个固定的万年青花格风窗。楼阁不高,万年青花格风窗也就不高,只比唐德的站姿高度高出半尺左右。
因为对各种弓弩暗器了如指掌,所以他只是从角楼箭眼中的箭刃芒光就判断出这种高度是使用的人字架大弩,弩箭是扁平直立大头箭。这种弩配这种箭,击杀力道很强,就算遇到些门窗之类的阻碍物,仍一样可以在撞破障碍之后取人性命。另外由于箭头较重,射出之后弩箭的飞行会是一个较大的抛物线。
针对这些附加条件,他重新测算出需要的光线角度,这是专门针对角堡中弩手的角度。在这个角度上,弩手可以比其它弓箭手更真切地看到”百步流影”,但他们瞄准流影发射弩箭时的视线也更容易被强烈的太阳光晃到。
正因为需要的光线角度出现变化,使得最佳的时机也需要重新调整。于是齐君元大呼小叫,与唐德胡搅蛮缠,说些把他们放出去在重新回来杀唐德的傻话。其用意是借助这几句傻话拖延时间,让他所需要的最佳时机出现了。
而齐君元的威慑、穷唐的惊慑让唐德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点距离。这距离恰好是将他放在了山墙上前面一个万年青花格风窗的笼罩范围内。
“百步流影”配合最佳时机光线,让弩手看到一个纵身扑来的身影,一个正好和花格风窗在同一竖切面上的身影。
身影是模糊的,但给弩手们的恐惧却是真实的。所以他们想得没想就射出了弩箭,就算不期望一击毙敌,至少也要阻止那突袭的身影逼近。
几支扁平直立大头箭射出,真的力道强劲。遇到花格风窗阻挡,轻易就将花格撞碎。而没有射在花格风窗范围内的,则撞碎墙砖,插入墙壁。
穿过风窗落入小楼阁里的一共有三支箭。由于弩箭的飞行轨迹是很大的一根抛物线,所以三支箭射中的都是比风窗低很多的东西。一只钉在支柱上,一直钉在座椅上,还有一直钉在花几上。
钉在支柱上的那支劲力最强,让柱子抖了三抖,楼阁颤了三颤。钉在椅子上的劲力弱了些,因为它在这之前从唐德背上削过,连衣服带皮肉剔下了一大块。钉在花几上的那支劲力最弱,就连那花几上放置的花瓶都未曾震落。这是因为它在落到花几上之前,扁平宽大的箭头已经将唐德脑袋的后面半边射落下来。这半边脑袋,有小部分是箭头刃口切削下来的,还有大部分竟然是被弩箭的劲道震裂开的。所以切面并不完全光滑。
没了半边脑袋的唐德往前扑倒,用剩下的半边脑袋撞开前面的木格窗,将他惨烈的死状呈现在窗台上。
@佘天昆 657楼 2014-06-17 00:55 弩机力大 一般为平射吧?极少有抛物线的弧度 -----------------------------
@公子麟 659楼 2014-06-17 12:19:06
这个确实有点为奇而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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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一下,弩箭是扁平直立大头箭。
“百步流影”只在院墙上来回疾驰了两趟,接着便踪迹全无了。这种器具是用凹面铜镜前加旋转的冻石人形,这样就能反射出疾速运动的幻影。但这种器具对光源的要求很高,稍微偏转一些,便会失去效果。虽然只是来回疾驰两趟的短暂时间,太阳光的偏移已经使得”百步流影”无法将幻影继续照射在院墙顶上。如果想继续产生效果的话,王炎霸必须重新找到一个位置。这个位置会和原来位置相距较大一段距离,因为他是在旁边的山崖上,与投射点之间的距离也非常大。
王炎霸没有改换位置,既然效果已经达到,继续投射幻影便再没有任何意义。
齐君元他们也没有移动位置,擒贼先擒王的刺局已经成功,但实际的效果并不像他想象中那样。东贤山庄布设的兜子依旧保持原有态势,他们根本没有脱身而出的机会。
“上当了!”齐君元心中极为痛苦地暗叫一声,这一刻他又找到瀖州刺活失手的感受。“杀死的不是唐德,否则东贤山庄的人看到自己主子死了不可能不乱。难怪他一直躲在楼阁中不出来,难怪他身边没有一个高手保护。如果五大高手中有一两个在他身边陪着,就算自己的刺局设计得绝妙无比,那也未必就能将他一举毙命。”
“喂!你们这帮没孝心的,没看到你们主子完了吗,还不赶紧去收尸报丧。”秦笙笙朝着半子德院方向喊一句,但是根本没人理会她。“齐大哥,不对呀,那些鬼卒没反应也就算了,怎么几个高手也一点动静都没有。而且院墙上的弓箭手们反倒安定下来,张弓搭箭地地摆姿势,全一幅没心没肺的样子。”
“是不对,因为刚刚射死的不是唐德。”齐君元并不回避自己的失误。
“死尸撞出窗外时我没看清,但声音和昨晚的是一样。”凭秦笙笙对声音的敏感度应该不会出错。
“或许真假唐德声音很像,或许昨晚出现的本来就不是真唐德。当时那样混乱的杀场,像他这样的身份应该是不会亲临的。我刚才还在指责范先生莽撞,看来今天我所犯的错误比他更加低劣。他之前不清楚庄内情况闯入,最多是冒险而为。我是已经看到你们被困其中,却没有将情况思筹周全就自作聪明地行事了。”
“齐大哥,你不用太自责,不就被他们用个假唐德给骗了吗。我们之前都没见过唐德,所以他们用谁装唐德我们都无法看出来。”秦笙笙柔声安慰齐君元,毕竟齐君元是为了救自己才主动舍身陷入到死境之中。
“不,应该可以看出的。那唐德为楚主女婿,我一个草芥杀手叫嚣着要三日内刺他,他总不至于和我这种人斗气留在庄里等我吧。之前我看到此处围住你们的只有三大高手,却没想一下其余两个去哪里了?肯定是贴身保护真唐德去了。昨晚此处御外营兵将尽数到了,今天为何一个不见,只用鬼卒庄丁对付我们,那些兵将也肯定是保护真唐德去了。”齐君元此时才看透了一些真相,可惜太晚了。
“对!那些兵将不单是保护唐德,而且还要押送上德塬的人。昨晚三个国家的秘行组织一起攻庄,然后我们又叫明了要为上德塬的事情在三日内刺杀唐德。这异常情况应该会让他想到上德塬那些人的重要性,所以带官兵连夜将他们押解到其它更加安全的地方去了。”范啸天说话了,而且说的都很在点子上。
“你怎么知道上德塬的人在庄子里?你不是说昨晚没有找到他们吗?还有,你应该很清楚上德塬那些人到底具有什么重要性,那皮卷似乎是和这重要性有关系的。这几点能明告我们吗?,或者把那皮卷给我们看看。”齐君元目光一下锁定范啸天,连续的问话让他无法快速想出妥当的托词。
“不能,你知道为什么。”范啸天虽然是满脸的慌乱,但他的回答很果断。这个没有任何理由的回答,却是给了齐君元无法继续追问的理由。
“先不要说这些了,想想我们怎么脱身吧。”秦笙笙的话没有错,此时半子德院门口的迷雾中传来了经文的念诵声,“三瓣莲”的鬼卒开始以很奇怪的步伐往前逼近。这些动作有些像楚地的傩面舞,又像是南方异族祭祀鬼神的仪式。
“注意了,那经文是诸佛化身咒,‘三瓣莲’要行声、形的摄神技法。看来他们的意图是要活捉了我们。”范啸天赶紧提醒大家。他最为娴熟的就是“诡惊亭”技艺,所以对江湖上那些惑神摄魂的技法也都了如指掌。
“出浪滞空的蜂儿(出击却没有成功,被阻挠并僵持在原处不能脱身的刺客)听我说。锐凿,蜂芒儿转对大丽菊;妙音蜂芒儿应对大块头;飞星,先取风筝,再远对大傩师;氤氲用暗料对付‘三瓣莲’的鬼卒;立刻转位!”齐君元高喝的同时歪头用眼睛长长瞄了范啸天一下,这意思很明确:不要出声搅局,更不要阻止。
齐君元的高喝只是将声音提高了,语调却依旧平和。但他所说的话却立刻得到别人响应,那几个人立刻快速行动。以假动作摆脱对峙的对手,然后迅速移动身形交换位置。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家下意识中已经把齐君元当成了主心骨,特别是像现在这样身处绝境的时候。
@佘天昆 671楼 2014-06-19 13:38:01
两人到了 鱼还没来 太极不赠书真对不住我们仨忠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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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须的,等手里的李小龙丁珮传完稿出版,一定给你们赠书。
哑巴躲开了大丽菊,在奔跑之中就已经张弓射箭,将风筝绳射断。风筝掉了下来,但诵经声却没有停止,而“三瓣莲”的鬼卒也没有停止行动。这是因为风筝就像夜间的孔明灯一样,是发出指令的介物。夜间哑巴射下孔明灯,是让其破损且燃烧掉,所以鬼卒一下失去对意识的控制。而现在只是射断风筝线,风筝上的金字符文却未受损,那么至少前面一个已经发出的指令便会继续下去。这是个失误,却是个可以挽回的失误,因为所有的可能都已经在齐君元的料算之中。
齐君元是个最优秀的的刺客,而之所以能成为最优秀的刺客首先一条就是可以保住自己性命,不做拿自己生命冒险的事情。离恨谷祖师要离的遗恨中便有自损为遗恨这一条。
而其实齐君元以”百步流影”制造混乱刺杀唐德这件事,就是件非常冒险的事情。首先是要将自己投身到险境中诱唐德出现,然后还要确定位置、时间上的准确,除了这些自己可控制的方面,另外还要求东贤庄的射手心理素质较差,但反应动作较快,而且箭手之间没有相互的配合。这些条件差一个就造成计划的满盘皆输,特别是这最后的条件,完全不是自己所能掌控的了。对于这样一个理论上很难成功的刺局计划,齐君元敢于实施,这说明他已经想好了后手,万一不成功,依旧有脱出生天的办法。
现在刺局虽然成功,但看情形应该只是刺杀了一个赝品,所以之前早就准备好的后手招可以付诸实施了。
这时候裴盛已经按齐君元布置转移到位了,迎面对住大丽菊。秦笙笙则从侧面截住试图追赶裴盛的大块头。哑巴站定一个位置,他可以在这个位置直接将箭矢射入半子德院的院门内,就算那人是躲在门楼砖墙后面,他的铁弹子也依旧可以破砖击敌。唐三娘没有在任何位置站定,而是在那些阴兵鬼卒面前走来走去。虽然“三瓣莲”的功用渐渐产生,让她感觉心悸难安,头昏脑胀。但她来回走动时从袖中袅袅飘出的轻烟,也让那些鬼卒阴兵的生理状态迅速起着变化。
“接下来现在在东贤山庄做主的人该听我唠叨两句了,如果没有做主的人,那么你们当中想活命的都应该来听我说两句。”齐君元这次的声音更加高,但语调也更加平和,显得很莫然很淡定。
@广陵未散 680楼 2014-06-20 14:09:32
不是被刺杀的王朝么,到底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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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样
“大丽菊,你的大力绝镖确实猛不可当,按理说‘石破天惊’不是你的对手。”齐君元的态度很诚恳。
“这不用你说,昨天夜间就已经见分晓了。但你还让他来与我对决,摆明了是想让他送死呀。”大丽菊很自信地回应,很难想象一个出手如此厉害的女人说话的声音会这样好听。
“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有件事情要提前告诉你一下,今天的‘石破天惊’是反旋射出的。”
齐君元只说了这么多,那大丽菊立刻便眼露惶恐、气息微显起伏。的确,“石破天惊”的机括是可以随意改动的,按自己需要确定正旋或反旋。只不过这杀器一般使用时都是很习惯地设为正旋,所以大家都知道“天惊牌”旋杀力道极为威猛,却从没想过在正旋和反旋上还会存在什么区别。
齐君元是妙器阁的高手,当然知道“石破天惊”可正可反的旋射方式。
大丽菊虽然不是非常清楚“天惊牌”可正可反进行旋转射杀,但她却知道这两种方式的区别和窍要。特别是针对她自己的大力绝重镖而言,因为她的大力绝重镖也是旋转射出的。
大力绝重镖和“石破天惊”的区别是在射出动力上。大力绝重镖是以手的劲力射出,加上镖叶的二次加速加力,其势威猛无比。如此威猛力道是天长日久才能修炼而成的,而且根据镖叶弧形,很自然地练成唯一一种旋转方向。但是“石破天惊”却不同,它是完全靠机括发出,可以随时调节“天惊牌”的正反旋方向。
昨夜的对决确实是“石破天惊”落了下风,当时两边都是以正旋发射武器。大力相撞后, 大力绝的二次加速加力,还要镖叶飞散的双重攻击,在力道、途径以及后续杀着上会更加优越。但如果“天惊牌”是反旋的话,同向的旋劲就会卸掉重镖的冲击力,甚至会将镖体顺势反推。而那几片镖叶在顺向的劲道作用下,会顺势旋转到最尾端才散开,这样飞射的方向就会是往后斜方的,反而会危及到射出重镖的大丽菊,而且双重力道下,那些镖叶的速度和杀伤会成倍增加。
所以“石破天惊”只需连续反旋射出“天惊牌”,大丽菊重镖回击。回击的力道越大,危及大丽菊自己的镖叶也越多,而且这些镖叶回射的力道和速度都是原来的倍数。
“大块头,你的技艺是在速度力量上见长。力量方面还算是正常,但速度快对于你这样的体型实属不易,也是可以让敌手出乎意料之外的。”
大块头听着齐君元的话,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用鼻腔骄狂地“哼”了一声。
“现在阻住你的小丫头速度没你快,力量也没你强,但是她身上却有无数坚韧不断的丝线。速度快的人最怕什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最害怕被纠缠,被拖绊,害怕被自己的力量伤害到自己。所以对付你不能用大刀大枪,而一些缠绕难断的丝线却正为合适。知道一种食鸟蛛吗?一只蜘蛛吐些丝,就能将飞行速度极快、力量也极大的鸟雀给捉住。”
“你又怎么确定我就是个无法撞破丝网的鸟雀。”大块头很傲然地回问一句,眼中露出的是不屑和不信。
“这一点我还真可以确定,因为我知道她挟带的那些都是可以断骨割肉的丝线。所以你没有撞破丝网的机会,一旦撞上去,你自己的力道和速度会将你这大块头就会变成很多的小块块。”
大块头昂起的头微微缩了下,肩头也不自然地抖晃了下。而高手的状态只需出现一点点微小的变化,实际上代表的却是彻底的崩溃。
齐君元看到了大块头的反应,所以他心中确定这个高手也被自己搞定了。
“大傩师,你的嘟囔可以停了。到现在才和你说话,就是想让你能够看清一些形势。”齐君元是猛然将声音提高的,因为大傩师是在半子德院大门处,离得较远,声音低了他会听不清。
“什么?……”大傩师念诵经文的声音戛然而止。也许他之前只是躲在院墙内认真地念诵经文,根本不曾有时间理会外面的情况。此时被齐君元喝叫后一看,才发现情形完全不是自己预料的那样。
“三瓣莲”的那些鬼卒依旧还是在按指令动作,以怪异的动作舞动刀剑慢慢逼近被围困住的那几个人。但问题是这些鬼卒的动作越来越缓慢,幅度也越来越小。最靠前面的身体似乎已经瘫软无力,看样子随时都可能倒下。
鬼卒的意志可以被控制,杀伤之中可以不知疼痛、不畏生死。但他们实质的身体机能却未改变,毒药、迷药对他们依旧可以产生效果。而且他们的意识被控制住后,反倒不能正确判断别人施放烟雾中所含的物质。唐三娘施放的迷药其实很招摇很猛烈,一般江湖人一见之后便会掩息防护。但是鬼卒们没有正常的防护意识,所以那些迷药很顺利地入了他们的气息、进入了他们的血液。
“我知道你的底细,你的本事就只能是驱动鬼卒,自己本身不具备实际的攻杀能力。所以到紧要关头,还需要别人以功力、气势帮助你一起念诵经文。现在可操控的鬼卒阴兵已经不行了,你还能有何作为?你那主子为何不带你走,而带走大悲咒、大天目?就是因为大悲咒可直接以声取敌,大天目可以以目光取敌。而你没了可操控的鬼卒阴兵就什么都不是了。不信你探个头试试,我的兄弟保证可以给你头七窍再添一两窍。”
齐君元说到这里停了一下,然后很用力地摇了摇头:“唉,不知道你们自己有没有想过。今天的场面为何会如此混乱,你们为何不能像昨夜那样有御外营的兵将作为外援。一招落了下风便再没有还招能力。是因为你们根本就是用来牺牲的,只需要替唐德拖延我们时间,不让我们及时追上他而已。至于我们的死活,你们的死活,你们的主子并不在意。可怜啊可怜!我们还知道为什么而为、为什么而死,你们却连死了都不知道所为何事。”
大部分的鬼卒已经瘫软在地,没有倒地的也摇摇欲坠。东贤山庄中一片静谧,只偶然有鬼卒拿握不住的刀剑掉落在地发出“当啷”声。
齐君元环视了一下混乱破败了的东贤山庄,然后挥挥手,率先往庄口走去。没人阻挡,或许庄子的隐秘处、地道中还藏有许多人马,但真的没一个人出来阻挡。
范啸天始终紧跟着齐君元,他脸上的慌乱始终没有消失过,这时候往外走的话还又增加了几分迷茫,就像还没完全从梦中醒来。其他人也开始从自己的位置上谨慎后撤,跟随着齐君元慢慢退出了东贤山庄。
刚出庄口,齐君元便发足狂奔:“快跑,等他们回过味儿来,发动全庄的人手剿杀我们,那就没机会逃了。”
齐君元这句话和紧接着的发足狂奔让那几个人再次吓得个心惊胆颤,于是个个拔足发力一路狂奔,直往旁边的山岭上逃去。
其实齐君元他们走后,东贤山庄里自始至终都没有人追出来。因为齐君元的一番话正戳中了人性的薄弱处、敏感处:不要送死,不要毫无理由地送死,更不要被欺骗了、抛弃了还要为着别人的理由和利益去送死。
今天多更点,明天要去上海对稿子,得三四天才能回来。回来了再继续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