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东海孤舟
东海
浩浩荡荡,波涛汹涌。一轮红日刚刚跳出碧波,天风激荡,吹起无数的层云暮雪,云霞障天,象是垂天之翼。海上时有朱鸟往来,其声呜呜然。
一望出去,大海波澜壮阔,无涯无际。海风中夹着浓烈的花香,海浪声如同雷鸣,一阵接着一阵。将海鸟的叫声掩映得几乎听不见了。
万里烟波,人间江海,又岂是平静的瑶池所能比拟。天地的力量使即使炎华这样的神君也显得如此的渺小。
风涛翻覆间,一叶孤舟随着浪头被抛上去又落下来,落下来又抛上去。
水波空阔,渺渺茫茫,水上寒烟,万里孤舟,雪浪无定处,一袭红衣已然半湿,然而炎华绝不会后退,他是听灵官们私下议论说起,要想中和星河的体内火毒除非上古天后的甘泉之露。他连犹豫都没犹豫,便独自下了昆仑山,到了这东海之中,寻找那传说中的他的外祖母所栖居的扶桑树。
然而大海海疆无垠,足足抵的上一整个的天空,他无异是在大海捞针。但他可没想过后退,越是十分的困境,他越是要挑战到底,那双原本就如同火炬的美目亮的几乎象是在燃烧。他所划来的是一叶仙舟,然而纵是仙舟,在大海上,在风浪间,在无数的颠簸中,也濒临解体的危险。
他运气很好,既没遇到海啸也没遇到海崩,饶是如此,光是海上的风波,已经吹破了他高挂的云帆。
海潮将他的仙舟已打出一道深深的裂痕,是他用仙力勉强维系才不致土崩瓦解。
他遥遥望过去,海水依旧在他四周无边无际,美丽的蓝色在阳光下折射出多彩的光芒,粼粼波浪都被染成美丽的金红色。他的鼻端异香扑鼻,那是蟠桃的花香。
他再极目看过去,遥遥处,忽然海上不知什么时候长出千树万树的桃花,竞相开放。云蒸霞蔚。千朵万朵,如同燃烧的红云。
桃花灼灼,碧波濯濯,无数的桃花飘飞,飘落在碧波间,桃花飞过,天风海雨,恍惚间让炎华以为自己又回到了天宫。那些如烟似锦,连绵不断的十丈软红。
他的孤舟身不由主的便追逐着那脉脉花影而去。
他却全没注意,那并不似人间春色。
四面的海风吹拂,海上风高浪急,红日凄迷,照在风浪间,照在孤舟上,照在炎华艳红的衫子上,将一切染出一种诡异而不祥的气氛。
炎华的侧脸坚硬如玉,他深邃而极具男子汉的轮廓在和风浪的战斗中显得更加的迷人,然而这里并没有女仙可以欣赏,他的熠熠美目光照如同烈日。
即使他知道前行种种诡秘甚至重重危机,他又怎么会后退半步。
孤舟已入万重烟水间,桃花却似还在遥远的远方,锦绣一样的花光如同开在梦中。
瑶池
天帝莫测高深的望着李天妃,李天妃笑靥虽然如花,却渐渐掩不住眉间的深愁。
天帝忽然笑道:“你放心,你哥哥的伤朕会着人好生医治,咱们三十三天天医司的灵官本就已被我召下来大半,此刻正在为重华和星河看病。”
李天妃原低着眉,听到此处忽然抬眼,又是一个至清美的笑容,她脸上的泪痕却还未干,泪光映着美人,格外的可怜可爱。
她关切道:“原来病的是重华神君么?芊芊也会几分医术,想为昊郎和姐姐分忧,昊郎切莫推辞。”
天帝心下顿时有些恼怒,原本的一腔柔情怜惜,不管是演戏还是真心,都淡了许多。他暗想道:这定是李天妃不放心她哥哥,怕他害他,这便提出他最爱的儿子,好钳制于他。偏偏他没功夫和她多耗,炎华依他神通看来,竟真是去了东海之上,那孩子莫非真要独闯上古天后之所在。一个天妃遗境连李天尊这样的高人都栽了跟头,他个小小顽童又有什么本事,还想去取得甘露之泉?
更何况,日出东方。女神羲和本就是和上古天帝比肩的人物,她生下的又是十日,东方的扶桑树就是太阳们的栖居之所。炎华本体本就是被后羿射下的太阳,堕而化为金乌,被王母夜梦吞下,这才生了出来。
太阳照耀四方,却没于东海,水本就是火的克星,那里连真正的太阳都能吞噬其中,更何况小小炎华呢。更何况,上古大神后羿正是在东海上射落的九日,那射落太阳的后羿弓和后羿箭一直就没有找到。若是炎华真的碰到了……
天帝不敢再想下去,今日便算李天尊好运气罢。
他匆匆道:“朕竟忘了,芊芊便医术高明,不若,你将你家哥哥带回天宫,好生医治。这昆仑山王母不喜你踏足,你还是得尊重她天后的身份。至于重儿,你不用挂心,不过是那傻孩子太痴,灵官已经说了没事,即日便可康复醒来。”
他说了许多话,却始终没把重华的实际为何而病提上半分。
李天妃轻声道:“芊芊远道而来,总须拜会过王母姐姐,才是礼数。”
天帝笑道:“你哥哥伤势沉重,都是一家人,虚礼日后补上也就是了。”
李天妃踌躇再三,终于盈盈拜倒,道:“谨遵陛下法旨,芊芊和哥哥谢陛下恩德。”
她携了李天尊,飘飘然往青空而去。天帝目送她离去的身影,忽然身形化做一道白虹,急射向东方。
青空上,李天妃却又一个人去而复返,盈盈立在云上,看着天帝消失,她并不敢追,却袍袖一挥,隐去了身形,笑吟吟踏步凌波过了瑶池。
第九十章 海上覆舟
日暮香风,诸天花雨。炎华的孤舟已追逐花影足足从红日东升追逐到了太阳已快日暮西沉,却不知为何那花影已经近在咫尺,他却怎么也没靠近。
芳菲湿了绮罗,桃花浅深处,薄暮的夕阳照在满天云霞上,瑰丽的将海上层云全染做美丽的桃红色,映衬着桃花的灼灼光辉,云霞如梦,花影也如梦。他开始渐渐怀疑,他所追逐的是不是本来就是一场梦幻空花,如同他所不敢承认不能面对的,那份对星河说不清道不明的沉沉情愫。
少年的心也有些迟疑,他想起那十天十夜的大醉,他想起他问璇玑,爱是什么?璇玑一脸怅惘的告诉他:爱,便是当你在爱了,你便会知道那就是爱。情不知所已,一往而深。
他爱星河吗?炎华摇摇头,他不知道,他当时对璇玑那句话很迷茫,现在依旧很迷茫。他曾告诉过他二哥,他的那个梦。他在梦中,的确是很爱很疼惜也实实在在为她伤心的,就象璇玑对待玉衡。但那只是个梦罢了。他待星河,其实他自己也想过无数次,他想更多的是因为他一直讨厌女人,却第一次有了那么缠绵悱恻的梦,所以对星河的注意才和别人不同。他看着她为他二哥开心,也看着她为他二哥伤心。她开心时,他也觉得安心,她伤心时却连他也觉得怜惜和难过。他不是爱罢,他从没有吃过二哥的醋,也没有想过要把星河抢过来,他一直清清楚楚的知道,星河爱的是二哥,星河的幸福就是二哥好好的待她疼她爱她。
他呢?他微微一笑,他愿意站在角落里,看她开心幸福,也愿意站在她身后,为她的开心幸福默默的做一些事情。而现在他想站在她身前,医好她医好二哥,让她的眸子又能散发星光,让她的笑靥又能因为二哥而甜蜜纯真,那样便已很好。
如果这是爱,那么他同样的爱着她和他二哥,他希望他们能顺利成亲,永远永远的幸福和快乐。
他一想到罗床上那两张毫无生气的脸,只觉得心都快要碎了。
落日江海,流光渐灭。烟波处处,浩浩荡荡的海水无边无际,海潮忽然涌起,海浪声便如十万的天兵天马奔腾驰骋,高浪翻空而起,正打在炎华的仙舟上,只听咔嚓一声,他的孤舟的裂痕又深了几分。
炎华忙运起神力,一浆插在水中,稳稳的随着浪头抛到高处。千波万浪一浪接着一浪。暮日已经沉入海水之中,只炎华的神目在暮色中熠熠发光。
桃花的缤纷花影纷纷扬扬坠入水中,桃枝一坠入水中,便涌动迂回,炎华定睛看过去,大吃了一惊,那些桃枝一落入水中,全化做了千条万条海蛇,那些蛇凌空而起,纷纷扑向炎华的孤舟。
哈哈有喜欢璇玑的朋友追问璇玑好久出场,先提一提吧,等我写完炎华他就出场了。
暮色让海面显得隐隐约约,波光涌动,但如果有炎华的神目便会看得到每一个闪烁的波光处都仿佛有什么在快速的涌动。
蛇!整整一个海面都是蛇!海蛇都是由远古的眼镜蛇进化而来,可以说是世界上最毒的蛇。而这些蛇习惯了群居。
无论是繁殖还是嬉戏,战斗还是休息,总是成千上万条聚集在一起。
海浪声虽然大而猛烈,却怎么也掩不住沙沙的可怕的游动声。炎华的心里也不由得发毛。他虽不怕蛇,但看那满满的一个海面都在涌动摇摆妖娆扭曲的,恐怕有数百万条。形成延绵数千里的蛇海。
炎华有些后悔他没把宝蓝儿带上,那可是这些蛇类的天敌,要不然就不是他在这发毛,而是宝蓝儿欢天喜地的享用它最丰盛的晚餐了。
孤舟很快就被包围了。那些或长或短,花纹各异的海蛇竟象是被人指挥一样,有条不紊的一重又一重象炎华发起冲击。
他的手一伸,就是一招焰烧天下。明亮的火焰纷纷落在蛇群中。围的最近的海蛇群一下便被烧熟了好几百根,发出诱人的烤肉的香味。
但海蛇们不仅没有散开,由于它们的趋光性,反而数十万条疯狂蹿向孤舟,一口一口的毒液钉在仙舟上,仙舟发出可怕的,即将解体的碎裂声。
炎华手重重往船身一拍,无数的神力涌入孤舟,生成连接的黏合力。至少暂时这只孤舟还不会解体。
却已有百条海蛇同时跃起,往炎华的身上脸上钉去。他急忙高高跃起,凌空停在空中,他蹿的虽高,那些蛇也跟的不慢,满天都是蛇影。
更有狡猾的趁他神力和孤舟隔开,无数的毒液再次注入仙舟,它们竟似通人性,懂得要想打败面前的天神,就得把这海上他唯一可供落脚的地方摧毁。
一条最长最粗的蛇吐了吐信子,一整个将身子盘成一团,把仙舟绞在一起。一股古怪的大力压迫绞缠,仙舟终于承受不住,四分五裂,无数的木块四散,落在海面上,炎华的火属性仙力从仙舟里猛然外泄,他一直灌注了足足一天的仙力这下爆发开来,铺天盖地落在海蛇上,燃起熊熊的火焰,整个海面都已燃烧起来。无数的蛇被烧死在海面上,象是一次大神举办的蛇肉盛宴,这才刚刚开始。
极远极远处,天帝瞧见火光,大叫一声不好,暴射而来。但失去了支撑点的炎华,却已落入海中。一个大浪打过来,他整个人被海浪吞没了。
天帝是在盏茶功夫后赶到的,月亮已经悄悄从海面上升起,圆月凄迷,海上的明月象是带着说不出的哀愁和痛苦。天帝呆呆的站在炎华出事的波涛上,无数还活着的海蛇纷纷向他涌动过来。
“炎华!”只听得他仰天一声呼喊,海连连爆裂,铺天盖地,一整个海面上所有的生物全在这声痛苦的呼喊声中纷纷坠落,死了。
然而,只有浮云幽幽,梦魂遥遥,明月照在水波间,天上一个,海上一个,让人生出今夕何夕之感。
天帝怔怔的站在波涛间,脚下涌动各式各样的尸体,有海蛇的,有游鱼的,有贝壳的,有螃蟹的,甚至还有海星和珊瑚。海上明月照在他的脸上衫上,一切那么的诡异和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