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密者》:一群埋葬不可告人事件的人(葬2开始更新)

  第八章.油田附近
  我们在帐篷里面直接让刘择换了普通战士的衣服,然后让他跟着疯子去到了另外一边的帐篷。金刚换上了之前刘择那套警卫员的服装,默默尾随着冯折志,明天开始,我们葬密者中就只有他一个人,会继续跟着大部队离开统阳。
  计划基本上不会再变了,但我们的另一个战友,杨疾却还不知道新的方案。我给站岗的战士说出去随便走走,然后一个人离开营地。我朝着周围望了一圈,最后选择了有着小山坡的方向走去。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杨疾应该就隐身在那个位置。
  可走了没多远,身后就传来追赶的脚步声,朱敏的叫喊声也响起了:“小王同志,等等我。”
  我停下来,扭头对她问道:“有什么事吗?”
  朱敏愣了一下,接着用手指捋了捋耳边因为奔跑而凌乱了的头发:“嗯!是有一点事情要和你说一下,是关于喀则那边的情况。”
  “哦!不能明天说吗?”我面无表情地问道。
  朱敏低下了头:“明天说也可以,但……但我瞅着你现在也没啥事,只是散散步而已吧?所以,就想和你一起走走,顺便给你汇报一下。毕竟……毕竟我们也有一年没有见面了。”
  我扭过了头,望向了远处。其实,自从飞燕走了以后,我脑子里面很多版块,都好像被封堵上了一样,对于男女情爱,变得麻木不仁。朱敏提出一起走走的这一刻,我没有别的想法,只是在想自己即将和杨疾聊工作上的事情,带着朱敏会不会不方便。
  最后我考虑的结果是——朱敏也是我们葬密者的一员,跟着我一起见杨疾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于是,我回头对她说道:“那就边走边说吧!”
  朱敏愉快地应了,和我并肩往前走去。
  接下来却是长时间的沉默。四月的东北还有着一丝丝凉意,但那种感觉很舒服,朱敏却不时小声地吸着鼻子,最后居然还很不客气的打了个喷嚏。
  她可能也被自己的失态给整得不好意思了,连忙拿出一个手帕,转过身去擦鼻子。她那高挑的背影很好看,在这微凉的夜晚,一般男人恐怕都会忍不住心动。
  我缓缓脱下了外套,朝着她身上搭了过去。可也就在我的外套即将搭到她身上时,内心深处却又好像是非常突然却又必然地蹦出一个异样的念头来,飞燕的面容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我将衣服收了回来,快速套回了自己身上,朱敏继续抽动着鼻子,处理着她被寒意催生的鼻水。
  我转过身来,再一次望向了远处。我看见天边有着与地平线交界的弯曲线条,线条下,这个世界在一直延续出去。飞燕那支离破碎的身体,没有了呼吸,与这连绵的大地融为了一体。而线条上方,有着布满了星子的天幕,闪闪发亮的每一颗星子,都能让我想起飞燕那深邃又清澈的瞳孔。接着,她的容貌在天幕中幻化出来,深色的幕布,正好与她的肤色一样。
  我知道我改变不了命运,就如同我没有办法让自己在失去飞燕的瞬间支离破碎的心灵重新凝结一样。甚至很多时候我都在怀疑,怀疑我根本无法支配命运,就如同我不敢再对很多东西有非份之想一样。
  朱敏终于跟上了我,她好像自言自语一般地说了句:“这几天有一点点感冒。”
  我“嗯”了一声。接下来的沉默反倒让我感觉尴尬,于是,我开口问道:“你们已经到过喀则了吗?那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这次任务又到底是个什么回事。”
  朱敏又吸了一下鼻子回答道:“这次这个案子比较麻烦,牵涉的东西比较多。小王同志,你知道大庆油田吧?”
  还没轮到我回话,黑暗中就有一个声音传了过来:“他可能还真不知道,因为他这一年都还在山里面呆着。”
  “杨疾!”朱敏猛一甩头,对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喊道。
  只见杨疾还是穿着那套雨衣,身上挂满绿色的植物,从远处快步走了过来,边走还边笑着对朱敏喊道:“你怎么也过来了,之前不是说你和沈头先去了我们这次的目的地吗?”
  “没错,不过现在折返回来接你们。”朱敏一本正经地回答道。
  “我正好听到你开始说那个什么喀则的事,喀则就是我们这次行动的终点吧?”杨疾看上去和朱敏挺熟的似的。
  朱敏摇了摇头:“实际上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在喀则与大庆油田的正中间位置。”说到这,朱敏扭头望向我:“我给你说说大庆油田吧!那是我们伟大祖国在由李四光为首的科学家带领下,在黑龙江一个叫大同的位置发现的石油油田。当时恰逢建国十周年,所以给这个油田取名为大庆。当然,这个新油田目前还没有对外公开,我们通过内部渠道,或多或少知道了一些而已。”
  “那与我们现在要去的地方有什么关联吗?”我问道。
  “具体情况目前全部都还是高度机密,很多东西都只是我们私底下的揣测与猜想来着。而且,我们葬密者是不允许有太多好奇心的,但……”
  “可以了,后面的话如果是你们私底下瞎猜闲聊出来的东西,就不用和我说了。”我打断了朱敏:“我只是一个解放军战士,我的职责就是接受命令与执行命令,其他东西,我不想知道太多,组织上想要我知道的东西,自然会让我知道,不想让我知道的东西,我也没有必要去了解。”
  “嗯!这一听就知道是个好同志。”杨疾在一旁点着头:“让我瞅瞅,哎呦,没有首长在附近啊!我们的小王干部怎么就表现这么好呢?”
  我冲他瞪大了眼睛,谁知道这家伙手脚也麻利,那一瞬间便点上了一支烟,塞到了我嘴里:“我说小王首长,要不,要不你先站旁边抽支烟,让我和朱敏瞎聊几句得了!你不爱听的话可以堵住耳朵,或者你唱唱歌也行,就对着那边的空旷位置唱,权当练练嗓子呗。”
  我便不好发火,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与朱敏、杨疾都不是特别熟,我也不会装严肃。要是和铁柱在一块的话,我倒也还是和他们一个鸟样。于是,我叼着那支烟,装作有点愤愤地转身,望向远方做思考状。
  朱敏却不敢说话了,看得出她很顾忌我的举动,身后的她对着杨疾很不客气地说道:“小王同志批评得很对啊!我们是纪律部队,该知道的知道,不该知道的本来就不应该瞎猜。我是女同志,有一点点多事好打听,还说得过去,杨疾你这家伙一个大老爷们,居然也这么好打听,像话吗?像是一个革命战士吗?”
  我暗暗发笑,臆想着身后杨疾的表情,肯定很逗。
  果然,杨疾在那吱声了:“得!王大首长,朱指导员同志,我错了总成吧!我就不应该钻出来,由着你们两个人在这说小话才对。”
  我终于没忍住笑了,回过头来道:“本来就不应该随便聊这些东西,反正很快就要到喀则了,这次到底是什么任务,沈头他们自然会布置的。”
  “是是是!那你们赶紧说,钻出来找我是干吗?”杨疾说到这翻了翻白眼:“难不成是你们两个小领导想搞男女关系,被我给撞到了吧?”
  “杨疾,你……”朱敏一张脸变得通红,在月光下显得特别可爱:“你别乱说话。”
  “对了!朱敏同志,照你这么说,我们的目的地,实际上是喀则与你们所说的大庆油田的中间位置咯,沈头他们都已经到了那里吗?”我正色问道。
  第九章.锦衣
  朱敏也回过头来:“沈头他们早到了,不止沈头到了,还有陆总也在。”
  “那陆总的军队也都过去了吧?”我又问道。
  “不止陆总的那几百个兵在,那附近现在驻扎着有大概一个师的战士。”朱敏很肯定地说道。
  “一个师?”杨疾咋舌道:“难道真的准备去打苏修吗?”
  “我们私底下说,这些兵力也可能是肩负着守护大庆油田的职责……”说到这,朱敏连忙瞟了我一眼:“只是我和铁柱、大白几个人私底下说说而已。”
  “他们也都到了?”我搓了搓手。
  “都在,我们的人全部都在,不过这次我和疯子出来的时候,大白和悟空也一起离开了营地,去附近县镇收集情报去了。”朱敏回答道。
  关于喀则的对话,我们就只聊到了那里。接下来杨疾又简单给我汇报了一下上午伏击我们的那些敌人的情况。对方人数并不多,现场死了有十几个,其他跑掉的不会超过五十个。杨疾虽然有追击,但又记挂着我们主力部队的安危,所以没有太深挖具体情况。
  最后,我把我们第二天即将开展的计划,给杨疾简单说了下。谁知道他居然翻白眼了,说:“进入到人烟多的地方,我就没啥作用了。”
  我便纳闷:“你不是我们这一组的隐形人吗?进入城镇,你还是可以远程潜伏啊。”
  杨疾回答得倒是有他的道理:“我的王首长同志,王组长同志,我在山地还可以披着这身草瞎逛,挑着高处呆着。明天开始你们进入市集,难不成指望我还是披着这一身草,在广大人民群众的屋顶上跑来跑去?”
  我和朱敏都忍不住笑了,便和他约了明天上午等我们进入统阳镇后,他还在外围瞎逛逛,看看有没有其他情况,要没有情况的话,天黑以前归队,回统阳镇跟我们一起吃饭。
  和杨疾分开的时候,我兜里的半包烟,又被他给水走了……

  第二天早上,我和朱敏、疯子、燕十三领着刘择上了那几台吉普车,跟陆总的战士一起,朝着统阳镇开去。
  进入镇里面后,朱敏便指挥我们径直开去了招待所,他们之前一天就已经到了那里,只是没有住下来就赶到了镇外和我们集结。统阳镇的一干领导干部便风风火火跑了过来,寒暄了一番。那年代的人觉悟都很高,他们也不会多问我们外面的部队是干吗的,互相之间说得多的,始终还是一些场面话而已。
  中午左右,镇外的部队便开始拔营了。独立连的那几个军官本来就都是老兵,我离开的时候也没给他们说道太多,他们便胸有成竹对我拍了胸脯,加上金刚也在,自然不会掉啥链子的。再说,镇外我们还有杨疾,他应该也会留个心,看看到底是不是有人追踪独立连的战士。
  到傍晚时分,杨疾自个就找到招待所来了。他身上披着的那些植被已经不见了,高挑挺拔的个子加上那套虽然脏乎乎,但是在他身上又很合身的军装,让招待所的几个小姑娘一个个不时偷偷瞄他。
  地方上的干部本来要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饭来着,被我婉拒了。招待所的食堂有一个独立的小房间,我们搬了张桌子进去,让招待所里的女同志将我们的晚饭送了进去。小战士们却是在小房间外面啃着馍,顺便给我们把门,不让其他人随意进到我们这边来,以免聊的一些机密的东西被人听到。
  燕十三和疯子都还不认识杨疾,互相间做了介绍。通过朱敏的介绍和他们的对话我才知道,杨疾是早一个多月,沈头领着朱敏跑到一个去过朝鲜打过美国人的部队里面要过来的。他是长白山猎户出身,居然还是个老兵,别看这家伙年纪轻轻,十五岁就因为特殊才能而被人领进了部队。当时我们的新中国百废待兴,西方与苏联早在二战时期,就已经有了狙击手这么个陆军的特殊兵种,但咱还没有。于是,杨疾便被送给了当时还和我们好着的苏联人手里学习了半年,然后直接去了朝鲜打美帝。十五岁的孩子,扛着一把苏联人最新式的狙击枪,人还没有枪高,在抗美援朝的战场上一通打拼,很快就出了名。
  到接下来没仗打了,杨疾便一直留在部队里面。沈头听说了后,跑去软磨硬泡,对杨疾的领导说:“这么优秀的战士,搁在你这压根就是浪费。”
  对方那老头便恼了:“哪里浪费了,天天逼着杨疾出去练着呢?过两年收复台湾,解放全人类时候,他还是得跟着我出去立功的。”
  沈头便笑:“收复台湾也是人家南方的军队过去了啊,你守在这东北,一时半会安全得很。”
  对方还是不服气:“万一伟大领袖决定教训一下苏修呢?那还不是得咱上去?”
  沈头说:“真的要打苏修的时候,我给你亲自把杨疾送回来总可以了吧?”
  老头便还是不肯,最后被沈头磨着喝了点酒,决定用猜拳来解决分歧……
  然后,杨疾就跟着沈头离开了那支军队,猜拳输了的那位还在纳闷,怎么和沈头这家伙猜拳怎么样都赢不了呢?难道真是天意不成?
  杨疾的故事被他自己和朱敏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了个大概,燕十三便开始装大首长了,坐在那手里夹着个饺子说道:“所以说,杨疾这种优秀的战士,都会慢慢被吸收到我们这支队伍里面来的。”
  他将饺子塞进嘴里,然后对刘择一本正经地说道:“全国的所有的优秀革命群众,最终都会被吸收到我们这边来,到时候,我们的队伍壮大了后,凭我们这些人,就能够把那台湾反动派消灭干净了。”
  刘择微笑着点着头,之前让我觉得是那种漫不在乎的微笑,现在在已经恢复真实面目的苍老的脸上浮现后,才感觉到那是一种经历过沧桑老者的豁达与淡然。
  就这么胡乱地聊了一会以后,疯子便开始拿出地图,用单手铺在桌子上,计划我们第二天开始要行进的路线,反正都是走各个县镇,倒并不麻烦,左兜右兜就可以了。到该说的都说完了,大伙很自然地说起了之前伏击我们的敌人来。
  我便想起杨疾提到过的那个翟仁义来,寻思着这里资历最老的有疯子哥在,扭头问他:“疯子哥,这翟仁义到底是什么人啊?”
  疯子也已经早听我们说了那一晚发生的事,他耸了耸肩,缺少了一条胳膊的他做出这个动作显得很笨拙:“你问到这翟仁义,我倒是想起来有个事还忘记了给你们说。在早三个月时候,关押这些个比较危险的敌特的特殊监狱,确实是出了越狱事件。但当地并没有把这个消息及时汇报到我们这边来,因为他们想要赶紧展开抓捕,期望能够将这事件隐瞒住。到抓捕了一两个月后,反倒死了几十个出去执行命令的战士后,才将情况汇报上来。而当时越狱逃跑的人里面,就确实有着这个叫翟仁义的家伙,另外我们在蒙洞抓住的那个子弹,也在越狱的名单内。”
  “关押危险敌特的地方,戒备应该相当森严才对吧?”我插嘴问道。
  “森严也没用啊!那几个敌特都不是自己逃出去的,而是监狱的大领导领着几个模样一看就像是军区的高级军官的家伙,火急火燎赶过去,将犯人提出来就要走。当时有监狱里面的干部觉得有问题,问带着军官来的监狱领导是什么回事,谁知道那几个军官啥都不说,直接将发问的干部铐到了窗架子上,扇了几个耳光才走的。整个过程也就半个小时工夫,对方气场那么强大,又是监狱领导亲自带队过来,手续也齐全,签字放人的领导自己也紧皱着眉头,很紧急的样子,谁又会拦着呢?”
  “谁知道那些人前脚走,后脚那位领导的尸体就被发现在监狱的一个茅坑里面,而且一看就知道死了有两三天的了。这也就意味着,白天来提走人的那位领导,压根就是别人假扮的。”
  听到这,我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之前听沈头说过有个敌特叫做千面人,似乎就是有着这样的化装本领。我又想了想,然后朝着刘择望过去:“刘老,你之前的化装是谁给你弄的?”
  刘择可能也从我们说道的事里面洞悉了一二,他收住了笑:“给我化装的就是冯折志同志,但我们这压根就不是什么化装技术,而是前苏联情报工作人员留下来的东西,叫做拉皮胶布,只是把我这种老头的脸拉得显年轻一点,然后涂上一层好像是面霜一样的东西而已。能掩盖住本身的容貌,但没办法变成别人的模样。”
  我点了点头,然后朝疯子望过去,疯子也正望着我:“小王,我猜得到你在怀疑什么人劫狱,没错,这一结果也是沈头和我们一致敲定的角色。”
  他顿了顿:“有着高超的化装能力,又能让人莫名其妙接受了他做出的并不合理指令的人……目前我们的对手阵营中,只有一个人具备这些特质,她就是……疯子再次看了我一眼:她就是第八处的断赤,也就是飞燕的双胞胎姐姐——朴锦衣。”
  第十章.照相馆橱窗
  我们一直在统阳镇磨蹭到第二天中午才开始出发,一行人数不多,加上陆总那些兵,也就十几个人,但车倒是开了有五台,而且都是成色比较新的军绿色吉普,虽然那种吉普车在现在看起来有点矬,但当时却是很让人羡慕的。我们穿行在统阳镇的街道上,两边的群众都扭过头来看,但是与南方不同的是,北方人看着我们的车队眼睛里放出的光芒是很淳朴的快乐,或者直接一点说就是旁观者看热闹的心态。而南方人的眼神中,你可以看到一种热切,那种渴望成为你的热切。
  我们很快离开了统阳镇,不紧不慢的朝下一个城镇驶去。到晚上时分,我们又在另一个城镇里很悠闲的找了间招待所,吃饭,聊天,好像是一群没有太过紧急事务,出来公干而已的普通军人的样子。到晚饭后,这份悠闲,也让我们自己人或多或少有点分不清楚状况了。杨疾叽歪着说自己的那双解放鞋鞋底实在磨得没法走路了,要出去买双鞋。朱敏始终也只是个20出头的丫头,对着杨疾发飙,说道了杨疾几句,最后提出要和他一起出去。
  疯子和燕十三便都笑了,燕十三对刘择说道:“所以吧!年轻人始终不像我们这上了年纪的人一样沉得住气,到了热闹地方还是会想出去逛逛的。”
  刘择点头应道:“那是,那是!”
  疯子便扭过头来对我说道:“小王……哦,鬼面同志,你也跟着他俩出去转转吧。”
  “我不用,再说我也没什么东西需要买。”我摇着头说。
  “去吧!”疯子再次说道:“你始终也还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别整得跟我们这些老头一样了。”说完这话,他便对着朱敏使眼色。
  朱敏不敢来拉我,反倒是杨疾笑着说道:“得!鬼面同志不能够和战友打成一片,这迟早有一天会被派出去做个隐形人的。”
  我心里明白他们是好意,便站了起来:“疯子哥,你和燕十三要什么东西不?我们等会给你们带回来。”
  “这小地方也没啥,你们自己去逛逛就成了。”疯子说道。

  我和杨疾、朱敏三个人走出了招待所,那个小县城到了这傍晚时分,本身也不是很热闹。唯一瞅着还亮着灯的,就是县城中心位置的供销社。我们仨快步走了过去,要知道那年代,国营的饭店和供销社关门其实都是很早的。
  所幸那不小的供销社还没有要上板的模样(当年的店面关门都是上板),门口站着一个大姐在嗑着瓜子,她瞅了我们的军装一眼,对着店里说道:“自己进去瞅瞅,要啥喊大姐给你们拿。”
  我们应了,朱敏和杨疾就要往里面走,但我的注意力却被旁边的一家照相馆橱窗里摆着的一张黑白相片吸引了。那是一家已经关门了的店面,但玻璃橱窗并没有上木板,一个女人的相片被端正地放在里面,眉目间,竟然和飞燕有着几分神似,甚至,肤色应该也有点黝黑,无奈当时天有点点暗了,照片又只是黑白的,看不出个端倪。
  我对旁边那两个大姐问道:“这个照相馆里面的同志在吗?”
  没在,那家伙处了个对象,下班就跑了。大姐的回答比较详细。
  “那这个相片里面的女人是你们县城的吗?”我试探性的问道。
  大姐还是磕着瓜子,扭头白了我一眼:“不是我们县城的,这相片好几年了,好像是当时跟着武装部过来的人,在这拍的,听说这照片里面的女的还是个瞎子。”
  我的心被揪扯得颤了一下,再次走向了橱窗,傻傻地看着里面那张相片。旁边那大姐也是好事,走到我身边跟着我一起朝里面的相片看:“咋了,解放军同志认识照片里面这姑娘?”
  我笑了笑:“认识。”
  “她是你什么人吗?看你好像和她很熟似的?”大姐再次试探性的问道。
  “她……她是我的妻子。”我淡淡地说道。
  哦!大姐没说话了,但她嗑瓜子的声音一下子静止了,好像我的回答影响了她嗑瓜子的进度似的。
  但她这一反常行为,并没有引起我的注意。就在这时,杨疾从店里探出头来:“大姐同志,麻烦你给我拿双43码的鞋出来试试。”
  大姐连忙应了,但转身的瞬间,在我耳边很奇怪地说了句:“你会为她终生不娶。”
  这句话仿佛直接砸到了我心的最深处,那感觉好像是滚烫烙铁按下一般。那瞬间我有点恍惚,如同梦呓般重复道:“我会为她终生不娶,我会为她终生不娶……”
  我也不知道自己那样傻傻地盯着照片盯着多久,到杨疾和朱敏出来的时候,我才回过神来。朱敏也看到了那张相片,然后她愣了一下:“鬼面同志,要不要明天早上来这照相馆,咱把这相片要走啊?”
  嗯!我点了点头,扭头朝招待所走去。
  那一整晚,脑子里都回荡着飞燕的模样。

  第二天凌晨,我还没起床,和我住在一个房间的疯子哥点了两支烟,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可门却被敲响了,声音很急促,朱敏的声音也在门外响起:“王解放,赶紧起来,出事了。”
  疯子比我动作快,第一时间就冲到了门口,拉开了门。我也跳了过去,瞪着眼问道:“刘老怎么了?”
  门外的朱敏一愣,紧接着说道:“不关老刘的事,而是……而是……小王,我们昨晚遇到敌特了。”
  说话间,杨疾就从旁边角落里缓缓走了出来,他的眉头也同样皱得紧紧的。
  原来,他俩自作主张,天还没亮就去到了那家照相馆,想要给我买回那张飞燕的相片。可当他俩赶过去后,却发现那个照相馆的橱窗里面,摆放着的竟然不是昨晚我们看到的那张相片,变成了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分明是一张用在葬礼上的遗照。
  她俩便有点迷糊,但照相馆还没开门,只能等人家来上班再问一下。谁知道等了一会,反倒是当地的公安干警过来说,说照相馆里面的工作人员和旁边供销社里面的营业员,昨晚都失踪了,没有回家。家人等到天亮,才跑去报案。
  接着,照相馆和供销社的门被公安干警打开了,进去居然发现,那两个人都晕倒在店里面的角落里。
  大伙又是掐人中,又是灌凉水一通折腾后,照相的和营业员也都醒过来,说起昨天下午的事,竟然都说啥都不记得,自己怎么晕倒的,更加没有个印象。
  让朱敏和杨疾觉得问题严重了的一点是——那营业员大姐,压根和昨天晚上我们见到的那个不一样,个头,年纪,身材,没有一点是吻合的。
  接着又跑去问照相馆的,说橱窗里面放着的那张老头相片是什么回事。谁知道照相的说,这张老头的相片已经放在里面放了有好几年了,还是抗美援朝胜利的时候就摆放进去了的。
  他俩说完这些后,也没发表看法和意见,就瞪着两双大眼,看着我。疯子哥有点迷糊,但他本来也不喜欢多话,也没问啥,也和朱敏、杨疾一样看着我。
  我沉默了很久,最终望向朱敏:“你们应该也有分析,说说你们推测的吧!”
  朱敏咬了咬下嘴唇:“小王同志,目前看起来,昨晚我们遇到的那个女人,十有八九是敌特无疑。但她啥都不做,就是摆出飞燕的相片来给你看,然后虚晃一枪就消失了。所以……小王同志,有些意见提出来后,希望你能冷静看待。”
  “你说吧!”说出这话时,我其实已经猜到了他们的想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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