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鬼门关镇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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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弃坑,不跳楼,不跑路,我会像上一个帖子一样,风雨无阻,为大家讲完这个新的故事。
大家请放心收藏养肥。
好了,太矫情的话咱就不多说了,这是一个关于通灵界中,最古老,最神秘,最诡异的聻派通灵师的故事。
活者为人立于阳,人死为鬼存于阴,鬼死为聻(jiàn),聻又藏于何处?
被封禁了千年之久的通灵秘术,为何突然重现人间?
阴阳两界,一场腥风血雨,是否已无可避免?
传说中的鬼门关,是虚无缥缈流传了千年之久的神话传说,还是冥冥中不为人所知的真实存在?
聻派侍通流派最后一个门徒,一种神鬼莫测的通灵之术,各种灵异世界的鬼怪奇谈。
且看:一个小小二流通灵师,如何一步步登极被深埋了千年之久的通灵禁术。
用传奇经历为您讲述:那些年被我通灵过的鬼物!
第一卷
第一章(我叫司徒通)
安东县的南部,有一座江边小镇,坐落在淮河沿岸,因为这里盛产淮河沙,又地处县南,所以被称之为南沙镇。
自古以来,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从河里开采上来的沙子可以卖钱,这不但养活了一方百姓,也是整个小镇的支柱产业。
但是就在全镇老百姓都淘沙采沙贩沙的大背景下,却有一处小村落,显得有些与世格格不入,村里的人丝毫不染指沙石买卖。就在小镇的北边,淮河岸边,远离城镇,那是一个屁大点的村子,叫秦家口,只有寥寥十几户人家。因为那里是浅水区,每逢干旱,河床都会裸露出来,呈现出令人触目惊心的龟裂纹,所以那一段河道,连采砂的人都不会去。
村子比较封闭,不合群,也很排斥外来人。不过一般也很少有人愿意到这来,平日里整个村子显得即宁静而又孤寂。但是有一类人,却是时不时的会进出村子,他们要么抬着一口棺材,要么背着裹尸布,有本地的,也有外地来的。
在外人眼中,那就是一处穷乡僻壤,住着一群神神叨叨的人,整个村子都散发着阴森诡异的气息。
文化大革命时期,那里毫无疑问着实是重点打击对象,在红卫兵打倒一切牛鬼蛇神的口号下,村子也付出了一条人命的惨痛代价,那是一个时代的悲剧。
而我接下来要说的故事,就要从这个无人问津的小村子说起,那里是一切故事发生的源头。
我叫司徒通,本不是这个村子里的人,只是命运弄人,才让我与这个村子产生了割舍不断的紧密联系。而我究竟是从哪里来的,这个问题,足足困扰了我二十多年。
据我养父所说,我是从淮河上游漂过来的,他当时捞我上来的时候,我只有三个月大。
是的,只有三个月大,放在一个小木盆里,身上只有一件铜质的貔貅挂件,和一张写着我生辰八字以及姓甚名谁的字条。我司徒通的大名,就是当时纸上写的,老爹为人憨厚本分,遵循认祖归宗的人文情怀,他并没有让我改姓。
一个本该在襁褓中,被父母抱在怀里万般疼爱的时光,我却独自游荡在这满眼昏黄的淮水之中,若不是老爹好心,估计我早就夭折在江河里了。
我的养父姓秦,和秦家口的所有人一样,都姓秦。因为他出生的时候,一家人正好出船在江河里,所以他的父亲为了图省事,就直接用淮河给他做了名字——他就叫秦淮河!
很多人会觉得,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名字,和南京城里那条,因为一群女人而闻名天下的古老河流重名了。
都说秦淮河的女人,风情万种,自古以来撩拨了多少文人墨客的心弦。但这样一个极富风流意境的名字,却并未给我的养父,带来任何一丝一毫的情运。
他终其一生,孤苦伶仃,一生未娶,只与我这个从淮水中捡来的“儿子”,相依为命。
不过我后来才知道他没有老婆的真正原因,那是一种冥冥中附加在他身上的命运,一种牺牲,一种枷锁,为了村子,也是为了整个家族。
我的生活听起来好像很凄苦,命运也有些捉弄人,因为这个村子不同一般,里面的人都从事着一些见不得光的买卖,所以我从小几乎就隔绝了与外界的联系。
我在十六岁之前,是没有上过学的,学字读书,和村子里其他的三个孩子一样,都是老族长教的。其实说白了,就一句话——村子,就是我童年的一切!
由于我不是秦家口土生土长的秦家嫡系,是从河里捡来的,所以和村里另外三个孩子不同,我每天只需要上半天的“课”,因为下午的“课”,我是没资格学的。
后来1976年粉碎了四人帮,10年文革终于在千万人的泪眼企盼中,落下了闹剧的帷幕。村里人干的买卖,即使仍旧拿不上台面,但最起码管制的松了,只要不是太过张扬,也没人会动不动就上村子抓人去批斗。
我就是在那一年背井离乡,外出闯荡的,而我那一年才刚满十六岁。
虽然我没有母亲,连个养母也没有,但是老爹当时也是泪眼蔢娑,像个慈母似得跟我喋喋不休的嘱咐了很多。其实我知道,他让我走,最重要的原因还是村子里容不下我这个外人。以前管的紧,怕我出去乱说话,坏了村里人的事。现在开化了,新中国沐浴在一片改革开放的春风中,村子里除了老爹以外,其他人也懒得管我了。
我在外面漂泊了四年,干过的活计可以说是涵盖了三百六十行,只要能糊口饭吃,就没有我没干过的事儿。
融入了社会,我才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大,而自己是多么的无助和渺小,也明白了老爹的良苦用心。因为从小的半天“课”,让我几乎除了认得几个字以外,可以说是一无是处。老爹年事渐高,我也一天天的长大成人,他寻摸着,如果不让我出去学得一技之长,以后在这世上恐难立足。别说行走于世了,就连混口饭吃,估计都是难上加难。
可能是为了磨练我,临走之时,老爹眼中噙着泪狠心的放下话——如果不混出个人摸狗样,就别回来了。
在外漂泊的日子虽然清苦,却也落得个逍遥快活。我后来凭着一身苦力,任劳任怨,加之遇上了一对好心的老板夫妇,总算是停止了飘摇的步伐,扎根安定了下来。
那对夫妇是美籍华侨,响应改革开放的号召,归国支援建设的商人。他们在改革开放的桥头堡——深圳,开了一家配件加工厂。他们看我可怜,老实巴交的人也勤快,就让我在他们厂里当了个学徒工,跟着师父后面学车工。
现在可能不算什么,但是在那个年代,车工啊!那绝对是超一流的技术工种。车床都是德国进口的,能让你上车床,说句不客气的话,比现在让你坐上村支书的官椅,都要让人艳羡。
那时候跟我一个师父下山的小王,就因为家里穷,二十大几了还一直处不到对象,家里人那心急的!可就是因为上了车床,干起了车工,哎呀我去,那给介绍对象的,都能排起一条长龙来。
可是好景不长,就在我出师不久,老板娘刚给我涨了工钱,我觉得这日子总算是稳定了下来,以后会一天比一天的好过。我寻摸着在这好好干他个两年,攒够了钱,混出了人样就可以回家看望老爹了。但是就在那年寒冬里的一天,吃过晚饭,我继续上车床赶工,那一批加工件很急,老板催的紧,只好晚上加班干。
刚开机没一会,看门的老大爷跑来车间找我,因为上了车床就不得分神,不然一个不小心弄错了尺寸是小,安全方面也是很危险的。所以我让老大爷等一下,示意他等我车完了这一件再说,可是他在旁边站了没一会儿,见我不搭理他,竟然随手就切断了我车床的电源。
“我说大爷啊,你这是干啥啊?”我一把摘掉帽子扯掉手套,往工作台上狠力的一扔。“你知不知道这样很危险,弄坏了基材,老板是要扣工钱的,你说是算我的还是算你的?”我当时确实有些气愤,但是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我也不好把话说的太重,只好叹了一口气,赶紧去检查基材弄毁了没有。
“阿通啊!”老头子年岁已高,但是说话还是很有底气的,能看得出来他好像是有什么比较着急的事情,他拽着我的衣袖,道:“平日里厂里人都这么喊你,你大名到底叫啥?你又是哪里人?”
我一听,顿时无语,前些阵子他才给小王介绍过一个对象,说是他一个乡下远房亲戚家的孙女,年方二八,出落的亭亭玉立。
敢情这是小王没看上,又跑来找我试试?我心中暗想——你可拉倒吧,小王都跟我说了,什么亭亭玉立,简直就一歪瓜瘪枣!
“你在想什么呢?快回答我啊!”见我一时愣在那里没回他,老头子扯了我一下。
“哦!”我挠了挠头皮,显得有些难为情,半响才支支吾吾的回道:“大爷啊,你……你不会是想给我介绍对象吧?”
“我呸!”老头子破口就骂了一句。“也不瞅瞅你那怂样,还给你介绍对象,上了两天车床瞧把你嘚瑟的,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大名叫啥了吧!”
“我……”我脸刷一下就红了,那时候的我还是比较青涩的。可是我这就纳闷了,我难道长的比小王还丑?说的好像给我说个对象,都怕脏了他的嘴似的!
“那你到底找我啥事嘛,给我电都切了,什么事这么急?我大名叫司徒通,老家安徽的,在淮河边上有个叫秦家口的村子,怎么了?”
“王八羔子,果然是你小子!”老头子听我说完,狠狠的拍了我一下,厂房里还有其他工友在加班,机器声有些吵,他便示意我跟他出去说。
我挠了挠头皮,跟老头子走出了车间。
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烈火点燃了导火线,一扇诡异的大门向我洞开,再也没了回头路。
第二章(噩耗)
我跟在老头子后面来到他的门卫室,围坐在炭炉边,我这刚一坐下,手都还没伸出去靠近炉火沾点热乎,就听他对我喝道:“就你还坐下了,要不要再给你整点小酒,剥几粒花生,让你喝两盅?”
他这明显是话里带刺儿,我楞了半响,又把屁股抬起来说道:“大爷啊,我这活干的好好的,你把我弄这来,不会就为了数落我一顿吧?”
“行了行了!”他摆摆手,又示意我坐下。“咱长话短说,别看你现在上了车床出息了,可掰扯起来,老板还算是我外甥呢,别以为有他护着你,你就可以肆无忌惮!”
我一听,感觉不妙,这保不准是哪里得罪了这小老头,连老板都搬出来了,想必事情还不小。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我其实并非是老板看上的,而是老板娘看上了我。口误、口误,更准确的说,是我在无意中撞破了老板娘一段人鬼情未了的秘密。后来我也没有声张,或许是为了补偿我,又或许是为了封住我的口,总之自那件事以后,老板娘确实没少照顾我,还一个劲的在老板面前说我的好话,最后还真给我争取到了一个上车床的美差。
我这想着想着,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算仗着有老板娘给我撑腰,人家好歹也是皇亲国戚,弄红了脸,我估计也讨不到多少便宜。
我随即连忙掏出一支烟给老头子点上,这家伙是出了名的大烟枪,除了两杯小酒,就好这一口了。
接过我递过去的烟,老头子脸色一变,明显和善了许多。我点头哈腰,故作奉承,正欲询问他到底所为何事,他却夹着烟打断我,嘴里还吞云吐雾着,道:“别的也不多说了,你赶紧让你老爹以后别再来烦我,这有什么事不能直接找你,非得缠着我,让我从中间传话也不嫌累得慌!”
“啥……”我惊得一下子从椅子上弹了起来。“我老爹来找过你?我……我哪个爹?”
也不知是怎的,那一刻我竟然脱口而出这么一句无厘头的话来。只怪我千算万想,也没料到老头子说的竟然是这档子事。我四年未归,行踪飘忽,老爹一介村民,一辈子也没出过几趟远门,怎么可能知道我在这里?
“呦!就你还有几个爹?”
“不是!”我一挥手,自知刚才口误,但是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索性就岔开话题往下说:“那我爹都跟你说了些啥,他都能找到这来了,为什么不直接找我呢?”我突然想起什么,“呀!该不会是你不让他进大门吧?”
“滚犊子!还在这装!”老头子一下子又火了,莫名其妙的。“啥玩意儿我不放他进来,你爹是啥,你自己还不清楚,啥门能拦得住他?”
我爹是啥?啥门能拦得住他?我转了转眼珠子。
哎……我去,你说我爹是啥?不是人,难道还能是鬼啊!
我觉得越来越迷糊了,被他说的晕头转向,根本摸不着北。但是看他那样子也不像是没事吃饱了撑的,拿我寻开心。便按耐住性子,向他详细打听起其中的来龙去脉来。
原来这事说起来发生在三天前,老头子那天夜里一觉惊醒,感觉浑身不自在,窗户没开,却觉得屋子里似乎隐隐有阴风乍起。
他以前没少给同村的走阴婆子当过马脚,自然知道这是遭遇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他下床点了一支烟,又灌了几口牛黄酒,压了压惊,才开始回想梦中的遭遇。但是任凭他如何回想,烟都抽了好几根,却是终究只能想起一些零零散散的片段,就是无法贯通全局。
第二天夜里,他有意找来一只黑猫,用绳子拴在窗户铁栅栏上,又在屋里放了三个隔夜的馒头,布置好了这些他才躺下睡了去。
黑猫通灵,能招魂引鬼,这在很多地方都有这样的风俗传说。隔夜的馒头是孤魂野鬼的最爱,老头子如此这般,就是为了让那个找过自己一回的鬼,再来找自己一次。
一般人可能会觉得想不明白,遭遇了不干净的东西,驱邪避之还来不及,这小老头怎么还变着方的要往上撞?
其实这是一个误区,自己被不干净的东西盯上了,如果不是专业人士,无法确保可以完全杜绝它的话,那么你最好是选择接受它!
其实也不是什么鬼东西都生来就有恶意,那句俗话说的好,有的人比鬼还可怕呢!
世上没有无源之水无本之木,不管什么都是事出有因,老头子觉得这个鬼既然找上了他,则说明一定是有所求。可是他上了年纪,思维迟缓,托梦中的情景,醒来后是怎么也回想不了全局。他这才想要重新再来一次,希望可以将对方的来意以及诉求弄清楚,想办法不负对方所托,才能顺顺当当的将它送走!
也就是昨天夜里,他的“好客之道”终于没有辜负他的好意,并且这次心里有了准备,醒来后他也顺利的回忆起了梦中的情形。
原来对方只是想让他帮忙找个人传个话。这种小事,别说是什么邪物找上你了,就算是个陌生人,稍微有点乐于助人的精神,我想谁也不会拒绝的。可是天亮了老头子却为此泛起了难,因为他和对方之间没有沟通,他完全是被动接受的,他压根就不知道对方要找的那个叫司徒通的人到底是谁。
司徒这种复姓,并不常见,老头子先入为主,觉得自己根本就不认识某个复姓司徒的人,所以一开始就断定他不认识对方口中要他找的这个人。
他原本的打算是准备晚上再设法跟对方接触一次。但是去食堂打了晚饭回来,正吃的津津有味,几个不用加班的工友饭后出去溜达,从他门卫室过得时候,刚好提了我一下。
老头子一听“阿通”两字,起先无意,后来一回想,顿时灵光一现,暗自思忖——阿通那小子会不会刚好就复姓司徒?
就这样,他囫囵划了晚饭,便去车间找我,迫不及待的想要弄个清楚。
老头子的故事说完了,听得我一头雾水,这明显是坟头卖布——鬼扯,心想他是不是知道我的背景,想要捉弄我一番?
可这玩笑开的是不是有点太过了?拿我老爹阳寿作文章!
我腾的一下子站起来,给他撂下一句就要走。却不想这老家伙,虽然上了年纪,身子骨倒还算结实,一把又给我拉了回去。
“怎么!你以为我一把年纪的人了,在这跟你个小屁孩无中生有?”老头子眉宇间微微有些怒意。“老子走过的桥,比你走过的路都多,这种事情,我老爷子还能跟你乱说不成?”
“你什么意思?跟我玩真的?”我依旧不削,心想我还没跟你急,你倒先怒了。
“瞧你这孩说的,什么叫玩真的?这就是真的!”他说完,白了我一眼,然后冲我伸出两根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
这边刚咒完我老爹已死,那边还想问我要烟抽,这不是得了寸还想要近尺么!
不过毕竟是长者,我一个晚辈,跟他太计较了也不像话。而且看他说的有鼻子有眼的,我这心里也不免泛起了嘀咕,早就听其他工友谈论过,说这老东西有些阴,以前在农村,他就是个马脚。
什么是马脚?
说白了,就是能给一些不干净的东西传话的人,这种人天生阴气重,一般走阴婆子替人走阴的时候,都需要这种人来搭把手。像他这样的人,在我们那也叫做灵媒,虽然从小老族长不让我学,但是小孩子逆反心理都强,你不让我学我就偏要学,明着不行,剽窃还能不会么?
我稍稍冷静下来,又从头回味了一番老头子刚才的话,想着想着,突然打了一个冷噤,连忙掏出烟来递给他。
“你……真的不是在跟我开玩笑?”见他伸手过来接烟,我手一缩又立即让回来一点。
“你说你这孩子!”他身子往前稍稍一倾,顺势抄走我手上的烟,横在鼻子下面嗅了嗅才点上。“你,左边屁股瓣上,是不是有块胎记?”
听到这里,我再也坐不住了,当下已经是冷汗直冒。这一点他一个外人是不可能知道的,除非有知情人告诉他!
我心里上上下下的扑通直跳,思绪一时有些乱,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小时候老爹跟我说过的一句话,旋即浮出了脑海——世上像你这样灵觉低到几乎完全没有的人,估计再也找不出来第二个了!
灵觉这东西,是一种很抽象的概念,用老爹的话说,就是一个人感知灵力的觉性。那是一种精神力量,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力量,世上每个人都有,与生俱来,只是各人强弱有所不同罢了。
一般的人,灵觉都处在一个正常的范围,不高也不低,而处在高低两个极端的人,则是少之又少,非常的罕见属于异类。这也就是为什么,有些人生下来就容易招惹不干净的东西(比如老头子),而有些人却轻易不会被什么鬼东西纠缠,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灵觉高低差异带来的不同。
而我,则是一个灵觉非常低,甚至可以说是完全没有的人。这是一种极端,据老爹所说,像我这种人,真的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遇见。
难道老爹真的遭遇不测,想要回魂找我,却怎奈我灵觉太低,根本无法与我“沟通”,所以才“托梦”给老头子这个马脚代为转达?他怕我不相信老头子的话,还特意将我屁股上有块胎记这一身体特征告诉了老头子?
有板有眼,合乎逻辑,全都对得上!
我倒吸一口凉气,五指狠力的掐在膝盖上,两眼骇然的看向老头子,只感觉浑身上下,被一盆冰水浇了个透心凉。
当时的感觉,如坠冰窟,周围的温度也好似一下子下降了好几度,只觉得浑身寒气刺骨,冷的让人发颤。
“瞅你这意思,你离家的时候,你老爹还尚在人世?”老头子抽着烟,偷偷瞄了我一眼,随即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我……我老爹才五十多岁,身子骨结实的很,我离家那一年,也没见他有什么异常,健健康康的一个人,怎么能说走就走了?”从小在那样的环境中长大,锻炼了我对于某些事情,异于常人的接受能力,我这时候,还不至于崩溃到丧失思考能力。
现在撇开别的不说,说多了也没意思,看来离家六年,我也该回去一趟了,究竟这老头子是不是乱说,到时候自然会水落石出——我心中如此这般想着,琢磨着不管真假,总之定不能凭这老头子一言而定。
只是老头子所说的,老爹托梦给他,让他代为转告我的话,我这思来想去,实在是不明白什么意思。
第三章(巧遇小娘们)
“永远不要回村。”
“忘记我,忘记村子。”
“关于你身世的所有秘密,都在你的貔貅之中。”
“好好照顾自己,从今往后开始新的生活,不要去追寻。”
我咧着嘴,思忖了半晌,依然百思不得其解,便抬起头看向老头子:“这就是我老爹要你转告我的话?”
“这都是你爹的原话。”
“不要去追寻?”我挠了挠头,“我爹就没说让我不要去追寻什么?”
“没有,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了,至于别的,你爹没说,我也就不清楚了。”老头子恋恋不舍的掐灭都已经燃至过滤嘴了的烟屁股。
事已至此,一种天塌下来的感觉在身体里翻滚,我顿时觉得啥都不重要了。村子一定是出了什么事,老爹的生死,按老头子的意思,那就是早已经不在人世了!
我脑中一片空白,一时就跟短路了似的,这突如其来的噩耗,实在让我不知该如何面对。稍稍思忖一下,我从口袋里掏出还剩大半包的烟扔给老头子,也不容他开口,只让他代我跟老板说一声,就说我家里有事,得回安徽老家一趟。
虽然老爹不让我回去,还让我忘了他,但是这可能吗?
就算我能忘了他,可我也不是狼心狗肺,我能忘掉那含辛茹苦十几年的养育之恩?
一念至此,我飞快的跑向宿舍,眼中不禁黯然泪下,泪水被风吹向脑后。
多年的独来独往,一人漂泊,我也没啥行李需要收拾的,光蛋一个屌人罢了。我将藏在枕头棉絮里的积蓄取了,其实也没多少,但那毕竟是我全部的家当,完了我便准备连夜赶往火车站。
在离开之前,我还绕道去看了一眼苏熙。
她和我在一个厂里上班,只是我在车间她在办公室,据说她文化程度很高,是个不折不扣的青年才女。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她也不住厂里,在外面租了一间屋子一个人住。
苏熙在外人的眼中,是个阳光灿烂的女孩,年轻、漂亮、为人和善,就像是冬日里的暖阳,拥有融化一切的魔力。
但是在她光鲜靓丽的背后,是不为人所知的悲情命运——她正好和我相反,是另一种极端,她的灵觉高的可怕,以至于她从小到大,经常会被不干净的东西纠缠,这也是她选择独自一个人在外独住的原因。
要不是我教给了她一些辟邪的办法,估计老爹就得找苏熙来给我传话了,毕竟她的灵觉比老头子要高出不止一个档次。
说句毫不夸张的话,找老头子你还得托梦,如果老爹来找苏熙,我敢说他俩几乎可以“面对面”的交谈,因为苏熙甚至能够看得见他。
我偷偷摸到苏熙的窗户下,探头朝里看了一眼,其实什么也看不见,拉了窗帘,现在也已入夜,她估计是已经睡下了。
这一走不知还能不能再回来,如果……如果老爹真的有什么不测,按照老家的规矩,我可是要在家守孝三年的。
我就静静的蹲在窗户下,傻傻的看着眼前反射着月光的玻璃,无声无息的回忆着和她相识的故事,一时间百感交集。
如果不是我从小偷学了点老秦家密不外传的“绝学”,她估计连看我一眼都不会吧!
不是她太过冷傲,而是我太不起眼了。苏熙不是那种自恃清高,难以接近的女孩,纵然她的确是十分的优秀。不过如果不是因为我懂些辟邪的方子,我相信我和她之间,就像是两条平行线,永远也不可能有所交集。
思绪摇曳,万般的不舍,但是我没有勇气呼唤她,哪怕只是跟她道个别。
许久之后,我带着不舍和对没用的自己那种无限的恨意,离开了苏熙。离开了我原本以为已经站住脚的城市。
坐了两天一夜的火车,又转了几次大巴,第三天下午,我终于回到了南沙那片熟悉的土地。
一走出车站,扑鼻而来的,满是熟悉的乡愁。
虽然已是寒冬,但是南方气候温暖,回到南沙的我,冻的一下子有些不适应,走的时候两手空空啥也没带,现在连一件厚衣服也没有。
家乡变化还是很大的,但是我没有心思感叹,对周围的一切都无暇他顾,我只一门心思想要往村子赶,恨不得将三十多里路,一步就跨过去。
车站有很多拉客的人力三轮,我随便上了一辆,告诉车夫我要去秦家口。原本见生意上门满心欢喜的车夫,一听我说要去秦家口,脸一变,那头摇的就跟拨浪鼓似得,嘴里一个劲的叨着:不去、不去……
我不明就里,当时冻的腿脚发抖,也就懒得跟他废话,心想你不送我就换一辆送的。
可是令我决然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一溜排的三轮,争相恐后的招揽乘客,却没有一个愿意接我这趟活的!
我心里纳闷到了极点,正准备逮个车夫好好问问。可就在这时,旁边马路牙子上蹲坐的一个人影,抓住了我的眼球。那是个年轻小伙,穿的比我好,低着头看不清长相,但是那身段我熟啊!这从小光屁股一起长大的,你说我能不熟么?
“小娘们!”我走上前喊了一声,可能声音有点大,引得周围人目光都投了过来。那人一抬头,我看还真是他,也不顾周围人诧异的目光,一下子就冲了上去。
“你一个人傻坐在这干啥呢?”我上去拍了他一下,他却愣着两眼盯着我,一时好像有些不知所措。
“我靠!”我骂了一句,“这才几年没见啊!你小子莫不是不认识我了吧?”
被我唤作小娘们的这家伙,大名叫秦良亮,从小就生的皮肤白净,眉清目秀的,很多女娃娃都比他不得。加之他爹给他起的这名字,哎!在村里我们同年的四个小男孩中,他自然而然的就被戏称为小娘们了。
“通……通哥!”过了半晌他才开了口,然后就跟见了亲娘似得,身子往前一挺,屁股抬离路牙子,噗通一声顺势就朝我跪了下去。
哎呀妈!我当时吓了一跳,这……这是干啥?老子不就大你几个月!而且这离过年也还有些时日啊!这是问哥要压岁钱还是咋的?
我一时摸不着头脑,下意识的往后一退,车站人多,这一幕围了好些个闲的没事的人驻足观看。
“还不快过来扶我一把……腿……腿麻了!”小娘们冲我伸过手来,一脸苦瓜像。
……我顿时无语。
我将他扶起来,在众目癸癸的目送之下,我俩火速逃离了人群,走出去老远才停了下来。
小娘们从街边的小卖部买了两瓶水,递给我一瓶,发小相见,也没来得及相互寒暄几句,他便问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朝车站的方向一指:“这不,刚下车。”我又转而问他:“你呢,大白天的坐马路牙子上干啥?这天寒地冻的,喝西北风啊?”
“我也刚回来,早你之前先到的站,这不是一时找不着愿意去村子的车夫,所以坐在那休息一会,合计合计该怎么办。”他大口喝着水,小脸红扑扑的,估计刚才那会儿给丑的。
原来他去年也离开了村子,但是他不是出去打工,而是受老族长所托,出去办点差事。至于他具体在外边干的什么,说来话长他示意以后有空了再跟我细说。只说是他和村里一直都保持着联系,可是就在前些天,他跟村里的联络突然中断了,一连几天他都等不到村里的消息,寻摸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这才风风火火的赶了回来。
我没告诉他我爹的事,这事说起来太过于玄乎,而且现在我也不能百分百定论。只告诉他离家太久了,这也到了年关,我便琢磨着回来看看。
“这村子肯定是出了啥事,不然怎么没一个车夫愿意载我们跑这一趟的!”他蹙眉发着牢骚。
结合小娘们提供的情况,我现在更加的忐忑不安起来。我左右四顾,发现对面有个面馆,好几个车夫在里面问老板讨水喝,想必是车站附近三轮帮的歇脚点,便朝那边一指,招呼小娘们一起去打听打听。
这时候早已过了饭点,我刚下车,小娘们也郁闷到现在,我俩正好都还没吃午饭。一跨进店门,我便让老板先下两碗正宗的烩面,然后找了张桌子坐下,和小娘们拨起了生蒜头。
店里没有其他顾客,来讨白开水的车夫们也已经离开了,老板端过来两晚面,我递过去一支烟,招呼他坐下聊两句。
当听说我是要打听秦家口的事,老板那脸色瞬间就变了,眉头一抓,警惕的问我们去秦家口干什么。
我告诉他我们俩就是秦家口人,外出打工到了年关准备回家过年,却不想没有车夫愿意载我们,这才滞留在车站附近的。
“哎……”老板听我说完,长叹一口气,显得甚是为难,低着头勉为其难的说道:“这……这让我怎么说呢,你……你们还是去问别人吧。”
“这是为何啊?”我大惑不解,心里也隐隐不安起来。“我们村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弄的你这么为难?”
“这……”老板欲言又止,楞了半晌,右手紧握成拳,轻轻的往台面上砸了一下,像是下了个决心似得,说出了一番惊人的话:“传言秦家口闹鬼,全村几十口人,一夜之间暴毙,老少皆无一辛免。政府一连查了几天,也给不出一个死因来,现在整个村子都被封锁戒严了,方圆几里地都不让人靠近呢!”
刚到家,先吃饭,等下上文,以后不出意外,每晚都会有更新,一天两章
第四章(叫花子)
老板此话一出,我还嚼在嘴里的生蒜头差点没呛在喉咙口,小娘们吸溜到一半的面条也停在了碗口,我俩对视一眼,顿时都觉得头皮一炸。
可想而知,我和小娘们听完老板说的话后,有多么的震惊和惊骇,晴天霹雳都不足以形容当时的惊恐。
我都不记得要付面钱了,几乎是和小娘们同时起身,俩人拔腿就准备往外走,就算是凭着两条腿徒步而行,我们回村的急切,也容不得我们有片刻的迟疑。
“谁说无一幸免!”——此时一个身影跨入店中,本已经与我们擦肩而过,却在那一瞬间脱口而出这么一句,弄的我跟小娘们就跟被点了穴似得,一下子就收住了腿脚。
我回头一看,起先心中乱如一麻,刚才擦肩而过并未注意。此刻再看,那进店之人,竟然浑身恶臭不堪,穿的破破烂烂,一头长发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洗过了,都他妈结成球了。
这种人不用说,也知道是一讨饭叫花子,我走回到他的跟前,也不嫌弃他臭,只让他把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谁说无一幸免!”他又重复了一遍,这次我们听的更加清楚真切。
“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小娘们这时也上前,一脸的急切。
叫花子一时没了言语,两眼茫然四顾,只是用手不断的按揉着肚子。
小娘们一看自是心知肚明,指着桌上的两碗面说道:“那两碗面,我们几乎就没怎么动过筷子,你要是饿了,就拿去吃吧……”
我还没等小娘们说完,就伸手打断了他,招呼老板去重新下一碗热腾的,多加点牛肉,我另外加钱。
这走南闯北的,见惯了世态炎凉,我知道就算是个叫花子,那也是有自尊心的。那两碗剩面,如果放在平常,用来打发叫花子自是没的说。可眼下情况不一样,我们有求于人,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我们首先得放低自己的身段,能弯的下腰,才能换来别人的心。
这叫花子,毫无疯癫之像,不像是脑子有什么问题,想必很有可能对村子所发生的事,知道一些内幕,而眼下,这也正是我们急需收集掌握的信息。
我将叫花子请到一旁落座,为了表明诚意,我就坐在他旁边,小娘们坐在对面,见老板还有些迟疑,小娘们便掏出钱来拍在桌子上,让老板只管按我说的办。
一碗刚出锅还冒着浓浓热气的牛肉烩面下肚,叫花子最后连我们吃剩的那两碗面也没放过,一股脑全给解决了。完了一抹嘴说道:“这肚子填饱了,二位小爷有什么就问什么吧,我知道的绝对知无不言。”
我心下暗忖,果然被我一语中的——这叫花子分明不同一般,谈吐甚有条理不说,连成语都会用,想必也是读过书的人。至于为何会沦落至此,那是人家的痛处,就不要去戳了。
“咱们开门见山。”小娘们看着他说道:“你刚才是不是在外面听见了我们的谈话,你说并不是无一幸免,这话到底怎么讲?”
“就是并非死绝了,传言有误,政府也被蒙在了鼓里,其实有一个人活着离开了。”
我和小娘们一听,两个人顿时都唏嘘不已。
自从看门老头告诉我老爹已然不在人世开始,后来到了南沙却没有车夫愿意去秦家口,遇上小娘们他又说一直有联系的村子突然跟他断了线,再后来面馆老板告诉我们那耸人听闻的噩耗。可以说这一路以来,关于村子的糟糕信息,是一件又一件的不断加剧而来。我也不知道叫花子所说的其实还有一个人生还的消息,应该视作好消息还是坏消息,因为它再一次向我们强调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全村人已经遇害了!
只是顷刻间的停顿,却迫使我们和叫花子的谈话,到此为止了。
就在我准备开口问他,他口中那个所谓的活着离开的人,究竟是谁时,突然从外面冲进来几个穿制服的民警。
二话没说,几个民警一把按倒叫花子,熟练的给他上了拷,压着就推上了一辆老式警用吉普车。
小娘们连忙追出去,拉住一位民警,想问他到底咋回事,对方却抢先开口质问他和那叫花子是什么关系。
我见状立刻伸手挡在小娘们的胸前,上前一步插嘴道:“额,没关系,我们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就是看他一叫花子可怜,天寒地冻的,施舍一碗面给他而已。”
这时另外一个民警安置好了叫花子从车里退了出来,上下打量了我和小娘们一番,极为严肃的说道:“你们最好别跟他有关系,他是潜逃多年的通缉犯。”
随后那家伙还不放心,直到面馆老板也出来给我们证明确实是施舍的人,他才作罢没有将我们一起带走。
看着扬长而去的北京吉普,我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我们现在首要的任务是回村子查探情况,要是被当成什么通缉犯的同伙被带回了局子里,那可就有的耽误了。
我们谢过面馆老板,便徒步朝着村子的方向走去。
脚下一刻不停,但是三十里的路程,也不是可以一蹴而就的。路上我问小娘们,那个活着的人他觉得可能是谁时,他却说那叫花子八成是骗人的,为的就是一碗面。
理由则是一个矛盾的地方——秦家口虽然是个偏远小村子,孤零零的一处弹丸之地,但是村里老老少少谁也不是黑头户。
他这点说的倒是不假,就连我这个捡来的娃都是有户口的,民政局的户籍档案里,全村上下都是有档可查的。
那么问题来了,叫花子说传言有误,政府也被蒙在了鼓里,这就完全说不通了。
传言可以有误,但是政府绝对不会弄错了人头,除去早已离开村子的我,再加上一整年都没回来过的小娘们,村里还有哪些人,对照户籍一一查验,是不可能弄错的。
这么一来,就只能说是叫花子故弄玄虚,为了引起我们的注意,好骗我们一碗面罢了。
三十里路说短不短,可说长也不是太长,我和小娘们年纪轻轻,腿脚利索不说,心里还都憋着一股子劲儿,这三十里路也就差不多两个小时便走完了。
我们顺着淮河边一直走,离村子还有一两里路左右,前面果然有政府设下的路障,还有两个穿军装的把守着,想来面馆老板所说的方圆几里地都戒严封锁的话,并非胡说。
我们行至路障跟前,这才发现阵势非同一般,那俩把手的士兵,竟然荷枪实弹,一人端着一杆步枪。
“这里是戒严区,不让进,快点离开。”其中一个看上去年纪稍大一点的士兵,用极其严肃的语气对我们说道。
进村就这一条路,如果不从这里过,就得绕上三倍的路程,从一望无际的农田区绕进村子。路不好走不说,看这阵仗,指不定那地方也有把手的士兵,既然是戒严区,那肯定是封锁了所有进村的通道。
我和小娘们思来想去,决定还是在这里寻找突破口,便分别将身份证明拿了出来,告诉俩士兵,我们是秦家口的人,是回来探亲的。
“我们是军方的,分辨不了你们证件的真伪。”那年纪大点的士兵只简单看了一眼,便将证件还给我们说道:“再说了,就算你们是那村子里的人,那也不能放你们过去,我们有军令在身,你们还是快点走吧。”
这下我和小娘们更加觉得离奇古怪了,村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连军方都介入了!还如此煞有其事的封锁戒严?
“两位兵大哥。”小娘们掏出烟来准备给他们俩一人分一支,可尴尬的是,那年纪大的张手一挥,就将他手上的两只烟打落在地,嘴里不耐烦的说我们要是再不离开,继续逗留,就别怪他们不客气了。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我想了想,走上前去打了个圆场,说道:“两位兵大哥,我们无意冒犯,只是一下车便听闻家里出了血事,所以回村心切。你们看这样行不行,就这么个事,你们政府这边到底哪个部门管,能不能告诉我们是该找当地政府还是找你们军方?怎么说出事的都是我们的亲人,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连家也不让回,人民的政府为人民,总得给我们个说法不是!”
“你们要是想要了解情况,就去你们当地的派出所反映,让他们给你们操办。至于村子进不进的了,那还得我们首长说了算,你们要是有本事拿来首长批条,我们自然放行。”说罢,那年纪大点的士兵,板着一副死脸,额头上就跟贴了一张逐客令似的。
我和小娘们无奈,只好丧气的往回走,直到远离路卡,大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俩人步行了几十里路都有些疲惫不堪,便在江边找了块大石头歇歇脚。
“现在怎么办?”小娘们揉着腿问道。
“先去派出所了解一下情况再做打算吧,关键要尽快看到尸体,这死因不明到底是个什么说法,好端端的人,怎么会一夜之间几十口一下子全部暴毙,这也太诡异了!”
我俩正合计着下一步该怎么办,这时候却见远处一辆警车,由远及近扬尘而来,转眼间就停在了我们面前。
我定睛一看,这不就是刚才带走叫花子的那辆警车吗,正副驾驶下来的两个民警,也是在面馆那边见过面的。
“你们俩,跟我们走一趟。”其中一个民警来到我们面前说道,风尘仆仆,显得很是急切。
第五章(把未谈完的话谈完)
这我们还没去找他们,他们派出所的竟然主动来找了我们,不过他们当然不可能是预料到我们要去派出所而跑来接我们的。
我和小娘们对视一眼,不管什么情况,最起码省了一段熬长的步行,当下丢了烟头,便跟着对方上了车。
上车后,这才得知,原来还是为了叫花子的事,我心想这还有完没完了。可是俩民警却说,不是怀疑我们跟叫花子有什么勾当,而是叫花子进了局子后,牙关咬的死死的,什么也不肯交代,指明了必须见到我俩才肯开口。
知道了他们的来意,我们便向他们迫不及待的打听起关于村子的事来。可这俩人却说他们是负责刑事案件的,关于秦家口的事,是由另一组人负责,并且听说也已经移交给军方了。
后来得知我们就是秦家口的人,俩人不免一惊,然后安慰我们,等帮他们把叫花子的事给办了,他们回头再带我们去见他们老所长说明情况。
这四个轱辘的,就是比两条腿的要快的多,没多大功夫,我们就回到了镇上,可是我们却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车子穿过集市,在派出所门前竟然没停下,我看着开车的那家伙丝毫没有停车的打算,一路向北出城,顿时心里泛起了毛。
“这是要去哪,派出所已经过了吧?”小娘们显然也发现了问题,忍不住的问道。
“去县里,那家伙是个重犯,镇上无权羁押。”坐在副驾驶的那民警回道,并且吩咐开车的同事再开快一点。
小娘们起先不乐意,他觉得这我家人都遇害了,哪还有心思协助你们去审问什么重犯不重犯的,关我什么鸟事嘛!这要是去派出所,我们反正也是要去的,顺便搭个顺风车,可这要是去县里那不是耽误人事么?
但是我这时候显然比他要冷静一些,用眼神示意他稍安勿躁,并且眼神中还流露出了一丝在打什么鬼主意的神色。
那叫花子既然指名要见我们,可能是还有什么话想对我们说。且不说他到底是不是对村子的事知道什么内情,姑且去会他一会也没多大损失。而且如果真能帮到政府撬开叫花子的嘴,也算是帮了他们的大忙,对我们以后向政府了解村子的情况会有极大的帮助。
最关键的是,这件事可以被我们拿来当做一个非常重要的砝码。
此后一路无话,我和小娘们不再言语,那叫花子到底犯了什么事,政府方面要这么慎重对待,我们也没心思过问。现在事已成定局,全村的乡亲们都遇害了,我老爹,小娘们他娘(他爹在我离家那一年就去世了)……这种毫无征兆,突如其来的噩耗,几乎快要让我们濒于崩溃。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我们来到了县公安局大院,下了车便被带到了一间看守严密的房间中。
房间正中有一把椅子,上面坐着的正是叫花子,手上依然带着铁手铐,在他对面有一张桌子,坐着一男一女两个公安。而桌子旁还靠着一个中年男人,穿着便装,约莫四十多岁,看上去很老练,两手交叉抱在胸前,与叫花子面面相对。
多年世故,让我一眼就看出了,那个中年男人才是这场审问的主角,那两个公安不过是个摆设或者说是走个过场而已。
我径直走到叫花子跟前,跟他打了一个招呼,他抬起头看了看我们,然后对那中年男人开口说道:“我要和他俩单独谈话,你们一个人也不能留下。”
“这可不行。”坐在桌子后面的女公安连忙应声。
“你以为这是你家啊,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紧接着,男公安抬手往桌子上一拍,也站起来喝斥道。
中年男人没有出声,依旧靠在那,我和小娘们也插不上手,叫花子又把头低了下去,一时间房间里安静了下来。
气氛压抑的很,那是一种无声的对决,期间除了那一男一女俩公安不时的咋呼两句以外,中年男人始终保持着沉默。
而后也不知僵持了多久,我和小娘们杵在那腿都站酸了,最后中年男人打破僵局,直起了身子,离开桌拐招呼我们全都出去。
“我不管你们和他是什么关系,总之不能让他开口把为问题交代清楚,你俩也就别想走出这栋楼了。”出去后,中年男人对我和小娘们近乎于威胁的叮嘱了这么一句。
小娘们顿时跳了起来:“我们是来帮忙的,一句好话没有不说,还来一句威胁恐吓的话,这是欺压老百姓还是咋的?”
“如果我们完成了任务呢?”我将小娘们拽到身后对中年男人问道。
小娘们纳闷的看着我,那表情分明是在说:你这是脑袋让门夹了吧,人家都危言恐吓你了,你还要帮人?
我没理会小娘们,见中年男人正欲开口,我便立即伸手拦住他,道:“别跟我们打官腔,我们不要政府的任何奖励,只要我们能帮你们把这事办成了,就给我们一张条子就行。”
村子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一夜之间全部没来由的暴毙,这事也太过于诡异蹊跷了。村子的情况我们自然比任何人都了解,既然政府也查不出个缘由来,要想弄清事情的真相,估计最后还得我们亲自去查。
所以返回事发现场——村子,这是第一必要的步骤,不然一切都是妄谈。
小娘们这时总算是明白了我的意思,看着我会心的诡笑了一下。
“可以。”中年男人并不奇怪,依旧显得很淡定,看了我们一眼,冷静的回道。
“你都还没问我们想要什么条子,你就答应蹦脆的,莫不是在应承我们?”小娘们与中年男人目光相接,直言不讳。
“你们不就是想要一张过路卡的批条吗!”中年男人嘴角略微一弯,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让他开口,我给你们批条。”然后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我和小娘们一时愣在当场,稍后那一男一女两公安,将纸和笔交给我们,嘱咐我们一人交谈,一人做笔录,谈话内容必须一五一十的全部记录下来,完事了上交给他们。
我们应付的点点头,便重新走进房间里,门外守着四五个强壮干警。
关上门,我随手将纸和笔往桌子上一扔,然后掏出烟来,给叫花子点上一根。他深深吸了一口,眼珠子往桌子上一瞥,说道:“这纸能写什么,屁用都没有。”
我说你就别管那纸了,这不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么,转而问他到底犯的什么事,闹的动静这么大!
“哎,好汉不提当年勇了。”叫花子又深深吸了一口烟,由于带着手铐,他只能抬起两只手一起抽烟。
我心想,这都成阶下囚了,还有心情在这里戏言,便也不在跟他废话,直接进入正题:“我说大叔,你非要见我们俩到底有什么事?你早点说了,我们能帮你的一定帮,完事了,还请你遵守诺言,跟政府好好交代情况,我们也好去处理我们村子的事。”
“你刚才喊我啥?大叔?”叫花子嘴角一抽,笑的很僵硬,脸上黑乎乎的都看不出笑纹。“我也大不了你们多少,如果我记得没错,我今年还不到三十呢!”
“就你这样的还没到三十?”我一阵讶然。
“他确实没到三十,从出生年月推算,今年才二十八岁。”小娘们在我身后冒了一句。
我一听顿时有些怔,连忙回头,却见小娘们手里拿着我刚才带进来扔在桌子上的那叠纸。
“他的大名叫司徒武?”小娘们继续说道,并且把那叠纸递给了我。
“他……他也姓司徒?”我接过来细细一瞅,才发现那叠纸并非空白的,第一页是个表格,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一些关于叫花子的基本信息。
他真名确实叫司徒武,今年二十八岁,名族汉,祖籍山东,至于所犯什么罪行,上面却没有写。
“你指名点姓要见我们,现在就我们仨,你有什么话赶快说吧。”小娘们这时候已经极不耐烦了。
“吃了两位的面,话还没说完就被带走了,这心里怪不好意思的,所以请你们来继续把我们之间的谈话谈完。”
“哎呦呦!你可真有闲情雅致,这是不忘滴水之恩哪!”小娘们走上前,“我俩都分析过了,你所说的情况,根本不可能出现,政府是不会点错人头的。”
“事发当天,有人带着一个死婴去了你们村子,当晚独自一人空手离开,死婴的尸体留在了村子里。”说到这,我看见叫花子的脸上闪过一丝莫名其妙的怪诡,他顿了一下,继续道:“而政府公布的死亡人数是三十四口人,也就是说他们在村子里只找到了三十四具尸体,你们难道不觉得应该是三十五具才对吗?”
第六章(再想跟我谈,得去状元楼)
叫花子说完,我冷哼一声:“你这算术是怎么学的,编都编不出个全乎来,我们村把我俩算上一共才三十四口人。而我俩事发的时候都不在家,按照你所说的,这尸体的数量非但不少,还应该是多出来两具才对。”
我说完叫花子看着我也不言语,然后意味深长的又看向小娘们,一时弄的我有些不知所措。
“他说的是对的。”小娘们伸手拍在我肩膀上,“你都四年没回来过了,前年村东头四爷家讨了儿媳妇,去年又添了丁抱了孙子,这母女俩加一块,刚好两口子人!”
我顿时抿着嘴唇抹了把脸,感觉小心肝上被突然扎了一下,这个叫司徒武的家伙到底是什么人,为何对村子情况如此了解,要知道村子一向闭塞,外来人一般是不让进的。
而更让我揪心的是,去年才出生的娃儿,竟然也无辜暴毙了,上至八十多岁的老族长,下至一周多岁的娃娃,这是怎样一种惨绝人寰!
“你的意思是那具被人送进村里的婴儿尸体,在事发当晚莫名其妙的失踪了?”小娘们朝叫花子问道。
“不是失踪。”叫花子很正经的纠正小娘们:“是活着离开了!”
“啥?”,“活着离开了?”,我和小娘们身子猛的往前一倾,瞪大了眼睛盯着他,分别惊诧道。
既然是个死婴,那就说明是刚出生不久的婴儿,且不说它是如何死而复生的。单就漆黑的夜里,想象一下一个嗷嗷待哺的小婴儿,竟然可以下地行走,这本身就有多么诡异莫名,简直想想都觉得直起鸡皮疙瘩。
接下来和叫花子的交谈,渐渐的让我们理出了一些头绪,他说的有板有眼,条理清楚也不像是能够临时杜撰出来的说书,听的我和小娘们双双都唏嘘不已。
事发在十天前,那天一个陌生女人怀抱一个裹在襁褓中的死婴进了村,其实村子一般确实不让外人进,但是我前面就说过了,除了抬着棺材或者带有死尸的人才会被放行。
因为那是村子赖以生计的“买卖”——替人通灵走阴,全村上下就靠这个维持营生。所以那女人怀抱死婴,自然就是上门来的顾主,能够进村也就显得自然而然了。
其后一直待到天黑,那女人才离开村子,蹊跷的却是离开时,两手空空她的怀里已经没有死婴了,也就是说死婴被留在了村子里。
这是一个极其反常的情况,我和小娘们心里都清楚,村子是决不允许留尸过夜的,不管男女老少,太阳一下山,一律出村,即使“买卖”没完,那也得第二天天亮了再来。
虽然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是从小到大,在我的记忆里,几乎没有一次破过例。可就是这次一朝开了例,反了老祖宗定下的规条,竟然就给全村带来了灭顶之灾。
我和小娘们此时心知肚明,这件事已经不是普通的暴毙事件,也不是政府可以解决的问题了。
要想解开村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问题的症结还在那死而复生的小婴儿身上。解铃还须系铃人,目前的当务之急,肯定是打探关于那个女人以及那个小婴儿的下落。
“你为什么会对这件事如此清楚,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目不转睛的盯着叫花子,觉得他与那个女人以及死婴,隐隐约约或许有着某种关系。
“能告诉你们的,我都说了,剩下的就看你们自己了。吃了两位爷的面,该说的我也说了,再想跟我谈,下次得请我去状元楼吃一顿。”叫花子说罢笑了笑,然后扯起嗓门朝门外喊了一声。
我和小娘们都还没有心理准备,霎时间四五个公安便鱼贯而入。
先前那个女公安直接走到桌子旁,拿起她给我的那叠纸,一扫而视,而后那脸瞬间就绿了。
“你们把我说的话当耳边风了?”她用力的将纸摔在桌子上。
“我们只答应了你们说服叫花子配合你们问话,至于我们与他之间的谈话内容,和案情无关,你们没必要知晓。”我很看不惯女公安那副盛世凌人,遂也懒得理她,招呼小娘们便走出了房间。
先前那中年男人,身份着实摸不透,但是他也兑现了承诺,给我们开了一封介绍信,说是拿去军方驻地,负责村子事物的部队首长自然会接见我们。
在临走之前,我随口问了中年男人一句,问他叫花子到底犯的什么事?他却说这个无可奉告。我想了想便又换了个问法,问他如果罪名成立,叫花子会如何判刑?他竟然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枪决!
我们和中年男人告了别,离开办公大楼朝带我们来的那俩派出所民警走去,路上我问小娘们,叫花子说的状元楼是什么地方?
“那是县城最有名的饭馆,有钱人消遣的地方。”小娘们顿了顿,“你说这人心态怎么就这么好,都快被枪毙了,还有心思跟我们开玩笑,还想去状元楼搓一顿,呵呵,下辈子吧!”
“他不是在开玩笑。”我摇摇头:“他的意思是,如果想从他那里获得更多关于村子的事,我们就得救他出去!”
“救他出去?”小娘们顿时愕然,“这……这还不叫开玩笑吗?他可是死刑犯,重点看守对象,你说的好像就跟探囊取物似的!”
“我有些不好的预感。”我歪着头,皱了皱眉,“我们离开时,我从叫花子的眼中,看出了一种强烈的自信,他似乎确信我们一定会把他捞出来!”
“你不会真有这想法吧?”
“现在还说不清楚,走一步算一步吧。”
我们上了车,俩民警载我们回到了镇上,去了所里,引我们去见他们所长。
得知了我们的来意,那老所长显得有些为难,打官腔的来了一通说辞。他先是向我们痛失家人表示慰籍,然后便是什么他也没办法,这事已经交由军方接手了之类的套话。
我自知他官小言微,不想往身上惹事,肯定是不愿跟我们多说的,毕竟官场难混,往往祸从口出。
“所长,您看这样行不行,这遗体应该还在你们这吧?能不能让我们去看看遗体,如果可以的话,我们还想把遗体领回去,也好给家人乡亲们入土安葬。”我很诚恳的说道。
老所长寻摸了半响:“让你们看一下没问题,但是你们也知道,现在这事被军方接手,遗体虽然放在我们这,但是已经不归我们管了。说白了,我们也就是代为保管一下而已,所以你们想要领走遗体,这个恐怕办不到呢。”
“那行,领遗体的事日后再说,先带我们去看一下吧。”我们跟老所长道了别,他安排人带我们去了停尸房。
镇上的派出所设施简陋,所谓的停尸房也就是一间普通的小平房罢了,只是没有开窗户,封闭性做的还可以。
一靠近我们就听见了轰隆隆的机器声,带我们来的那小同志说,所里的停尸房没有制冷设备,一下子弄来这么多尸体,还不让处理,老所长没办法只好去冰棍厂紧急抽调了四台制冷机来冷冻尸首,以使其保持不腐。
似乎这停尸房已经被改造成了一个冷库,木制的房门上,还挂着一床很厚的大棉被,刚一靠近就感觉一股凉飕飕的气息扑面而来。
小同志搓了搓手,抖擞了一下身子,掏出一把钥匙递给我们,说他就不进去了,让我们看一眼就得了,别在里面待太久。
我和小娘们这时候腿脚都有些发软,门都还没开,泪水就已经忍不住的在眼中打起了转,若不是扶着墙,估计这会儿都站不住了。
这死人,从小到大,我们自然是见的多了去,早已是见多不怪了,但是这回见的可是我们的至亲啊!
我不知道处在崩溃边缘的我们,还能不能挺得住,总之在掀开棉被打开门的那一刹那,我的脑子里是完全的空白,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进去的。
第七章(通灵失败)
停尸房只有四十来平米,原本里面倒是有两张木台子,但是一下子搬进来这么多尸首,就只好将木台子移到一边,村里人的遗体全都放在了地上。
一排八九具,排了整整四排,每一具遗体都躺在草席之上,身上盖有一块白布。配合着昏黄的灯光,再加之从四个角落里翻涌过来的冷气,整个房间都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冰凉,看着人触目惊心。
我和小娘们冻的直哆嗦,脸上未干的泪痕,此时像是幻化成了无数冰针一般,深深的刺入了脸颊的嫩肉之中。
村口的二大爷,西头的王大婶,三叔、三叔的儿子,南口的五爷一家,东头的四爷一家……
每掀开一块白布,每看见一副熟悉的面容,都像是一根壮硕粗大的撞锤,猛烈的撞击着我们内心深处的那份脆弱。
一路而来,像是走过十八层地狱一般令人煎熬,我感觉我的心在被凌迟。当最终老爹的面容映入我眼帘的时候,我已经完全崩溃到再也抑制不住心中那股悲痛。泪水犹如决堤般奔涌而出,一声痛彻心扉的嘶鸣响彻整个房间,震耳欲聋,几近气绝。
声嘶力竭之后,我不能自已的将头深深的埋进了老爹的怀里,额头紧贴着冰凉的身躯,曾几何时,这幅身躯在我心中,那就是一座山。
而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好似丢了魂一般的没了意识和记忆。我完全记不得那悲痛欲绝的分分秒秒,脑子里有过任何思考。直到小娘们哭天喊地的悲鸣声,像炸弹一样轰来,我才稍稍找回了一点神。
我举起衣袖往脸上狠劲地一抹,起身走到跪在他娘身边的小娘们身后,一把将他提了起来。
“行了,别哭了!”我用力的晃着小娘们,而他却像一摊烂泥一样扶不起来。
“这到底是为什么?”小娘们带着哭腔哽咽着,“我娘……我娘她……怎么说走就走了!”
我揪着小娘们的衣领口,再一次把他提了起来。“你到底哭够了没有,如果把眼睛哭瞎,能换回你娘和我爹,那咱俩兄弟就在这哭上他三天三夜,可是这样有用吗?”
即使只是比他大几个月,面对目前这种境况,我知道我没有比他更脆弱的权利,他需要一个主心骨,而这却是我无法逃避的责任。
小娘们一下子抱紧了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勒紧我,哭的更加猛烈。我自知这时候想要他平静下来,似乎是不太可能了,便也抱住他,两个人就这样抱在一起,在刺骨的严寒中任凭泪水滚落。
直到嗓子都哭哑了,挤都挤不出眼泪了,我推开他,两手抓紧他的臂膀,说道:“娘们,这时候该振作起来了,你是秦家嫡系,自幼研习秦家秘术,一身通灵的本事,这时候不用,更待何时!”
小娘们那原本毫无神色的眼睛,刹那间辉光重聚,慢慢的转向我:“你……想让我在这里……通灵?”
我沉重的点点头,让开身子,转身指着小娘们他娘的遗体。“我们没多少时间了,他们不会让我们在这里过日子的,在他们催我们出去之前,你难道不该问问你娘,那天夜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小娘们顿了顿,双手握拳攥的铁紧,“不行,我现在没法集中精力!”
我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将他拉近我,几乎是鼻子对鼻子的对他说道:“亲人们尸骨已寒,我们两个幸存下来的人,如果不能查清他们的死因,又如何能对得起全村上下这三十四口人命!”我越说越激动,突然掐着他的后勃颈,将他面对着地上白茫茫一片的尸骨,“看见没有,你挣大眼睛好好看看,哪一具尸骨是闭上眼睛的,他们死不瞑目啊!”
似乎是我的话起了作用,又或者是那一双双充满怨念的不暝双眼刺痛了他,小娘们抖擞了一下精神,示意我别说话了,让他平静一下。
随后没过多久,小娘们开始快速的甩动着两只手腕,脚下做原地踏步,摇头晃脑,整个身子骨都弹动起来。
我知道他这是在做准备工作,便欣慰的退到房门口守着,在施术的过程中,是绝对不能被人打扰的。
很快热身完毕,小娘们嘴里低吟着一些我从小到大都听不懂的怪语,两条手臂自然的垂在侧身,然后全身都有节凑的快速抖动起来。对于这幅场景,我并不陌生,如果不是从小见多不怪了,我此刻真的会以为他是触电了。
我屏住呼吸,焦急的等着,等待高潮来临,等待小娘们不再抖动,等待那一夜真相的到来。
当极其漫长的十分钟过去后,我有些沉不住气了,知道事情有些不对劲儿了,按理说是不应该等这么久的。
小娘们还在那不停的抖着,只是因为体力消耗的缘故,抖动的已经没有那么厉害了,幅度也变小了,这时候看上去倒像是全身在大规模的痉挛抽筋一般。
可能是过了时间点,他此刻已经从人为的制造精神恍惚,过渡到了不由自主的迷离状态,如果我不去叫醒他,他估计是很难回得来了。
事已至此,我知道他失败了,便走过去小心的瞅准时机,一把从后面抱住他。我先是从背后环抱箍住他的双臂,然后慢慢将他放倒在地,紧接着我整个人都压了上去。
我没敢呼唤他,只是鼓起力气压制他,阻止他继续痉挛。我知道这时候不能出声,也不能有大动静,否则惊了他的魂,那就一时半会都回不过来了,甚至严重的话,有可能这辈子都回来不了。
许久过后,小娘们的痉挛好些了,慢慢的也平静了下来,原本半睁半闭的眼睛也完全撑开了。
“娘们,醒醒!”我这时候看差不多了,才呼唤了他一声。
他躺在地上,被我压在身下,差异至极的看了我一眼,“发……发生什么事了?”
我翻身让开身子,感觉着实松了一口气,刚才和小娘们紧贴着身子,我几乎感觉不到他的体温,像是死尸一般冰凉。我拉起他,他很虚弱,这里犹如冰窖,如果再待下去,我估计他要撑不住了。
“先别说了,走,我们先出去。”我将他架在肩膀上,搀扶着他走出了码放着全村三十四口人遗体的停尸房。
出去后,就像是从阴间走了一遭似的,虽然日落西山已近黄昏,但夕阳的余晖,依旧能让我感到温暖。
“你们怎么才出来。”带我们来的那小民警一脸的不悦,在那不停的搓手跺脚,虽然这室外比起那冷库要好的多,可也是天寒地冻的三九天。
我没理他,环顾一圈,看见了食堂便架着小娘们就往那去。
估计是还没到点,晚饭还没开,食堂里没什么人,只有厨房忙的热火朝天。
我找了张桌子将小娘们放下,快步的走进厨房,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五元钱拍在灶台上,对着正在拿着大勺炒菜的中年伙夫说道,让他给我们来两大碗姜汤,要快。
伙夫默不作声将钱往口袋一揣,示意我出去等着,好了给我端过去。
小娘们坐在那,弓着身子,双手紧紧的抱在胸前,浑身抖的厉害。我打了一盆热水给他热热手脚,等喝下了热腾腾的姜汤,他才稍微缓过来一点。而后到了饭点,派出所的人都过来吃晚饭,老所长看见我们,出于对死难者家属的慰问,他让厨房给我们做了一大锅羊肉火锅。
“你看你小子,小时候就知道贪玩,学艺不精,刚才过了点,差一点就回不来了!”我夹了一块带膘的羊肉送进小娘们的碗里。
“……”小娘们深深叹了口气,神情低迷,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都是我心慌意乱,急于求成造成的,不过问题好像越来越扑朔迷离了。”他朝四周围看了看,为了掩人耳目,他起身凑到我耳边,低声说道:“停尸房里,除了三十四具遗体以外,好像什么也没有了!”
“什么也没有了是什么意思?”我眉头一皱,“我说你到底会不会,我记得我离家那一年,你还不能独当一面吧?”
“都四年了,提那时候干啥,我早就出师了,不然老族长也不会派我出去办差事啊!”
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便也不再将通灵失败的原因,归结于他学艺不精上面。可是如果小娘们的能力没有问题,那么失败的原因到底又在哪里?难道真像他说的,停尸房里除了三十四具遗体以外,其他什么也没有?
小娘们刚才之所以会过了时间点,是因为他在精神恍惚状态下,灵觉大开,可是却没有任何“东西”去附他的身。他心有不甘便一直不愿收手,这才造成了长时间的恍惚,以至于意识迷离丢了魂。
“我觉得还是要去村里再试一次。”小娘们若有所思的说道。“冤死的亡灵不愿离开事发现场,这也是人之常情嘛。”
现在也只能这样去解释了,天色已晚,这时候去部队驻地开条子,明显不现实,我们商量后便在派出所附近的招待所对付了一宿。
那一夜,两个人就傻呆呆的坐在床头,谁也没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