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蛊记》——我是一个被苗女下蛊的“负心人”

  那人带给老鬼一只大白鹅,给我的却是正常的稀粥馒头。

  我尝了尝,味道其实还不错。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出饿得慌,我不知道接下来将会面临什么,所以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保存体力,能吃就吃。

  老鬼将整个大白鹅的血给吸得一滴不剩之后,一边躺会了草堆里,一边懊恼地抹了一把嘴。

  手背全是血。

  他仿佛对自己现在的状态也十分不满意,然而又有什么本能性的东西,控制着他,让他做出这般恐怖的事情来。

  我瞧见刚才那头死去的大白鹅给扔在了一旁,羽毛四处散落,身子好像瘪了一大圈,而老鬼瞧见了我,根本就没有任何解释,仿佛一个陌生人般,低头睡去。

  两人相对无言,过了一会儿,我有点儿困了,开始打盹,不知道过了几个小时,突然有人来推我。

  我睁开眼睛,瞧见一脸苍白的老鬼蹲在我的面前,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低声说道:“想逃?”

  我想起他昨天的戒备,伸手想去他肩膀上写字,他推开了我,说现在是午时,那东西不再。

  那东西?


  我想起之前黑袍人弄出来的种种邪性之事,下意识地打了一个哆嗦。

  不过不管怎么说,没有人监视着,说话就方便了许多,我点头,直接说我想逃走,留在这里,一定会没命的。

  老鬼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说你果然是明白人,知道温水煮青蛙是什么样子。

  我说我见过这帮人的手段,他们杀起人来,眼睛都不会眨。

  老鬼的精神比之前好了一些,坐直起身子来,认真地对我说道:“这帮人很厉害,非常非常厉害,而我又受了很严重的伤,所以靠我一人肯定不行;你自己也不行,这个得我们两个人来配合。”

  我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有些犹豫,说我倒是很想出力,不过跟这帮人比起来,我根本什么都不是,怎么帮你?

  老鬼摇了摇头,说不对,我们能不能逃走,最主要的其实是看你。

  我诧异,问为什么。
  老鬼眼睛眯了起来,手掌搭在了我的肩膀之上:“祸兮福所倚,人不可能一直都这么倒霉,你觉得自己肚子里面的这蛊胎是个祸害,但是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人想着抢你这玩意儿呢?”

  老鬼的话语让我一下子就愣住了——对啊,这些人为什么要抢呢?

  值得人冒天下之大不韪来追逐的东西,必然有其不凡之处。

  我脑海里似乎抓到了些什么,斟酌了一下,说罗平那个家伙跟我说过,讲这蛊胎是十分罕见而且难得一遇的灵物,如果能够将它给融练成丹,对于他们来说,是一种大补的天材地宝。

  “他说的没错,而且这就是关键所在!”

  老鬼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抓着我的肩膀,在我的耳边低声说道:“那么为什么要让别人来熔炼?你自己如果能够从中摄取力量,还轮得到那些家伙?”

  我的心一下子就燃了起来。

  说实话,如果我要有比黑袍人那些家伙还要厉害的本事,怎么可能让人随意羞辱我,关在这沉闷熏臭的地下室,把我当做案板上面的肥肉,任意拿捏呢?

  这世间,最靠得住的,可不就是自己么?

  只是,我什么都不懂,根本就不知道如何利用肚子里面的这蛊胎啊?

  听完我的想法,老鬼摇了摇头,低声说道:“那是以后的事情,现在我只需要你做两件事情,第一,就是帮我把脚链上的这禁制给破了;第二,在晚上对方送饭来的时候,把那人给弄翻。”

  我苦笑,说这怎么可能?

  刚才开门进来送饭的那人,是个一米九的高个儿壮汉,不但如此,他给人的感觉十分凶猛,随意瞪我一眼,都让我心底发麻。

  这个家伙肯定不如黑袍人厉害,但绝对能够打我这样的五六个,我怎么可能把他给撂倒?

  至于老鬼脚铐上面的禁制,我就更不懂了。

  我连这是个什么道理都不懂。

  老鬼难得地露出了点儿笑容,让我靠近他跟前,将裤腿上面的碎布掀起来,露出上面的铁镣铐,指着这玩意,对我讲起:“这上面有朱砂调配的符印,正好克制着我的力量,不但让我恢复不了伤势,而且也逃脱不得;不过,我感觉你肚子里面那东西的力量,应该能够把它给冲开……”

  我疑惑,说怎么冲?

  “中指血!”

  老鬼毫不犹豫地说道:“十指连心,而中指血则直通你的心脉,是你生命精华最重要的一部分。另外我教你一段口诀,让你用来御使蛊胎的意志,虽然没多大用,不过短时间内,应该也够。”

  说完,老鬼给我念了一段两百多字的口诀,有点儿像是诗词,又似乎是赋,很拗口。

  口诀的名字叫做“南海降魔录”,听着好像是南海观世音菩萨的佛法一般,不过虽然我懂得不多,但也能够瞧得出并非佛经。

  我问这东西的来历,老鬼不肯回答,不过说是好东西。

  我学了好久,才磕磕巴巴地念完。

  整完这一段,我多少有些兴奋,反复念了几遍,突然间感觉自己和位于腹部某一处地方的那小东西,多了一丝联系来。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这东西,就好像是情人之间的对视,我知道有她,她知道有我。

  我们的呼吸与共,心跳同声。


  冥冥之中,仿佛有一根线被我们牵连在一起来。

  老鬼似乎感应到了我的情况,对我说道:“这小东西奇异得很,而且有自保的本能,只要你能够利用上它的力量,应该就能够把我的禁制解开。”

  我莫名就有些兴奋,想着赶紧尝试着给老鬼解除那脚镣上面的限制。

  他伸手阻止了我,对我摆手:“先不忙,这镣铐是那人亲自戴上去的,禁制解除,我怕他会有感应;所以只有等你把门卫打倒,我们能跑的时候,再弄。”

  我苦笑,说那牛高马大的家伙,我如何能够弄得到他?

  在看到有逃生的机会后,老鬼的心情似乎有些好,冲着我笑了一下,说那不过是假把式而已,他们真正厉害的,是看不见的东西;看得见的,反倒不是麻烦。

  我说你讲得轻巧,到底该怎么做?

  老鬼想了想,对我说你无论如何,都务必想办法将他诓得离我只有一米,只有这样的距离,我才有把握“控制”住他……

  他说到“控制”这两个字的时候,语调有些古怪,似乎有点儿排斥,以及不情愿。

  我有点儿奇怪,不过也不敢多问,想想也只有拼了,人死鸟朝上,不死万万年,我若是真的什么都不做,说不定隔天就给人开肠破肚,哭都来不及了。

  想到这些,我跟老鬼说,我尽量。

  老鬼不知道怎么回事,表情又开始扭曲起来,双拳紧握,浑身抖如筛糠,过了十几秒钟之后,他一身大汗淋漓地冲着我说道:“这事只能赌一次,赢了自由输了死,所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知道么?”

  这句话说完,他就像个瘾君子一样,浑身无力地躺在草堆上,痛苦不堪,忍不住低声呻吟起来。

  我知道他肯定又是“老病”发作,便回到角落,抱膝坐下,开始念起他交的这一段口诀。

  南海降魔录。

  我一开始还没有太多希望,然而念了一会儿,腹中蠢蠢欲动。

  之前的那种感觉越发强烈了起来。

  我真的感受到了有一个生命在我的腹中孕育,而且似乎也在试图与我沟通,不知不觉间,那两百多子拗口的经决,我已经朗朗上口,默念纯熟了。

  我闭着眼睛,脑海中一片清明。

  一对清澈无比的眼睛出现在了我的脑海里,紧接着我瞧见了一个粉嫩可爱的婴孩儿,它不大,跟我的拳头差不多,全身蜷缩着,眼睛睁开之后又闭上了,甜美地睡着。

  这样的画面,当真让我无比温暖,宁愿一直沉浸在其中,不愿醒来。

  哐啷……

  就在我沉浸在这似真似幻的迷梦之中时,铁门响了,有人推门走进了来,口中嚷嚷道:“小孕妇,饿了吧,看看我老马给你带了什么好吃的……”

  我猛然睁开眼睛,瞧见之前那个壮汉拎着一个食盒走了进来,他的另外一只手上,则抓着一只不断扑腾翅膀的公鸡。

  我十分不自然地扭过头去,与角落处趴着、仿佛死去了一般的老鬼对视了一眼。

  他朝着我眨了眨眼睛,示意我要果断,别犹豫。

  事实上,我当时多少还是犹豫了一下,毕竟在下定决心是一件事,真正面对着这家伙而又有勇气顶上,又是另外一回事。

  之前那黑心导游都能够一把将我制住,这个专门看管我们的壮汉,如何会简单?

  不过我知道此刻自己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机会只有一次,稍纵即逝,等待和犹豫只会让我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如何将这人引入牢房之中?

  我看了这壮得跟牛犊子一般的看守,咬了牙,终于下定了决心,缓步走上门口去,伸手接过对方手中递过来的食盒,然后装作一不小心,把东西给打翻在地。

  哐啷……

  里面传来瓦罐破碎的声音,看守老马眉毛一下子就竖了起来,蹲下来,将食盒打开,瞧见里面碎成好几块,只有半碗米饭还兜着。

  “找死啊?”

  老马的脾气可真不好,瞧见食盒里面的东西碎成一堆,站起身来,一记戳心腿,脚尖就蹬在了我的胸口。

  砰!

  这家伙一脚之力让我直接腾飞了起来,腾云驾雾一般,最后重重砸落在了墙壁上,我后心挨墙,巨大的力量砸得我一口老血喷出。

  老马踹了一脚过后,看了一眼在角落里装死的老鬼,两步就走到我的跟前,一把揪住我的脖子,按在墙上。

  他口鼻之中喷着灼热酸臭的气息,冲着我说道:“老刀说你他妈的是孕妇,让我给你弄点儿营养的东西,补补,这鸡汤老子可熬了两个钟,自己都没舍得喝一口,你居然给我给洒了,真的当自己是爷?信不信我现在就弄死你?”

  我被老马掐得差点儿喘不过气来,心中却在默念那两百字的经诀。

  南海降魔录。

  我若是有力量,怎么可能会被如此羞辱?蛊胎小朋友,我快要被掐死了,来点力量给我吧?

  求求你?

  我确定老马离老鬼还有五六米,知道他帮不了自己,就只有求助于我腹中的那蛊胎。

  刚才的神交之中,可爱神秘的它给了我无限的亲近和好感。

  它愿意帮助我么?

  我开始渐渐地不能呼吸,脑海里面变得一片空白,老马嘴唇张合,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我看着他脸上的狞笑,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死去。

  就在极限即将来临之时,突然间一股灼热发烫的热流涌上了胸口。

  力量!

  我双脚猛然一蹬墙壁,感觉一股爆发性的力量出现在四肢,借助着这后蹬的力量,将老马扑倒在了地上去。

  这一下快捷无比,老马没有想到我居然能反抗,和我一起重重摔在了草堆前的地上。

  就在这一瞬间,一道黑影陡然出现。

  它一把抓住老马的脖子,毫不犹豫地咬了上去。

  原本雄壮无比的老马被咬中之后,身子在一瞬间变成弓形,随即软了下来,像条死鱼。

  老鬼趴在守卫老马的脖子上,嘴里不断吸血。

  前面黑乎乎的,我瞧得不是很仔细,但是这场面却让我下意识的心慌。

  十几秒钟之后,老鬼将人一把推开,脚镣给亮了出来,激动地对我说:“快,快点,把这禁制给解了,我们就可以出去了!”

  他的脸上,全部都是血垢,不过人却精神了很多。

  我被他盯着,下意识地发抖,而老鬼却并不在乎我的恐惧,而是冲着我比划道:“中指血!”

  我像是木偶一般,咬破中指,将血滴落在镣铐上。

  血滴完,剩下的就是期待。

  我在脑海中观想着那蛊胎的婴儿模样,祈祷着它能够给予我力量。

  有时候好运气有一种汹汹来袭、势不可挡的架势,就在我和老鬼的期待中,那铁镣铐的表面突然开始发红,紧接着一朵火苗冒出,并且在一瞬间就蔓延了开来。

  老鬼兴奋得浑身颤抖,深深吸了一口气,轻喝了一声,然后脚往地上猛然一蹬。

  哗啦……

  那钢浇铁铸的脚铐居然在一瞬间化作了粉碎,而老鬼则一把抓着我的胳膊,拽着我就往铁门处跑去:“走!”

  我被老鬼拽得一阵飞奔,不过心中却十分激动,知道阿贵这表弟到底还是个好人,在重获自由之后,并没有抛弃我这个累赘。

  光这一点,他这个朋友我就得交。

  两人冲出地下室,走过楼梯,在出口处等了几秒钟,然后一下子就冲到了院子来。

  现在大约是午后时间,院子里有两个人在晒太阳,瞧见突然冲出来的我们,下意识地站起身来,然而还没有等他们叫出口,浑身伤痕的老鬼突然暴起,如同鬼魅一般地冲到他们的面前,锋利的指甲“唰”的一下,抹在对方的喉咙上。

  几乎同时。

  那两个人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就直接倒在了躺椅上,而老鬼在他们的身上快速搜了一下,掏出了一把钥匙来。

  我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已经从角落里骑出一个红色摩托,冲到我的跟前来。

  上来!


  老鬼冲我低喊,而这个时候,我却下意识地扭过了头去。

  我瞧见了黑袍人,他也是刚刚赶到了窗边。

  瞧见这一切,黑袍人眯起了眼睛,那细长的眼缝里面流露出了凶戾的神色来,我的心脏猛然一阵跳动,老鬼却一把将我给揪上了摩托车,油门轰响,一下子就蹿了出去。

  摩托车带着我和老鬼,一下就冲到了院子门口,我感觉老鬼的身子动了一下,那院门不知道怎么着就突然炸开了来。

  车子穿过碎屑,朝着前面的马路轰然冲去,一路绝尘而起。

  我不敢后望,恐怖的速度让我下意识地紧紧抱住老鬼,脑海一片空白,过了十几秒钟,我才回过神来,趴在老鬼的耳朵边大声吼道:“你刚才杀人了!”

  老鬼埋头开车,一句话也不说,那道路岖崎不平,他却并没有减速的意思,颠得我快把早饭都要吐出来了。

  我心里还记挂着看守老马、以及院子里那两个喉咙割开、失去性命的家伙,忍不住又在老鬼的耳朵边大声喊道:“你刚才为什么要杀人啊?”

  说话间,我们都已经冲出了村口,前面的道路也平整了许多。

  老鬼保持着至少一百码的速度,不过绷得紧紧的身子却松开了一些,慢条斯理地说道:“刚才那种情况,我不杀他们,就是他们杀我,有什么好纠结的?”

  我毕竟是生活在正常社会的人,对于杀人这种恶性事件,实在是难以保持平静的情绪。

  我的心跳个不停,对他这种轻描淡写的讲述实在不满,忍不住辩解道:“不杀他们,我们也可以逃走的……”


  我话还没有说完,那飞速疾行的摩托车突然一个急刹车,车头一摆,硬生生地停了下来。

  停下车,老鬼回头看着我,脸色铁青地说道:“你如果不同意我的处理方式,那你现在就下车,我们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行不行?”

  他居高临下地逼问着我,脸色狰狞,而这时我才发现自己的前胸全部都是血。

  这些血,都是从老鬼后背的伤口处渗出来的。

  我这才知道,我面前这看似生龙活虎的狱友,其实根本就已身受重伤,此刻也是在用燃烧生命的方式带着我逃脱,而我这般喋喋不休的道德绑架,显得分外的愚昧和可笑。

  我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话。

  我怂了,而老鬼也没有继续穷追猛打,而是瞟了一眼我们的来路,再次发动了摩托车。

  临行之前,他还是心软地说了一句:“抓紧,有人追来了。”

  再一次风驰电掣。

  我是去年考的驾照,摩托车自然也会开,然而这辈子都没有开过、也没有坐过这么快的摩托,老鬼开上了主道,车就渐渐地多了起来,然而他没有一丝减速,一直在加油门。

  开了差不多半个多钟头,我吓得心惊胆战,总担心交警会过来抓。

  不过还没有等到交警,那摩托车就先没油了。

  老鬼没有一丝犹豫地将摩托车给扔在了路边的阴沟里,而我则左右打量,发现我们来到了一个并不算繁华的城郊结合处。

  我试图找到路牌,他却一把拽着我,往路边走,低声说:“别看了,这里是惠州,他们还在后面追,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我们两个身上的衣服太扎眼了,赶紧去找个地方换一身。”

  我胆战心惊,完全没有主意,跟着老鬼的后面走。

  两人从一个人少的方向靠近民居,老鬼走得很快,我几乎一路小跑,才能够跟上,正满脑子追着他呢,他突然停了下来,指着前面的一房子,说那没人,我们进去。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那儿没人的,跟着他翻墙入院,老鬼熟练地开锁进屋,这才发现里面的家具厚厚一层灰,的确好久没住人了。

  老鬼把这儿当自己家一般,翻箱倒柜地找出了棉纱、剪刀和针线来,然后进了卫生间。

  他在卫生间待了半个多小时方才出来,我进去的时候,瞧见里面一地的鲜血和线头。

  我洗完澡,换了件男主人的衣服出来,没有瞧见老鬼,顿时就是一阵心慌。

  我找了几个房间,在一个黑乎乎的屋子找到了他。

  他正躲在窗帘后面,朝着外面观望,当我走进去的时候,听到黑暗中老鬼平静地说道:“他们找过来了。”

  我吓了一大跳。

  这么快?

  大家若是喜欢的话,可以收藏本帖,定期收看 



  我三两步走到窗边,顺着他指的方向瞧去,果然看见黑袍人出现在远处的街道上面,而他旁边则有几个同党,正拉着路过的行人在询问。

  我们是从公路那边摸过来的,尽管这边人不多,但光头化日之下,肯定是有人瞧见我们的。

  如果要是有人引导,找到我们这里来,凭着一个重伤的老鬼,再加上什么都不懂的我,能够逃脱这些家伙的追杀么?

  我的心咯噔一下,下意识地退出房间,目光在客厅处巡视着。

  很快,我瞧见了茶几上面的座机电话。

  我来到了茶几前,刚要伸手拿起电话,老鬼突然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手按住了电话,盯着我,平静地问:“你要干嘛?”

  我给他的速度吓了一跳,不过还是回答道:“打电话,报警!”

  有事,自然就是报警啦,这是我最简单的想法,然而老鬼却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如果我是你,就不会暴露自己的任何信息。”

  我诧异地看着他,老鬼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对我说道:“实话告诉你,我之所以被抓到,就是相信了警察。”

  我不由得毛骨悚然,下意识地问:“难道这些人,也是警察?”

  老鬼摇了摇头,说不是,不过这个世界上,我除了自己,谁也不信。

  瞧见我表示不理解,老鬼给我解释,说你现在去报警,如果来的只是几个派出所的民警,他们会选择直接杀人强抢;而即使你能够被接回警局,他们也还是能够找到你的——既然如此,你报警,除了暴露自己的位置,还有什么多余的意义?

  老鬼这人的性子有点儿冷,也不爱多话,不过到底和我生死与共过,所以才会这般耗费唇舌地给我解释。

  我想了一下,没有反驳他。

  之前阿贵、王磊接二连三的跳楼案,警察也是没有查出什么,反倒是让罗平这样的人给破了,而且最后也没有抓到黑袍人,可见这种事情,靠警察,未必有用。

  我同意了老鬼的说法,不过对于现在的处境还是十分担忧,问到底该怎么办?

  老鬼说现在刚入夜,目标大,我们得等到再晚一些,找机会偷一辆车,然后离开这里,不过在此之前,我得布置一下,不要让对方顺着气息找过来。

  至于我,老鬼让我好好休息一下,养精蓄锐。

  我听从了老鬼的建议,找了个床躺下,不用因为太过担心的缘故,翻来覆去没有睡着,就念着老鬼教我的那诀咒,试图观想起我腹中的那小婴孩儿来。

  语言是有力量的。


  这句话我好像是看希特勒传的时候读到的,当时并不以为然,然而此刻却开始深有感触。

  老鬼教给我的那南海降魔录,简简单单两百来字,又拗口又词不达意,然而当我真正融会贯通了的时候,却能够通过这语言,与腹中那蛊胎得到了一种神奇的沟通。

  我甚至能够在脑海里勾勒出它的模样来。

  这小东西跟恐怖的蛊胎名字并不相符,如果不是我感知它的方法太过于神奇,我甚至觉得它根本就是一个很正常的小婴孩儿,小胳膊小腿,胖乎乎的脸蛋,蜷缩得像颗豆芽菜……

  我忍不住朝着这小婴孩儿的下面看去,想要确认一下它的性别。

  到底是男是女……

  然而仿佛知道我的意图一般,那小东西缩得严严实实的,让我根本就瞧不着。

  这样可爱的宝贝儿,倘若出现在我老婆的肚子里,说不定是件很幸福的事情,然而问题在于不是,一来我没有老婆,光棍儿一个,二来则是它出现在了我的肚子里。

  男人生孩子,这事儿说出去都让人笑掉大牙。

  更恐怖的事情是,它出生之日,就是我的死期之时,这才是我与蛊胎之间不可协调的矛盾所在。

  我躺了一会儿,睡不着,就走到客厅里,瞧见房间里东一撮西一堆,洒满了好多的米,乍一看很乱,不过我越瞧越有味道,知道这些应该都是有内在的规律,是老鬼特意布置出来的。

  老鬼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瞧见我走出来,问我睡得如何?

  我摇头,说心里烦,睡不好。

  老鬼笑了,说是不是觉得自己被那伙人盯上了,以后的生活节奏就完全被打乱了?

  我点头,既然知道自己被黑袍人看上了,首先公司我肯定是回不去了,以后都不知道去哪儿;再有一个,那就是自己肚子里面的这蛊胎,如果不处理好这个,只怕我就算是逃过了黑袍人的追杀,也活不了多久。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这让我如何不烦?

  本来我把希望寄托于罗平身上的,没想到那人居然是想着谋害我的性命,事到如今,天下之大,我真的是无路可去了。

  想到这里,我问老鬼该怎么办?

  老鬼摇头,苦笑着说我自个儿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呢,哪里有什么可以指导你的?

  我说你这么有本事,又懂得那么多,多少也有些办法啊?就算是没有办法,也会认识一些厉害的朋友吧?

  老鬼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他倒是认识一个很厉害的人物,还是他的老乡,不过他不确定那人对他到底是真的提携,还是想要把他捉了研究,就不敢找他。

  有个算命先生警告过他,说如果跟那人靠得太近,会死无葬身之地。

  老鬼告诉我,说如果我有想法,他倒是可以帮我推荐一下。

  我苦笑,说你自己都不敢确认,何必拿我来顶雷?

  经历过了罗平的欺骗,我很难再相信别人,那家伙有一句话,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就是所谓修道者,都是逆天而为的狂妄之徒。

  这些人,未必是什么好鸟。

  老鬼问我那你打算怎么办,我看了他一眼,说能怎么办,抱你大腿呗,老鬼眉头一扬,说你就不怕我算计你?

  我说咱俩生死与共,同病相怜,如果连你都要害我,那我就只有认了。

  老鬼哈哈一笑,拍着我肩膀说你放心,我跟那些人走的,不是一个路子,所以犯不着觊觎你的这玩意;相反,我反倒是希望你能够变得强一点儿,说不定以后还能帮点啥呢。

  我跟他聊了一会儿天,老鬼看了一下时间,站了起来,招呼我离开。

  两人悄不作声地打开房门,从那巷道里快步而走,很快就来到不远处的一条街边,我正要往前走,老鬼一把将我给拉住,然后低声说道:“小心,那儿有个人。”

  我看过去,瞧见黑袍人出现在了路口的小商店前。

  我们慌忙退口,择了另外一条路,老鬼一眼就瞧见路口处停着的一辆白色比亚迪,小心翼翼地左右瞄了一下,发现并没有人在附近,便朝着那汽车走了过去。

  他好像是天生的贼,明明没有钥匙,却像是自己的车一般,很轻松地就进入了驾驶室。

  不一会儿,车子就传来了发动机的轰鸣声。

  可以走了。

  一切准备完毕,他朝着我作了一个手势。

  我慌忙跑过去,打开副驾驶室的门,挤了进去,一脸兴奋地说道:“老鬼,你真厉害,这些都是怎么学到的啊?”

  老鬼耸了耸肩膀,一边打着方向盘,一边叹气:“往事不堪回首啊……”

  话语未落,他突然扭过头来,似乎在侧耳倾听着什么,几秒钟之后,他对我说道:“他们发现我们之前的藏身之所了!走,我们赶紧离开,不要给他们追上了。”

  老鬼车技了得,油门一轰,车子就蹿了出去,接着他猛地打方向盘,车子在街道上一个漂亮的漂移,就驶出了这一片街区。

  汽车到底跟摩托车不一样,至少没有那么颠簸,离开了这一片杂乱的街道,驶出国道之后,老鬼直奔高速路口。

  过收费站的时候,我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来,生怕有人查证件。

  然而并没有。


  上了高速,老鬼并没有征询我的意见,只是大概估量了一下油箱里面的油量,然后开始一路向西行驶。

  开了一会儿,我问他到底要去哪里,老鬼对我说咱们不能在这一带待着了,如果照你所说,那家伙来自莽山,我们也不能北上,既然如此,我们就往西,朝广西方向开去。

  一辆车,两个人,一路向西,一直开到快到贵港附近的时候,油箱告急了。

  一路上沉默不言的老鬼突然问了我一个问题。

  他问我身上有没有带钱。

  这个问题实在是很让人尴尬,我之前是光溜溜地被罗平从宾馆里带出来的,钱包、身份证和银行卡,此刻都落在了那房间里,接下来一路逃亡,我身上这衣服都是从人家衣柜里拿的,哪里有钱?

  得到我否认的回答之后,两个刚刚完成胜利大逃亡的家伙不得不面对起一个重大的人生问题来。

  没有过路费,那该怎么办?
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