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捉蛊记》——我是一个被苗女下蛊的“负心人”

  第六十四章 黑暗来临

  干我们这一行的,如果一定要说对什么味道最敏感的话,血腥味无疑排在第一位。

  而对于血族来说,更是如此。

  我没有再跟黄胖子瞎胡扯,直接告诉他,说我们每个人都有定位器的,这东西会在军用平板上面显示,让他自己找过来,我们这边有事了。

  不顾电话那头的黄胖子反对,我挂断了电话,看向了老鬼指的地方。

  说句实话,这漫无目的地跑了一天,我也有一些厌烦了。

  如果什么东西都没有,一直这样走下去,我自己都要给那未知的恐惧给逼疯,而此刻有事儿,对于我来说,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

  老鬼一马当先,冲了过去。

  我让马四蛮跟着,然后足尖轻点,在后面紧跟不放。

  足足走了一里地,我们来到了一处山窝子里,这里是茂盛的山林底,从上面看去,什么也瞧不见,然而从林中往里走,却能够瞧见沟底处,横七竖八地躺着十来具尸体。

  浓烈的血腥味弥漫空间,但却几乎闻不到半点儿腐臭的味道。

  我们落入布满尸体的沟里,开始挨个儿检查,发现这十几个人里,大部分都穿着灰白色的道袍,穿着布鞋、挽着道髻,应该都是些道士。

  而且他们体温仍在,应该是刚死不久。

  老鬼翻检了几位,抬起头来,极为严肃地说道:“都是一剑穿心,凶手看起来不多,手法纯熟老练……”

  啊……

  马四蛮轻声低呼了一句,我回过头来,看着他,说怎么了?

  他掏出了手电来,照在了其中一个留着长须的中年道士脸上,确认过后,方才回过头来对我们禀报道:“这是白云观的道士,按计划,他们应该也会参加这一次的搜索,不过并没有跟我们同路——你们看,他们身上都有通讯器……”

  当瞧见马四蛮从那道士的尸身之中,翻出了与我们同款同样的通讯器时,我的脸色直接就黑了。

  老鬼看着他,说是自己人?

  马四蛮说对。

  自己人?

  仔细数一数,十二个白云观的道士,在这个山窝窝里,给人全部斩杀了去,这事儿说起来都让人有一些难以相信。

  难道是他们发现了什么,又或者遇到了什么顶尖的高手?

  我冷着脸,打量了一下,发现这里的所有道士,基本上都是一击毙命,对方杀人的手法简直就是一种艺术,让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惧。

  吸了一口气,我对马四蛮说道:“跟指挥部联系,确定一下身份。”

  马四蛮点头,说好。

  他立刻拿出了通讯器,调了频段,然后开始呼叫指挥部。

  很快,他就跟指挥部取得了联系,询问起白云观增援一事,得到的回答是确定的,安排人手过来这边,是易平的决定,他到底还是担忧我们觉得任务太繁重,所以一旦有了充足的人手,立刻就派人过来进行巡查,帮我们分担压力。

  不过半个小时之前,白云观这边就失去了联系,指挥部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正在尝试联系呢。

  马四蛮便将我们在这里碰到的事情报告给指挥部,然而没想到刚刚说到一半,通讯器里却传来了一阵“吱”的金属割裂声响,随后便再也无法通讯。

  马四蛮呼叫了好几次,都没有结果。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对我们说道:“信号好像被干扰了。”

  我抬起头来,说不是说最新的高科技么?

  马四蛮苦笑,说后勤部是这么说的,谁知道?

  他汇报完毕,低头去摆弄随身携带的电脑平板,试图通过这个与指挥部取得联系,而我和老鬼已经将搜索范围往旁边移开,准备查找线索。

  “老王,过来……”

  我听到老鬼叫我,立刻跑了过去,给他引到了一颗松树跟前,然后看到上面有剑砍的痕迹。

  除了剑痕,旁边的青草上面,还溅着好些鲜血。

  老鬼伸手,在青草之上捻了一下,毫不介意地放在了舌头上面轻轻抿了一口,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对我说道:“不是凶手的,应该是那里面躺着的某位道士。”

  我皱着眉头,说你的意思,是那家伙杀了人,却还有时间和耐心,将尸体移动过去?

  老鬼说尸体倘若是四处散落的话,很容易被人发现,他,或者他们应该很从容,准备将尸体给掩埋的……

  说到这里,他抬起了头来,看着我,说如果不是我们的介入,说不定他们已经将尸体给埋了。

  我听到,心中一阵疾跳,一字一句地说道:“也就是说,凶手就在附近。”

  老鬼笑了,说或许并未离开……

  啊!

  他的话音一落,我们身后便传来了一声大叫。

  听到马四蛮的惨叫,我和老鬼都第一时间转过头去,瞧见他栽倒在地去,手中还抓着一把刀。

  呼……

  老鬼一个纵身,便冲向了马四蛮那儿去,而我也足尖轻点,一下子跃上了附近的一棵树上,左右打量着。

  我没有发现任何情况,林子依旧是林子,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十二月份的严寒天气,连虫子都没有。

  我打量了好一会儿,方才落下,走到了马四蛮身边来,这个时候的他已经站了起来,不过刚才捧在手上的平板电脑,已经破碎了去。

  而在那平板电脑的中间,则是一个带血的暗器。

  此刻天色已晚,我眯着眼睛,接着大地最后的一丝光芒,打量着那暗器,瞧见它呈现出一个三角形的形状,每一个角都是一个尖刺,中间是圆形的,中心处有孔洞,而表面漆黑,有龙形的浮雕在表面上。

  除了龙形,上面还有一个字。

  雾。

  简单的一个暗器,居然弄得精美绝伦,这事儿倒是让人有些惊讶,。

  我看着马四蛮,说你没事吧?

  马四蛮显然也是给惊到了,听到我问话,连忙摇头,然后吸着冷气说道:“没事,差点儿给射死,还好这平板电脑是军用品,结实,给我挡了一下,不过当时的力量却震得我双手发麻;那人来得很快,就像一阵风,全身黑暗,我跟他对拼了两招,若不是我的刀足够快,说不定已经躺下了。”

  我说看清楚对方的样子了么?

  马四蛮摇头,说没有,他全身都包裹起来了,一眼看去,只是一道黑影子,来如风,去如电,根本琢磨不到一点儿痕迹,要不是你们赶过来,只怕我挡不了他几下。

  我听完,没有再问,而是俯身,从那破碎的平板电脑中,将那暗器给拔了出来。

  这玩意入手沉甸,上面的尖刺之中沾染着鲜血,而仔细看,却知道并不是马四蛮的,印上这血已经有了凝固。

  这是地下这些白云观道士的鲜血啊……

  我看出来了,那个杀人凶手并没有走,而是在这附近看着我们呢。

  只不过,这世间有几人能够在我的炁场范围之内,藏匿得如此深,根本就不觉得有人呢?

  我打量着这把暗器,掂了掂,然后交给了老鬼,说认识这玩意没?

  老鬼看了一眼,摇头,说没。

  反倒是马四蛮凑了过来,打量一番,然后说道:“这个是三角手里剑,小心,上面涂得有剧毒……”

  啊?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下手上,想要扔掉,而马四蛮又解释,说不用担心,这毒是作用于伤口的,尖刺之上有毒,但是中间这里并没有毒,要不然射出去的人岂不是也用不了?

  我说这玩意明明就是飞镖,为什么叫做剑?

  马四蛮跟我解释,说手里剑,这是日本的说法,其实也就是飞镖,它分为好几个种类,有八方手里剑、六角手里剑、十字手里剑、三角手里剑以及“卍”字型手里剑,它的设计十分精妙,在掷出去之后,会在空中围绕着中间的几何中心高速旋转,从而保持稳定,具有足够的精度,从而达到杀人的目的。

  日本?

  我终于明白了,说这东西,是不是日本忍者的必备?

  马四蛮说对,这是日本忍者的常用工具之一,每个忍者都拥有自己独一无二的一套手里剑,我曾经办过几个案子,都与此有关,那帮家伙……

  我拦住了他,对老鬼说道:“还记得王员外对我的警告么?”

  老鬼说你是说那个所谓的追杀令?

  我点头,说对,所谓的日本第一忍,德川信义,雾隐家族的叛徒,说这个家伙忍术通神,是日本在野的少数几位镇国级高手之一……

  老鬼说他是来杀你的?

  我说也许,更有可能是受邀来参加这一场盛会的。

  两人聊着,突然间东南角处出现了一阵骚动,老鬼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就冲了过去;而与此同时,我感觉到从阴影之中,有一道利器倏然而至,抵达了我的心口处。

  我抓着那手里剑,猛然一兜,发现居然是一根毒针,钉在了手里剑上面。

  吹箭?

  我没有任何犹豫,将那手里剑朝着袭击的方向甩去,然后大步跨了过去,结果刚刚走了两秒钟,却听到身后传来了长刀碰撞的声音。

  我猛然回头过来,却瞧见一个身材瘦小的黑影子,正在与马四蛮激战成一团。

  第六十五章 彼此算计

  刹那间的交手,让我差不多把握住了对方的战斗风格。

  神出鬼没的身法,对于光线和炁场精妙到了极点的把握,以及抓准机会、一击必杀的决绝,这是对方与人交手时,浓烈到了极点的个人风格。

  与这样的人交战,会感觉如同刀尖之中跳舞,一步天堂,一步死亡。

  然而对方却似乎非常习惯这样的厮杀,在激烈的战斗之中,他永远都是最能够保持清醒的那一个,而这样的人,往往都能够站在最后。

  他是一个用无数人命和鲜血培养出来的杀人机器。

  和易平所说的一样,马四蛮的确是一个有着不错修为的刀手,能够得到那样的盛赞,并不是没有道理的,在受到对方偷袭的那一瞬间,他拔出了手中长刀,这是具有西北风格的粗犷刀法,却能够将对方那精妙到极致的凌厉攻击给封挡住。

  不过这也仅仅只是几招而已,随后我便能够感觉到了马四蛮的乏力。

  他并不是这个身穿黑色忍者服的矮个儿对手。

  不过这个时候,我已经施展无相步,拦在了马四蛮的身前来,然后拔刀而出,三尖两刃刀挡住了对方最为凌厉的一击。

  铛!

  一声炸响,我一动不动,那人却是一个后空翻,落到了林子里去。

  他竟然没有与我交手的意思,而是一击不中,立刻远遁千里的样子,不过很显然,这样的手段在我们这儿并不成功,在他的落点处,有人猛然挥出了一掌,朝着那人的后背拍去。

  黑衣人反应迅捷,手腕手中的武士刀猛然一转,斩落向了对方的手掌之上,这一刀凌厉无比,却并没有能够斩落任何东西。

  他斩到了老鬼的蠡龙爪之上。

  巨大的力量狂涌而来,黑影子落到了我和老鬼的中点处,单脚而立,双手平伸,左手抓着一把看上去很钝的忍刀,末尾处还有绳索缠在手中,而右手则握着一把黑色纹路的武士刀。

  这把武士刀,要比电影里面的那种要稍微短一些。

  他金鸡独立的样子并不可笑,反而充满了一种随时准备爆炸一样的美感,仿佛下一秒就要腾空而起一般。

  我长刀在手,缓步上前,开口说道:“你的,中国话的,会说?”

  黑布面罩背后,有一个冷到了极点的话语传了出来:“语言是是个忍者必须掌握的技能,它有的时候,比你手中的手里剑,更加可信。”

  我说阁下可是德川信义?

  那人冷笑,说我若是吾师,你们早就已经躺下了。

  我听到,不由得有了几分心惊,不过还是保持淡定,说哦,也就是说,德川信义是你的师父?

  那人说对。

  我说请教一下阁下的名字。

  那人倒也并不避讳,开口说道:“鹈饲三太夫。”

  我眯眼说道:“我听说过一些关于日本忍者的传闻,听说你们不太喜欢阳光,爱暗地里杀人,是天生的杀手,对吧?”

  那人冷哼了一声,说忍者不是杀手,我们是国之利器。

  我说哦,国之利器,那么,请教一下,鹈饲三太夫先生,你没事儿跑到我们中国来,一言不合就动手杀人,而且连续杀了这么多人,到底是为什么什么呢?

  鹈饲三太夫说道:“报仇。”

  我眉头一跳,说什么意思?

  鹈饲三太夫说两年前,贵国修行界高手陆左前往我国,参加会阳节,不但抢夺了我国至高无上的圣女,而且还斩杀了我们国众多的精英人物,师父勃然大怒,发誓一定要制裁你们中国修行界,让你们不要忘记了,大日本帝国,才是东亚的领导者;而你们,不过是一帮没有爬起来的东亚病夫而已。

  啊?

  我听到,忍不住摸了一下鼻子,说小朋友,好好说话,别搞地图炮,也别挑动民族情绪——你的意思,是你师父喜欢的妞,给陆左抢了,所以他要报复,对吧?

  鹈饲三太夫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方才缓缓说道:“你这么说,好像也没错,师父对亚也小姐,应该是很仰慕的。”

  我说你师父呢?

  鹈饲三太夫阴笑了一声,说师父说了,会让你们中国修行界大吃一惊的,你们所有人都会为了陆左的行为而懊悔……

  我说等等,也就是说,你师父来华,不是为了杀我?

  鹈饲三太夫又是愣了一下,方才说道:“阁下是谁?”

  我赶忙自我介绍,说我啊,我叫王明,江湖匪号隔壁老王,现在也有人叫我天刀王,哎,不管叫什么了,我听到消息,说你师父来华,是专门过来杀我的……

  鹈饲三太夫恍然大悟,说哦,原来你就是王明啊,是,他的确接到了一笔单子,说要杀你——不过这只是顺带的。

  顺带的?

  我听到,脸色顿时就黑了起来,瞧见对方那露出来的双眼之中,充满了一种说不出来的狂热,知道我自表身份,也是引起了他的兴奋来。

  他要杀我,然后在他师父面前表功。

  很好。

  我忍不住心中的郁闷,朝着老鬼说道:“听到没,我这特么有点儿自作多情了。”

  老鬼说既然别人不重视你,那就给他加深一点儿印象吧?

  我说也是——嘿,鹈饲三太夫先生,你师父对你的感情如何?

  鹈饲三太夫郑重其事地说道:“师父待我,如同亲生儿子一般,而我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之一,这一次来华,他特意挑中了我……”

  我没有再多话,而是抓着手中的三尖两刃刀,朝着前方劈去。

  一刀而下,刀锋之上,有一股凌厉之极的刀气破空而出,朝着对方的面门斩落。

  我的出其不意并不能够将对方给惊倒,那家伙一边与我兜圈子,一边全神贯注地戒备着,我一动,他身子一扭,立刻转了方向,然而面对这样的对手,我从来不会给他任何喘息之机,长刀连绵,小无相步诡异,却是将其牢牢封死。

  然而就在我几招就将其彻底压制的时候,这家伙居然身子一扭,人便遁入了虚无之中去。

  五行遁术?

  我心中一跳,而就在此时,从黑暗中却又蹦出了几个身影,朝着我射来凌厉的暗器。

  那暗器破空而响,而与此同时,周遭无数的烟雾腾然而起,充满了刺鼻的气息。

  这家伙之所以跟我扯淡,原来是在等待同伴。

  难怪他会违反忍者的戒律,在光明之中,将自己暴露那么久。

  或许,他在这里并不是偶然?

  想到这儿,我不再压制体内的“洪荒之力”,长刀翻转,在小金龙的激发之下,龙脉之气陡然之间狂涌而出,配合着三尖两刃刀的刀意,我将那几处射往我要害之中的暗器黏在了刀尖之上,随后朝着前面一片白茫茫的雾气猛然一刀而斩。

  这一刀,有猛龙狂啸之声,密密麻麻的树林齐腰而断,周遭一片空旷。

  我听到了热血喷溅的声音,而当我收刀之时,那烟雾已经给劲气吹散得一片清单。

  前面的林子里站立着三个身穿黑色夜行衣的忍者,不过他们的身体都是一片僵硬,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里。

  随后我听到了另一种不同寻常的动静。

  五行遁术,对于环境的要求是很严格的,使用者可以融入环境之中,从而遁入无形之中,然而如果赖以生存的环境也被彻底破坏,那么就不会再有藏匿之地。

  鹈饲三太夫在转移,不过他明显高估了己方的攻击力,也低估了我们这边的反应。

  论起速度和敏捷度,老鬼其实还在我之上。

  早在鹈饲三太夫闪人的一瞬间,他已经已经开始行动了,或许对于五行遁术,老鬼的理解不深,但是对于追人,他却有着超出常人的自信。

  而我则如旋风一般地冲过了前面被我斩出来的空地,冲到了更前方去。

  那三人在我经过的时候,终于被打破了平衡,身子化作了两截,鲜血喷溅,而与此同时,有暗箭朝着我射了过来。

  飕、飕、飕……

  羽箭破空而来,却并不能够阻挡我的冲势,几秒钟之后,又有两具尸体落到了林间。

  我提着这两具全身包裹严实的尸体回返而来,瞧见老鬼也将刚才那个鹈饲三太夫抓到了,扔在了白云观道士的尸体旁边。

  此刻的他,已经给老鬼一顿胖揍,跟一滩烂泥似的。

  我看了一眼,说怎么了?

  老鬼说嘴里藏毒,给我卸掉了下巴,不过他趁机用双手活生生地撕开了胸膛,应该活不成了——需要特殊手段么?

  我摇头,说不用,一把杀人的刀而已——不过说起来,这家伙够狠的,用双手扒开自己的胸口?

  我走上前去,打量了一眼,瞧见胸口一片血肉模糊,还露出了里面的脏器来。

  旁边的马四蛮估计也看过了,脸色发白,一脸欲呕的样子。

  此刻鹈饲三太夫脸上的面罩已经被摘去,露出了下面的脸来,是个络腮胡,看着没什么特别的样子。

  我看了一眼,就不再理会,说道:“总共六人,这个家伙应该是领头的。”

  啊……

  我这边刚说完,不远处却传来了一声尖叫。

  还有人?

  第六十六章 东郭先生


  叫声让我惊讶,我看了老鬼一眼,他没有犹豫,转身就朝着声音响起的方向跑去,而我则走到了马四蛮的跟前来,说没事吧?

  马四蛮一脸崇敬地说道:“王哥,你刚才那一招,简直是太帅了。”

  我说啊?

  马四蛮说就是刚才那一刀啊,连人带树林子,一刀切断,这手段,实在是让人畏惧;我现在有点儿不太相信传言了,什么能够接你十招,就能够成为一流高手——就刚才那样的,三刀都够呛。

  我听见他的吹捧,忍不住笑了,说与人交战,无论招式,只论生死——心思杂乱者死,一行杀人者生,如此而已。

  马四蛮连连点头,说是,受教了。

  这家伙算得上是一个不错的刀手,刚才面对着鹈饲三太夫眼花缭乱的偷袭,也能够扛住,毫不退缩,是一个意志坚定的高手。

  我与马四蛮简单讲了几句,这时老鬼回来了,还带了一个青衣道士回来。

  这道士年纪有点儿大,四五十岁,满脸的泥,看不清模样,不过衣服上面满是血迹,看起来也是有过一番拼斗。

  我瞧见他的打扮,和白云观的人差不多,就问道:“漏网之鱼?”

  老鬼点头,说对,估计之前给弄晕了,刚刚醒过来。

  我走上前去,瞧见那人的身上也有血痕,不过仿佛偏了些,所以没有被杀死,而老鬼显然没有跟他解释我们的身份,这个家伙颤颤抖抖,一脸惊恐到极点的表情。

  我看他的伤口愈合得很快,体质明显异于常人,便开口说道:“蛮子,过来给他包扎。”

  马四蛮带着简单的医用包,赶过来,对那老道士说道:“别紧张,我是宗教局的人,这两位是我们请的江湖高手——这位是天刀王王明,那位是燕尾客老鬼,刚才袭击你们的那帮日本忍者,已经都给他们干掉了,别担心……”

  那人听到,身子一僵,挣扎着爬起来,张目望去,瞧见满地的尸体,突然间就跪倒在地,朝着我不断磕头,口中咕哝道:“谢谢、谢谢……”

  呃,现在的道士都是一言不合就磕头么?

  我看着这磕头虫一样的道士,心中不喜,也懒得询问他的体质为何异于常人了,平淡地说道:“别这么客气,出手杀人,是我们的本分,你们白云观赶过来帮忙,也是有心的……”

  那人听到,迷之感动,跪倒在地上,哭得稀里哗啦,将头顶在泥土里,痛苦不已。

  显然,他对于失去这些朝夕相处的同门感到难以言叙的痛苦。

  他甚至都不敢哭出声来,只有呜呜地哭着,压抑着自己心中的难过。

  我最见不得这样的情形,瞧见他又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没有再多聊,而是说道:“这些白云观道友的遗体,就放在这里,等指挥部派人过来收敛吧,当务之急,是赶紧跟指挥部恢复联系,将我们这边的情况跟他们那边说明清楚,告诉他们日本第一忍德川信义已经介入此事了。”

  马四蛮刚才就已经努力过了,此刻只有说道:“现在外面还有六组在外面巡逻,如果碰上那个杀意已决的日本第一忍,会出很大的问题,所以我们得赶往石城镇。”

  我对这个提议没有什么意见,让马四蛮给那个精神有点儿崩溃的老道士包扎过后,然后朝着临时指挥部赶去。

  那个白云观的道士体质很强,受了如此严重的伤,却一声也不吭,咬着牙跟着我们走,马四蛮跟他问了一下基本情况,瞧见他的情绪实在是有一些太不稳定了,于是便也没有多说。

  我们一路奔行,两个小时之后,终于抵达了临时指挥部。

  我要去见临时指挥部的总指挥易平,而马四蛮也跟着去,至于老鬼,他却懒得把时间浪费在那里面,于是陪着那个白云观道士一起去了医疗所。

  一路上我感觉老鬼也不太爱说话,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难道是觉得“燕尾客”这外号不好听?

  抵达了临时指挥所,这儿已经成了一个很大的临时营地,除了先期抵达的一百多号人之外,另外又来了各个部门的相关人员,包括军队和武警在内,差不多已经有了四百多人的规模。

  易平得知了我们的到来,正在临时指挥营地前等我。

  双方见面,简单寒暄过后,易平严肃地说道:“相关的信号干扰,在整个密云地区都已经有所发生,这情况是入夜之后开始的,敌人应该事先有所准备,一发动起来,所有的搜寻队都已经失去了联系,目前回来的已经有了三家,还有三个小队没有消息传来,我们已经派人去接应了……”

  我说白云观的加入,怎么没有通知到我们?

  易平说我已经叫人特意通知到你这边了,至于中间出了什么岔子,我刚才也在查,目前临指里已经有两名联络员被隔离审查了——日本人怎么样?

  听到易平问起这事儿,我斟酌了一下,然后说道:“很棘手。”

  易平说:“怎么说?”

  我说如果队伍里的人有不错的高手,并且觉有敏锐的反应,临时抱团,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但如果稍微疏忽一些,又或者走入敌人的圈套里面,只怕就会重蹈覆辙,甚至全军覆没……

  易平说那帮日本忍者真的很厉害?

  我说这个得看是谁,你问问马四蛮的感受。

  马四蛮立刻说道:“其他人我不知道,我就跟德川信义的徒弟鹈饲三太夫交过手,那家伙出刀迅速,行走飘忽,特别善于利用光线和走位迷惑人的感知,稍不注意,就会被其趁机斩杀,对于我来说,很恐怖……”

  易平点头,说忍者是一种长期从事杀人研究的修行者,这帮人介入争斗,事情就有点儿不可控了。

  我说你知道陆左去日本的事情么?

  易平听到,忍不住笑了,说听说过,据说日本当代神女加藤亚也跟他有一腿,不过至于是不是,谁也不晓得……

  我也笑了,说扬威国外,壮我国威,壮哉。

  两人调侃一阵,易平说你们也辛苦一天,去吃点饭,然后休息吧,明天还有得忙。

  我说不需要我去接人么?

  易平说不用,现在人手充足,必要时刻,我会找人去通知你们的。

  我也不客气,说好。

  离开了临时指挥部,我一出来,就碰到了黄胖子,这家伙冲过来,热情地抱住了我,说嘿,我刚才见到老鬼了,你够可以的啊,日本忍者呢,也给我一刀一个,像杀鸡崽子一样弄死了,可以啊,不愧是叫做“天刀王”的男人。

  他勒得我喘不过气来,我赶忙推开他,保持距离,说别这么说,老鬼也出了力的。

  黄胖子一脸郁闷,说这样的好事儿,怎么少了我,不公平。

  我说你明天跟着我们,说不定能够碰见日本第一忍呢?

  黄胖子哈哈大笑,说对,那行。

  我说你吃饭了没有?

  黄胖子说你还没吃法啊?我带你去,他们这儿的伙食不错,啤酒鸭和三杯鸡算得上一绝,烤鸭也不错——嘿,他们是不是把全聚德的师傅请过来当厨子了?

  我说你吃了?

  黄胖子摸着肚子,嘿嘿笑,说吃是吃过了,不过陪着凯旋回来的天刀王再吃一顿庆功宴,我还是可以的。

  我说那行,叫上老鬼,我们去食堂吃饭。

  黄胖子说别了,老鬼兴致不高,说先去睡了。

  啊?

  我回忆了一下,说不会吧,他哪里兴致不高?

  黄胖子说谁知道,许是你太出风头了呗?

  他连推带拉,把我拉到了食堂去,宗教局这次行动,包了一家宾馆,食堂就是二楼的大餐厅,尽管到了晚上,不过里面的人依旧很多,而我在这里面因为地位的缘故,备受瞩目,一进来,无数人都将目光投向了我们的身上,自认为跟我们说得上话的人,都会冲着我恭恭敬敬地喊一声:“王老大。”

  王老大?

  呵呵,这称呼让人莫名之间,就有点儿飘飘然啊……

  我并没有摆架子,和蔼地点头,然后与黄胖子找了角落的一处桌子,刚刚坐下,就有人跑了过来,满脸热情地说道:“王老大,吃点什么?”

  我说随便吧,挑点管饱的,走了一天,肚子有点儿饿了。

  那人点头,说好嘞,我给你上点招牌菜。

  那人离去,黄胖子在旁边感慨,说我过来吃饭,都是去前台点菜,自己端盘子,没想到你这待遇,厨师长亲自过来问候,简直没谁了。

  他说得不错,人情冷暖,我们吃饭的时候也不安生,不断有人过来跟我们攀交情,弄得我没吃多少,就赶紧离开了。

  回到了房间里,我去找了老鬼一回,没有瞧见人,用通讯器联络,他跟我说没事,我才安心。

  接着我便打坐休息,然后睡去。

  如此一觉过去,突然间我感觉到周遭一片森寒,紧接着身子仿佛不受控了一般,睁开了眼睛来,瞧见有一个身穿青色道袍的家伙,坐在了我的床头之上。

  第六十七章 盗梦谋杀

  瞧见那个人的时候,我下意识地想要翻身起来,结果发现自己根本就动弹不得。

  我的身子仿佛根本不受控制一般。

  那个白云观的道士将道袍缓缓脱下,然后对着我冷然一笑,说道:“怎么样,很吃惊吧,王明桑?”

  他的话语口音很重,一听就知道不是中国人。

  我心中疑惑着自己为什么一点儿都动不了,身子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却还是能够开口说话:“你、你是德川信义的人,是么?”

  那人冷笑一声,道袍猛然一甩,露出了黑色的夜行服来。

  他走到了我的跟前,低下头来,额头与我相碰。

  我感觉到了一股死鱼一样的冰凉。

  这个家伙张开嘴巴,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就是德川信义啊,你个蠢货……”

  啊?

  听到对方的话语,我终于想清楚了不对劲儿来,失声喊道:“你,你不是白云观的道人?”

  德川信义狂笑起来,说哈哈,你这个时候才醒悟过来,实在是太晚了。

  他手一挥,却是拔出了一把短刀来。

  这短刀是尖锐无比,刀身之上有着美丽而妖异的花纹,看起来让人有些心寒。

  我有些想不通,说不对啊,如果是这样,你一进这基地,自然就会有人过来跟你核实身份,你怎么可能混得进来呢?

  德川信义冷笑,说你以为你们团结一心,却不知道内部早已经是千疮百孔了,若不是有人告诉我,说你们这一次调集的人太多,不但有着各个部门的人,还有许多江湖宗门,忙中出错,我又如何会选取这一手段,潜入其中呢?至于核实身份,我既然敢来,你觉得我会在这里栽跟头么?

  对方的解释让我胸口怒火万分,本来我挺满意易平和他的团队,结果现在回想起来,先是白云观加入搜寻之事没有通知到我们,然后这里又出现重大漏洞,真的是猪队友。

  不过这事儿也怪不得易平,短时间内,组织起这么大的团队来,之间的衔接,肯定会出问题的。

  真正恐怖的,是那个叫做秋水先生的人。

  他居然能够在这个团队里面安插那么多的内线,布下那么多的棋子,在这一刻,突然爆发出来,任谁都有些猝不及防……

  我心中了然,而这个时候,德川信义却将短刀放在了我的脖子上来。

  他整个身子都压在了我的身上,然后嘴唇在我耳边轻轻说道:“对了,客户让我带给你一句话,你杀了他女儿,还杀了他几个侄子,更是让他家门名声扫地,是时候让你用死亡,来给这一切赎罪了……”

  说罢,他没有再跟我废话,而是猛然一拉。

  我感觉到喉咙处一阵刺痛,紧接着血液一下子灌进了我的肺中,然后开始窒息,换不过来气。

  尽管我可以通过内循环保持肺部活力,但是随着脖子处的伤口开始扩大,体温迅速地降了下去,随后我感觉到自己的整个脖子,都给对方切了下来。

  在我的视线之中,瞧见我的脑袋被那家伙给提了起来,床上有一具无头尸体,黑红色的血从断口处狂涌而出,染湿了洁白的床单。

  世界在那一瞬间冻结了,紧接着无边的黑暗淹没了我的双眼。

  我感觉自己的意识在迅速消亡,朝着无尽的深渊坠落而去……

  这就是死亡么?

  我在心中问自己,感觉死亡在那一刻紧紧地抱住了我,然而就在此时,我心中突然间又生出了许多的疑惑来——为什么德川信义可以毫无阻碍地出现在我的房间里,而我却没有一点儿察觉呢?

  他为什么能够如此张狂大笑,而没有任何顾忌呢?

  他身子那么冷,附在我耳边的时候,我连对方的呼吸都没有感觉到,一切仿佛那么虚假,这是为什么?

  我为什么一点儿反抗能力都没有,身子仿佛不属于我自己的一般,为什么?

  ……

  无数的疑问浮现在我的脑海里,似乎阻止了我的意识消失,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飘飘渺渺,模模糊糊……

  我意识处于即将崩溃之中,好一会儿,我方才听清楚了那话语:“老王,醒来,快醒来啊……”

  老鬼?

  对,是老鬼!

  我终于感应过来,而突然间,身体仿佛有了力量,就好像整个人沉在了深海里,憋得透不过气来,有一种强烈的意识驱使着我,想要往海面上浮去。

  我使劲儿往上冲,使劲儿上……

  终于,我浮到了海面上来,猛然睁开了眼睛,瞧见老鬼和黄胖子都在我的跟前,而我所身处的,则依旧是我住的房间里。

  我下意识地伸手去摸了一下脖子。

  脑袋还在。

  呼……

  我长长地呼了一口气,突然间觉得活着这件事情,真的是太好了。

  老鬼瞧见了我的行为,抓着我的肩膀,说怎么样,还好吧?

  我左右打量了一番,发现自己浑身汗出如浆,弄得整个房间一阵浓烈的汗臭,甚至都已经小便失禁了去。

  这不是噩梦!

  我抓着老鬼的手,说快,我们带回来的那个白云观道士,他其实是德川信义。

  老鬼并不惊讶,而是点头说道:“我知道。”

  啊?

  我反倒是惊讶了,说你怎么会知道?

  他说我路上的时候,就已经感觉不对劲了,那个家伙给人的感觉很飘忽,看起来不真实,所以我就一直在盯着他,一直到他刚才发动了术法,我方才出手过去,赶走了他,又跑过来救你。

  我说他走了?

  老鬼说对,那家伙很戒备的,我一冲进他的房间,他立刻就遁走了,我根本追寻不到。

  我叹了一口气,说你怎么不早讲?

  老鬼摇头,说相关验证的工作,都是宗教局在做,我如果插手,会引起人反感的,结果他们并没有查出对方有什么问题,我也只有在暗处守着,不让那个家伙出招……

  我抬起头来,说道:“他们在这里面,有内线。”

  老鬼点头,说我知道,现在这件事情,应该很明显了,不过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错误,谁也不晓得。

  黄胖子在旁边一头雾水,问起了我的遭遇。

  我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跟他讲,黄胖子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说那家伙居然能够潜入你的梦里去?这也太牛波伊了吧?不过这是什么原理呢?

  老鬼说不管是什么原理,理论上来说,如果当时老王没有发现这是一场梦,而是真实的,那么他就会以为自己死掉了,而当他大脑认为自己死掉了,意识就会消亡,神魂离体,身体也会随着死去……

  黄胖子心有余悸,说还好不是对付我,要不然说不定我真的就死了——不愧是日本第一忍,镇国级的高手,这样的手段,很恐怖啊。

  我看着老鬼,认真地说道:“谢谢……”

  老鬼挥了挥手,说现在不是谈这个的时候,德川信义这个家伙很贼,他明明有能够正面与我们交战的修为,却一直都尝试用更复杂和出人意料的手段杀你,这说明对方的隐忍和狠辣,是我们很少碰到的,这样的对手,很难缠;而如今的当务之急,是找到易平,跟他说起此事。

  对。

  德川信义这个家伙,一个人,就能够搅动起无数浑水来,得把这个消息跟易平他们说起,要不然没有防范,会出大事的。

  我说现在什么时候了?

  老鬼说半夜四点。

  我跳下了床,顾不得一身臭汗,换上衣服和鞋子,说我们去指挥部。

  指挥部就在我们休息的宾馆三楼会议室里,我们乘坐电梯来到了三楼,赶过去的时候,突然间听到有刀剑碰撞的声音,听到这个,我们三人没有再多犹豫,赶忙冲了过去。

  来到指挥部门前的那一条长廊前,我瞧见地上横七竖八,倒着十几具尸体,都是我们这边的人。

  糟了,德川信义这个王八蛋,真的是个疯子!

  我们三人疯狂往前冲,结果没冲出十几米,地上突然间爆出了一大蓬的青烟来,老鬼最为敏锐,大声喊道:“有毒,闭气。”

  话说完,他朝着前方浓雾之中猛然一脚踢了过去。

  砰!

  有重物撞墙的声音传来,我快速越过了烟雾区,瞧见一个穿着黑色忍者服的家伙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往走廊尽头逃去。

  啊……

  我一声冷喝,右拳猛然砸出,直接将那人的脑袋砸成了烂西瓜去。

  一手白色脑浆子的我大步向前,其间又跳出了两个家伙来,不过却没有等我出手,一个给黄胖子一刀斩去头颅,而另外一个,则被老鬼活生生撕成了两半。

  这不是横店的手撕鬼子,而是老鬼表达愤怒的方式。

  打上门来了,这事儿,也太不给面子了。

  我们本来以为对方一击不成,远遁千里,没想到居然转过头来,立刻就进攻起了密云水库这边的指挥部。

  这是活生生的挑衅!

  这儿若是给端了,作为镇守这一处的负责人,我还有什么脸面去面对黑手双城?

  我们匆匆来到了门口,而那儿正在发生一场大战,听到动静,有一个全身漆黑的忍者转身,朝着我们这边看了过来。

  我与他对视,目光凌空而撞。

  这人,便是德川信义。

  第六十八章 困于牢笼

  瞧见正主的那一刻,我没有任何犹豫就冲了过去,而老鬼则停住了脚步来。

  这个时候的德川信义,身边有六七个黑衣忍者,这些人正在冲击临时指挥部,而以易平为首的一众人等,他们则死死顶在了门口,不让他们进入其中。

  双方没有一人愿意后退,于是便堵在门口而战。

  易平果然不愧是特勤四组的组长,在我看来,手持一把黯淡无奇长剑的他,却拥有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德川信义显然是跟他有过交手,但双方却都没有太过于顺利。

  这位第一忍,在日本,是镇国级高手,但在泱泱中华,也不一定能够肆意而为,或许他的实力超出了易平,但还没有达到远远胜之的程度。

  不过不得不说,我们来得相当及时。

  他的门人想要阻止我,不过都是失败了,使得我踩着这个点赶到了现场来。

  人未至,我的刀便已经递过来了。

  刀还是原来的刀。

  三尖两刃刀。

  这把违反了物理常规的长刀很多人都没有在现实之中见过,甚至以为是长枪,不过极为有特色的刀头却还是让人眼花缭乱。

  我一刀递出,德川信义居然回过身来,手中往黑暗中一捞,拔出了一把薙刀来。

  这薙刀是日本长柄武器的一种,又作眉尖刀,柄长、刀幅宽,就仿佛长刀之上接了一根长棍似的,十分古怪,不过当他舞弄出来的时候,上面的寒光却凛然逼人,显然也是一把名器。

  两把刀在半空中对撞,我本以为能够以势压人,却没有想到一击之下,仿佛斩在了宽厚的大地之上。

  德川信义怒吼道:“……”

  对方说的是日文,然而我却能够知晓出对方的话语来:“尝尝龙神之剑吧,须比智迩神刀……”

  突然间,对方的薙刀之上,竟然浮现出了一条青色的真龙来,龙身之上,却是青色鳞甲,比起我之前所见的真龙,似乎又少了几分韵味,而多了十二分的狠戾和凶猛。

  德川信义冲了上来,薙刀绕过了我的三尖两刃刀,朝着我的身上斩来。

  对方来势汹汹,我却并不着急,回手来挡。

  铛、铛、铛……

  战斗在一瞬间打响了去,紧接着双方站立的地方都开始崩塌,走廊裂开,十几招之后,旁边的墙壁也终于崩了去,然后我与德川信义两人往旁边一跃,都跳到了宾馆前面的空地上来。

  而当我们跃出去的一瞬间,一直都显得十分沉默的老鬼突然怒吼了起来。

  他用纯正的法文吟唱了起来,最后的那一刻,他的声音震天摄地,将整个空间都给封住,轰鸣不断:“想走?没有那么容易——我以死亡一族卡帕多西亚的名义,命令这空间,封禁住吧,我要在这里,掀起无边杀孽……”

  前面两句话是中文,然而后面的话语,却是带着一种浓浓巴黎腔的法语。

  念出最后一句的时候,天空之上突然响起了落雷来,随后头顶上的青云之气陡然压下,将整个炁场都给凝固了住,一股无边血海的肃杀之气蔓延在了整个空间之中。

  随后我听到了几声惨叫声来。

  落地之后的我双眼死死盯住了面前的敌人德川信义,不过余光出却能够瞧见许多的东西。

  老鬼刚才的沉默,竟然是为了将整个空间都给封住。

  这是卡帕多西亚的种族天赋,当初在巴黎的时候,威尔的兄弟,我们遇到的第一个卡帕多西亚,就曾经在晴朗的天空之中,招来了乌云,让整个天空都变了颜色,从而达到了白天行走的目的。

  此刻他更是将整个空间都给禁锢了住,不让那些忍者通过五行遁术逃离了去。

  这除了是卡帕多西亚的种族天赋,恐怕还跟他手中的血匙有关。

  它既是钥匙,也是一扇门。

  很显然,老鬼也生气了,对方来去无踪、毫无顾忌的行为,还有刚才差点儿将我给干掉的事情,已经让他不能忍受。

  怎么可以这么嚣张?

  老鬼的突然发力,让我有了一种再无后顾之忧的安稳,而面对着前面这一位日本第一忍,我突然间有了一种必须要将其战而胜之的冲动。

  镇国级高手么?

  你不是死在我手下的第一个对手,也不是最后一个。

  不过作为日本的镇国级高手,你对于我来说,应该也还是有所意义的。

  特别是你的薙刀。

  我闻到了龙的气息,而这,正是我最为渴望的。

  杀!

  滑步而上的我长刀扬起,以一种最为刚猛的姿势,由上而下地硬拼了一记,而德川信义虽然有着深厚到极点的修为,却从来不习惯正面对敌,他的薙刀斩出,却是从侧面接近,然后猛然一下,想要通过四两拨千斤的手段,将我手中的三尖两刃刀给挑飞去。

  对方的手段纯属无比,显然是经过了难以计数的练习,这才有了如此的得心应手,刀出入风。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已经是刀术一道的宗师人物。

  不谈忍术,对方这刀术,在整个日本国,我相信也是能够排进前十的,而若是加上这一身诡异莫测的忍术,以及坚忍诡异的心思,当真不愧是镇国级的高手之一。

  不过我并没有让他能够如愿。

  对方的刀术强,但我南海一脉的剑法,也是绝对不弱于人的。

  南海一脉的上一代,出了四个卓绝之辈,分别是妖、魔、鬼、怪四人,全部都是以“剑”为名,从这一点上来说,就能够看出它的传承。

  虽然到了我这里,已经是弃剑成刀,但刀剑如梦,彼此相通。

  我的刀法,其实也是南海剑技。

  这种手段,用一句话来形容,应该就是遇强则强。

  与寻常人交手的时候,它还会有型有款,有招有式,然而真正与巅峰高手交战的时候,却是心中无招,手中亦无招。

  我的脑海里,只有意境。

  有那“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意境,也有“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美景,然而更多的,是广阔无垠的大海,深蓝而神秘的深海,波澜壮波的风浪,飓浪狂飙中的动荡小舟……

  这些所有的一切,以前传承的时候,它不过是一幅幅的场景,然而现如今在我的心中,却是无数前辈登高而望时,留在心中的感悟。

  它曾经感动了南海一脉的无数前辈,现如今又开始感动起我来。

  不知不觉间,我开始泪流满面起来。

  我流泪,并不是我惧怕,而恰恰相反,我的泪水满面,而德川信义开始感到了恐惧,他变得狂躁了起来,手中的薙刀与我不断交锋,在某一时刻,我的脑海里无数惊涛骇浪而起的时候,三尖两刃刀与其猛然一撞。

  咔嚓……

  一声炸响,德川信义手中的薙刀竟然从从中而断,里面陡然冒出了一股清蒙之气,朝着我猛然喷来。

  这气息凌厉无比,充满了无边杀机。

  德川信义仿佛死了爹娘一般的伤心,不过脸上的肌肉却变得扭曲,怒声吼道:“给我去死吧……”

  我的长刀封挡,却挡不住那杀机尽显的青色之气,它化作了一条青色鳞甲的恶龙,朝着我张牙舞爪地喷来,眼看着即将把我给吞噬,这个时候,我却往后退了一步,然后祭出了龙脉社稷图来。

  青色恶龙迎风而涨,一瞬间仿佛充斥了世间一般,然而我祭出的龙脉社稷图却在一瞬间化作了万里江山,将其笼罩了去。

  啊……

  感受到了最强的一击被我封挡了去,青色恶龙还给我收了,德川信义整个人都快要疯狂了,将手中薙刀残棍朝我猛然一致,然后手往怀里摸去。

  飕、飕、飕……

  一串破空之声陡然乍起,他将手里剑与苦无朝着我这边飞射而来。

  我主要的精力都集中在了龙脉社稷图之上,不过对于这狂风暴雨一般的暗器攻击,却并没有掉以轻心。

  逸仙刀。

  恰如猛虎卧荒丘,潜伏爪牙忍受。

  逸仙刀迟迟不出,是因为我之前中了《斩神诀》的圈套,多少也有一些心有余悸,然而此刻终于迸发出来,却爆发出了最为犀利的锋芒来。

  当我将那青色恶龙全部收进了龙脉社稷图之中时,德川信义正抓着一把金黄色的太刀,在与凶猛如潮的逸仙刀拼斗。

  他开始尝试着朝周边建筑躲去,结果逸仙刀咄咄逼人,丝毫不给他半点儿空隙。

  我收去龙脉社稷图的那一刻,他也爆发了。

  德川信义怒声哀嚎道:“须比智迩神刀……”

  而这个时候,老鬼、黄胖子,还有易平等众人都料理掉了其余的闯入者,落到了狼藉满地的平地上来,将这个曾经有着辉煌名声的日本第一忍给团团围住了去。

  黄胖子跃跃欲试地喊道:“嘿,老王,要不要我们上来,一起将这个家伙给擒下?”

  德川信义手持金色太刀,像一头困在笼中的野兽。

  他的目光,恶狠狠地看向了老鬼。

  若不是老鬼,他已经早就用那五行遁术,撤离此处了去。

  我看着面前的德川信义,摇了摇头,拒绝了黄胖子的提议,然后说道:“他在日本也是个有名望的人,我决定,给他公平战死的权力。”

  第六十九章 神也是魔

  公平战死的权力。

  这句话说起来,颇有一些狂妄自大的感觉,然而听到这话,德川信义的眼睛却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他就算是再狂妄,也不敢说能够在这么多的中国顶尖高手中杀出重围,但如果其中一人过于自信,选择跟他单挑的话,事情的转机也就来临了。

  所以这几乎就是想瞌睡就有枕头,他原本如同野兽一般择人而噬,但此刻却身子一挺直,宛如坚贞不屈的战士。

  他将长刀横起,朝着我恭敬有礼地说道:“雾隐忍族德川信义,向王明阁下你挑战……”

  他说得铿锵,而听到我和德川信义的对话,周遭本来准撸录着袖子冲上来的众人,都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他们恨德川信义么?

  这是绝对的,任何人都无法忍受敌人如此狂妄自大的挑衅,直接冲进指挥部里面来,无视众人,展开了一场屠戮,试图摧毁我们的指挥部。

  但与之相对的,是修行者骨子里面的那股尚武精神。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瞎比比再多,都不如打一架。

  修行者对于单挑这件事情,看得无比神圣。

  既然我有这个意愿,而德川信义又接受了这个单挑,即便是对其恨之入骨,在场的修行者也大多保持了必要的礼仪。

  即便是有关部门出身的人,也没有再向前,而是左右散开,将现场给控制起来。

  我望着突然间散发出了几分神气的德川信义,并没有后悔。

  我也没有使手段的小心思。

  之所以如此,倒不是为了出个人风头,而是因为所谓忍者,并不太擅长正面拼杀,偷袭、暗杀和刺探,才是他们正经的工作,他们杀人干净利落,倘若是将目标注意到了旁人的身上,只怕在场的人,不知道还得死多少个。

  与其如此,不如让他将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来。

  不但如此,我还上前一步,平静地说道:“德川信义,我给你一个承诺,你若是能够战胜我,杀掉我,你就可以毫无障碍的离开。”

  德川信义听到,盯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当真?”

  我淡然自若地说道:“自然。”

  说罢,我看着喜不自胜的他,心中冷笑了起来——忍者讲究的,是一个心中冷漠,坚忍不拔的境界,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只有这样的忍者,方才是最为可怕的。

  因为它已经超脱了生死,眼中只有杀戮。

  但德川信义既然开始关心起自己的性命来,那就说明了一点,他对于生,是还有眷念的。

  既然如此,那么他其实也就输了一半。

  我将三尖两刃刀扎在地上,然后收回了逸仙刀——我额头之上的剑眼,在收放之中显露无疑,在那一刻,我相信每一个听说过二郎神形象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联想到这一点。

  三只眼。

  我并无估计,双手抱拳在胸,一字一句地说道:“南海一脉,王明,接受你的挑战。”

  双方这算是见过了礼。

  也就是说,我们将会展开一场单对单的公平决斗,在此期间,没有任何人可以插手此事,因为这是对于修行者双方的羞辱。

  啊……

  我说出了最后一颗字的时候,德川信义张开嘴巴,怒喝了一声。

  这是在为自己壮胆气。

  毕竟这并不是他的主场,他所有熟悉的门人和同宗,就在刚才的时候,全部都已经或死去,或被擒,没有一个人能够留在现场。

  紧接着,他化作一道幻影,朝着我这边猛然劈砍而来。

  对方手中的金黄色太刀,有着一种莫名堂皇的气息,比起刚才那一把被称之为“须比智迩神刀”的薙刀来说,似乎又多出了几分无上威严的味道来。

  它的表面仿佛有过镀金一般,刀芒之上,竟然有绚烂的光华刺眼。

  尽管心中对于德川信义的不坚忍而不屑,但是真正交手的时候,我的心中却没有半点儿轻视。

  即便是正面交锋,论刀术而言,德川信义都是一等一的大宗师。

  这样的对手,从修行角度而言,值得敬重。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与对方拼斗起来。

  双方在一瞬间各自劈出一刀,在交锋的一瞬间,立刻化实为虚,长刀翻飞而起,在场中留下了一连串绚烂无比的刀光与幻影。

  作为一名强大的忍者,德川信义对于步伐和身法的重视程度,远远超过大部分的顶尖高手。

  这使得他的出手,有点儿神出鬼没,让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没有办法瞧清楚。

  事实上,光凭着肉眼,我也无法看清。

  我一进入战斗之中,便将自己的炁场感应提升至巅峰状态,让自己的感知蔓延开去。

  这种情况,我曾经试过,并不算陌生。

  而与此同时,我还在刀法之上,融会贯通了南海剑技,将其牢牢压住,在配合了小无相步的神机百变,在交手的初期,我与德川信义形成了最为胶着的战斗,激烈得让人血脉偾张。

  这个时候的我,从各个方面,都胜出对方一筹。

  这是我之所以敢与其单挑的资本,而德川信义则是凭着一股求生的执念在于我疯狂拼斗。

  当两人的长刀再一次对拼到一起的时候,锋刃之上传递而来的恐怖力量,将我们两人都望着后面猛然推去。

  两人分离,相聚十米,给了彼此一点儿缓冲。

  德川信义却是从腰间又拔出了一把短刀来,而这把短刀其实我认识,在梦中的时候,它曾经把我的头颅给割了下来。

  这个东西,在日本的说法里面,叫做肋差。

  它是短兵相接的时候,用来破甲和贴身战斗的短刀,有很多的时候,它也可以用来作为切腹自杀的工具。

  所以在日本的神道教中,它又变成了一种宗教工具。

  而此刻,德川信义居然用着肋差,划破了自己握太刀的右手手掌,随后将其扔在了地上去。

  他将流成一条线的血,滴落在了那金黄色的太刀之上去。

  在融合了德川信义的鲜血之后,金色太刀竟然如同有生命一般,开始吞噬着里面的鲜血,就好像活过来了一般。

  而且它还在变长变大。

  我没有动,静静等待着德川信义的行动。

  我瞧见他开始怒声高歌了起来,歌曲里仿佛是在传颂着日本神话之中一位叫做“依邪那歧”的众神之父,乞求他赐予自己能够战胜恐惧和死亡的勇气。

  他的歌声并不动听,但是我却能够感觉得到,这个家伙开始在燃烧自己的生命了。

  他流出来的每一滴血液,都开始挥发,一股灼热无比的气息围绕着他而动,尽管全身罩在黑色的忍者服里面,但是这个家伙的身体,却肉眼可见地削瘦下去。

  我能够感觉到他在迅速衰老。

  他这是在祭祀。

  用自己的生命力,祭祀某一位远古的伟大生灵。

  又或者,圣灵。

  我没有再等待了,拖着三尖两刃刀,朝着对方冲了过去。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我的前方突然间浮现出了几个与德川信义一般模样的黑衣忍者来,然后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十六……

  突然之间重重叠叠,布满了我整个的视线里。

  影分身么?

  我长刀用力,朝着前方猛然斩落而去,划破了一切的幻象,最终劈到了对方的跟前来。

  然而这个时候,德川信义却冷声笑道:“为时已晚!”

  一股荒凉恐怖的气息,从天空之上灌注而来,然后全部注入到了德川信义的身上去,而这个时候,他怒声高喊了一声:“十握剑!”

  我瞧见了一道光。

  那光是从对方手中的长剑之上迸发出来的,而听到十握剑的那一刻,我也感到了一阵无比的惊骇。

  十握剑是日本远古时代中的一把神剑,它的出现,比日本三大国宝之一的天丛云剑更加古老,而且还充满了无数传奇。

  它被称之为击败诸神的神剑。

  是真的么?

  不过……即便如此,那也不过是日本岛国的古老传说而已,他在动这一手的时候,好像忽略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这儿是哪里?

  京都,四九城外,天子脚下,首善之都,中华之地。

  啊……

  感觉到了对方应该是拼死一战,而且仿佛有翻盘、掀桌子的可能性时,我也没有太多的迟疑,将所有的力量,全部都灌注在了手中的三尖两刃刀之上。

  此刻凌晨四五点,月牙西斜。

  我一脚踏在地上,深吸一口气,将刚才从对方须比智迩神刀上面吸收来的邪龙之气直接分解,然后迸发出了那一刀,朝着前方劈砍而去。

  而与此同时,逸仙刀再一次出发,使出的,是王红旗版的斩魔决。

  不管你请来的,是什么。

  在我中华之地,你就算是神,也是魔。

  对方的气势惊人无比,而这一刀是否能够奏效,我心中也没有把握,唯有寄希望于我脚下的土地。

  堂堂中华,岂能容妖邪横行?

  斩!

  狂龙奔出,双方猛然撞到了一起。

  没有后手,全力一击,是生是死就看这一锤子的买卖了,我相信我手中的刀,相信我心中的意志。

  谁胜,谁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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