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香榭前传:忘尘阁——大唐巫术传奇(抢楼送书中)

  圆月当空,清冷的月光洒在地面上,让人感到一丝寒意。公蛎见柳大的房间竟然还亮着灯,欲要转身回去,又觉得不甘,迟疑了片刻,小心地贴着窗檐爬上屋顶,掀开一小片明瓦,无声无息地滑了下去,盘踞在房梁上。
  柳大的房间同他第一次看到的并无变化,不过床尾多了今日刚购进的三大坛酒,发出浓郁的酒香;床头挂了一个脸盆大的青铜镜。檀木大桌上,摆着笔墨,柳大端端正正地坐在桌前,正在一块布帛上作画。他的脚下丢了一堆沾染了墨水的废弃布帛,看来已经画了不短时间了。
  公蛎心想,没想到这个外表粗鄙的柳大还有这种修为。但探头看了一会儿,不由咧嘴发笑:原来他在画一幅仕女图,刚画好一个头部,口眼歪斜,丑陋不堪,毫无美感可言。
  柳大左右看了看,眉头一皱,丢开毛笔,将布帛团成一团丢在地上,脸上的表情甚是烦躁,突然扭头道:“你瞧瞧,我哪能做这种事?每次画这个,都心烦的要死。”
  公蛎吓了一跳,以为柳大发现了自己,但仔细一看,柳大却是对着床尾的方向说的,并未抬头往上看,忙缩紧身体,不发出一点儿响动。
  柳大重新取了一块白帛来,道:“最后一次,若是再画不好,可就没办法了。”这一次,他更加小心,先拿出一副工笔仕女图贴来,举着笔对着空气描了好久,这才下笔,道:“这次肯定好看了。”
  这一张果然画得好些。柳大道:“你喜欢哪一张?”
  床头的衣柜突然发出砰的一声,柜门被踹开一条缝,露出半只翠绿的绣花鞋。
  公蛎吃了一惊,心想,阿隼的捕快也太不顶用了些,找不到玲珑樽,竟然没发现柳大房里藏着个女人。
  柳大笑道:“别着急,我这就放你出来。”耐心地将最后两笔画好,放下笔,打开柜门,抱出一个麻袋裹着的女子来。
  难道是珠儿?
  公蛎紧张得心砰砰直跳。
  柳大将女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椅子上,心疼道:“我跟你说不要出去,你总不听。若是给人瞧见了,或者碰上什么高人,可怎么办?”
  女子嘤嘤地哭泣,却不说话。
  柳大说着,小心翼翼地扯下麻袋,将女子搂入怀中,柔声道:“你知道我一刻也离不开你,你怎么能这么调皮,又离家出走?”
  女子似乎低声说了句什么,或者什么也没说,只是发出吱吱的哭声,听起来极其怪异。柳大道:“我知道,我知道,你不是调皮,你是去了大宝小宝的坟上了。”
  女子突然激动起来,拼命挣扎。柳大将她紧紧抱在怀中,道:“大宝小宝若是活着,也差不多要七岁啦。按照当时计算的预产期,今天应该是他的生日。”说着呜咽起来,道:“都怪我没本事,没能看护好你们娘俩。如今我落得个孤家寡人……”
  听这口气,柳大不仅同这个女子相识,两人似乎还有两个夭折的孩子。
  柳大哭得极其伤心,公蛎亲眼看到他泪流满面,悲痛欲绝。
  他怀中的女人渐渐平静下来,不再来回扭动。柳大抹了一把泪,松开女人,哄道:“你乖乖坐着,我有好东西给你。”
  柳大走开去剪灯花。公蛎的眼睛顿时直了——坐在椅子上的,哪里是什么女人,而是一个稻草人!
  白帛画的脸儿上,浓重的眉眼,呈现一副咧嘴大笑的表情;头上松松地挽着一个发髻,却是用黑色丝线做成的;身上裹着一件月白色华文锦半袖襦裙,带着一把双鱼长命锁,脚上穿着一双翠绿色绣着桃花的绣花鞋,但裸露的脖子、脚踝、手腕却是一扎稻草。
  但不知道这个稻草人被施了什么法术,竟然如活人一般,稳稳地坐着,手虽然不能持物,却能够活动。
  柳大将灯头拨亮了些,从怀里拿出一个东西,欣喜道:“你看这个宝贝,喜欢吗?”
  公蛎的眼睛亮了。那个企图栽赃柳大的盘龙羊脂玲珑樽,在灯光下发出莹润的光泽。
  柳大把玩着玉樽,揽住稻草人的肩膀,唠唠叨叨道:“本来还以为这个玉樽只剩下一个,没想到上天垂怜我们,竟然给送了回来……这一票风险大了些,不过我一看是你最喜欢的,就顾不得啦。我保证,以后洗手不干……啧啧,你看这成色,这雕工,真不亏是贡品。嗯,有了这对玉樽,等风清月明之夜,你我坐在假山顶上,听风赏竹,恣意对饮,好不好?”
  怪不得柳大的酒馆叫做“听风酒馆”——难道柳大竟然是盗窃回纥宝物的大盗?
  柳大说着,似乎陷入了无限憧憬之中,嘴角露出笑意。
  但笑意渐渐变得凄惶。稻草人伸出毛糙的手指,勉强握住柳大的手。
  柳大黯然道:“可惜你变不回原来的模样,孩子们也……”稻草人瑟瑟抖动起来,同柳大相拥。
  柳大将脑袋抵在稻草人的胸脯上,喃喃道:“你放心,你会回来的……到时我们生上十个八个,好不好……明日我们就离开这里,这个地方待得够久啦。”
  稻草人的脑袋搁在柳大的肩头,那张木呆呆毫无生气的脸看起来极其可怖。若不是惦记着柳大手中的玲珑樽,公蛎早就逃走了。
  一人一物就这么相拥而泣,过了很久,柳大才道:“你累不累?要不我抱去去床上躺着吧?”说着抱起稻草人,小心地放在床上,并盖好被子,温柔地道:“乖,你躺着别动,看我的。”
  然后将玲珑樽塞进稻草人的怀里,俯身在它额头上吻了一下,道:“我还得再画一张。你瞧瞧,你这个田舍汉相公,如今也附庸风雅起来,画画呢。你早点睡吧。”那种戏谑的口气,分明是两个感情深厚的夫妻之间调笑。
  稻草人果然听话,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

  柳大站在床前看着稻草人的睡姿,眼含笑意,满目怜惜,仿佛一个热恋中的人深情凝望他的恋人一般,让公蛎更觉得毛骨悚然。
  过了片刻,柳大温柔一笑,转身在床头的大酒坛上轻拍了一下,道:“该你们啦。”接着拿出一张白帛,重新画了起来,道:“你们两个气质不同,当然要有所区别。”
  公蛎慢慢调转身体,一心盘算着如何将那个玉樽偷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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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蛎慢慢调转身体,一心盘算着如何将那个玉樽偷回。
  柳大慢慢吞吞,将画好的仕女图平铺在桌上,又细心地补了几笔,然后走到床头,从墙壁上取下两块金边黑漆酒牌,一个上面刻着“女儿红”,一个上面刻着“竹叶青”,嘴里说道:“女儿红醇香柔媚,韵味悠长,竹叶青刚烈,后劲十足,刚好符合你们两个的性格。”
  原来柳大同酒说话。
  公蛎试着将身体吊下来。但房梁太高,够不着稻草人。若是贸然跳下惊动了柳大,只怕自身难保,顿时心急,只盼望着他赶紧休息,或者哪怕出去撒个尿也好。
  柳大翻着牌子看了一会儿,又拿出一柄刻刀来,在酒牌的背面沙沙沙地刻了起来,一会儿桌上掉了一层细木屑,一边雕刻一边道:“不知谁发明的毛笔,一点也不好用。还是这种刻刀,用起来最顺手。”
  公蛎耐着性子等着。足有一盏茶工夫,柳大终于起身,提着两个酒牌走到坛子前,道:“你们看看,怎么样?”
  酒坛子自然不会回应。柳大拍掉衣襟上的木屑,道:“出来看看吧。”说着打开了两个酒坛的盖子。
  一汪明晃晃的的酒水反射过来,浓郁的香味熏得公蛎几乎陶醉。
  吧嗒一声,公蛎的涎水滴落,刚好落在女儿红里,荡出一圈小涟漪。柳大貌似警觉,抬头往上看去。公蛎急忙缩回脑袋,恰巧见房梁上一只半死的牛鼻虫,一把将其丢了下去。
  柳大将牛鼻虫捞出来,骂道:“该死不死的虫子,毁了我一坛好酒。”说着,双手用力,竟然将硕大一个酒坛子搬了起来。
  ——不对,不是整个酒坛子,而是沿着酒坛子搬出一小桶酒。酒坛下面,是空的!
  公蛎还未顾上惊异,柳大已经将两个酒坛上面的伪装搬开,接着从里面拉出两个人来。
  (五)
  珠儿和苏媚!
  若只有珠儿,公蛎尚不觉得震惊,但看到苏媚,公蛎的眼珠儿差点掉下来。
  上次巫琇之事,公蛎总觉得苏媚可疑,但之后苏媚外出采购香料,好久不在洛阳,公蛎曾去找小妖套过几次话,小妖只说,枯骨花之事她家姑娘也是听人说过,一直想培育,但总是培育不成;加上公蛎带着毕岸阿隼去她家隔壁寻找,没找到那个长满枯骨花的古井,自然无法证明那口古井同苏媚有无关系,而且巫琇下落不明,这件事便渐渐淡忘了。
  珠儿缠着毕岸之时,曾见苏媚在墙头采花。第二天公蛎去拜访,她已经重新出了远门。所以这两个月来,竟然只见了苏媚一面,公蛎只当她外出未归,不想她竟然也被柳大囚禁。
  珠儿穿着家常的粗布衣衫,身体蜷缩,脸色苍白;苏媚却依然装扮精巧,朱唇粉面,风情不减。
  柳大从怀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取出两颗黑色药丸分别送至两人嘴里。苏媚眉头微微一蹙,伸了个懒腰,眯眼打量着房间的布置,道:“这是……哪里?”
  柳大忙倒了一杯茶来,笑道:“苏姑娘醒了。”
  冒泡
  苏媚抬眼看了看柳大,娇嗔道:“原来是你,柳大你好坏。”接着在珠儿的鼻子上拧了一下:“丫头醒醒。”
  珠儿动了动,突然闭眼挣扎起来。苏媚一把拉住,道:“小傻瓜,一惊一乍做什么?”珠儿睁开眼睛,看到苏媚,松了一口气,转脸看到柳大,顿时又浑身僵直,怒目而视。
  柳大笑嘻嘻道:“苏姑娘,你看看这丫头,浑身都是刺。”
  苏媚揉了揉脚脖子,扶着酒坛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媚笑道:“当然,谁像我,如此好脾气。”
  柳大哈哈大笑,道:“那倒是。刚才我本想你醒了要不又惊又怕抖成一团,要不就该破口大骂,扑过来咬我才对,没想到如此淡定。”
  苏媚眼波流转,道:“我哪有那么蠢。我一个大美人儿,总是要顾着形象,再说也可以作为缓兵之计。”
  柳大道:“姑娘真是聪明人。跟你说话,真是一点都不费劲。不像珠儿,小刺猬一个,怎么说她都不听。”
  苏媚道:“同龄人中,珠儿已经算是聪明的了。”珠儿冷冷地瞪着柳大,一言不发。
  柳大笑道:“你看你看,这丫头就是这么个佞性子。”
  苏媚走到搁架处,拿起一个青铜酒爵,惊叹道:“真没想到,柳大你还真是个行家呢,这些藏品,价值连城。我若是有这么一个,就不用辛辛苦苦经营胭脂水粉了。”
  柳大飞快地将酒爵从苏媚手里拿过来,皱眉道:“这是贱内的遗物,她素来不喜欢人家动她的东西。”
  苏媚也不以为意,打量着柳大,吃吃笑道:“包括她的相公?”
  柳大似乎有些不安,朝床上看了一眼,道:“苏姑娘请这边坐。”
  苏媚咬着手指,斜睨着柳大,眼里满是挑逗之意:“你这么晚请了我来,不会就是这么喝酒聊天的吧?”
  柳大的眼睛亮了起来,像两团跳动的小火苗:“苏姑娘……”
  苏媚解开胸前的两颗扣子,用手扇动,露出圆润的肩头和雪白一片胸脯,娇声道:“好热好热!如今都九月中了吧?”白花花的胸脯晃得公蛎眼花,只觉得血脉喷张,浑身燥热,再也顾不上玲珑樽了。
  柳大眼睛已经发红,扑过去抱起酒桶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女儿红,淫笑着朝苏媚走去。
  苏媚单手扶着椅子,挺胸翘臀,摆出一个最为诱人的姿势:“柳大,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垂涎我好久了?”
  柳大嘿嘿地笑,笑声极为淫贱:“原来你都知道了。这条街上,我最想要的,就是你。”
  苏媚腰肢一摆,逃离柳大的拥抱,嘟嘴嗔怪道:“我才不信。听说你霸占高氏多年,还垂涎珠儿,有没有这回事?”
  柳大早已欲火焚心,脱口道:“傻瓜,那些传言你也相信?高氏同珠儿,不过是我的人俑……”说完似乎觉得失言,改口道:“高氏那样子,我怎么看得上?”上去一把抱住苏媚,在苏媚雪白膀子上亲吻个不停。
  苏媚一边躲闪,一边媚笑道:“好,姑且信你一回。如你真对我有意,不如娶了我,如何?”
  柳大一愣,手臂定住了:“这个嘛……”他朝着床上的稻草人看了看,开始拼命摇头。
  苏媚推开他,冷冷道:“若不能娶我,自当好好对待你家娘子,这般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算怎么回事!”一巴掌甩在柳大的脸上。
  柳大的手臂僵在半空中,喃喃道:“你是……你是……”
  苏媚飞快地将衣衫整理好,冷笑道:“我是阿妹,你不认得我了?”撩开左鬓角的头发,露出一条隐隐的疤痕来。
  柳大突然羞愧不已,退后道:“不是,阿妹已经嫁人了……”
  苏媚冷眼看着他,半是自嘲半是讥讽道:“我当年真是瞎了眼,怎么会在初见面时觉得你老实可靠,是个好人呢?”
  柳大嘿嘿一笑,瞬间恢复了正常,正了正衣冠,若无其事道:“我说怎么总看着面熟亲切,原来是老情人。”
  公蛎震惊得差点从房梁上掉下来。他心里一直当苏媚高不可攀,虽然垂涎,却从不敢轻举妄动。而且不管公蛎如何嫉妒毕岸,他也承认,似乎只有毕岸那样的人品模样才能降伏得住苏媚这样美丽聪慧的女子。却没想到,苏媚当年的品味如此之低,竟然能看上柳大这样的人,还是个有妇之夫。
  苏媚秀眉微蹙,道:“你还是同以前一样厚颜无耻。”
  柳大微笑道:“当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么。”
  苏媚家在城东,十六岁时适逢叛逆期,同珠儿一样性格乖张行为浮夸,家里人也难以管教。一日同街上混混打架,被一砖头砸到左鬓角,鲜血直流。碰巧遇上柳大,帮其做了简单包扎。
  彼时年轻,正是春心萌动之际,苏媚竟然对柳大动了心,觉得他虽然识字不多,但老实可靠,性格平和。柳大也十分体贴,但逢提起婚约之事,却支支吾吾,躲躲闪闪,借口良多。
  回复不了了
  苏媚先还以为他手中拮据,后来终于心生怀疑,找人一打听,发现他已经婚配,顿时气恼万分。以她的性格,自然不会纠缠,于是故意约了他在人多之时,当面对质,便有了“若不能娶我,自当好好对待你家娘子”之类的话。
  这么一闹,苏媚自己名声扫地,年逾二十,竟然无人说媒提亲。苏媚毫不在意,依然我行我素,早早自立门户,先外出学了几年手艺,又在长安一家胭脂水粉铺子里做了几年学徒,去年回到洛阳,在城北开了流云飞渡。
  而柳大当年因为此事,在城东不能立足,便来了这里开了酒馆。
  若不是身为蛇形,公蛎很想问问,苏媚是不是有意寻找柳大,才故意将店铺开在同一条街上。

  苏媚摆弄着手指,道:“这么些年,我一直想不明白。你同你娘子恩爱有加,感情极好,为何当时会在外撩骚?”
  柳大嘿嘿笑道:“我娘子温柔贤惠,大方得体,岂是那些外面闲草野花能比?”
  苏媚咬着嘴唇,表情忽然变得阴郁:“那我呢?”
  柳大上前一步,用手指挑起她的下巴,轻佻地道:“娘子有了身孕,我年轻少壮,自然要找个地方泻火。嘿嘿,你至少比那些站街的暗娼干净多了。”
  公蛎听了这话都觉得难受,不料苏媚却笑了:“果然同我想的一样。”
  柳大似乎有些后悔,道:“其实也不完全是,我当时……”
  苏媚反而十分开心,眉开眼笑打断道:“没事没事。谁年轻时没爱过一两个人渣呢。”转脸看着满眼恨意的珠儿,笑道:“珠儿别被吓到了。我同他,不过数面之缘,心动是有的,却在我得知他是有妇之夫时及时泯灭了。”
  柳大看看苏媚,又看看珠儿,叹道:“我突然知道为什么喜欢珠儿了。”
  苏媚道:“珠儿的性格,同我当年一模一样。不过她比我聪明多了,不管你用什么讨好她,她都不买账。”
  珠儿一言不发,只是用眼神表示她的愤怒。
  柳大笑道:“好好,今晚十分开心,没想到我惦记了这么些年的阿妹,竟然在此种情景下相认。”
  苏媚吃吃笑道:“你还敢提惦记两个字?你不怕你的稻草人娘子吃醋不开心?”
  柳大听到“稻草人”三字,眼中的杀气一闪而过:“这世上,我唯一爱的女子便是我的娘子小月。所以小月向来信得过我。因为她知道,不管我在外面做什么,我都对她不离不弃。”
  苏媚道:“哦,你娘子对你的要求可真不高。要是我的男人,在家里温柔体贴,转脸就将这温柔体贴给了其他女人,我若是自己不气死,就一定不放过他。”她用手比出一把剪刀的样子,“信不信我咔嚓一刀,剪了他那玩意儿?”
  两人的话题十分露骨,听得公蛎心跳耳热。
  柳大淫笑道:“怪不得你只能孤家寡人。不过孤枕难眠之时,有没有想找个男人来陪?”
  苏媚嘻嘻笑道:“有啊,但绝不会是你。每次想起我年轻时曾对你动心,我就恶心的不得了,忍不住嫌弃自己。”
  柳大嘴角挑动了一下,笑道:“不要以为你看上的那个毕岸就是个好人。如今那个哪个男人不渴求左拥右抱,能那些守着一个女人白头到老的,只是没机会没资本外出瞎搞罢了。像我这种虽然在外厮混,但对自家娘子一心一意的,也算是好男人了。”
  苏媚道:“呸,你倒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脸上带着一副娇笑,眼神却冰冷至极。
  珠儿动了一下,脸上露出不屑的表情。柳大笑道:“我倒忘记了,这丫头也是眼巴巴想嫁给人家毕大掌柜的。我要是毕岸,就将你们两个都收了,多好。”
  苏媚笑道:“可惜你是又老又丑的鳏夫柳大。”柳大脸色变了一变,哼了一声,转身去拨弄桌上的青铜灯。
  苏媚拿起那张刻着女儿红的酒牌,突然道:“你今晚将我掳来,不会就是为了跟我聊天吧?”
  柳大将灯里加了些桐油,道:“哦,你不提,我都忘了。我正想问你,你这些日跟踪我做什么?”
  苏媚咬着指尖,吃吃笑道:“我看你对珠儿围追堵截,泛酸吃醋,行不行?”
  柳大微笑道:“这么说是我多心了。我还以为你这些年学了什么厉害的本事来报复我呢。”
  苏媚道:“你经营这么一个小酒馆,外表看来真是勤谨本分,同李婆婆之流的街坊相处良好,若不是珠儿这件事,谁也想不到你会做如此淫邪之事。”
  柳大正色道:“不要说得如此难听。高氏同珠儿不过是救娘子的道具而已。我只是偶尔出去喝个花酒,也并不逾矩。不信你可以去问对面的龙掌柜。”
  苏梅嗤笑道:“我问这个做什么?你爱跟谁鬼混便跟谁鬼混,你还真以为我跟踪你是对你旧情难忘?”
  柳大笑道:“难道不是么?”
  听苏媚同他闲扯,好像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处境一般。倒是公蛎,在房梁上急得不行。如今不仅要把玲珑樽偷回来,还得想办法救珠儿才是。
  刚不小心把今天刚写的两千字给替换掉了。郁闷的想死
  (六)
  墙壁上的沙漏即将流尽,慢慢倾斜。
  苏媚突然道:“这个酒牌背后的花纹好别致。嗯,好像中间还刻着我的名字。”
  柳大道:“正因为是你的名字,所以我才刻得用心些。”
  公蛎伸长脖子。但牌子正好在阴影处,看不到上面刻画着什么。
  苏媚道:“你的人俑,需要很多个?”
  柳大嘿嘿笑道:“什么人俑?你口里总是新词频出。”
  苏媚头一歪,笑道:“你还想瞒我?人俑,不是高氏么?”
  柳大道:“你不要胡说。”
  苏媚看着珠儿,道:“多年不见,你的手段精进了许多。”
  柳大一愣,道:“你……说什么?”
  苏媚道:“你当年不是在习练巫术么。”
  柳大盯着苏媚的脸,阴晴不定了片刻,笑道:“原来你早知道了。”
  苏媚道:“我听说人俑是以极阴之人为皮囊,取其一半生魂,然后将阴魂置入。这样便可使得原本不能白天出来的阴魂四处走动。是不是这样?”
  柳大突然笑道:“真聪明。这么说我也不瞒你了,要给我娘子续命,只有她的命数最合适。而且这个房屋里阴气太重,我需要采阴补阳。再说了,”柳大脸上显出几分真诚,“小月的魂魄附在她身上,我是真心把高氏当做半个娘子看待的。”
  苏媚啐道:“呸,还半个娘子,你不过是……”忽然往后退了一大步,一脸嫌弃道:“听说城外发生了几起采花案,莫非也是你做的?”
  柳大哈哈大笑:“你看我像是那种需要通过做采花贼满足兽欲的人吗?”说着从苏媚手中拿过酒牌,放在桌子上,小有得意道:“随便下一道迷情符,就有女子乖乖送上门来,何苦做哪些同官府作对的勾当。”
  苏媚眼睛一亮:“那有没有能够迷住男子的符?”
  柳大哼了一声,道:“我看毕岸没那么蠢。”
  苏媚嫣然笑道:“谁说我要迷倒毕岸啦?哼,以我的手段,还需要借助这些东西吗?”
  柳大看着苏媚的眼神忽然透出一种柔情:“那倒是。”
  苏媚忽然道:“续命之法,我只听说给活着的人续命,你娘子已经死了,还怎么个续法?”
  柳大愠怒道:“我娘子只是肉身不在,怎么不能续命?”
  床上的稻草人似乎听到了这句话,动了一下,发出吱吱的声音。柳大快步跑过来,将手按在它的额头上,柔声安慰道:“小月别急,过会儿就好啦。”
  公蛎瞠目结舌。这柳大疯魔了,竟然扎个稻草人当做老婆。
  柳大取出一根银针,扎向自己的中指,挤出几滴在它的眼睛上。
  血液渗入布帛,殷红的一片。稻草人的眼睛眨了几眨,睁开了。
  柳大激动道:“小月,你看到我了吗?”稻草人慢慢撑着身子坐了起来,微微点了点头。
  柳大忙抱了两个被子出来,一个给它靠着,另一个细心地盖在它身上。苏媚在一旁抱胸而立,忽然咯咯笑起来,道:“一扎稻草而已,装什么人!”
  稻草人发出呃的一声,仰面躺倒,再无声息。
  公蛎道术不精,却知道这个属于“说破”之术。据说巫术在施展之时,最忌讳有人说破,说破便不灵了。
  柳大拂袖而起,似要发怒,但看到苏媚盈盈的笑脸,又忍住了,自己闭目抚弄胸口,自言自语道:“平静……平静……时辰已到,如今可不是发火生气的时候。”将稻草人仰面放好,回头阴测测一笑。
  最后一粒沙流尽,沙漏倒转了过来。
  子时正中。
  感冒了,晚安
  一晃一年又过去了,哎
  元旦快乐!
  灯光一闪,突然变成了莹莹的绿色,照得众人脸上惨绿一片,写着女儿红和竹叶青的两块木牌突然跳了起来,直竖竖地立在桌面上。
  苏媚一句话未说,软绵绵地倒了下去。而原本冷眼旁观的珠儿,眼神渐渐呆滞,竟然机械地站起来,慢慢躺倒在稻草人的身边。
  公蛎只觉得脑袋一阵剧痛,差一点跌下房梁,只好用尾巴紧紧缠住檩条。挣扎之际,却见柳大将苏媚抱起来,放在了珠儿的身边。
  苏媚、珠儿和稻草人,并排躺在床上。柳大拿过今晚画的仕女头像,小心地一张张贴在她们的脸上。
  如此一来,两人一物,脸部全部变得一样的呆滞。猩红的嘴巴,咧嘴大笑的表情,在绿莹莹的光线下显得极为诡异。
  公蛎心中更加焦急,却无能为力,他头疼欲裂,自身难保,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救珠儿和苏媚。
  柳大脱去外衣,露出里面花花绿绿绣满怪异鸟兽的长袍,拿出长剑挥舞起来。
  两个酒牌随着剑的舞动左右跳跃。不仅它们,墙壁上的酒牌全都动了起来,发出啪啪啪的声音,十分刺耳。
  柳大一脸虔诚,嘴里念道:“收之生魂,归之精魅;以我执念,还你血肉;往生念念,魂兮归来哉……”连续念了多遍,床头的铜镜微微抖动起来,一丝若有若无的白气从铜镜中穿出。
  白气首先萦绕至稻草人的门面,盘旋片刻,朝着珠儿飘去,接着转向苏媚。苏媚眉间闪出一道淡淡的精光,融入白气之中。
  苏媚的生魂,被控制了。
  柳大的剑挥舞得像一个水桶,带动着灯光一明一灭。不断有微弱的精光从墙面上跳动的酒牌中飞出,融入白气之中。
  冒泡泡
  都放假了
  白气更加厚重,渐渐凝成一个人形,绕着稻草人呼啸盘旋。
  稻草人胸前的双鱼长命锁忽然发出一道亮光,水波纹一闪一闪,如同荡起的涟漪,而上面镌刻的鲤鱼,忽然动了一下,张开的嘴巴变成两个小黑洞,猛地将白气吸了进去。
  公蛎猛然想起,那个溺死的的张铁牛,脖子上就挂着这么一个银锁,同样是双鱼水纹,毕岸曾说过,它不是长命锁,而是被人施了法术的聚魂续命锁。
  惊愕之间,只见白气消失之处,稻草人的脑袋率先发生变化,满头黑线变成秀发,白帛画出的面孔越来越丰满,五官精致,面带微笑,成了个有血有肉的真实少妇。
  柳大的咒语念动的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小,但发音越发怪异,一些单音的古怪词汇,公蛎一个字儿也听不懂。
  白气终于全部消失,稻草人裸露的手臂和脖子已经完全看不到任何稻草的痕迹,而显出一截白嫩的皮肉。柳大丢了长剑,颤抖着声音道:“月儿!”
  女人的睫毛抖动了一下。柳大粗暴地将苏媚和珠儿推至一边,轻轻抚弄她的脸颊,深情道:“好好,你别动,如今还很虚弱,你闭目躺着就好。”
  女人轻轻呻吟,发出一丝声响,似乎在叫柳大的名字。
  柳大泪流满面,拥着她仰脸长叹道:“七年啊,整整七年,你终于回来了……”而旁边的苏媚和珠儿,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白气更加厚重,渐渐凝成一个人形,绕着稻草人呼啸盘旋。
  稻草人胸前的双鱼长命锁忽然发出一道亮光,水波纹一闪一闪,如同荡起的涟漪,而上面镌刻的鲤鱼,忽然动了一下,张开的嘴巴变成两个小黑洞,猛地将白气吸了进去。
  公蛎猛然想起,那个溺死的的张铁牛,脖子上就挂着这么一个银锁,同样是双鱼水纹,毕岸曾说过,它不是长命锁,而是被人施了法术的聚魂续命锁。
  惊愕之间,只见白气消失之处,稻草人的脑袋率先发生变化,满头黑线变成秀发,白帛画出的面孔越来越丰满,五官精致,面带微笑,成了个有血有肉的真实少妇。
  柳大的咒语念动的越来越快,声音也越来越小,但发音越发怪异,一些单音的古怪词汇,公蛎一个字儿也听不懂。
  白气终于全部消失,稻草人裸露的手臂和脖子已经完全看不到任何稻草的痕迹,而显出一截白嫩的皮肉。柳大丢了长剑,颤抖着声音道:“月儿!”
  女人的睫毛抖动了一下。柳大粗暴地将苏媚和珠儿推至一边,轻轻抚弄她的脸颊,深情道:“好好,你别动,如今还很虚弱,你闭目躺着就好。”
  女人轻轻呻吟,发出一丝声响,似乎在叫柳大的名字。
  柳大泪流满面,拥着她仰脸长叹道:“七年啊,整整七年,你终于回来了……”而旁边的苏媚和珠儿,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maopao
  没动力了
  柳大抱着那个不知是人是鬼的女人,嘴里喃喃地诉说着这么些年对她的思念,既没有日常的圆滑世故,也没有对珠儿高氏的狠毒下贱,哭的像个孩子。
  公蛎几乎被感动了。
  旁边那个未开启的大酒坛子忽然发出一声沉闷的咚咚声。柳大擦干眼泪,笑道:“我倒忘了,还有一个呢。娘子,我给你看我新招的小伙计。”
  柳大温柔地将女人放下,并将被子掖好,跳下床打开高粱酒坛的封盖,提出上面伪装的酒桶,费力地从里面又拉出一个人来,嘴里道:“这家伙死沉死沉的,还是叫柳二过来帮忙。”说着对着门外吹了一声口哨,柳二趔趄着身体走了进来。
  柳大柳二共同将酒坛里的人拖了出来。
  公蛎愣了。
  酒坛里出来的,竟然是胖头。他手脚被缚,嘴里塞着一块破布。
  那晚胖头受公蛎之托去跟踪当玉樽的蟊贼,怎么会被装在柳大家的酒坛子里,还说是他家的小伙计?
  柳大拍了拍胖头的脸:“喂,醒醒,到家啦。”转而朝着床上笑道:“小月,你看这个伙计怎么样?”
  胖头挣扎了几下,对柳大怒目而视。柳大一把扯掉胖头嘴里的抹布,嘿嘿笑道:“没想到?不服气?”
  胖头舌头麻木,哇啦哇啦了半天才说得清晰了些:“……我老大呢?你没害我老大吧……你怎么能这么做!……你赶紧投案自首,如今还来得及……”
  柳大轻蔑地道:“放心,你家公子好着呢,我这里,没人进得来。哼,两个榆木脑袋,竟然还想跟我斗。”
  胖头辩解道:“我是笨了些,我老大可是很聪明的……”公蛎见他生死关头,还不忘维护自己,心中一热。
  柳大扭头对稻草人道:“小月你瞧,喜不喜欢这个伙计?比柳二强多了吧?”接着转头对胖头道:“你以后,就叫柳三。”
  谢谢各位亲。原本以为没人看,所以更着更着没动力了,谁知道你们都在
  公蛎听得莫名其妙。胖头瞠目结舌道:“谁说我要做你的伙计?我跟我老大好好的,来你这里做什么?”
  柳大轻蔑地吐了口吐沫,阴测测笑道:“你还有的选吗?”
  胖头摇摇头:“我不做你家伙计。你赶紧松开我,我一天一夜没回去,老大会担心的。”
  公蛎有些惭愧。今日发生事情太多,原本想去找胖头,结果给忘记了。
  柳大笑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亮光一闪,将右手按在了胖头的后脑勺上。
  胖头叫道:“你做……”“什么”二字尚未出口,只见胖头五官错位,如同一个小老鼠在皮肤下乱窜,到处鼓起一个个的包块。
  胖头双手抱头,呜啦啦乱叫,用力撕扯自己的脸。瞬息之间,胖头容貌大变:方面大耳,扁鼻阔口,眼睛外鼓,完全换了一个人。
  柳大解开了胖头的手脚,嘿嘿笑道:“柳三,同柳二回房去。明天一早起来套车,我们离开洛阳。”
  胖头目光变得同柳二一样呆滞,顺从地应了一声,蹒跚着跟着柳二离开了房间。
  公蛎怒不可遏。胖头虽然又笨又能吃,但自己的“东西”,就这么一下子莫名其妙成了柳大的,实在难以咽下这口气。
  可是打又打不过柳大,也不知如何破解这些邪术,公蛎在房梁上气得肚子都鼓了起来。
  柳大做完这些,似乎十分开心,对着苏媚和珠儿命令道:“向前三部,对墙站立。”两人如同牵线木偶直竖竖地站起,整齐地迈着方步,面对墙壁站着。
  柳大走到床边,满脸柔情蜜意看着那个女人,柔声道:“感觉好点没有?还是试着起来走一走吧?”
  女人微微点了点头。柳大将她的绣花鞋摆好,小心地撩开了盖在她下半身的被子,却突然叫了一声,跳了起来。
  晚安!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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